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序分工条件下中美静态贸易利益分配的决定因素

2015-05-10 08:22熊珍琴
宜春学院学报 2015年10期
关键词:技术水平分工价值链

熊珍琴

(1.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2.宜春学院,江西 宜春 336000)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产品技术标准化的实现,再加上现代交通、通讯的便利化,产品生产在技术上的可分性越来越强,产品的研发、设计、生产、营销、售后服务等各个环节都可以实现时空分离,突破了地域限制。生产的可分离性使每一个环节或工序可以在成本最低的区域完成,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成本价格竞争优势。跨国公司为了更加有效地利用全球资源,进一步提升和发展竞争力,在全球展开了战略性生产网络布点和调整,各种产品的生产环节被最大限度地细分,国际生产分工不断地突破地域边界,世界制造业出现了垂直专业化生产体系,产品各生产环节分散到不同国家间进行,生产链不断跨越国境形成全球价值链分工,以往国际间的产业转移正相应演进为产业链条和产品工序的转移,贸易获利源泉和贸易模式相应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往一国的竞争优势体现在某个特定的产业或产品上,现在则体现在特定的生产环节上。

工序分工生产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本质上是跨国公司全球产业价值链条上的企业之间实行高度专业化分工、在全球范围内最优生产布局的结果。通过比较一个国家实行开放经济、参与国际贸易与该国封闭状态下经济自我循环发展时,经济成本是否节约、生产可能性边界是否扩大、国民福利水平是否提升等参考指标,可以来判定和研究国际贸易是否给该国带来了贸易利益和福利改善。贸易双方从国际贸易中获得的这些直接的经济利益,称为静态贸易利益。在考察静态贸易利益时,需要关注分工格局的决定、贸易利益分配的依据、贸易利益在国家之间的分配以及贸易对一国不同部门和要素报酬的影响等。[1]

一、要素禀赋决定分工格局

工序分工已经成为了当今国际分工的主要形式。在工序分工条件下,一国或地区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往往取决于这个国家或地区是凭借什么样的特定生产要素来参与国际价值链的不同增值环节。如果这个国家或地区拥有的是高层次的生产要素,如资本、技术、信息、人才、管理等,那么它处于全球价值链的高端,能在国际贸易利益分配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相反,如果这个国家或地区高级要素禀赋稀缺,那么它就不得不依靠更多的自然资源、简单劳动等低层次要素来进行弥补,这就决定了它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在国际分配中获得的利益就少。在工序分工中,低层次生产要素的使用往往取决于高层次生产要素的整合需求,在国际价值创造中贡献度低,这也就决定了它在国际价值分配中获得的收益少。因此,一国或地区要改变这种价值分配不利地位的办法就是积极培育技术和人才等高层次生产要素,不断改善要素结构,向价值链中、高端攀升,这样才能够获得更多的国际利益。

相对而言,美国的要素禀赋是劳动力稀缺、资本充裕,要素价格则表现为劳动力工资相对较高,利率相对较低;而中国往往劳动力要素充裕,资本稀缺,要素价格则表现为劳动力工资较低,利率相对较高。开放经济条件下,产品价格由国际供求关系决定。美国的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往往劳动力成本高,扣除这部分工资成本后,利润就所剩无几了,甚至有可能发生亏损。逐利资本在美国通常会退出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生产。为了延长产品生命周期,美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将逐渐地转移到劳动力价格低廉、环境使用代价低的发展中国家继续生产。这些产业国际转移,进入中国继续生产,在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同时,还能得到在美国本土生产时所不能获得的高额利润。中国廉价的劳动力,较为完备的基础设施、庞大的国内市场规模,优惠的外商投资政策和相对完善的配套服务,吸引了包括美国企业在内的大量外资企业,他们不但将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整体转移到中国境内生产,而且还将资本密集型产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中蕴含的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也外包给中国,中国的人口红利效应凸显,逐渐形成了加工生产环节的竞争优势,成为世界工厂。

二、技术水平决定贸易利益分配

中国虽然在对美贸易中获得了巨额的名义顺差,但中国从中获得贸易利益却极为有限,在双边贸易中仍处于弱势地位;相反,美国尽管在中美双边贸易中存在大量的贸易逆差,但美国企业和消费者从中获得的贸易利益颇为可观,在双边贸易中居于主导地位。

毫无疑问,美国的技术水平远远领先于中国。如图1所示,假定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中国和美国;利润是随技术水平的提高而提高;技术水平低的中国技术改进的空间大,存在着技术进步,技术水平高的美国技术改进的空间小,技术水平不变。假定中国技术水平低下,极端情况下甚至为0,而美国的技术水平远远高于中国,假定两国技术水平差距为OBo时,这时候美国获得的贸易收益为OPoFBo面积,也就是说全部的利润都归美国所有,中国的利润为0,当然这种贸易格局在长期内将难以为继,中国企业会退出国际贸易;如果中国通过技术改进或引进技术,技术水平逐渐提高到Ao时,美中贸易收益此消彼涨,美国的贸易收益减小为AoCFBo面积,相应地,中国的贸易收益增长为OPoCAo面积。

图1 利润—技术水平关系示意图

一般来说,利润和技术水平表现出一种相关的关系。产品的技术含量低,产品的利润相应地也会比较低。由于美国现有的生产要素禀赋是劳动力相对稀缺,资本和技术相对充裕,因此美国的劳动力价格要远远高于中国,对于一些低技术含量的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美国不具备竞争优势,理性的美国企业会采取产业国际转移的方式,将技术水平低于OAo的劳动密集型产品直接转移到劳动力价格较低的中国进行生产,自己则从事技术水平在AoBo上的产品生产,相应获得的生产利润也更高。当中国企业试图通过技术引进或技术创新方式提升技术水平,从而多获得生产利润时,美国企业的收益将相应减少,中国企业与美国企业在收益分配上发生变化,美国必然会采取多种形式来维护自身利益,想方设法遏制中国企业技术进步,中国企业技术升级路径中断。在这种情况下,格瑞斐(Gereffi,1994)提出的“工艺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链条升级”,[2]进而形成“OEM—ODM—OBM”的自动内在升级机制不成立。[3]中国企业被锁定在全球产业生产链条的最底端,沿全球产业价值链升级的路径断裂,客观上沦为美国企业的生产和组装车间。中国生产并出口大量的廉价商品给美国,又从美国进口技术含量相对高的中间产品,中国输美产品的替代性强,而中国自美进口产品的替代性较小。中美两国技术水平的差距造就了美国的市场控制势力,成为产品价格的决定者,而中国目前技术上的弱势地位决定了中国只能成为产品价格的接受者。

通过分析中美贸易结构,可以发现中美贸易存在着不对称性依赖。中国不仅依赖美国的消费市场,产品很大一部分是为美国市场生产的,而且还依赖从美国进口相当数量的中间产品;反观美国,在短期内虽然依赖中国的消费品满足居民日常消费需求,但在长期内,由于中国产品的可替代性强,美国对中国产品和市场的依赖性较小。两国间的技术差异,形成了全球价值链上中美双方不同的分工地位,中国试图依托技术进步,实现向全球价值链的两端努力攀升,与美国在技术和市场环节形成竞争态势,夺取一部分利润,但美国势必采取种种措施进行遏制,捍卫自身利益。例如对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中国实施管制,以减缓技术外溢,限制中国技术水平提升,强化中国低技术水平角色,增强中国对美国市场的依赖,将中国低端锁定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中国要打破美国价值链低端锁定,提升贸易地位,就必须全面提升技术水平,减少对美国中、高技术中间产品进口的依赖。

三、贸易利益分配的依据是价值增值

在工序分工与贸易中,贸易利益的分配不再仅仅是依据各国要素禀赋比较优势,更重要的是价值链上不同生产环节的价值增值。不同环节创造出的价值不相等,获得的利益自然也就不一致。处于技术环节和市场环节的工序能获得更多的价值增值,处于价值链底端生产环节的工序获得的价值增值低,获利少。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通过非核心业务外包、中间品国际化采购以及技术、市场环节的全球控制,形成了全球价值链生产体系,极大地改变了资本、技术和劳务等生产要素资源的流动方式和商品的国际生产格局,对各民族国家间的利益获取和收入分配产生重大的影响。跨国公司母国一般从事的是产品设计、研究开发、市场营销、品牌管理等知识密集型的高增值技术、市场环节,而将替代性强、附加值低的加工组装生产环节转移至发展中国家,利用发展中国家劳动力工资水平低的比较优势,降低产品生产成本,增加发达国家的经济利益。发展中国家则凭借着劳动力工资水平低的比较优势融入发达国家主导的产业全球化进程中去,但却有可能陷于比较利益陷阱,必然被置于不利的分工地位。

在技术、生产、市场三个主要的工序分工环节中,中国的比较优势主要集中加工组装生产环节,这些环节技术含量较低、附加值也很低,而附加值高的核心部件产品和关键材料则往往依赖进口,减少了我国参与工序分工的收益。而美国企业占据了研发、设计、营销和服务附加值高的技术、市场等环节,获取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丰厚贸易利益。中美所处不同生产环节价值增值的巨大差异表明,中美贸易失衡与贸易利益的流向并不同向。

四、中美贸易利益分配呈现出不对称性

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通过充分利用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和自然资源比较优势,将发展中国家锁定在加工、组装等价值增值较小的生产环节。加工组装环节不需要从业者具备太高的技术技能,因而这部分的产品附加值也较低。全球多个国家参与产品价值链和贸易链,贸易利益的分配分配取决于各参与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占据的位次,不同环节的价值增值差异极大,贸易利益的分配曲线恰似U形价值增值微笑曲线形状,两端环节增值高,中间环节增值低,利益分配呈现出更强的非对称性。台湾宏碁集团的董事长施振荣将其称为“微笑曲线”,如图2所示。

图2 “微笑曲线”示意图

“微笑曲线”上每一个工序环节都能带来利益,获取利益的大小则取决于国家对市场的控制势力。不同国家在全球生产链上地位及作用的差异导致国家间的贸易利益也不尽相同。

工序分工条件下,一国竞争优势往往体现在该国在全球产业价值链的高端环节上。经济学家郎咸平把跨国公司主导全球产业链形象地称为“6+1”模式:“6”依次指的是产品设计、原料采购、仓储运输、订单处理、批发经营、终端零售这六大流程,而“1”指的是“制造”环节。产品利润主要集中在六大流程上,相对来说,制造环节的利润非常低。[4]

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将产业价值链条上的劳动密集型和资源能源消耗型生产环节向中国进行产业国际转移。发达国家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国际转移到中国的同时,所带来的贸易转移效应使得对中国对美国加工贸易顺差不断扩大,这当中自然也包括美国在华跨国公司,致使中美贸易失衡。这种失衡主要表现为中美贸易差额与中美贸易实际利得没有必然联系,呈现出来的国际贸易顺差或逆差的归属只是一种表象,贸易利益分配才真正事关贸易参与国得实际利益。

图3 “6+1”产业模式

以芭比娃娃的生产为例。一个芭比娃娃在美国沃尔玛超市的零售价格是9.99美元,其中中国的原材料成本是0.65美元,工人工资、厂房、机器设备折旧等制造费用占0.35美元,在中国的总成本共计1美元,而美国产品设计、各级采购、仓储运输、零售终端利润合计8.99美元。虽然中国在芭比娃娃价值构成中占据的份额只有10%,而美国等其他国家占据90%的份额,但因为它的最终完成地是在中国,出口时原产地标示为“made in China”,因此出口贸易额就全部计入到中国的国际收支账户。其他制造业的情形也大抵如此。中国的贸易顺差与实际利得可见一斑。

图4 我国相关企业在芭比娃娃价值链中所占份额

五、中美工序分工与贸易造成中国贸易利益流

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多数是垂直型产品内贸易。垂直型产品内贸易利益包括工资报酬、税收收入、资本所得 (投资收益)和跨国公司的利润收益。具体到中美贸易的一般模式,在中美工序分工与贸易中,美国多以资本、技术和知识产权等高级生产要素参与工序分工,在利益分配中居于主导地位;而中国多以劳动力、土地等要素参与国际分工,在全球价值生产链条上处于被整合地位,在利益分配上处于被剥夺地位,两国在利益分配上处于非对称地位。美国跨国公司从技术环节与市场环节中获取内部规模经济效应,中国企业从加工装配专业化生产环节中获取外部规模经济效应。

在中美工序分工与贸易模式下,美国跨国公司利用中国的劳动力要素进行生产时,还从美国或其他国家进口中间产品,一种产品的价值组成中包含了多个国家多种要素价值,产品生产不再完全是单一国家国内生产要素的函数,生产出的产品既可以在中国销售,也可以返销美国或出口至第三国,贸易利益不再由中国政府和企业独享,提供生产要素和中间产品的国家和企业也参与到利益分配中来。

跨国公司利用企业转移定价方式以背离市场的价格进行内部调拨,从而将利润从高税率国家转向低税率国家,降低公司的税收负担,跨国公司利用内部转移定价,增加了投资国利益,以保证跨国公司全球利益最大化,但却造成东道国贸易利益的流失。利益分配主体多元化下东道国和投资国的贸易利益变化如图5所示:

图5 利益分配主体多元化下东道国贸易利益的变化

东道国原有利益来源包括贸易扩张效应、税收增加效应、劳动力就业的吸纳效应、产业升级效应以及技术外溢效应,但是,利益分配主体多元化下,跨国公司利用内部转移定价机制转移了东道国的一部分利益,东道国利益受到挤压,发生漏损,投资国利益增加。另外,中国厂商在产品生产过程中需要进口发达国家的机器设备、核心零部件、中间产品和专利技术等,这也使得发达国家厂商在对中国的出口中获得了相当大的收益。

不可否认,美国跨国公司加速在华投资生产经营,使中国参与国际分工的程度不断加深,途径日益拓宽,对缓解国内就业压力、扩大出口、加速中国的工业化是非常有利的,但是,中国从中美产品内分工中获得的贸易利益十分有限。获利的有限性也阻碍了中国劳动力工资水平的提升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造成了一些障碍。因此,加强科技创新和自主研发能力,改变中国企业在全球产业价值链条上处于底端的状况,尽快地向价值链中、高端环节攀升,是避免我国国际贸易利益缺失的关键所在。

[1]卢锋 . 产品内分工[J]. 经济学(季刊),2004,4(10):55-82.

[2]Gereffi,GandKorzeniewicz,M.Commodity chains and global capitalism[M].London:Praeger,1994.

[3]刘志彪,张杰.我国本土制造业企业出口决定因素的实证分析[J].经济研究,2009,(8):99-112.

[4]郎咸平.非常6+1才是企业根本出路[N].现代物流报,2009-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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