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亮+张真慈
唐宋之后,日趋富庶、繁荣的江南逐渐发展成为中国人文的渊薮;而明清以来,在江南的诸多人文之乡中,尤以常州卓然特出。据光绪年间所续家谱,吴家从五百年前明中期已是江南望族,活跃在常州府宜兴一带。明朝正德年间进士吴仕所建楠木厅,至今仍坐落在宜兴市中心,三进只剩了一进的院子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明清四百年间,吴家一共出了42位进士,其中榜眼、探花各一名。吴瀛的直系先辈中,有大学士吴宗达,有明朝时因给张居正上夺情疏,被皇帝廷杖打得皮开肉绽,却死不低头的翰林院掌院翰林吴中行。
{吴瀛}
一定程度上说,造化与磨难,也是祖辈给的。
吴瀛先生,号吹万室,江苏武进人。是民国期间对中国文物考证保护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著名学者。他曾先后担任清史善后委员会顾问、国民政府故宫博物院接受委员、国立故宫博物院秘书等职。1933年,日军占领东北后,为保护国之瑰宝,民国政府决定将存于北京故宫中的重点文物南迁。吴瀛先生临危受命,毅然担任了押运重任,历尽艰辛,为保护这批无价之宝做出了卓越贡献,他是吴欢的祖父。
吴瀛毕业于张之洞创办的湖北方言学堂,英文专业。不仅有精湛的国学基础,且有深厚的西画及传统画功底,可谓学贯中西。27岁便以其出类拔萃的学识参与创建故宫博物院,任常务委员,古物审定专门委员,并担任《故宫书画集》,《故宫周刊》首任主编。解放后被陈毅元帅聘为上海市人民政府文物管理委员会古物鉴别委员,董必武同志曾亲自登门拜访。
吴瀛先生曾将一生收藏的文物字画,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其中古代一些金,银,玉,瓷及吕纪,石涛,郑板桥,八大山人,文徵明,唐伯虎等人的书画均为国宝,有连城之价。其中绝大部分为国家一级文物,共计241件。
1985年,《人民政协报》曾发表了一篇文章,故宫博物院列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给国家捐赠文物贡献最大的包括国内外的300位大家,头一名便是吴瀛先生。
{吴祖光,新凤霞}
一篇论述中国文化的论文曾经写道:中国文化实际上也只有所谓高雅文化和江湖文化两大体系之分,吴氏家族奇妙地把这两种文化结合在一起。吴瀛祖上都曾在朝廷供职,代表了所谓的豪庭世家,具有很强的贵族化特点。而新凤霞这个体系是典型的民间文化体系。
新凤霞,吴欢的母亲,是近代光彩闪耀的一位奇女子。老舍先生赞其为“共和国美女”,“其天香国色的美貌和才华,至今没有哪位美女能够超越”。吴祖光与新凤霞之间的爱情,被国外媒体认为堪比上个世纪温莎公爵夫妇。在老舍的介绍下,吴祖光认识了新凤霞。当时,新凤霞以一曲《刘巧儿》唱红了整个中国,还多次在中南海演出。当年齐白石老人见之,良久注视,惊为天人。徐悲鸿先生更题词相赠: “应是乾坤为定位,物华灵秀之中央。”两大美术家如此看重,足见其艳压群芳的惊人美貌绝非虚有其名。一个是世纪神童,一个是倾城佳人,就在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相遇了,一场疾风暴雨般至死方休的爱情从此展开。
吴祖光先生,吴欢的父亲,乃是一代才俊,素有“神童”之称。吴祖光自幼喜欢京剧,二十岁时便初显创作才华。以浓郁的诗情和雄健的笔力,写出了抗战戏剧《凤凰城》、《正气歌》及《风雪夜归人》、《少年游》《捉鬼传》等一批名剧。《凤凰城》成为抗战期间上演最多的戏,《风雪夜归人》甚至遭到国民党当局明令禁演。解放后,他先后导演了《梅兰芳的舞台艺术》和《程砚秋的舞台艺术》,写出了京剧《三打陶三春》。
《风雪夜归人》表面上写的是爱情悲剧,实际上张扬的是人文思想。剧中的感情戏,写得深婉动人,充满着浓郁的诗意。吴祖光挚友,书法大师黄苗子说周恩来总理非常赏识《风雪夜归人》一剧,当年在重庆曾多次前往观看。后来有人说吴祖光在抗战期间写爱情戏,思想有些不积极的观点,周恩来则出面说话,说此剧通过揭露军阀压迫妇女,表达了反封建的主旨。
重庆谈判时,吴祖光第一个在其主编的《新民报》副刊上,发表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惊动了国民党高层,被当时的文人们誉为“胆大包天”。
吴祖光说话从容不迫,显得儒雅。但说到激动处,他便会嗓门升高,拍打桌子,骂上几句。虽骂人,却极少用脏字。
“家父一生闯荡江湖,全凭一支笔东挡西杀纵横来去,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一辈子总是犯小人。我虽然不迷信,但我不能不承认他的运气不大好,他在戏剧上的得意,并无济于他一生命运中的失意。对文艺界的不良现象,家父历来都是挺身而出直言相向。历史将会给他一个公正的位置。”吴欢说。
不过,吴祖光年轻时,可是一文秀书生模样。一个段子是这样的。据说吴先生年轻时相貌雪白粉嫩,红唇白牙,个头不高,加之性情憨淘,顽皮异常,没有剧作家的架子。有一次剧场上演他的名剧《风雪夜归人》,他赶到剧场看戏忘了带票,守门人不许他进,他便说: “我是吴祖光。”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噢”了一声: “你是吴祖光的儿子还差不多。”
吴欢的父辈和祖父辈里文化名人很多,用吴欢的话说:“中国戏剧,电影,书画的发展都与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