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制 瑕不掩瑜

刘安东　闫峰　王兆辉

摘 要： 《抗战建国大画史》可谓中国第一部具有官方性质的关于抗战全史的较为系统全面、雅俗共赏的大型历史画册。全书左图右史，以图为鉴，以史为纲，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从各个方面记述了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由抗战御侮到制宪建国的历史进程，展现了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抗御日寇的历史画卷，保存了大量抗战历史的图片和文字，具有弥足珍贵的史料价值，也为世人认识研究中日战争的全过程提供了宝贵资料。

关键词： 抗战文献；《抗战建国大画史》；述评

中图分类号：J05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15.02.16

抗战历史文献是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主要文本载体，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历史文化遗产。随着“国家图书馆民国时期文献保护计划”等项目的启动，抗战文献及民国时期历史文献的整理开发研究工作正逐步走向行业化、规范化的发展轨道。恰值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笔者将图文并茂、洋洋大观的《抗战建国大画史》皇皇巨著加以推介，以飨读者。

一、出版适时，价值珍贵

《抗战建国大画史》（由上海中国文化信托服务社于1948年出版，8开精装，506页）发行人丁星五，主编者傅润华，设计者傅天奇，校订者唐亚伟。

发行人丁星五或为重庆人，[1]208大概为学者兼报人，著有《大哉中华》《锦绣山河》《中华国宝》（上下辑）等。但此人应是随国民政府赴台湾，因大陆暂缺失相关资料，以致其生平情况不明。主编傅润华与设计者傅天奇为兄弟，系重庆长寿人。傅润华称得上是“奇人”，他一生酷爱魔术，钻研魔术，编排及表演魔术，是抗战时期“中国四大魔王”之一。在田汉、欧阳予倩等人的帮助下，傅润华编著有《中国民间戏法》《国际幻术》《群众幻术》等，[2]26遗著《中国魔术史》。在《抗战建国大画史》之前，傅润华与傅天奇还合编了《中国八年抗战大画史》，于1946年在香港出版。[3]195

在视野所及，《抗战建国大画史》至少存有1948年4月4日、7月7日和10月10日等三个版本。该画册在半年内接连发行三版，可以想见此书一再售罄，甚受社会欢迎。在画册的版权页，初版印制有“实价每部国币陆佰元整”字样，再版时则改为“每部实价金圆肆拾圆整”。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该部图书价格波动起伏巨大，不仅表现了“国币”与“金圆”的价值差距，也反映出当时的金融动荡和物价指数情况。同时，版权页还印有“本书图文禁止翻印”字样，既体现了保护知识产权的先进理念，也从另一个层面表明了画册图文的珍贵性。

二、体例完备，结构清晰

《抗战建国大画史》书前有国民政府36位军政要员、社会贤达的题字盖章，共四页，包括李宗仁题“史料图真”，孙科题“鉴往知来”，于右任题“中华万岁”，张群题“以画为史，炳如目击；努力艰难，抗战建国”，居正题“绚彩流辉”，白崇禧题“民族光辉”，陈诚题“抗建实录，托之丹青；巨制，百世足征”，王世杰题“我武维扬”，刘维题“藏之名山”，左舜生题“民族之光”，王耀武题“绩著丹青”，孙连仲题“图籍经邦”，吴国桢题“可歌可泣，绘影绘声；阐扬动烈，永励邦人”。该书出版之际，正逢李宗仁当选并履行副总统之职。由国民政府副总统李宗仁领衔中央各院部会、各战区、各省政府首长为《抗战建国大画史》题词，预示了《抗战建国大画史》的正统性和官方性地位，也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了《抗战建国大画史》的历史性和学术性价值。

《抗战建国大画史》序言有两篇三页，首序是张道藩撰写，自序由傅润华执笔。张道藩时任国民政府立法院委员，曾任中国国民党宣传部部长、海外部部长、组织委员会委员，后赴台湾担任立法院院长等职。张道藩对该书的编纂多有指导。在序言中，他认为《抗战建国大画史》“修纂于烽烟满地、国艰难之中，写照民族精神，记载抗日建国史迹，予以保存实录，流传永久，播诸国际，澄清认识，进而探源明变，惕励将来，担起民族之自觉，恢复民族之自信，俾合力以建国，期卒底于成功，其意义愿力之宏伟，弥可贵矣。”[4]序傅润华自序则从“九一八”事变谈起，立足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视角，简述中国抗战史绩，略述成书梗概，介绍编纂本书的历史意义。

《抗战建国大画史》凡例两页由丁星五执笔，概述该书的编纂宗旨、编排次序、图文甄选以及史料的搜集整理、编辑修订、付印出版等各项事宜。全书采用了新史学方法，以写实摄影图片与文字对照，记述了自“九一八”事变日军入侵起，经“七七”事变、全面抗战、国府迁渝，至胜利还都、行宪建国为止，时间达18年的抗战建国历史。该部画册综合了传统史学编年、纪事两者之所长，分为军事、政治、外交、经济建设、文教、社会等六大类，下分子目，以类相从，依年为序。分之知其范畴，合之可见整体。在编排次序上，第一部分为史迹图片，第二部分为史实叙述，第三部分为分类史表，第四部分为重要文献。四部分综合，文图对照，形意俱见，信而有征。图片部分，从十万余幅图片中选列约2 000幅，分类后依时间次序，汇编成辑。辑下再分子目，配以简单说明，以增强故事明朗性。文字部分，约有一百万言，叙述抗战建国史实。编首为综述，嗣就战时相关史迹分类记叙，而以结论为殿后。又据史迹年月先后次第制作史表，其中考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整体性，特列有关国际大事表。最后选录了抗战建国中重要的历史文献。

三、内容详尽，图文并茂

《抗战建国大画史》正文共有506页，分为图片和文字两大部分，前图后文，相互对照，主要记述了自“九一八”事变至制宪实施为止的18年间国民政府抗战建国的历史进程，核心内容则为“九一八”事变至“八一五”日本投降的中日“十五年战争”。

《抗战建国大画史》图片部分列有九编：抗战人物、中日战争序幕、第一期国土保卫战、第二期长期相持战、第三期联合反攻战、中日战争结束、政治动态、国际与外交、经济文化社会等，共250页，包括中日人物、战事、地图、事件、活动等各类照片约2 000幅。另外还包含有抗战完成努力建国、领导抗战之蒋总统、应战准备珞珈军训、孤军据守四行仓库、湘北大捷攻克平江、滇缅反攻会师芒友、双十节蒋主席就职、联合国宪章签字、特产贸易桐油外销等10幅彩色图版。在这些历史图片中，比较客观辑录了马占山孤军应战、义勇军艰苦作战、十九路军英勇作战等英勇事迹，展示了我国游击队被日军剥去衣服、活活刺死，义勇军遭日兵将人头割下、排列成行、作为提军“慰灵祭”、并用火车载送新京报功的惨状，记录了南京大屠杀旷世暴行，日军对我军民砍头、轮奸、焚烧、剖腹解体等画面，叙述了淞沪会战、台儿庄大捷、武汉会战、中条山会战、湘北会战、鄂西会战、常德会战、滇西会战、桂黔之战等国民政府正面战场的各个战役，还包含了国民政府行政院对日德意宣战的训令通告，日军突袭珍珠港，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的反攻，中国与英国、美国在印度缅甸等地训练与联合作战情况等各项画面。这些历史图片在以往乃至现代大陆的文献典籍中都是难得一见的，甚或不乏尚未面世的绝版图片。

《抗战建国大画史》文字部分列为十二编：中日战争序幕、国土保卫战、长期相持战、联合反攻战、中日战争结局、政治动态、国际与外交、经济动态、文化与教育、社会动态、抗建史迹分类专表、抗战建国文献选要等，每编又分若干章节，编排在画册的251—506页，约一百万字。首先，画史回溯了甲午之战、强订二十一条等日本侵略中国的史实，叙述了“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寇侵略行径的逐步扩大，在国联调停未果下国民政府党政共赴国难的迎战准备；论述了卢沟桥抗战揭幕后，国民政府组织进行的粤桂赣湘、鄂赣湘皖与豫南、郑州、绥西等北战场诸会战，以及鄂西常德诸会战、豫中长衡会战、缅北滇西反攻战、盟军反攻进程等盟邦并肩联合反攻战情况，并记述了国民政府军迫敌败退、盟军攻击日本本土与胜利纳降等情况。其次，画史论述了战时政治机构、政治措施、对敌与友邦的政治外交动态，战时生产与资源、财政与金融等经济动态，战时的初中高等教育、文化运动、学术研究、书报出版等教育文化建设，战时与战后的赈济善后、妇女运动等社会动态等。再者，画史还制作了抗战序幕期中国国内外大事表，抗战期中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及社会史迹表。最后，画册选录了抗战建国期间的重要文献，分为“九一八”事变后、“七七”事变后、联合作战后与抗战胜利后的重要文献，包括《蒋委员长斥近卫荒谬声明》《国民政府通缉汪逆令》《中美抵抗侵略互助协定》《中美英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宣言》《日本乞降照会》《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换文》《蒋委员长对日降军第一号令》《日军投降书》等。这些历史文献为抗战历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可以说，《抗战建国大画史》比较详尽、系统地记述了自“九一八”事变起，日本蓄意挑起侵华战争，陆续侵占我国东北、华北、东南及其他领土，中国全体军民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历史画卷。在画史中，既有英勇卓绝的淞沪会战、台儿庄大捷等战役的宝贵画面，也有文艺救亡运动、妇女救国运动等感人宣传；既有表现前方将士前赴后继、英勇杀敌的战斗场面，也有展现后方军民努力生产、支援前线的生动画面；既有日军在中国犯下的南京大屠杀等残酷暴行，也有中国陆军总部接受日本投降、全国各地人民欢庆胜利的开心场面。整部画史演绎了中国人民气势恢弘、波澜壮阔的抗战历史长卷。

四、巨制，瑕不掩瑜

《抗战建国大画史》可谓中国第一部具有官方性质的关于抗战全史的较为系统全面、雅俗共赏的大型历史画册。全书左图右史，以图为鉴，以史为纲，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主要叙述了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由抗战御侮到制宪建国的历史进程。这部画史由国民政府副总统李宗仁领衔题词盖章，由主管文宣的行政长官张道藩作序，将大总统蒋介石、副总统李宗仁、行政院院长翁文灏、立法院院长孙科、司法院院长王宠惠、监察院院长于右任、考试院院长张伯苓、国防部部长何应钦、国防部参谋长顾祝同、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白崇禧、空军总司令周至柔、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等国民政府政要置于首要位置，将这些人物相关的史实事迹列于正文各个板块的排头与核心区域，并占据了重要篇幅。因而也可以说，《抗战建国大画史》是一部国民政府为纪念抗战胜利而修纂的历史宣传画册。

正是拘囿于政治意识形态的立场，《抗战建国大画史》以国民党和国民政府作为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党和合法政府为叙述主体和记录对象，主要辑录了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正面战场的各项史实，记叙了抗战建国时期国统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国际与外交等各项事业的建设发展情况。与此同时，《抗战建国大画史》缺失了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解放区及敌后抗日根据地的相关内容。没有辑录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物的抗战事迹，没有记叙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及中共领导下民兵组织的抗战史绩，也没有记录抗战时期由中国共产党指挥的重要战役，如林彪指挥的打破了所谓“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神话”的平型关大捷，彭德怀指挥的八路军最大规模、最长持续时间的具有战略性的进攻战役百团大战等。不容置疑，中日战争是在中华民族抗日统一战线下，国共两党捐弃前嫌、共赴国难，率领全国人民同舟共济、共御外侮的民族解放战争。抛开任何一方的抗战历史，都是有失公允的。因此，从这点上来说，《抗战建国大画史》存在一定的违背历史客观全面真实的问题。

值得称赞的是，编纂者在《抗战建国大画史》中不仅回溯了中日之间的甲午战争，并将中日战争时间限定于1931年“九一八”事变至1945年抗战胜利纳降为止的十五年。作为战争的亲历者，《抗战建国大画史》编纂者对中日战争的时间界定或更具准确性。不知何时起，“八年抗战”论长期占据了大多数中国人对抗日战争的基本认知。但实际上，日本学者在20世纪50年代就提出了“十五年战争”。此后，这一称谓受到大家欢迎并得以普及。[5]20-251986年11月，江口圭一的《十五年战争简史》一书问世，从而使这一称谓完全获得了公民权。[6]83作为侵略国的学者已然将中日战争确定为“十五年战争”，反观我国一味地宣扬“八年抗战”论无疑应该予以重新审视。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起，中日战端已然爆发，日本军国主义侵华已成事实。不论是不抵抗政策、局部战争也好，抑或是中日民族矛盾尚未上升到主要矛盾也罢，《抗战建国大画史》为我们提供了明鉴：中日战争是一场持续了十五年的民族战争。不止于此，《抗战建国大画史》的编纂立足于中国战区，兼具有反法西斯战争的世界眼光，这一点也值得当代世人学习借鉴。主编傅润华指出：“此次抗战，为世界民主国家，对轴心极权暴力战斗之主流……我孤军抵抗日寇侵略，延迟敌人南进效果，于世界和平，不无裨益。”[4]自序中日战争不仅是中华民族与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之战，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中日战争也是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与战争侵略分子的人类正义战争。只有在世界现代历史与精神文化结构中，中国作为同盟国四强之一国际大国的历史形象和地位也才能够得到系统深刻的理解。《抗战建国大画史》将中日战争纳入到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整体，在宏观的世界历史语境之中叙述中国抗战史实，称得上视野开阔、论析得当。

总体而言，《抗战建国大画史》编纂严谨规范，结构系统完整，具有强烈的历史时代价值，即令当下出版的各种抗战图片集相形见绌。尽管受困于历史局限，该部画册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战史实未作客观叙述，但是全书采用臻为大观的图文并茂的形式，从各个方面记述了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抗御日寇的历史画卷，从而保存了大量抗战历史的图片和文字，具有弥足珍贵的史料价值，也为世人认识研究中日战争的全过程提供了宝贵资料。

参考文献：

[1]重庆市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重庆宗教[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0.

[2]政协长寿县委员会.长寿风情[Z].重庆：政协长寿县委员会，1992.

[3]中共重庆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重庆文史资料选辑第14辑[Z].重庆：中共重庆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2.

[4]傅润华.抗战建国大画史[M].上海：中国文化信托服务社，1948.

[5]王桧林.论“十五年中日战争”与“八年抗战”[J].抗日战争研究，2009（1）

[6]木坂顺一郎.关于十五年战争的性质及称谓问题[A].北京：北京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