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涛 博士 黄缘缘 博士生 周筱莲 教授(、西安财经学院商学院 西安 7000、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 西安 70049)
随着市场需求变化的加快以及市场竞争的加剧,一条供应链上企业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重要。其中,信息共享是供应链合作过程中的重要环节之一,例如制造商与分销商共享产品生产进度、订货批次等信息,零售商与代理商之间交换客户关系和融资机会等信息。良好的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可以帮助企业降低成本,获得竞争优势。因此,企业间信息共享一直都是供应链研究关注的重点。
为了提高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的水平与程度,研究者分析了许多对其产生影响的因素,例如环境不确定性、组织内部支持因素(如高管支持)、企业间关系等。不过,并没有研究者关注一个企业内部的信息共享是否会对其与供应链合作伙伴之间(即企业间)的信息共享产生影响。就此,现有研究还缺乏分析,更没有研究关注其中间环节。本研究从交易成本角度入手,将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看做企业内部信息共享拓展到企业间的结果,藉此完善供应链相关研究的不足。
与此同时,本研究也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当前的市场竞争已不再是单个企业之间的竞争,而是企业背后供应链之间的竞争。而企业间信息共享则是供应链成员之间合作的基础。因此,本研究可以帮助企业了解内部信息共享与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的关系与建立过程。此外,还能帮助企业了解在这一过程中不同影响策略的不同效果,有助于企业更好的制定和实施供应链信息共享策略,提高供应链合作效率,最终获得供应链方面的竞争优势。
企业内部信息共享指在企业范围内,不同部门或者业务环节之间共享彼此所拥有的信息,例如资金、产品生产情况、市场信息、原材料库存、产品销售情况等。而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则指一个企业与其供应链合作伙伴之间根据各自需要,共享彼此所拥有的信息,例如市场行情、原材料价格、物流情况等。
已有研究中,对于企业内部信息共享已有许多深入的分析和研究。其中一部分研究从知识管理或组织学习角度来进行研究。例如Hansen(2002)从社会网络视角入手,研究了知识相关度与关系网络横向连接程度这两个因素,怎样影响企业内部信息共享与企业效益的两者之间的关系。Smith等(2005)研究发现,企业内部成员交换与共享知识可以提高企业开发新技术和新服务的速度。Foss等(2010)对该领域相关研究做了详尽的回顾。另外,还有许多研究从社会网络理论入手来研究企业内部信息共享。例如Hansen等(2005)研究了社会网络不同类型的子网络(subsidiary network)对信息搜索的三个不同阶段的影响。Tsai(2001)发现企业在社会网络中的位置(network position)越靠近中央,新知识吸收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越好,就越有利于接触到更多的新知识,从而更有效的进行创新活动。
对企业间信息共享的研究也有许多。例如Hart和Saunders(1997)研究了企业间承诺与信任对于企业使用EDI共享信息的影响。Lee和Whang(2000)总结探讨供应链上共享的信息类型,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三种信息共享模式。Jonathon(2004)经过实证研究发现,企业完成一项任务的工作组异质性越高,那么企业外部信息共享的价值就越大。Welker等(2008)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研究了经营环境的复杂性对企业之间共享信息的类型以及双方共享信息方式的影响。Cheng(2011)则研究了企业关系治理行为对企业间信息共享的影响。Li和Lin(2006)研究了环境不确定性、组织间关系等因素对企业间信息共享的影响。Patnayakuni等(2006)研究了长期关系导向、专有资产投入和交易模式这三个因素对企业间信息流集成的影响。Shin等(2007)研究中国文化中的关系、儒家文化和集体主义对企业间信息共享的影响。
根据交易成本理论,企业的边界位于其内部交易成本与外部交易成本基本一致的地方。如果某些内部交易成本高于外部,则企业倾向于将其市场化,运用市场的规则来管理和规范这些交易,以此降低交易成本;另外,如果某些外部交易成本高于内部,则企业倾向于将其内部化,运用所有权赋予的行政或权威的手段来管理和规范这些交易,以此降低交易成本。
从上述角度来看,如果一个企业内不同部门之间,通过信息共享降低了内部的交易成本。那么相对而言,企业在外部与其他供应链伙伴之间的交易成本就提高了。如此一来,企业边界两侧的交易成本发生了变化,因此就会考虑重新界定企业的边界。也就是说,企业会考虑将内部信息共享的做法推广至供应链企业之间,藉此降低企业间交易成本,直至内部与外部的交易成本比较接近,从而达到新的平衡。
企业要在供应链上推广信息共享,就需要采用一定的策略。具体来说,供应链上的企业通过相互之间签订合同,相互投入固定资产等形式获得了对对方一定的影响力。藉此,企业就可以采用一定的影响策略来使对方接受与自己共享信息的提议,从而将其内部信息共享这一降低交易成本的方式转移到整个供应链之上(即企业间)。
影响策略指企业为改变其合作者的行为而实施的沟通策略,即企业凭借自身拥有的各种影响力来源(例如合同、专有资产等),通过沟通来改变对方的想法,以使对方顺从自己的意志。根据Frazier和Summers的观点,影响策略可分为两类:强制性影响策略与非强制性影响策略。
强制性策略是指如果对方没有顺从自己的意志,则会对其采取单边、强制性的负面制裁的措施,包括法律及威胁。具体来说,法律策略是指双方基于正式的合同规定或者非成文的法律观念,企业要求对方遵从其意愿行事,这种意愿已经有清楚明晰的法律基础。威胁策略指企业在与其合作伙伴沟通过程中,通过暗示的方法告知对方,如果对方不遵从自己的意愿行事就会受到某种惩罚。
非强制性策略是指企业采用正面说服性策略,促使对方顺从自己的意志,包括建议、信息交换、请求及承诺。具体来说,建议策略是指企业向对方说明如果采用自己的建议,对方会获得本方提供的补偿或利益,这些补偿或利益要么可以帮助对方避开不利局而,要么可以帮助对方获得更有利的形势。信息交换策略指企业与对方就整体商业形势和市场等信息进行分享和讨论,令对方认识到其利润最大化的最佳经营策略,从而达到改变对方行为的目的。请求策略指企业在没有任何奖赏或者惩罚等情况下请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种策略的使用是基于双方对于互惠关系的认同。承诺策略也叫奖赏策略,指企业对按照其意愿行事的合作伙伴给予特殊的奖赏。
基于交易成本理论与影响策略相关文献,本研究构建这样一个研究框架:企业内信息共享对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存在正向影响,而这种影响产生的过程中,企业的两种影响策略会产生中介作用。下面对该研究框架进行具体阐述:
企业内部不同部门之间共享信息可以有效提高组织、控制和运营的效率,如此一来,就能有效降低内部的交易成本。从而导致企业外部的交易成本相对升高,原有的企业边界将被打破。为了重新建立边界,企业会考虑将内部信息共享的做法推广到供应链上去,从而降低整个供应链的交易成本。这是因为,随着供应链上企业分工日益细化,每个企业都更多的专注于自己的核心业务,而将其他非核心业务外包给供应链伙伴(例如苹果公司专注于产品的设计和研发,而将制造和组装外包给富士康公司)。如此一来,每一个企业都只是供应链上的一个环节,其必须依赖其他供应链伙伴才能获取和实现利益。这就意味着,只有整个供应链的效率都提高了,才能真正转化为供应链上每个企业的绩效。综上所述,企业通过内部信息共享降低了内部的交易成本,就会有动力将这一做法推广到整个供应链上(即企业间也要信息共享)。
可变剪接,这个早在20世纪就被提出的概念,在近几年的研究中,又“火”了起来。科学家们发现,可变剪接不仅丰富了蛋白质组多样性,还在生物体内起着重要的调控作用。
由上述分析得到假设H1:
H1:一个企业内部信息共享会对其与供应链合作伙伴之间信息共享产生正向影响。
根据上面的分析,如果外部市场交易成本过高,企业就会考虑拓展企业边界,将原本的外部交易转为企业内部交易。为达到这一目的,企业可以采用的策略可以有两类:强制性影响策略与非强制性影响策略。这两种策略内在逻辑不一样,下面分别予以分析。
强制性影响策略的使用基础是企业对其供应链合作伙伴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力来源于企业所拥有的,对对方有价值的资源。因为对方依赖于企业所拥有的这些资源,因此企业就可以通过直接的命令、法律或威胁的手段来迫使对方服从自己的意愿。但是,供应链上企业间关系往往是基于合同或信任的,较少建立在股权关系(即便有也是少量的,否则他们就是一家企业)。从本质上说,供应链上的企业仍然是彼此独立的经营实体,拥有较为独立的决策权。因此如果企业采用命令、威胁或法律手段来让对方遵从自己的意愿,就会对其合作的基础产生负面影响,严重的会导致合作的破裂,为维持合作关系而投入的专有资产也就无法收回。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企业希望将信息共享从内部推广到企业之间去,就不会考虑采用直接的强制性手段来实现这一目的,即直接使用命令、威胁或法律手段令对方与自己共享信息。
相比较而言,非强制性影响策略的使用是基于企业间平等互利的原则。具体来说,虽然企业对对方拥有影响力,但双方交往的原则仍然是平等与互利。那么假如企业需要对方服从自己的意愿,就会出于公平互利的原则给予对方一定利益(至少会向对方明确说明这样做能得到什么样的远期利益)。这样一来,对方也会愿意服从。由此在本研究情景中,企业如果希望对方与自己共享信息,就可以考虑给予对方一定补偿(例如提供技术支持、改善服务等),或者向对方说明信息共享也可以给对方带来诸多好处。如此一来,对方就会接受信息共享的建议,从而同意建立信息共享机制,最终实现信息共享这一目的。
由上述分析得到假设H2:
H2:一个企业倾向于采取非强制性影响策略而非采用强制性影响策略来提高供应链企业间信息共享。
本研究采用实际调查获得的数据来检验上述假设。具体来说,本研究以国内制造商与分销商关系为调查对象,以制造商市场部或渠道部的负责人为问卷发放的对象。调查问卷的内容包括供应商内部信息共享水平、其与合作伙伴之间信息共享水平,以及强制性和非强制性影响策略的使用情况。调查问卷通过实地和email两种形式发放,调查对象分布于西安、北京、深圳、郑州、上海等城市,包括大型国有、外资、合资等多种类型的企业。其中实地发放50份,回收42份,email发放100份,回收80份。剔除掉不完整和有明显错误的不合格问卷23份,最后得到有效问卷99份,有效回收率为66%。
对数据进行双样本T检验,实地和email两个样本的数据无显著性差异(P>0.05),说明数据收集渠道的差异对两部分数据没有显著影响,可以将其合并在一起进行分析。
调查问卷一共3页长,认真填完大约需要10分钟。问卷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是有关企业基本信息的内容,如企业所属行业、企业性质和规模等。后一部分由五个量表组成,其中四个量表分别测量企业内部数据共享水平、企业间信息共享水平、强制性影响策略、非强制性影响策略,而最后一个量表测量了一些控制变量(包括企业在行业中的地位、企业对对方的依赖、双方关系质量)。这些量表均在此前的研究中被采用过,对其中的题项进行了中英双翻并做了适当的修改,内容不变。按照要求,被调查者通过对每一题项从1至5(5=完全同意,1=完全不同意,其余为中间状态)打分的方法表达自己的认识或态度。
变量的测量均来自以往研究所采用的成熟量表。具体来说,测量内部信息共享(IIS)的题项来自Tippins和Sohi的研究,该量表信度较好(α=0.760);企业间信息共享(EIS)的测量题项也来自Tippins和Sohi(2003)的研究,该量表信度也在可接受范围内(α=0.697)。强制性影响策略(CEP)和非强制性影响策略(NCEP)两个变量的测量题项均来自Zhuang等的研究,这两个量表的信度也都在可接受范围内,α值分别为0.734和0.714。
这里采用最大方差旋转的主成分分析法对样本数据做探索性因子分析。样本数据KMO值为0.692,表明数据可以进行因子分析。探索性因子分析一共析出4个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方差解释度64.49%。所有题项在其相关变量上的因子载荷都高于0.6。本文将各变量相应题项取平均值后,作为各变量的测量指标。
本研究采用多元回归的方法来检验上面提出的3个假设。其中,中介效应的检验按照温忠麟等研究提出的检验步骤进行。多元回归结果显示,IIS到EIS的主效应c在0.05的显著度水平上显著,因此假设H1得到数据的支持。由于IIS到CEP的影响a和CEP到EIS的影响b都不显著,因此CEP不是IIS对EIS影响的中介变量。IIS到NCEP的影响a在0.05的显著度水平上显著,NCEP到EIS的影响b在0.05的显著度水平上显著。同时主效应c’变得不显著,说明NCEP是IIS对EIS影响的完全中介,因此假设H2得到支持。
本研究基于交易成本的视角,结合影响策略相关研究,针对供应链上一个企业内部的信息共享(IIS)对其与供应链合作伙伴间信息共享(EIS)产生的影响,以及两种影响策略在这一过程中的不同作用进行分析。提出的2个假设均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数据的支持。研究发现,第一,企业内部信息共享对企业间信息共享存在正向影响。第二,这种正向的影响,并不会通过强制性影响策略来实现,而是通过非强制性影响策略来实现。
在理论方面,虽然以往研究关注了许多影响企业间信息共享的因素,但对于企业内信息共享这一因素还缺乏关注。而本研究采用交易成本理论和影响策略相关研究结论,对这一因素进行了分析。本研究结论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企业内信息共享对企业间信息共享产生正向影响的原因,以及在这一过程中,两种不同影响策略存在的差异。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都对供应链企业间合作与信息共享研究有所帮助和启示,推进了相关理论和研究的发展。
在实践方面,对于企业来说,上述结论意味着企业内部信息共享是供应链信息共享的重要推动力。企业通过改善内部信息共享就可以有效改善供应链上企业间信息共享。不过,在说服供应链合作伙伴共享信息时,企业需要以公平互利为原则,并给予对方一定好处(或至少说明远期好处),这样才能建立有效的供应链信息共享。相比而言,命令、威胁等强迫性的手段会破坏双方合作的基础,导致冲突和机会主义,无法建立供应链上企业间的信息共享机制。这意味着,平等互利是双方合作的最根本的原则,共享信息也是基于这一原则之上的。更进一步而言,即使供应链上企业间相互依赖程度越来越高,彼此对对方拥有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这也不能作为企业实施命令、威胁等手段的基础。
本研究存在这样一个不足之处。信息的种类非常多,不同种类信息的重要性也不一致,这可能会对企业间共享信息的行为产生不一样的影响,但本研究没有考虑这一点。今后研究应当进一步探讨不同类型的信息共享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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