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托上演双簧骗术

文/娄银生　华灵芾　华茜



医托上演双簧骗术

文/娄银生华灵芾华茜

以“老专家看病效果好、收费低”为名在医院门口拉客，一旦有病人或家属“上钩”，就将其送到所谓的专家“诊所”或“医院”……这样的“医托”骗局媒体报道过不少，但仍有患者屡屡上当。

2015年10月16日，江苏省无锡市惠山区法院对涉及医托组织者、医院承包者等主犯的两起诈骗案件进行了公开宣判，15名被告人被一审分别判处有期徒刑5年零6个月至1年不等的刑期，并处5000元至2000元不等的罚金。此前，惠山区法院已对另外3起涉医托诈骗案作出了判决，20人获刑。在无锡地区民营医院市场的一些“医托”黑幕也由此被揭开。

“来这里看病不要怕贵”

防不胜防的医托坑的往往是病人的救命钱，影响最为恶劣。所谓医托，指的是一些医疗骗子，长期活跃在大城市的火车站、地铁口、医院门口、挂号处，现在甚至网上也有很多。他们用欺骗的方法引诱通常来自小城市或者农村的患者，把他们骗到一些偏僻的、甚至无医疗资格的小医院、小诊所去看病，然后与“医疗人员”合伙骗取高额诊疗费和药费。

面对如此热心的“工作人员”，你忍心拒绝其好意吗？2014年7月的一天，骄阳似火。在无锡务工的中年妇女罗某在丈夫的陪同下到一家公立医院看病，在挂号处遇到了一个拿着病历主动搭讪的“病友”。

听说罗某要看妇科，这位“病友”极热情地介绍了当地一家民营医院，称“有专家坐诊无需排队”“我表姐就在那里看好了妇科病”等，可以马上带他们过去看病。听后动心的夫妻俩，就跟着这位“病友”来到了这家民营医院。不用排队，看病人很少，他们挂号后，来到一间挂着“专家”牌子的门诊室里，一位老年“专家”给罗某开了一沓检验单，并根据检查结果要求罗某立即进行手术。当天，罗某花去医疗费共3000多元。

罗某手术一周后，发现病情一点没有好转，只好再次到公立医院看病，可在候诊大厅又见到了上次那位“好心病友”，罗某看到她仍在向其他人推荐那家没有任何疗效的民营医院。夫妻俩马上意识到上次是上当受骗了，便立即上前揪住那位“病友”并报了警。而这位“病友”正是这起“医托”诈骗系列案中的被告人之一左某，而罗某不过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无锡警方据此张开大网实施统一抓捕行动，一举抓获这个盘踞锡城的“医托”团伙。

经公安机关侦查、检察机关公诉，惠山区法院审理后查明，自2014年3月至9月半年间，被告人陈某、盖某等与无锡一家民营医院相关科室承包人共谋后，由陈某等组织27人，分编成4个小组，每天轮流至无锡多家公立医院，采取冒充病友搭讪的方式，通过吹嘘民营医院治疗效果，将病人诱骗至合作的民营医院相关科室，由医生通过夸大病人病情、给患者做虚假检查、虚假手术，骗取多名患者高额医疗费。

陈某交代，在无锡的综合三甲医院，患者排队的队伍很长，甚至不少患者排不到号，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当一名求医患者如果接受了“一号”医托的指点，那么，后面会相继出现二号、三号医托指路带路，并将“口碑”医院介绍给患者，还会给你一句“来这里看病，不要怕贵”的“忠告”。

制定“三不找”潜规则

一般患者人生地不熟，很难识别医托，有的患者看到排队就医“人山人海”，为图省事更容易上了“医托”的当。纵观此案的审理，可以发现医托们的骗术还是很高明的，他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遇到看上去像是来看病的人，哪几个医托上前搭讪，哪几个医托把病人送到地铁站，哪几个医托负责把病人领进小医院、小诊所，都有分工。大的团伙，甚至会分出专门的人在旁边盯梢，以防被监管部门抓现行。医托在勾引人上当时，还有很多具体的技巧，例如老乡专门骗老乡，假扮本地居民，甚至“演出”送锦旗给“医生”的“戏”让病患看……

医托团伙作案，受害者则防备意识较差，甚至有心防范也会被算计。有时医托上来就告诉你“有很多医托”，但他是真心帮你忙，而且医托骗术不断升级变化，只为骗财毫无同情心，这让很多外地来的病患确实防不胜防。

2014年3月至9月期间，陈某、盖某等找到某医院相关科室承包人。由陈某组织了27人，分编成4个小组，每天轮流至无锡人民医院、无锡市二院、无锡市三院、无锡妇幼等多家医院，冒充病友搭讪，吹嘘某医院的治疗效果，将病人诱骗至其“合作”的妇科、五官科就诊。

经庭审查明，该“医托”团伙管理十分严密，陈某是这个“医托”组织的组织者，即所谓的“大托头”，其主要负责管理整个医托组织、联系民营医院达成“合作协议”，并派员处理患者和医院发生的医患纠纷，每天与医院及各医托小组对账，结算并分发提成。

“大托头”下设4个小组，每组6人至8人，设小组长一人即“小托头”，负责上传下达信息、每日对账、分成给其他组员。医院方面，科室承包人与“大托头”达成“合作协议”后，安排医生采取虚构、夸大病情、虚假检验、诊疗等手段，对受害者实施诈骗。为加强管理，陈某安排同一“医托”小组成员统一租住，并规定了小组成员“出门”和“回家”的时间，可谓十分严格。

团伙分工十分明确，普通“医托”以中年女性居多，行骗时自称病患，随身携带病历、影像检查资料等，分别搭讪患者，以自己或亲友已经在民营医院治愈了相同病症、有专家坐诊无需排队等候为由，将患者骗至民营医院就诊。每个小组还设有1～2名男性“望风者”，负责望风、排除干涉，并视情形配合女性医托或自行拉患者至指定私立医院。

与此同时，该团伙还形成了“无锡本地人不找，大学生不找，残疾人不找”的“三不找”潜规则，并只针对病情较轻、文化程度不高的外地普通病人“下手”，以此提高行骗的成功率和逃避相关部门的监管处罚，上当受骗的多为外地来锡就医人士和外来在锡务工人员。

该案宣判后，陈某在接受采访时告诉记者，他们做“医托”的，早上7点钟出门，下午2点钟收工，一天收入少则数十元，多则数百元。陈某见这个“工作”谋利方便，就组织发动了不少亲戚好友入行。

惠山区法院近日审结的医托诈骗系列案件的35个被告人中，有26个是衡阳同乡，他们的关系很多是夫妻、兄妹。

诊疗费40％归医托

患者常常花了大笔医疗费，换来的却是一堆无用的草药，而医托们却能从医院获取高额的回扣。

本案中，患者被骗取的高额医疗费，40％返给“医托”。陈某作为医托组织的头目，设立规章和效益分配制度，骗取就诊医患的医疗费用，通过医护人员带着病患多做虚假检查和诊疗、夸大病情、开高价药等方法提高效益。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从这起案件看，“医托”是案件的主角，大多数人可能会大骂黑心“医托”，认为他们是诈骗的罪魁祸首，其实这家民营医院和医生成为共犯也罪责难逃。正是因为医院的经营者伸出的“欢迎”之手，“医托”的组织者陈某才敢将“黑手”与之紧紧握在一起。显而易见，案件中的这家民营医院，与“医托”已经结成“共谋合作”伙伴关系，将患者当成了“摇钱树”，双方携手筑成欺诈病人钱财的“利益共同体”，奇葩的“创新”，让医院俨然变成丑陋肮脏图财害命的交易场。

据主审此案的惠山区法院刑庭法官朱杰焰介绍，几个投资人共同承包了这家医院的妇科，因为缺少病人，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医托”介入后，一天能拉到五六个患者，最多时甚至能拉到20多个患者，不长时间就把这个科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2013年至2014年，投资人就收回了300万元的投资。而在该科工作的医生程某，每月的基本工资高达4万元，另外他还疯狂地给患者开药，因为只要达到了规定的科室营业额，还能获得营业额10％的提成。另一位医生张某，每月基本工资1.8万元，也可以获得8％的营业额提成。

为了“创收”，这个科的医生经常夸大病人的病情，给患者做虚假检查、虚假手术，骗取高额医疗费。他们这里所谓的“妇科手术”不过是插入棉签取样，甚至有时取了样也不检测。“检验医生”通过专有的模板来形成检测报告，只是不同的患者改一下个人信息。手术需要麻醉时，用的也不是麻药而是安眠药。据程某自己供述，他曾在一年里收入了100万元左右。

病人以命相托，医生当用仁心回报，而无锡这家民营医院却严重违背了医者仁心的宗旨。“医托”与医生“联手”，严重损害了医疗机构的名誉和病患的身心健康，社会危害性极大。

门诊“承包”与医生“租用”危害大

眼下的医托已经不是唱“双簧”了，而是变成了“多簧”。在无锡这起案件中，他们多以家庭为单位，以老乡关系为纽带，男女老幼各司其职。一旦发现目标，往往先由两个人前去搭讪，探明患者的病情，然后向同伙发出暗号，负责此项疾病的专人就会想办法接近患者及其家属，与对方大谈治疗此病的体会和患病的痛苦感受，形成“病友”之间的交心。充分利用患者病急乱投医和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渴望得到好心人帮助的心理，骗取病人的高度信任，然后一起去找所谓的“神仙大夫”。

“这起诈骗系列案最大的警示，就是病急千万不能乱投医。”该案主审法官、惠山区法院刑庭庭长朱杰焰认为，“医托”团伙置病人健康于不顾，手段卑劣，患者上当受骗后不仅经济上受到损失，有的还会延误病情，使身体上受到创伤，精神上亦受到损害，社会危害性极大。

朱杰焰法官提醒广大患者，一定要增强自我防范意识，就诊时不要偏听偏信陌生人关于治疗效果“立竿见影”、诊疗费用“优惠”等说辞，对于无缘无故搭讪的“好心人”“病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患者一旦发现上当受骗，要及时报警，配合公安部门对医托犯罪行为的查处。

同时，朱杰焰法官也给医院和相关监管部门提出了一些建议。一方面，医院应进一步加强门诊挂号大厅流窜人员的排查，及时发现和制止医托犯罪行为，可通过张贴警示标语、电子屏警示提醒等不同方式，扩大对医托违法犯罪行为的宣传，提醒来医院就诊的患者提高警觉性。民营医院应依法规范对外包科室的管理和监督，有效维护医疗环境的纯洁有序。另一方面，相关监管部门要加大查处力度，纠正相关医疗机构内存在的不法行为，加强对医院经营者的法制教育，促使医疗机构健康良性发展。

如何减少或杜绝诸如此类的“医托”诈骗案发生？惠山区法院的法官们强调，首先，患者在面对“专家坐诊”“医术高明”“收费便宜”等诱惑时，要增强自我防范意识，警惕中了“医托”的圈套；其次，有关行政主管部门要出重拳，严打重处“医托”违法行为，对医院的管理多下功夫、多出实招，毫不手软整顿与打击“医托”泛滥的医疗市场，编织群众性监督网络，建立长效一站式管理机制，避免出现管理真空，斩断伸向患者的“黑手”，让无良医生无可乘之机，并及时清除害群之马。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民营还是公立医院，在选人用人的机制上应有所突破，进一步抬高医生准入门槛，除了专业技能外，医德人品，应该作为首要的考量标准，从源头上，将那些白大褂下隐藏着丑陋灵魂的人坚决阻挡在医疗队伍之外，还医疗领域一方净土。

责任编辑/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