女球童自白：“中航高官包养情人”事件侧记

雨生

2015年8月23日下午，有媒体爆出中航资本刚被免职的原总经理杨圣军被举报包养情人并致其流产，举报者正是杨的情人。

之后，中航工业集团通过官方微博及微信公众号同时发布消息，通报该集团纪检监察部门已经当面接访并受理了相关举报。一经查实，严肃处理。次日，中航工业再次发布消息称：同意杨圣军同志辞去其所担任的所有领导职务。

杨的情人为什么要举报他？两人到底有何纠葛？记者联系到杨的情人石媛，听她讲述了与杨5年的感情生活。以下内容，根据石媛讲述整理而成。

球场相识，以为这就是真爱

1987年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虽家境条件一般，但父母对我疼爱有加。高中毕业后不想再给家里增添经济负担，我执意放弃读大学的机会。当时的我坚持认为，凭自己的能力，以后不会比别的同学“混”得差。我的这一举动气得父亲发誓要打断我的腿，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倔强的我。

很快，我在报纸上看到上海一家高尔夫球俱乐部招球童，我买了火车票就去了上海。幸运的是，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摸过的我竟应聘成功了。做球童很是辛苦，只要打球的会员下场，一应的服务工作都是球童来做。背球具、给出击球建议。虽然每天在户外风吹日晒，每个月收入能过万。当然，俱乐部只给球童两千不到的底薪，其他收入全靠打球客人给的小费。

陪会员打球的时候，我从来不多话。有会员提出请我吃饭或者送礼物，我总是婉言拒绝。时间一长，我在俱乐部会员中积累起很好的口碑，请我当球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有个经常点我打球的“大人物”公开表示要“追我”，还说只要我跟他几年，上千万元的别墅随便挑。一是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很传统，不能做这种事情;二是我一直憧憬可以谈个甜蜜的恋爱，嫁个疼我的男人组成温暖的家。因此我多次拒绝“大人物”，后来怕他趁打球的时候骚扰，我就拒绝给他当球童。这样惹恼了“大人物”，他扬言“还没有我搞不定的人，除非你不想在这行做了。”

在上海无依无靠的我感到非常害怕。2010年，我辞职去了北京。几个月后，我终于在北京一家新开的高尔夫球俱乐部找到了工作。由于经验丰富加上勤恳努力，我再次成为抢手球童。

因为高尔夫球场就是个顶级高端、隐蔽性又非常强的社交场，要想在这里结识政商界大佬，那就需要球童这个关键角色。作为资深球童，我除了本职工作外，还要能适时帮会员制造各种“偶遇”。而政商界大佬在“闲聊”时，球童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人，因此球童也就成了消息灵通人士。后来想想，也许我和杨圣军的相识，就是因此而起的吧。

那个时候，杨圣军是经常去我所在的俱乐部打球的会员，但他当时只是中航工业集团下属财务公司的总经理，在一堆打球的政商大佬中并不起眼。而且他其貌不扬，起初我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

见的次数多了，我发现杨圣军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性格憨厚，很会用言语调节气氛，和一帮球童小姑娘有说有笑。时间长了，杨圣军频频找机会和我单独相处，除了一般性的话题，他还会和我讨论公司事务。

有一段时间，杨圣军跟我说集团领导有变化，某位领导可能要被排挤出局，他选择站在另一边，还写了弹劾这位领导的材料。不料，我却从该集团另外两位领导在球场闲聊的只言片语中判断杨所说的那位领导要被重用。杨圣军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后马上改变了策略，避免了失误。此后，他对我越来越“上心”，见我不收礼物，就天天电话、短信嘘寒问暖，经常请我吃饭。渐渐地，我们的话题开始涉及隐私，他跟我道苦水，称自己和老婆没有感情，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见他对我有男女关系的非分之想，我拒绝了他。当初离开上海不就是因为不想做小三吗？了解了我的态度之后，杨圣军多次保证自己会和妻子离婚并和我结婚，对我的照顾也更加细心。他一有空就去我宿舍帮我收拾屋子，等我下班带我去吃好吃的。只要我有空，就想办法带我出去旅游。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出差，每天晚上他都用信息给我发所处位置，报告状况。

他的悉心照顾让我恍惚觉得他除了没有解除婚约恢复单身之外，真的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可以奔结婚去的男朋友，相差16岁的年龄也不是问题。

在他苦追我两年后，我和他的关系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发生了性关系。那一次，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结果将我带去了他家。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此后，我们过起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北京包括周围的地方，有点名气的饭店都去吃了;有特色的度假村、酒店都去开房住。杨圣军似乎有用不完的购物卡、贵宾卡，少则一千，多则五千元。

那时，我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很期待嫁给他。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2013年冬天，高尔夫球场封场了，我闲在家没事做。杨圣军则觉得老去我宿舍不方便，就提议我到燕郊租了个房子，他来出钱。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有收入，杨每个月给我抽屉里放的钱也比以前多了，原来给1万现金，后来就给3万。

杨圣军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我俩在一起他从来不让拍照，之前给生活费都是给现金，怕被别人抓到蛛丝马迹。关系稳定后，他才偶尔用银行卡转账给我。

这期间我们像真正的小夫妻一样生活，我每天在家打扫屋子，等他下班。他回来则做饭给我吃。饭后两个人有时打打闹闹，有时各自玩手机。但我的心渐渐焦躁起来。我渴望内心的感情被一纸婚书认可。但每当杨圣军感概地跟我说“小妮，外面的社会太复杂，我只有到你这里才能真正放松”时，我焦躁的心情总能被抚慰平整，我决定再等等，再等等。

杨圣军曾提出要陪我回老家看我父母，但被我拒绝了，毕竟他还没有离婚，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

怀孕后蹊跷流产，感受背叛和欺骗

2014年3月，我决定不再回到高尔夫球场上班。因为怕碰到和杨共同的熟人，我的生活只剩等他离婚，然后嫁给他。而杨圣军却突然跟我提出不能离婚，因为他要竞选中航工业集团旗下子公司中航资本的总经理，以后仕途应该会走得更远。如果离婚，对他的仕途影响很大。我一时不能接受，提出分手。杨圣军不舍，在我面前大哭，承诺除了名分，自己的时间、精力、收入等都可以让我和他妻子平分。我不同意，把他给轰了出去。

就在我伤心欲绝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感觉这是老天爷给我开的玩笑，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我还是将消息告诉了他。我们的分手只维持了半个月，杨圣军回到我身边，一如既往照顾我。

对于肚子里的孩子，我有点茫然，又有点喜欢，会跟一些准妈妈交流怀孕感受，想象一下他出生后的样子。杨圣军的态度却不同，他一会儿说想要这个孩子，一会儿又说我太年轻，不了解以后孩子没名分在北京落户上学有多难。当然，他也说了这个时候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很容易被他的竞争对手抓住把柄。

之后我们也没有争吵，杨似乎也尽心照顾我这个孕妇。那时正赶上他在党校脱产学习，需要每天住在党校宿舍。每天晚上9点以后，等别的人都散了，杨圣军开车3个小时到燕郊我租的房子，给我熬粥，陪我说话。凌晨两三点，他再驱车回党校，以便别人能够在早上看到他。然而，杨圣军的这份细心照顾并没有换来孩子的健康成长，2014年4月份，我流产了。我为此郁郁寡欢，一想起孩子就难受、烦躁。

当年5月下旬，杨圣军出任中航资本总经理。我记得很清楚，5月20日，宣布任命当天，杨圣军带我到一个度假村，说要一起庆祝。那天晚上，他感叹了一句“有舍必有得”。这个“有舍必有得”，让我心里一惊。我反问他：“你舍了什么？是不是我们的孩子？”他不接话茬，还故意岔开话题。我不依不饶，跟他吵架。这事在我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当了中航资本总经理的杨圣军跟以前不一样了，更忙了，陪我的时间少了，而且我发现他内心膨胀了很多。也许白天在公司一言九鼎惯了，晚上回到我身边也时常端个架子。以前，他对我是百依百顺，而现在，他不再谦让我。而我，这个失去了孩子，又渴望婚姻的女人只能放下曾经的骄傲，隐忍祈求感情。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在外面又“有人”了。2015年3月的一天晚上10点多，本来是他要用手机发微信报告行踪的时候，他的微信号却开始骂我，可以肯定这是另一个女人在用他的账号。等他回来，我们发生激烈的争吵，杨圣军最后不得不承认，但还狡辩说：“就这一次，而且她不在北京，你不要自寻烦恼。”

我没办法原谅他，带着对他的怀疑，我从原来的同事口中打听到，当年他在追我的同时还在追高尔夫球俱乐部另一个女孩子，经常给人家发暧昧短信，结果被那女孩的男朋友知道了，要拿刀来砍他。他给了人家一大笔钱才把这事摆平。而他自己有次闲聊跟我说，他的第一次出轨发生在他孩子刚出生不久，他怕那女的来闹，出钱把她送出国读书了。为这事，他还给妻子写了保证书，如若以后再出轨就净身出户。

我五雷轰顶，我当初为了不做小三，离开上海来到北京，可现在，我可能沦为小四，小五，小六……

这些事件的证实对我打击很大，原来杨圣军在骗我。再回想自己流产莫名其妙，也许那不仅仅是意外。我上网查找跟怀孕流产相关的信息才发现，杨圣军肯定有问题。当初怀孕时期，杨圣军不顾及我的感受，每晚要求亲热，少则一次，多则四次。我担心对胎儿不利，他却一再强调说没事。再想想那时候他给做的粥和倒的水似乎味道也不太对，难不成是他给我下了药？我就追问杨圣军是不是对“孩子”动了手脚。他一直不正面回答我这更让我怀疑意外流产是他所为。

五年的错爱，谁来买单？

杨越不见我，我就越想找他问明白。北京朝阳区艾维克大厦的18-20层是中航资本总部所在地，我对艾维克大厦不陌生，以前和杨圣军“好”的时候，多次来过，杨圣军对同事介绍：“这是我侄女。”

从6月初以来，我几乎每天都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到了这里我也不声不响，就找个空的工位坐下等他，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要举报杨圣军，因为我对这段感情还抱有幻想。我去找他也只是想等杨圣军出来跟他好好谈谈。但杨圣军害怕我是要当众揭他的丑，那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办公。偶有几次，他看到我就立刻偷偷从后门溜走。

杨圣军还找律师、他的司机、中航工业财务公司某高管跟我谈话。有的劝我“见好就收”，有的打苦情牌，说这事闹得集团上下都知道了，集团领导肯定要给他处分。杨圣军从农村考大学出来留在北京奋斗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两人好了一场让我不能毁了他的前途。其间杨圣军曾有意带我去他谈生意的饭局。席间他还故意走开，让生意伙伴问我要电话号码和我套近乎。这不明摆着人家要给我输送利益吗？那一两个返点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钱，我不要，我拒绝，我不想背叛我自己的感情，掺和到他的生意里面去。

杨圣军后来又告诉我什么股票好，告诉我什么时候买，涨到多少钱可以卖，但是我拒绝炒股。我知道我很执拗，但我是真的没办法去亵渎自己的感情，我内心最渴望的是他真诚的爱，而不是他的钱或权。

见谈不拢，杨圣军翻脸了。6月27日，我再次到杨办公室找他，两人僵持到下班时间。一看其他人都走了，杨关上门打了我，扳着我的脖子把头往沙发上撞。我报警。在警方的调解下，杨带我去医院验了伤。

被打后，我对这段感情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7月14日，我去找杨圣军正式谈分手，杨圣军的司机在办公室外看见我，认为我是要去闹事，立刻把我拉到楼下抱起我来就往地上摔，还拿脚踹我。我想这肯定是杨圣军的意思，否则司机敢打我吗？

我伤心至极，跟他好了一场，末了被打了两顿。我病倒在家，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夜。

7月24日，杨圣军的律师跟我发微信，说杨同意在双方律师的把关下给我一笔钱，具体数字面谈。绝望的我没有理会。

7月29日，中航工业集团宣布免去杨圣军中航资本总经理的职务。据说理由是其下属子公司违规减持股票。当晚，杨圣军竟然找人来跟我谈，那人一看就是混混，跟我讲故事，说的是某某因为不听话，就出了车祸。还说让谁谁消失根本不用真正的仇家出手。我感觉到了赤裸裸的威胁，内心非常害怕。

7月30日上午，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有陌生人去村里打听我的情况！我感到毛骨悚然，不想这段错爱让无辜的家人受到伤害，遂于当天下午向中航工业集团纪委实名举报杨圣军包养情人问题。接待人员说如果我反映情况属实，组织会对其依法严肃处理。

随后的日子是一段无比漫长的煎熬和等待，直到一个月后，8月23日，杨圣军被举报包养情人一事被媒体报道，8月24日，中航工业集团表示纪检部门在网络上发声明，称杨圣军已辞去所有领导职务。

这场情感的闹剧就此收场！也许在别人看来，杨圣军已经受到了惩罚，但是这些都换不回来我的孩子，这将是我心中永远的痛。5年的青春已逝，就像做了个噩梦。明知道这种不伦之恋是错误的，我还是趟了这道浑水，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揭开自己的伤疤，希望能给那些还在为错爱等待的女孩子们一个惊醒。截至发稿，记者多次联系杨圣军，但是他的手机不接电话。他的律师称，杨已经辞职离开中航资本。

（应主人公要求，文中石媛为化名）                编辑/李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