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关怀与社会进步
——严复对传统孝道的近代解读

2015-04-16 15:37朱人求
关键词:严复道德传统

朱人求

(厦门大学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 福建厦门 361005)

道德关怀与社会进步
——严复对传统孝道的近代解读

朱人求

(厦门大学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 福建厦门 361005)

作为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中国西学第一人,严复一生都对传统孝道充满深刻的同情。概而言之,严复的孝道观经历了早期(1853-1894)的高度认同,到中期(1895-1911)既批判又保留,最终在晚期(1912-1921)又高调回归的历程。如何批判继承传统孝道文化?如何促进传统孝道的近代化进程?近代启蒙思想家严复给予我们一个独特而深刻的回答。严复对传统孝道的理解、批判和重新诠释的过程,充分显示出一代具有世界眼光、寻求富强、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思想历程与心路历程。

传统孝道; 近代化; 道德关怀; 严复

传统孝道是中华传统伦理体系的起点,是中华伦理精神的核心与根本。经过二千多年的延续和积淀,它优劣并存,亟需我们仔细甄别其中的精华与糟粕。如何批判继承传统孝道文化?如何促进传统孝道的近代化进程?近代启蒙思想家严复给予我们一个独特而深刻的回答。1866年,严复考入福建船政学堂学习英语和驾驶技术,初步接触到西方文化。1877年他被保送到英国朴次茅斯(Portsmouth)大学和格林威治海军学校(Greenwich Navel College)学习,开始深入思考中国为什么会落后、中国如何走向富强的问题。基于对中西方文化与社会的深刻认知,严复的答卷表现出浓郁的道德关怀和社会关切。这一点,在严复对传统孝道观的认同、批判和重构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严复对传统孝道的理解、批判和重新诠释的过程,充分显示出一代具有世界眼光、寻求富强、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思想历程与心路历程。

一、严复对传统孝道的认同

严复(1853-1921),原名守光,字又陵,后改为几道,福建侯官今福州人。作为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中国西学第一人,严复一生都对传统孝道充满深刻的同情。概而言之,严复的孝道观经历了早期(1853-1894)的高度认同,到中期(1895-1911)既批判又保留,最终在晚期(1912-1921)又高调回归的历程。

严复出身于没落的书香门第,曾祖父为嘉庆庚午举人,曾任松溪县学训导。父亲严振先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名医,国学造诣很深,行医之余,亲自教严复读书。1861年,严复九岁,回阳崎乡下,转入其五叔严厚甫私塾就读。严厚甫,名蝰昌,“性孤介,稠人中,默不语,雅擅诗赋,泛览渊博”[1],后中光绪己卯举人。十岁,严复仍在五叔厚甫私塾读书。严厚甫希望严复能从科举出身,教的尽是《大学》、《中庸》之类课程。《大学》、《中庸》承接了孔孟儒学“善事父母”为孝的思想,把孝道视为人世间一切事务、一切德行的中心,并移孝忠君,忠孝合一,推动孝道向政治领域扩张。“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大学》)“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中庸》)

1863年,十一岁的严复从阳崎乡下来到省城苍霞洲,入家塾,其父聘同邑黄少岩为塾师。黄少岩名宗彝,学识渊博,思想境界开阔,为闽之宿儒,“其为学汉宋并重,著有《闽方言》”等书。于是严复开始读经。“黄督课很严,所授不限于经书,但有抽大烟癖,严复日课毕后,常侍坐烟榻之侧,饱聆老师谈说宋、元、明学案及典籍,为尔后寻究学术打下思想基础。”[2]宋明理学完成了儒学本体化、体系化的建构,把中国儒学推向了新的高峰,体现在孝道观上就是孝的理学化。二程认为格物在于“致知,但知止于至善,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之类,不须外面只务观物理”[3]。二程的“理”即“天理”,系“自家体贴出来”的世界本体,至此,儒家孝的观念也有了本体论的依据。朱熹强调宇宙万象、三纲五常都是“理”的表现。“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而为性。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4]“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出于一源,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5]理与仁敬孝慈的关系是体与用的关系,孝道是天理的流行,是万世不变的道德规范。严格的私塾教育,使严复在传统文化优游涵泳,影响至深,这无疑对其后来注重“中学”、弘扬孝道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1866年(清同治五年丙寅),严复十四岁,用“严宗光”(字又陵)名应试马江船政学堂。入学考试作文题是《大孝终身慕父母论》。先生刚蒙丧父之痛,作了一篇情文并茂的论文,得到船政大臣沈葆桢的激赏,被录取第一名。[6]严复曾有诗云:“尚忆垂髫十五时,一篇大孝论能奇。”自注云:“同治丙寅,侯官文肃公(沈葆桢)开船厂,招子弟肄业,试题‘大孝终身慕父母论’,不肖适丁外艰,成论数百言以进,公见之,置冠其曹。”[7]“大孝终身慕父母”比较集中地阐发了儒家的孝道思想。《礼记·祭义》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孝经》主张把“孝”贯串于人的一切行为之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孝之始;“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是孝之终。主张“孝”要“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并按照父亲的生老病死等生命过程,提出“孝”的具体要求:“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对于庶人而言,坚守孝道就应“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沈葆桢十分重视孝道对人格养成的作用,1867年9月5日,沈葆桢在其奏折中曾讲到学堂章程规定,“每日常课外令读《圣谕广训》[8]、《孝经》,兼习策论,以明文理。”[9]《孝经》分别从孝的基本理论、孝道与政治的关系、孝道的实行三个方面系统阐述了儒家的孝道理论,指出:“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孝经》把孝看作是至高无上的道德原则,是评价人们一切行为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主张以孝劝忠,以孝尽忠,以孝立国。

1895年,严复发表《论世变之亟》,主要阐发他的变革图强之思想。从此,严复进入到他思想成熟时期,这一时期他对传统孝道既有批评又持保留态度。或者说,在他积极谋求变革、向西方学习的同时,也矢志不忘其对传统孝道的价值认同。严复认为:“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若斯之伦,举有与中国之理相抗,以并存于两间,而吾实未敢遽分其优绌也。”[10]在同一时期的《原强修订稿》中,严复再次重申了他的观点:“西之教平等,故以公治众而贵自由。自由,故贵信果。东之教立纲,故以孝治天下而首尊亲。”[11]在中西文化比较的背景下,严复把中国亲亲与西人尚贤对举,中国的孝治、尊亲与西方的公治和自由对举,认为二者难分仲伯,各有优劣。1897年,严复着手翻译英国亚当·斯密(1723-1796)的政治经济学著作《原富》,声称:“事亲之不可不孝者……本乎天也。”[12]可谓深得孝道之真精神。

1899年,严复在《支那教案论》按语中写道:“中国儒术,其必不得与道、释、回、景并称为教甚明。盖凡今之教,皆教其所教,而非吾之所谓教也。然则中国固无教乎?曰有。孝则中国之真教也。百行皆源于此,远之以事君则为忠,迩之以事长则为悌,充类至义,至于享地配天,原始要终,至于没甯存顺。盖读《西铭》一篇,而知中国真教,舍孝一言,故无所属矣。”[13]又说:“至于孝子孝亲一事,春露秋霜,陈衣列俎,乃报本追远之意,所谓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孝之至也。”[14]严复认为,孝是所有道德根源,是与西方宗教相对应的“中国之真教”。张载的《西铭》讲述的就是孝道,天地就是我们的父母,万民都是我们的兄弟,万物都是我们的朋友,《西铭》的主旨就是把亲亲之爱推广到宇宙万物,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充满孝道和仁爱的世界。严复还进一步把孝道与西方宗教对等起来,认为“孝则中国之真教也”,这是严复的独创。严复看到孝道思想在中国的基础性地位,并具有神道设教的性质,尊崇孝道必须享地配天、陈衣列俎、报本追远、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祭祀祖先的种种仪式都与西方宗教有异曲同工之妙。

严复还把孝爱作为他品评人物的基本标准。1901年严复作《斯密亚丹传》,称赞亚当·斯密有“孝爱”。“斯密亚丹者,斯密其氏,亚丹其名,苏格兰之噶谷邸人也。父业律师,为其地监榷,死逾月而亚丹生。母守志不再醮,抚遗腹甚有慈恩,卒享大年,亲见其子成大名。而亚丹亦孝爱,终其身不娶妇,门以内,雍雍如也。”[15]

辛亥革命后,严复于1912年2月被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监督,5月改任校长。但他的思想渐趋保守,寄希望于中国传统文化,期望以孝治国。1913年,他在《读经当积极提倡》一文中,把孝道视为永恒的价值准则。1914年,严复积极倡导《导扬中华民国立国精神议》,向参政院强烈呼吁调整宣传方针,不要一味鼓励、怂恿已经变质的所谓民主、自由的思想观念,而应以忠孝节义四者为中华民族之特性, 以忠孝节义为中国自古以来的立国精神。

二、严复对传统孝道的批判与重构

严复认为“孝则中国之真教也”。传统儒学的核心就是孝道,它构成了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和心理结构。在西方,人们都是上帝之子民,奉上帝之名行事,而一切荣耀都归功于上帝。在中国,我们奉父母之名行事,故一切成就都归功于父祖(即光耀门庭,为家族增光)。可见,孝道具有安顿中国人身心性命、安顿我们的宇宙情怀、延续祖先的血脉荣光、继述先祖的文化理想的功用,俨然西方的宗教传统。严复通过对传统孝道的认知,期望剔除传统孝道中封闭性元素,积极弘扬其开放性元素,积极为建设一个新中国提供精神资源。正如史华慈所言:“严复始终对孝道寄予希望,他相信孝道所内含的自我牺牲和自我克制精神,也许会像西方基督教如英国清教徒的情况那样,给中国民众中华民族主义的自我牺牲精神以道德上的支持。”[16]应该说,在19世纪90年代,严复对孝道的批判与重构,相信孝道作为存在于民众中的道德力量,并以此用来推进国富民强的事业,显示出严复高远的道德关怀和社会关怀。

严复毕生思考中国为什么会落后,中国如何走向富强,鉴于对西方社会的认识,他提出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不像西方那样,“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改则屈私以为公”[17]。即中国缺乏西方的自然科学、逻辑学和社会政治学说,缺少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经济政策。严复期望提供对传统孝道的改进来促进中国社会的改革与进步,他首先把矛头对准了与孝道紧密相关的一夫多妻制。严复认为,中国一夫多妻制的源头应追溯到《周易》一阳二阴说,其“由来旧矣”[18]。一夫多妻制带来家庭内部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貌合神离、同室操戈、斗争甚至沿袭数代之久的祸害。究其原因,传统孝道主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辞其咎。因此,要变革这种不合理的制度必须粉碎传统的宗法社会,否则“无后不孝之说,鲠于其间,一娶不育,未有不再求侧室者也”[19]。严复还提出了几条改进措施,即提倡变革婚姻习俗,主张婚姻自由,反对父母之命;反对早婚,主张男子三十娶妻;改良女子教育,帮助女子自立于世等等,以期建立一个与西方一样平等、自由、富强的社会。

严复反对恢复孝悌之科,认为此举把孝悌作为获取功名利禄之途径,容易带来虚伪和矫情,弊大于利。苏辙(1039-1112)的《民政策》称:“臣欲复古者孝悌之科,使州县得以与今之进士同举而皆进。使天下之人同获孝悌忠信之利,而明知天子之所欲如此,则天下宜可渐化,以副上之所求。”严复严厉批评了苏辙的观点:“此说却大缪,以孝悌为利禄之涂,则矫情、诡行,靡所不至,天下尚安得有完人耶?”[20]

严复反对愚忠愚孝、以死相报的极端孝行。这种孝道是对生命的摧残,是一种野蛮的道德,而非文明的道德,是我们应该摈弃的。1897年,严复在亚当·斯密《原富》的按语中指出:“每演忠孝节烈之事,常欲以过情出之,常惨刻之意多,而乐易之风寡。又其意以轻生为大难,而以此为人道之极轨,而不知其忭欢赞叹者,皆野蛮之道德,非文明之道德。”[21]他还说,这种以死相谏,源于春秋时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也是我国仅有的传统。“他若苦块告亡,则为死孝;匹夫无俚,则曰殉夫。”“引其情之多伪设也耶?”[22]换言之,这种死孝有违于人之常情,是虚伪的做作,只能是无谓的牺牲。1917年3月14日《公言报》发表严复的《极端语》:“天下无不是父母。此罗仲素之极端语也。”“子孙言孝,勿问父之慈不慈;父与父之慈,不计子之孝不孝。余伦仿此,此中国旧法教伦理者之极端语也。”“汝为吾父,则必以慈,勿问吾之孝不孝。汝为吾子,则必以孝,不计吾之慈不慈。余伦仿此,此外国近世争权利者之极端语也。”[23]在这里,晚年的严复十分理性。一方面,他强烈反对宗法社会中父母的专制和强权;另一方面,他又反对西方民主社会极端的自私自利——只主张他人对自己的慈孝的道德权利而无视自己对他人应尽的道德义务。

表面上,躬行践履孝道应该继承前人遗志,完成前人未竟事业,延续人类历史文化传统。“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中庸》)但是,在严复眼里,真正的孝道精神并不排斥变法。1895年,严复发表《救亡决论》,指出真正的孝子慈孙不应墨守成规,而应弘扬祖宗之活精神,奋起变法:“嗟嗟!处今日而言救亡,非圣祖复生,莫能克矣。……而有道曾孙,处今日世变方殷,不追祖宗之活精神,而守祖宗之死法制,不知不法祖宗,正所以深法祖宗。致文具空存,邦基陧阢,甚或庙社以屋,种类以亡,孝子慈孙,岂愿见此!”[24]1898年,严复作《拟上皇帝书》(原为《上皇帝万言书》),激论变革的重要性。严复对光绪皇帝表达了深刻的“了解之同情”,“且臣知陛下之所以谦让悛巡,终不忍言变法者,重以子孙轻以改祖、父之道故也。此诚陛下孝治之隆,不可及之盛德也。”严复认为,皇帝恪守孝道,不敢擅自改变祖宗之法,是伟大的孝治。但是,如果不厉行变法,任其发展下去,致使宗社倾危、宗庙不保,这才是最大的不孝!只有变法图强,改弦更张,维系祖宗之大业,才是祖宗的孝子贤孙。“如是而犹不变,宁使宗社倾危,种姓降为皂隶,则陛下以为孝乎?且将恫其易辙改弦,以与天下更始乎?臣愚有以知陛下之必不然矣。然则皇天之意,莫急于处安元元;祖宗之贻谋,莫重于保世垂统。而敝之法度,犹刍狗之不可重陈,惟天惟祖宗所日夜属望陛下早为改革者也。”[25]

严复强调,相比而言,德育比智育更为重要。而国民道德皆发端于孝道,爱国主义也发源于孝道。“孝者,隆于报本,得此而后家庭蒙养,乃有所施,国民道德发端于此,且为爱国之义所由导源。人未有不重其亲而能爱其祖国者。”[26]他还进一步指出,假使中国有一天民众的智能、道德,能比现在有所进步的话,那就必须是从热爱真理做起。仁义、勇敢、智慧、才能、忠信、孝敬、节俭、廉洁,正是从这里产生,然后成为物质的力量。“使中国民智民德而有进今之一时,则必自宝爱真理始。仁勇智术,忠孝节廉,亦皆根此而生,然后为有物也。”[27]这些观点,系严复通过中西文化比较甄别后得出的可贵的结论,凸显出传统孝道的近代价值,对近代中国民智开发和民德建设意义深远。

严复坚信,世界虽然一天天在进化,但基本的道德规范却百世永存。“故世界天演,虽极离奇,而不孝、不慈、负君、卖友一切无义男子之所为,终为复载所不容,神人所共疾,此则百世不惑者也。……惟此之关系国家最大。”[28]1913年,严复在《读经当积极提倡》中也说:“天演之事,进化日新,然其中亦自有其不变者。……总之,治制虽变,纲纪则同,今之中国,已成所谓共和,然而隆古教化,所谓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敬,夫义妇贞,国人以信诸成训,岂遂可以违反,而有他道之从?”[29]严复确信,中华民国的建立当然是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这一时代标志性事件标示着中国由传统宗法社会迈向了现代社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通观人类之历史,人类所遵循的道德伦理信条从来没有随着政治上的变动而发生根本的变化。基于这一认识,严复郑重提出以忠孝节义四者为中华民族之特性,为中国自古以来的立国精神。“今者幸此四端,久为吾国先民所倡导,流传久远,而为普通夫妇所与知。公等以为吾国处今,以建立民彝为最亟,诚宜视忠孝节义四者为中华民族之特性。而即以此为立国之精神,导扬渐渍,务使深入人心,常成习惯。”[30]严复郑重建议将采取史书传记所纪忠孝节义之事,择译外国名人言行,编入师范生及小学堂课本之中;将历史忠孝节义事实制为通俗歌曲,或编成戏剧,制为图画,供全体国民演唱观览;在各地方之忠孝节义祠堂坊表,一律修理整齐,定期举行祭典;对于中西忠孝节义的事实,应加编译刊布,以广流传等等。[31]严复的这个建议尽管有点陈旧,但其内容充分考虑到中国特殊的国情,承袭五千年的精神文明,又尽量吸收西方近代思想中的精华,未尝不是解决当时混乱社会秩序的一种方案。严复的建议在参政院经过一番讨论获得批准,大总统袁世凯即以总统令的形式通令各省将严复的这项建议案晓谕人民,一面悬挂各校讲堂,刊登于学校课本,以期家喻户晓。自己政治建言终于获得最高层的政治认可,严复“得君行道”的欢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好景不长,随着袁世凯的垮台,严复的“以孝治国”政治理想也随之破灭。

严复虽然离我们而去,但严复留下的问题仍然萦绕着我们。今天我们如何批判继承传统孝道文化?如何促进传统孝道的现代化进程?中国如何走向民主、自由、富强?孝道伦理是否具有永恒的价值?伦理道德与社会进步关系如何?严复给出睿智而深刻的回答仍提醒我们,对传统孝道的理解、批判和重新诠释,离不开我们的历史传统、离不开我们的生活世界、更离不开我们生活的时代。

注释:

[1] 《福建通志·高士传》。

[2] 孙应祥:《严复年谱》,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1页。

[3] 《二程遗书》卷七。

[4] 《读大记》,《朱文公文集》卷七十。

[5] 《朱子语类》卷十八。

[6] 严 璩:《侯官严先生年谱》,王 栻主编:《严复集》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546页。

[7] 严 复: 《送沈涛园备兵淮扬》,王 栻主编:《严复集》第二册,第364页。

[8] 康熙鉴于“风俗日敝,人心不古”的形势,要“尚德缓刑,化民成俗”,加强教化,康熙九年向全国颁布“上谕十六条”,主要包括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等内容。雍正十分重视“上谕十六条”,对其逐条解释,洋洋万言,成《圣谕广训》, 于雍正二年颁行天下,形成了清代以孝治天下的政治思想纲领。

[9] 《沈文肃公政书》卷四

[10][17] 《论世变之亟》,《严复集》第一册,第3,12页。

[11] 《原强修订稿》,《严复集》第一册,第31页。

[12] 《国富论》按语一四七,《严复集》第四册,第1018页。

[13][14] 《支那教案论》,《严复集》第四册,第850,851页。

[15] 《斯密亚丹传》,《严复集》第一册,第102页。

[16] [美]本杰明·史华慈:《寻求富强——严复与西方》,叶凤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5页。

[18][19] 《国富论》按语七九,《严复集》第四册,第980,980页。

[20] 《苏子由〈民政策·二〉批语》,《严复集》第四册,第1219页。

[21] 《国富论》按语一四七,《严复集》第四册,第1018-1019页。

[22] 《国富论》按语一六三,《严复集》第四册,第1025页。

[23] 孙应祥、 皮后锋编:《严复补编》,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355页。

[24] 《救亡决论》,《严复集》第一册,第49页。

[25] 《拟上皇帝书》,《严复集》第一册,第64页。

[26][30] 《导扬中华民国立国精神议》,《严复集》第二册,第343,344页。

[27] 《群己权界论·译凡例》,《严复集》第一册,第134页。

[28] 《教育与国家之关系》,《严复集》第二册,第168页。

[29] 《读经当积极提倡》,《严复集》第二册,第332页。

[31] 参见《导扬中华民国立国精神议》,《严复集》第二册,第344-345页。

[责任编辑:余 言]

2015-03-01

国家社科重大招标项目“东亚朱子学的承传与创新研究”(13&ZD062);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理学话语研究”(12BZX039);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话语分析与中国哲学研究范式的转换研究”(2013221003)。

朱人求,男,安徽宿松人,厦门大学特聘教授,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专家委员,国学研究院副院长,哲学博士。

C955

A

1002-3321(2015)03-0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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