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家认为,对“五险一金”的改革,需要很多与社保服务措施相配套的细则,涉及到利益调整的因素非常复杂,不是一个简单的降低税率标准的数字游戏,而是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社会制度方面的调整。
8月30日,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联合清华大学民生经济研究院发布《2015年中国企业家发展信心指数(上半年)》报告,称近八成企业家认为“五险一金”的支出负担过重且税负过高。针对“五险一金”过高的费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降低税率标准的数字游戏,而是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社会制度方面的调整。”财经评论员刘艳表示。
社保费率总体偏高
我国城镇职工缴纳的“五险一金”中,“五险”指的是养老、医疗、失业、工伤和生育保险,通常称之为“社保”;“一金”是指住房公积金。
李建是河北某地一家中小企业的负责人,公司的员工不到10人。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在当前市场行情不好的情况下,“五险一金”带来的压力更加明显。
“现在用的多是临时工,上一天班给一天的钱,年底再发点奖金,没有交‘五险一金。这样企业压力小,员工到手的钱多,双方都能接受。”李建说。
“不可否认,在目前我国经济处于下行通道的时期,众多企业本身已经肩负着相对较高的税负负担,同时还需长期扛着占工资比例较高的‘五险一金支出,确实疲惫。”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社会研究所副研究员单菁菁表示,这甚至造成部分企业尤其是使用农民工占比较高的企业通过漏缴、少缴社保费用降低企业生产经营成本的现象频现。
在去年12月举行的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二次会议上,国务院副总理马凯在回答委员询问时表示,现在的养老保险缴费水平确实偏高,“五险一金”已占到工资总额的40%至50%,企业觉得负担重。工资总额是指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直接支付给全部职工的报酬总额,并非职工个人所得工资。
企业在多交钱的同时,员工到手的钱也在变少。
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张育彪就以深圳为例算了一笔账:养老保险缴费比例为22%;医疗保险为8.7%;失业保险2%;工伤保险0.8%;住房公积金则为10%至40%之间,单位和个人各承担一半,最低缴纳10%;以上“五险一金”合计最低缴纳比例约为43.5%。也就是说,企业给员工加薪100元,员工所得拿不到60元。
“目前我们国家各项社会保险的总费率超过40%,总体是偏高的。”今年1月23日,人社部有关人士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这样的缴费比例在全球也属偏高。同样关注这个问题的全国人大代表谢子龙通过调查了解到,在全球125个国家中,缴费比例超过40%的只有11个国家,除了中国,其他10个都是高福利的欧洲国家。
养老保险与公积金负担感最重
刘艳在接受采访时认为,人们对于“五险一金”负担重的感受,除了缴费过高带来的经济压力,更主要的是担心将来的收益与当下的付出不对等。在“五险一金”中,养老保险与公积金带来的这种负担感最重。
人们对于养老保险负担重的感受在于支付的过多。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就業与社会保障中心研究员封进指出,我国企业社保缴费比占到工资总额的40%至50%,其中最高的缴费项目就是养老保险,占到20%。
封进介绍,1997年国务院26号文,规定企业统一建立社会统筹与个人账户相结合的养老保险制度。但由于此前我国没有社保制度,企业和职工从未缴纳过社保,所以当时的退休人员的社保账户成了“空账”。为了有充足的财力赡养企业已退休的人员,填补财政“窟窿”,我国的养老保险就规定为20%这样一个相对比较高的缴费比率。
“我国养老保险历史欠账问题没有解决,已退休职工的养老金需要由在职职工负担,而在职职工还要为自己的养老保险个人账户缴费。”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副院长郑春荣副教授也表示,欠账问题是导致其费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郑春荣认为,导致养老保险费率过高的原因还有其他因素,包括:缴费基数不实,许多参保人实际工资远高于缴费基数;中断缴费的参保人数量较多,造成缴费人群的负担较重;退休年龄较低;地方政府缺乏养老保险征缴的积极性,认为严格征缴会影响招商引资。
公积金最让人诟病之处则是使用率低。
截至2014年年底,住房公积金已经覆盖全国1.1亿城镇职工,总额超过7.03亿元。在刘艳看来,与养老保险相比,公积金交的额度也不算低,但在使用率上,却比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差很多。人们对于公积金负担重的感受,不是感觉钱不应该缴纳,而是认为自己缴纳之后不能享受到相应的回报。
刘艳指出,公积金使用率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因为不能全国联网而导致的资源浪费。公积金如果不能联网使用,人们进行跨地区择业时,就只能重新计算公积金,这对劳动者是不公平的,也变相成为了地方政府的小金库。
直到今年3月,全国主要100个城市住房公积金才基本实现联网监控。而这一被住建部推动的工作,从计划到实现耗时3年,其间更是被至少3次推迟。
“尽管这样,也只是实现了全国主要100个城市的信息联网。公积金不能全国联网使用,不仅造成大量社保资源的流失,也降低了大家缴纳费用的意愿。”刘艳说。
诸多复杂的利益调整
“企业和个人同时感觉到负担重和不公平,是对社保的满意度和公平感最直接的信息反馈。此时,就应该对这项社会政策的不合理之处进行反思。”在刘艳看来,“五险一金”从对应的种类上来讲,是符合国情的,但是总体的比例控制可能还不是特别科学。
马凯在上述会议上坦言,问题的解决有些难度,现在社保基金收入增长幅度慢于支出增长幅度,这又是一个矛盾。“一方面企业反映缴费水平太高,一方面降低缴费水平又会影响当期的收入,这个两难矛盾怎么解决,需要研究。”
事实上,“五险一金”的改革,并不只是解决上述两个矛盾。
“以医疗保险为例,基本医保制度覆盖人数已经超过了13亿人,全民医保体系基本形成,今年的工作是全面推行大病医保制度。医疗保险需要从普及向高质量转变,而这也需要长时间的过程才能完成。如果降低费率,势必会影响到这方面的进展。”刘艳强调,单一的调低费率缴纳标准的提议并不科学,会影响到福利。
“社会平均工资的认定不够科学合理,致使低收入人群感觉社保缴费负担重,这就需要调整薪酬结构;企业负担重,是因为在‘五险一金之外,承担了过高的税负和其他隐性成本,在还未享受到福利的时候就被税费压垮,这就需要继续‘减税降费的改革;公积金的症结在于资源浪费与效率低下,既要继续公积金全国联网的工程建设,也要加强服务意识以提升人们的满意度,这就需要加强政府职能转型。”刘艳指出,改革势必会涉及到财税改革、企业减负、职能转型等多个领域。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褚福灵也认为,不能笼统地降低缴费率,因为会影响待遇。更应该通过提高统筹层次和规模效应来降低社保成本,在保证既定替代率基础上,可以考虑一定程度上降低费率。
刘艳认为,目前来看,直接降低“五险一金”的费率空间并不大,但可以通过提升员工收入、减轻企业负担等方式,来减轻“五险一金”所带来的负重感。
“员工涨工资要建立在企业赢利的基础上,而企业赢利则需要通过改革的方式来减轻负担。因此,针对企业进行减负,成为整个改革的重要着力点。”刘艳说。
刘艳认为,在下一步的政策制定中,最核心的工作是建立企业的专项基金和大数据的联网平台。利用大数据把社保和企业的实际经营成本的信息关联起来,将社保公司、税务、工商等信息在互联网的基础之上设定出一个警戒参考值,以此作为政策制定的决策依据。同时,利用大数据的信息,更好地发挥企业的专项基金,通过补贴和补助的方式,给予中小企业特别是创投企业相应的扶持。这种差异化的扶持力度,将会给予依法缴纳费用的企业更好的服务。
(《法治周末》201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