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可尘
(贵阳中医学院 社会科学部, 贵州 贵阳 550002)
清末贵州农学教育述论
付可尘
(贵阳中医学院 社会科学部, 贵州 贵阳 550002)
清末,在全国提倡西学和现代农业教育浪潮的推动下,贵州相继开办了一系列农林学堂,并进行农业试验。农业学校的兴起,培养了贵州第一批具有现代农业思想与农业技术的学生,对贵州农业生产的发展和农业科技的传播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农业试验场的设立,在实践中推广和传播了农业科学技术,增加了农事活动中的科技因素,对改变农民在农业生产过程中盲目被动的状态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
清代; 贵州; 现代农学; 教育
西方列强在掠夺与侵略中国的过程中,客观上给近代中国带来了现代文明。在农业生产方面,西方的农业科技和农业生产要素逐渐传入中国。同样,受西方现代农业思想的影响,中国开始创办现代农学教育,相继建立了许多农林学校。贵州虽居西南邻边,交通条件与自然环境不利于与西方交流,但在清廷政策的督促下,贵州地方官吏和社会各界相继创办了一些新式的农业专门学校,从此,贵州产生了现代农学的萌芽①。
农业关系着国家的兴旺,社稷的稳定,所以农本思想一直是封建社会统治者治国的主旨。中国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农业发展水平曾长期领先于世界,这种高度发达的农耕文明与历代统治者对农业的重视密不可分。但近代以后,随着清王朝国家发展重心的调整和西方科技的不断进步,中国传统农业已跟不上世界农业发展的步伐。
鸦片战争后,国内外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洞开中国大门,民族危机日益加深,清王朝出于求强御侮的迫切现实需要,军事工业得到优先发展。当时,人们所普遍关注的是如何发展军工业,而“鲜有留心农事者”[1]。甲午之战,清军惨败,人们不得不对单纯以工商立国的国家发展战略进行重新思考,意识到农工商三者必须相互依存,农业的重要性作用被提上日程。光绪二十六年(1900),巡抚岑春煊奏请振兴农工商业时曾讲到:“商务初基以提倡土货为要义,而商之本在工,工之本在农,非先振兴农务,则始基不立,工商亦无以为资”[2],深刻地体会到农业在工商发展中的基础性作用。
近代以来,中国农业逐渐被卷入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体系,面临着日益增加的国际市场竞争的压力,整个农业生产出现畸形发展。特别是19世纪70年代后,世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实证科技带来的各种新技术、新发明被迅速应用于工农业生产,大大促进了农业经济的发展和农业商品化程度。而中国的农业生产技术、农产品加工与经营方式等受社会文化和科技教育的影响却停滞不前,同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不断拉大,日益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在中外贸易关系上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当时已有许多人开始对其原因做探索性总结,有些人已意识到农民素质的低下、农业生产工具的落后是造成农业落后于西方的重要原因:“其农民皆愚昧涣散而不知学,其农具皆雇败老钝而不适用”[3],而其根源在于“中国有农业无农学”[4]。18世纪到19世纪西方已十分重视农业科学研究与实践,大力兴办农学教育,强化农业学校的社会服务功能。相比之下,中国古代的农业教育方式和农业产生方式已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向近代农业教育转型成为时代发展的要求和历史的必然。维新志士谭嗣同曾明确认识到,西方农业之所以发达,“贵有学也……有学之农,获数十倍于无学之农”[5]17。为扭转中国农业发展的颓势,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兴办新式学堂、培养农业人才,成为时人强烈的意识。
面对内忧外患的严峻形势,清廷各级官吏陆续上奏朝廷,陈述科技在农业中的重要性,要求学习西方的农业生产方式,兴办农业学堂,进行农业科学试验。光绪二十六年,巡抚岑春煊奏请振兴农工商业,提出创办农业专门学校,分析土壤成分,进行农业试验:“振兴农务之法不外清地亩、辨土宜,以及兴水利,广畜牧,设立农务学堂与试验场”,“农学之进步,诚以学堂为权兴,惟学堂办法”[2],得到清廷首肯。
光绪二十七年十月一日,商部载振等再次呈奏振兴农业事宜折,认为中国虽“地当温带,风土清淑,山林泽之美自昔称”,但“农政不修,膏腴坐废”,国家虽屡下劝农之诏,却并无成效,“岂督率之无方,抑亦由办理之未得其道也。”[2]因此,他提出解决问题的几点办法,其中强烈要求学习西方现代农业技术,“辨土性”,“讲求化学”,分析土壤成分,“编造土性表,将某地宜于某种,某种宜于某用,某地已经种植某,某地尚待试验,各列一表……实力劝导,广兴艺植,毋使地有遗力”;同时,“兴办学堂”,并设立专门试验场,“于农务学堂必延订专门教习,凡土质之化,分子之剖验,肥料之制造,气候之占测,皆立试验场,逐一考求,纵人观览”[2],使人们了解新式的耕作技术,让他们意识到新的耕种方式能够提高劳动生产效益,带来实效,让新的生产方式自行取代旧式耕作方式,并逐步推广,“除省会应设农务学堂及繁盛商埠酌设试验场外,应令各州县所属乡村多设农务半日学堂,庶彼乡曲编氓,皆得以时往学,实于开通风气,大有裨益……稽敷其农务半日学堂,应迅速次第开办,以冀氵睿利源而收实效”[2]。
随即清政府发布上谕,要求各省迅速设立农务学堂与试验场,“极力讲求,一律切实兴办,以广种植而裕利源。”[2]湖南、浙江等省同年即设立农业学校与农务试验场,贵州也紧随其后,相继开办了一系列农林学堂,并进行农业科技试验。
清末贵州农业教育的兴起,与地方各级官员的重视和社会各界的积极参与密切相关。时任贵州巡抚的林绍年创办了贵州第一所农业学校——官立蚕桑学堂。林绍年于光绪三十年十一月由云南调任贵州,他受维新派“教育立国”思想的影响较深,对清廷的相关政策动向也非常敏感,在清廷要求振兴农务发展农业的基础上,他一上任就把改革和发展贵州农业教育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
在考察了贵州的山川地理形势后,林绍年于光绪三十一年四月上奏清廷:“农桑之利,从古并重”,但“由于科学不明”,“利益未著,小民不知其失……官府劝诱之有概弗深信”,“今非及时改良,示以的利,众情仍不免碍阻”[6]。为传播科学技术,转变人们的思想观念,随即又上奏朝廷,建议于省城设立蚕桑学堂,“蚕桑学堂之设,主于研究,种桑养蚕各实业,用中国之老法参西法之新理”,“讲求科学”,“聘定教习”,“兼购仪器”,同时,选派学生学习,“期以宜于实用”[6]。
奏折被清廷核准后,于当年在贵阳创办官立蚕桑学堂,开创了贵州的现代农学教育。贵州官立蚕桑学堂(地点:学古书院)的开办,基本按照林绍年在奏折中的陈述,以旧经世学堂、斋合修理为堂址,堂中设监督、文案,收支、稽查各员绅,均由总理委派,一切经费由善后局按月支拨,并聘请专门教师讲授专业课程,各府州县选派学生入堂学习。学堂分堂内、堂外两种办学形式。堂内学生正取四十名,备取二十名,以理论学习为主,两年毕业,主要学习养蚕、制种、缫丝、栽桑各专门学科;堂外学生不限定额,在实验场学习养蚕、缫丝等实际操作技能,半年毕业。学生由各州县差额选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均享受公费待遇。
为配合蚕桑学堂的开办,黄开铣等人于光绪三十一年三月在省城威清门、红边门外二处建成贵州省立模范农事试验场,即“贵州省立农事试验场”[7],占地80余亩。黄开铣担任首任场长,最初业务偏重于蚕桑试验,引进了江浙一带的蚕桑技术和蚕种,购置先进仪器,由江浙教师指导使用;后扩张到园艺试验研究,开展了根菜、叶菜、花卉以及甜玉米等作物的引种试验。光绪三十四年,巡抚庞鸿书以蚕桑学堂为基础,增设农业、林业、畜牧三科专业,并更名为贵州官立农林学堂。由上综办学建制、课程设置、农业实验可见,清末贵州蚕桑学堂从办学宗旨到办学内容都已具备现代农业学校雏形。
虽然林绍年在贵州的任期只有近一年的时间,光绪三十一年九月,朝廷即另派岑春萱为贵州巡抚,但其对贵州的农业发展,尤其是贵州新式的农业教育起着重要作用。为发展艾粉业,光绪三十一年,林绍年曾拟派留学生出国学习艾粉制造,他在奏文中说:“臣已商请日本教习,以原粉及叶富其国中,先考察性质、销路,再拟选送学生,讲求制造。”[8]十月,林绍年又向清廷汇报了当年资送留日学习的一百五十多名学生的详细情况,其中有不少是学习农业技术的学生。并表示因各方面原因,选派留学生遇到种种困难,以后如有条件允许,“即酌量加派,以期教育普及”[6]。在离黔之时,林绍年还向清廷上奏《筹办黔省事宜》,对治理贵州提出了一系列比较系统的建设性意见,并把学校建设作为“握庶务之全纲”。
据有关资料显示,从光绪三十一年至宣统三年的六年间,贵州全省开办的实业学堂和传习所超过20所。其中有9所为单科性蚕桑学堂,3所为综合农科类学堂,可见当时对农业教育的重视程度。但受传统山地农业经济以及社会本身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等各方面制约,这一时期贵州的农业学校大都办学条件简陋,除贵州农林学堂办学时间较长外,多数学堂(尤其是蚕桑传习所)维持时间较短。但清末农林学堂大多注重栽桑养蚕,所开设的课程涉及农业中的几大门类,如养蚕、栽桑、作物栽培、病虫害防治、土壤肥料、气象学科等,而且很重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奠定了现代农业教育的雏形。如贵州农林学堂开设课程有农、蚕、林、牧四个学科,成为贵州最早的一所多科性农业学堂,教职工近百人,留学日本的教员有10多人。
清末贵州农林学校的开设对改变当时人们的思想观念,促进贵州农业科学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农业试验机构的兴办与发展,标志着现代意义上的农业科学试验的发端,揭开了贵州近代农业试验与科研史的第一页,同时也使延续两千多年的封建农业教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民国初年,贵州的农业教育继续发展。
在清末农业学堂广泛建立以及社会各阶层对农业的极度重视下,民国元年(1912),贵州省成立实业司垦殖局,创办《贵州实业》杂志,这是目前可考的与农业有关的早期刊物。同年,贵州省蚕桑速成讲习所与省立农林学堂合并,扩大了农林学堂的办学规模;贵阳毓秀女校附设蚕桑专科,并设试验场。民国二年,为突出教育机构的时代性,贵州农林学堂改称贵州农林学校,后又改为贵州省甲种农业学校,是当时贵州唯一的一所甲种农业学校,开设农科、林科、牧科,学制四年;另有蚕科,学制二年。开设作物学、农产制造、土壤学、蚕树栽培、病虫害学、蚕体病理、造林学、林业制造、缫丝学等课程,为培养学生综合素质,还开设了古典文学、英文、数、理、化等课程。后来甲种农业学校又改名为省立贵阳初级农业职业学校,并增设园艺专业。民国四年,省农业试验场为广蓄桑秧,刊行《农桑浅说》、《桑籽播种法》等农业科技通俗读物。民国五年,贵州省正式开展农作物种子工作,在原贵州省立农事试验场基础上成立贵州省建设厅农事试验场,内设的农作部,以育种为主。试验场在改称贵州省立模范试验场的基础上将业务机构增加为观测、园艺、蚕桑、作物4部。同年在省立甲种农业学校下建立省立模范缫丝厂,以教授蚕丝制作为主,并开设养蚕浅说、蚕体病理、实习养蚕等十二门专门课程。这几种学校和讲习班,都是继农林学堂之后而产生的,是清末兴起的新式农业教育影响下的产物。另外,贵州兴起的农业教育,在加强贵州的农业科学研究方面,也做了一定的努力,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民国七年,贵阳县开设县立蚕桑实习所,规定各区选送粗识文理者入所学习蚕桑生产技能,学期为一年,学成后回到各区负责指导蚕桑生产。民国二十年,贵州省立农事试验场成立,毕业于贵州省甲种农业学校的杨梦九是试验场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在农事试验场办理期间,注意引种和栽培试验,并且推广各种粮食作物,特别是在花卉、园艺、蔬菜引种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具有一定成就。
清末贵州农业学校的兴起,培养了贵州第一批具有现代农业思想与农业技术的学生,为传统农业迈向现代农业培养了专业人才,对清末民国时期贵州农业生产的发展和农业科技的传播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倡导设立农业试验场,推广和传播农业新科技,不仅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收益,而且将农业人才的培养和教育内容的专门化、实业化,为改进落后的农业生产技术,准备了最初的人力资源,为农业规模化经营创造条件。例如省立农事试验场将主要任务定为征集全国各地的水稻、麦类等优良品种与该省的农作物品种交换,并作品种优良比较试验和区域栽培试验,以选择适合该省环境、气候的优良品种,然后培育推广。同时还成立推广区,并用当时先进的耕作方法指导农民,帮助他们试种优良品种,从而推动了贵州农业生产的发展,使贵州在栽种、推广农作物优良品种以及先进耕作技术的进程中,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贵州农业教育的大量兴办,倡导新式耕种技术,出版农科书籍和农业杂志,为现代农业的传播提供了思想启蒙,农业试验场的开设,对于土壤研究,气候分析,因地制宜地进行农产品的改良试验具有重要意义。特别是农务培训班的开办,将农业科学与农业教育活动有机地融为一体,在实践中推广和传播了农业科学技术,增加了农事活动中的科技因素,对改变农民在农业生产过程中盲目被动的状态起着一定的积极作用,推动了贵州农学教育向社会纵深发展。如民国成立后,贵州许多地区成植青会、艺苗圃,农业学堂毕业的学生回乡后,提倡试种,广大农民在农学知识的影响下,讲求科学耕种,社会风气为之一振[9]。
注释:
①按一般的农业发展,农业可分为原始农业、传统农业和现代农业,现代相对于传统农业而言,是广泛应用现代科学技术、现代工业提供的生产资料和科学管理方法进行的社会化农业,在具体的耕作过程中表现为进行农业试验,对土壤进行化学分析以及现代农药、化肥、机械的使用。
[1][清]陈忠倚辑.皇朝经世文三编(卷34).清光绪24年浙省书局石印本.
[2][民国]贵州通志(卷3).学校志(五).民国37年贵阳书局铅印本.
[3]世界农业一斑.湖北学生界,1903-01(1).
[4]论中国有农业无农学.湖北学生界,1903-05(5).
[5]周振甫.谭嗣同文选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
[6][民国]贵州通志(卷3).学校志(六).民国37年贵阳书局铅印本.
[7]贵州省农业厅编.贵州农业志大事记要(内部资料).
[8][民国]《贵州通志》卷42:前事志.民国37年贵阳书局铅印本.
[9][民国]《续修安顺府志》第8卷:农林志·农业.巴蜀书社2006年影印本.
On the Agriculture Education of Guizhou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FU Ke-chen
(TheSocialSciencesDepartment,GuiyangCollege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Guiyang,Guizhou550002)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at the impetus of advocating western and modern agriculture education,Guizhou province set up a series of school of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and agriculture experiment was carried out.The agricultural schools rose,which nurtured the first batch of students with modern agricultural thoughts and technologies,who had certain promotive effect on developing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disseminating the agricultur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Agricultural field,in practice,increased the technology factors of farming activities,which played a certain positive role in the change of blind and passive state in the process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of farmers.
Qing dynasty; Guizhou; modern agriculture; education
2015-08-05
贵州省社科规划课题“清代贵州农业发展研究”(15GZYB54)。
付可尘,1979年生,男,湖南邵阳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农史。
K29
A
1671-9743(2015)09-00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