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y to Talk About Decorative Art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Jokhang Temple’s Bearing Eaves with Half Circular Sculpture
■朱和平1贺佳贝2Zhu Heping1& He Jiabei2
(1.湖南城市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2.湖南工业大学,湖南株洲 412000)
试论大昭寺半圆雕承檐的装饰艺术及文化意蕴
Try to Talk About Decorative Art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Jokhang Temple’s Bearing Eaves with Half Circular Sculpture
■朱和平1贺佳贝2Zhu Heping1& He Jiabei2
(1.湖南城市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2.湖南工业大学,湖南株洲 412000)
摘 要:承檐是大昭寺内重要的装饰结构,它不仅具有承重作用,更具有装饰艺术的重要意义。半圆雕承檐的装饰作用是独一无二的,其内在文化的丰富性和多元性更是使它长久伫立于西藏建筑装饰艺术之林的重要原由,同时佐证了西藏与中原汉地和域外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
关键词:藏式建筑;大昭寺;承檐结构;建筑装饰;藏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TS664.0;TU23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8260(2015)05-0012-02
基金项目: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类项目(编号:14BG065)
Abstrraacctt::Bearing eaves is an important adornment structure inside of Jokhang temple, it not only has bearing role, has the signifi cance of decorative art.Half circular sculpture on the eaves of the adornment effect is unique, its inner richness and diversity of culture is to make it stand for a long time in the forest of to the Tibetan architectural art, at the same time its proof the 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between Tibet with the central plains han and outside national culture national.
KeyWorrddss::Tibetan Architecture; Jokhang Temple; Bearing Eaves Structure; Building Decoration; Tibetan Culture
大昭寺坐落于西藏拉萨老城区中心,是早期藏族寺庙建筑的代表之一。始建于公元7世纪中叶,后经历多次修葺和扩建。以金壁辉煌的宝顶、红白相映的高墙和富丽堂皇的装饰著称于世,为藏族人民及佛教信仰者的朝拜圣地。大昭寺建筑材料采用木材质,并在承檐、梁架、斗拱、门楣、门框以及门颊等构件上大量运用雕塑装饰,这些雕塑装饰的题材来源广泛,塑造风格多种多样,不仅保存着大量的藏族本土文化符号,使其在形式上变得丰富,还充分体现了藏传佛教建筑文化多元性的特征。
据《红史》记载“在修建大昭寺以前,因吐蕃地方形如魔女仰卧,为镇压魔怪,修建约茹昌珠寺等”[1]寺庙,同时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利用堪舆之术,对拉萨的卧塘湖进行填充而修建的大昭寺,是女魔的心血聚集之地[2]。可见,此寺较之其他寺庙更具重要性意义,其建筑受到了当时吐蕃王朝上层统治者们的重视,因而在建筑的结构和装饰上,不仅体现了藏传佛教在宗教层面的物化形象,而且也融合和满足了统治阶级对建筑装饰的审美价值取向。
大昭寺建筑设计中,觉康佛殿是从建立之初至今保存最完整的部分,半圆雕承檐是用来承载佛殿内出挑的檐结构,是大昭寺内现存的早期木雕代表之一,也是独特性和多元化特征的重要体现,其主要的装饰题材包括以下两个内容。
一是狮子形象。作为万兽之王的狮子,是佛教中权力与保护的象征,早期佛教中,不仅常用狮子比喻佛陀释迦牟尼,而且观音菩萨化身的名号叫做“狮子吼”。由于藏族地区对佛教的笃信,所以狮子这种极其象征意义的动物形象在藏民的政治、经济和日常生活中,逐渐成为西藏的动物徽相,并将其装饰在地方政府的官印、硬币、钞票和邮票等权力象征物及地区经济流通媒介物上,还在唐卡等代表藏传佛教信仰的物化品上,被赋予和谐的隐喻。而我们知道,在雪域高原是没有狮子生存的[3],然则狮子形象出现得如此普遍,原因何在?很显然,狮形象是由外地传入西藏地区的,作为装饰半圆雕承檐的题材,狮形象一方面象征着独一无二的最高权力,另一方面也体现着丰富多彩的文化融合。
二是人面狮身形象。大昭寺的人面狮身即装饰在半圆雕承檐结构上的独特的木雕,它与埃及的狮身人面有着明显的区别。这种区别除了在使用的场合迥异之外,还在于体积和人面的身份特征。埃及狮身人面像,出现在丧葬制度中,体积庞大,人面为法老形象,面部表情哀怨幽愤,似乎对人世留恋而不愿离开。大昭寺的狮身人面则纯粹作为装饰形式,小而精致,人面慈祥并带有笑容,和蔼可亲,世俗化的特点十分突出。
在大昭寺内运用人面狮身形象作为装饰题材,是耐人寻味的!从装饰动机来说,不外乎是功能和审美两个因素所诱发。而如前所述,狮子形象在权力象征的基础上,通过与人的结合,进而实现“人神结合”,将王权神化,这种做法在西藏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如文成公主被藏族人民奉为“绿度母”化身。
在大昭寺觉康佛殿天井的顶部一圈是承檐结构的雕塑部分,采用了一方是扁平另一方为立体的半圆雕手法,对视线所及的部分进行立体雕塑,既不破坏承檐结构的稳定性,又是视觉上最好的装饰手段。其装饰特征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
首先是空间营造上的造势和巧妙的布局。觉康佛殿是一座中心天井通向二层,中心空间比较高的建筑体,而半圆雕承檐处在天井的顶部,它们在整体的空间中主要承担以下三个功能。
一是雕塑的108个狮子形象,在仰头看的情况下,显得尤其威严。将狮子雕刻在承檐结构上,并予以伏卧的姿态,有着蓄势待发和镇压之感,象征着崇高的王权。
二是在狮子身下悬挂铜镜,制造空间上升的效果。铜镜悬挂于天井的顶部,为本来窄小的天井顶部扩大了空间,在视觉上感受到空间上升的效果,为佛教圣地增添了一份神奇与静谧。
三是人面狮身像处在觉康佛殿的西北方,为人们瞻仰提供了方便。觉康佛殿是一座坐东朝西的建筑,中心供奉着文成公主从汉地带来的释迦牟尼像,但人面狮身并不处于北边的中心地带,因为视觉上与释迦牟尼像平行,无法区分瞻仰,其处于北边的西部,离入口很近的地方,人们可礼拜了释迦牟尼像再转身对其进行瞻仰,合理的安排空间效果,为信徒提供便利,充分体现了空间的功能性和人性化二者的有机结合。
其次是形态的合理性和喻意的彰显。在觉康佛殿的一周雕刻着108个狮子,呈伏卧坐姿态,胸上佩戴着铃圈,并且下垂着一面铜质的圆镜,其中一个狮身上雕刻了人面的形象,藏民为这个人面的卧狮悬挂上了洁白的哈达。这些半圆雕形态的狮子呈现出“形”与“意”相得益彰的艺术特征。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以下三点予以证明:
一是面部形态各异,使在形态丰富多样的同时,增强建筑内结构的装饰效果。从视觉上看,这些半圆雕狮子没有一个完全一样,但形成了一种整体上的序列和美感。它们或鼻子扁平,或眼睛圆鼓,或大或小,错落有致。面部形态的差异性既使承檐这一原本呆板的建筑结构变得细致且丰富,又融装饰与结构为一体,在拓展了承檐的功能之余,实现了功能与艺术的统一。
二是狮子皆成伏卧姿态,在造型上一方面给人以庄重之感,另一方面从伏卧姿态上,又给人以蓄势待发、一触即发之感,仿佛这些狮子是护佑大昭寺的108神将,其艺术性和喻意不言自明!
三是通过在狮子脚边悬挂圆形铜镜,加强装饰效果,增强视觉冲击力的同时,强化建筑的主题功能。因为佛教密宗认为铜镜具有诸多秘密以及法力,将其挂于佛殿一周,可以提升僧侣们的法力。
再次是色彩运用上强烈对比和视觉和谐的构成。半圆雕承檐的装饰采用藏族传统的色彩,十分丰富且艳丽,包括狮子的黄色毛
发、颈部佩戴的红色铃圈以及铃圈上金色的铃铛。其中黄色是活跃、锐利、明亮及轻巧的象征,用于毛发的部位使狮子给人轻灵神圣之感,红色是涌动、慈爱、严肃及庄重的象征,用于铃圈上给人以安全和确定感,金色是富丽、尊贵、稳定及巍峨的象征,用于铃铛上给人富贵堂皇之感。这种运用色彩原色的搭配对比手法,包括以下三类对比:
一是明度对比。狮子面部的单纯白色与黄黑色毛发形成对比,凸显出面部形态。
二是色相对比。狮子毛发的亮部黄色与暗部深蓝色形成对比,身体的白色与红色颈圈形成无彩与有彩的对比。
三是彩度对比。狮子面部的白色、毛发的黄色和铃圈的红色形成了无彩度到低彩度再到强彩度的对比。
通过上述三类对比,使承檐的装饰更加细致,视觉感受更加丰富多变,但无论是置之于整个建筑中还是承檐及其连接面,在视觉上并没有跳跃之感,相反,有一种整体和谐之美!不难看出,在1400多年前的吐蕃王朝时期,藏族人们对建筑装饰艺术的理解是十分深刻的,不仅注意到了功能和装饰的统一、融合,而且从每一处细节上都力求反映和体现内心的崇拜与信仰。既没有无谓的浮夸,又不甘于平凡的朴素,始终忠于自身的信仰,无疑这是藏式建筑装饰艺术的魅力所在。
我们知道,自松赞干布建立吐蕃王朝之后,就开始了对外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他推行藏文,派贵族弟子前往汉地和印度学习,吸纳周边地区的文化,还分别娶了唐王朝和尼泊尔两位公主为妃,引进外来文化并加以运用,推动了吐蕃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其中大昭寺是松赞干布引进外来文化在建筑上的完整表现,它是由文成公主从汉地带来的堪舆之术以及尺尊公主从尼泊尔带来的工匠技术等共同修建的,体现了大昭寺半圆雕承檐多元性与独特性的文化特征。
由于大昭寺修建于吐蕃王朝盛期,有许多外来文化不断涌进,使得大昭寺在承檐这一结构上呈现出多种文化元素及符号,其中主要体现了以下几个地区的文化内涵及风格特点。
1、中原汉地文化。随着吐蕃与中原王朝联系的开展,经济、文化交流便日趋密切,中原汉地文化对吐蕃造物行为的影响不可避免地发生。这在大昭寺半圆雕承檐的装饰上有鲜明的体现。首先半圆雕承檐结构与汉地的斗拱结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它们都连接着梁和柱,并承载着重量,从功能上看,二者均为缺一不可的结构,令人惊叹的是工匠们用智慧将它们两者结合建造,即在承檐结构上雕刻了木雕,斗拱一方面分散着来自屋顶的重量,另一方面美化屋檐,显然这种建筑结构和装饰手法受到了中原汉地的影响。其次,对于兽身人面的雕刻题材的运用。中原汉地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出现于墓室中,即镇墓兽,其形制变化多样,同时也有狮身人面的造型。这里我们尚无法确定半圆雕承檐雕刻题材是否受到中原汉地的影响,但尽管中原兽身人面装饰形象的出现存在本土文化信仰和域外文化影响两种情况[4],且就其视觉感受而言,半圆雕承檐中人面狮身形象与镇墓兽形象相去甚远,而与埃及金字塔前狮身人面形象更为贴近。但据文献所记,人面狮身在大昭寺觉康佛殿中所处位置的确立,是根据文成公主从中原汉地带去的堪舆术进行勘测的,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半圆雕承檐兽身人面雕刻题材是在吸收汉地文化的同时,又受到域外文化的影响的产物。
2、南亚地区印度和尼泊尔为主的文化。关于这一点,不仅著名学者宿白在《藏传佛教寺院考古》一书中已有指出,认为:“大昭寺中心佛殿内院和绕置小室的布局和雕饰的本质构件,可以明确它较多地受到印度寺院影响。”[5]而且文献中明确记载觉康佛殿主要由尺尊公主带来的尼泊尔工匠修建,其雕饰结构深受影响自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从客观事实来看,不管是狮子的雕刻造型还是配搭的颜色,都与印度和尼泊尔风格极其相似。至于随着印度佛教的不断渗入,半圆雕承檐所体现的佛教特有的文化被注入到装饰元素的情况,更与当时印度的佛教文化的传入有着重要关联。
3、西亚地区的阿拉伯文化。著名藏学研究者张云在《上古西藏与波斯文明》[6]中的考察得出,上古西藏苯教吸收的是当时位于西亚地区的祆教,吸收的直接结果是藏族原始的天葬形式与祆教的丧葬形式相似,由于它们有着相同的高原地域环境,文化能够通过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促进了半圆雕装饰艺术多元化的猜想:狮身人面的出现与远在西亚地区的阿拉伯帝国文化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因为历史上阿拉伯帝国通过其政治经济的强大,不断向周边的国家和地区进行文化的扩张,而对西藏地区的影响不仅仅体现在丧葬文化上,同时也呈现在藏族器物上。宿白先生1994年发表的《西藏发现的两件有关古代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物》[7]一文中,明确指出在大昭寺中心佛殿的第二层发现的大型银壶是当时波斯和粟特地区流行的器物,说明松赞干布统治的吐蕃时期与西亚地区有着密切的文化交流,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测,狮身人面像这一装饰元素是当时沿着这条传播路径从古埃及传入西藏的。然则半圆雕承檐的装饰上蕴含着西亚乃至古埃及文化。
大昭寺半圆雕的装饰文化,是在中原汉地、南亚、西亚等文化和西藏本土文化融合的基础上最终形成的具有藏族建筑特有的文化符号与风格。我们从这一现象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文化的传播没有国界与地区的限制,人类文明是不同文化碰撞、融合中产生和发展的。藏族文化艺术在它发展的过程中,撷取了南亚佛教艺术的精华,吸收了中原汉地文化艺术内涵,同时也接受了来自西亚地区的文化艺术特色,使藏族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充分展现出人类文化与文明的发展规律。
第二,建筑作为人类造物行为的重要方式之一,其源动力虽然是为了实现和满足实用性功能的需要,但它往往会体现建造者的观念和思想,作为统治阶级,其思想观念在造物上的反映往往最先体现在建筑上,这一方面,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第三,传统的装饰艺术,尤其是建立在功能性基础上的装饰,除了更好地发挥和表现功能以外,以实现功能与艺术的统一为目标。中国古建筑将这一目标展现得淋漓尽致,其装饰是中国古代文化与艺术的载体,所体现的美学价值包含于实用价值之中,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基本上不存在“为装饰而装饰”的重要佐证。
第四,传统装饰艺术的题材、形式、表现出与装饰的载体、环境的统一性与协调性,传达着和谐与天人合一的思想与追求,这不仅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特点,也是其它民族艺术的普遍现象,这就体现出艺术根植于现实生活,同时又高于现实生活的普遍规律。
总之,大昭寺半圆雕承檐装饰艺术所体现的不只是建筑装饰所特有的规律和现象,而是反映了藏族文明构成的内在和外在成因,是我们解读藏族历史文明的最好例证,对其准确的诠释,有利于发掘和认识藏族发展的历史。
(责任编辑:贺 辉)
参考文献:
[1][元]蔡巴司徒•贡噶多杰.红史[M].钱建文制作,1981,34.
[2](英)罗伯特•雏塔利.熊文彬等,译.西藏中部早期寺院[M].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历史所.2004年:424.
[3](法)R•A•石泰安.耿升译.西藏的文明[M].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编印,1985:226-227.
[4]关于中国古代兽身人面形象的起源与发展,笔者已另文作专门探讨,详见朱和平主编《中国古代设计史论丛》,湖南大学出版社2012年出版.
[5]宿白.藏传佛教寺院考古[M].文物出版社,1996,7.
[6]张云.上古西藏与波斯文明[M].中国藏学出版社,2005,230-233.
[7]宿白.西藏发现的两件有关古代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物[J].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4,06.
[8]袁哲,强明礼.云南藏族家具的装饰特色探析[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8,08.
[9]朱和平,漆丽红.论西藏传统家具装饰图案的构成艺术[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