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思刘 璨
(1.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2.绍兴文理学院 元培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左翼文学中的“另类”风景
——魏金枝短篇小说《奶妈》的文本解读
刘家思1刘 璨2
(1.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2.绍兴文理学院 元培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奶妈》是20世纪20年代末革命文学潮流中诞生的艺术精品,具有很强的审美价值,显示了魏金枝的小说艺术成就。其审美价值尤其隐藏在叙事策略与文本架构之中。在小说中,作者采用了人性化的审美视角,运用第三人称的全知全能的开放性叙事与第一人称的限制性叙事相结合的故事套故事的叙事方式,从而形成了一个三重文本共存的先锋性的文本系列建构。这三个文本我们分别命名为“核心文本”、“全文本”和“中介文本”。核心文本是讲述奶妈故事的文本;全文本是讲述小客栈里所有人故事的文本;中介文本讲述的是鹏飞先生和奶妈关系的故事。文章对这三个文本进行了深入分析。这三个文本互相映衬,形成了一种复调效果,使作品产生了艺术张力,丰富了思想意蕴。《奶妈》是魏金枝书写“革命者的人性”之路的开端,是革命文学与左翼文艺运动中的重要收获,开辟了左翼小说的新视野。
革命文学;魏金枝;《奶妈》;文本分析
一个优秀的作家,其创作是不重复自己的。瞿秋白的夫人、著名作家杨之华在论及20年代的小说时说:“那时的小说作者,除‘莽原’之外,又有‘未名社’的李霁野和台静农以及社外的魏金枝等,也是当年出色的作家。”“魏金枝的小说,大体上说来,是和‘文学研究会’的农村作家许杰差不多的,如《留下镇上的黄昏》,在题材上,内容上,都充满了泥土的乡村的气息。因此,能够从农民文学中再作细微的伸展的,是魏金枝一人。其时,正是都会的经济日渐澎湃,而农村经济日浙消沉的时候,当时的乡村小镇弥漫了沉滞的气氛,而魏金枝的小说,便是反映了这方面的现实生活的。就是后来,他也向着这条路上进发。”[1]然而,魏金枝虽然执着于乡土叙事,但他的创作始终在发展,没有固定的套路和模式。进入第二个十年,他在描写乡村世界的沉滞气的路向之外,又感应着时代激潮,向革命文学的路向迈进,但又没有盲目跟随当时流行的革命加恋爱的套路,而是另辟蹊径,从人性的视角出发描写乡村的革命斗争,标志着这一路向的代表作是《奶妈》。
1928年1月以后,在太阳社和后期创造社的一批人倡导下,革命文学迅速形成一种新的潮流,席卷着中国文坛。当时在杭州的魏金枝敏锐地感应着这种文学潮流,也开始了革命文学的创作,其中的起步之作就是短篇小说《奶妈》,这是魏金枝重要的代表作品。这篇小说创作于1929年10月6日,1930年1月1日发表于鲁迅主编的《萌芽》月刊创刊号上。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魏金枝短篇小说选集》,《奶妈》为10篇小说中的第一篇①《魏金枝短篇小说选集》收入10篇小说,都是关于革命与底层书写的小说,但有的作了一些修改。杨义说“仅存1933年以后的作品八篇”,显然有不准确。见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2007年1月版,第212页。。这篇小说描写了一个女共产党员为革命舍弃亲生儿子到当教师的鹏飞先生家里做保姆以从事革命工作,最后英勇牺牲的故事。作者不是将革命者奶妈的革命活动作为描写的重点,而是通过鹏飞先生的回忆以及同住在小客栈里的失业者的反映来描写革命,显得卓尔不凡。其精妙的艺术构思,丰富的思想意蕴、生动真实的人物塑造,人性化的审美视角,平民化的叙述风格和话语方式,以及艺术技巧的恰当运用,都显得匠心独运,具有很强的审美价值,显示了魏金枝的小说艺术成就,是革命文学创作中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在左翼文学时期,梁新桥说:“好像从前蒋光慈,曾期望着要有像他所译的俄国小说《冬天的春笑》一书中的某篇(书不在手头)一样有结构有技巧的作品产生,我们拿魏金枝的《奶妈》一篇去比较衡量,可以说技巧与内容都已超过他的期望而有余了。虽然我们现在对于《奶妈》一篇,简直将它认为是过去的东西了,然而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相当大收获,成为我们创作的阶梯哟!”[2]这种评价自然是很到位的。后来,杨义指出:“在前期的左翼文学新人当中,魏金枝是较早地把急进的社会政治倾向和自己成熟的艺术个性结合起来的作家之一。即便是描写热门的题材,他也往往能够别出机杼,于朴实的描绘当中显示出一种不落窠臼的创造性。”[3]215这个论断,用在《奶妈》上尤其准确。左联时期老作家金丁在回忆左翼文学时指出:“柔石、张天翼和魏金枝的小说,给读者开辟了新的视野。”①汪金丁:《有关左联的一些回忆》,原载《新文学史料》1980年2月22日第1期。汪乔英,汪雅梅编选《金丁文集·我仿佛在梦中》,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版,第291页。
小说是一种叙事艺术,不管是传统小说,还是先锋小说,是诗化小说还是散文化的小说,甚至是意识流小说还是心理小说,叙事都是小说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构件,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叙事的形态不同。然而,小说叙事形态不同,形成的有意味的文本也不同,小说的思想指向也就不同。从一定意义说,叙事艺术的高低,决定了小说艺术成就的高低,也决定了小说思想意蕴的张力大小。一篇优秀的小说,其叙事文本总是具有很强的形式意味的。我们认为,《奶妈》这篇作品的艺术价值,深深地隐藏在其叙事策略与文本架构之中。这篇小说虽然篇幅简短,但在叙事上具有很强的形式意味,孕育着进行审美意义分析的可能性。在小说中,作者采用了人性化的审美视角,运用第三人称的全知全能的开放性叙事与第一人称的限制性叙事相结合的故事套故事的叙事方式,从而形成了一个三重文本共存的先锋性的文本系列建构。这三个文本,我们分别命名为“核心文本”、“全文本”和“中介文本”。这三个文本互相映衬,形成了一种复调效果,使作品产生了艺术张力,丰富了思想意蕴。本文试图对这篇小说的三重文本做一个初步的解读。
《奶妈》是一篇以丰富的想象力为基础而虚构的写实小说。其核心文本是讲述奶妈故事的文本。对于这个文本,作者采取的是第三人称的全知全能的开放性叙事视角讲述的,故事的叙述人是作品中的人物鹏飞先生。鹏飞先生讲述了奶妈如何来到她家里做孩子的奶妈,又如何利用这种特殊身份从事革命,如何对待他的孩子,如何离开他家,如何离开他家后又回来看他的孩子以及被捕后又要见他孩子的情景。由于采取的是小说人物的全知全能叙述方式,不仅保持了对奶妈人生与命运的讲述广度与深度,而且增强了故事本身的真实性和感染力。而在审美上,小说选择了表现人性真实的内视角,不正面去讲述观念化的英雄壮举,而是讲述她作奶妈的情况,突出的不是一般人所能注意到的、时代所要求的一个革命的共产党员形象——她具有坚定的革命信仰、不屈的革命意志以及为革命而牺牲的崇高精神,而是正面表现奶妈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平凡形象,集中展示的是她对于自己孩子的思念和牵挂,对于所养孩子至死不渝的慈爱,是她对鹏飞先生的保护。这就深刻地表现了一个革命者所拥有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因此,这个故事文本表现的是革命者人性的圣美和崇高的精神,是一曲革命人情美的赞歌。从这个文本中,我们看到了一个革命者真实而复杂的形象。作为一篇革命文学,它不仅呼应了时代潮流,而且推进和发展了革命文学。
妻将孩子递给她,用微睨的沉默的神情打量着。这孩子立刻摇动他的头,挤进那女人袒开的胸间的乳房,拼命地一上一下鼓动他的小项颈,哭即刻止住了。只听见一种急速的‘啜啜’的快乐的声音。看见这样,无论是谁都会觉到一种放下心肠来的满足①本文摘录的小说《奶妈》的原文,均录自1930年1月1日出版的《萌芽月刊》第1卷第1期的初刊本。。
她一来就履行作为一个奶妈的责任,毫不羞涩,显示了她作为一个母亲慈爱的情怀。然而,革命工作的需要,她又不得不出去活动,因此就要常常请假,这使作为主人的鹏飞先生非常不满,认为这个奶妈是一个品行下流的人而加以鄙视。尽管如此,但并没有减弱她对孩子的爱,她将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爱全部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她和丈夫一起爱抚着他。因为要撤离,自己不能再照顾这个孩子了,临走前还留下字条,要他们另请一个保姆。在自己的生命面临危险时,她首先想到孩子要人照顾,这显示了她对孩子的深爱。她离开后,还是放不下这个孩子,就找到客栈里来看这个孩子。请看:
“宝宝!你还认得你的奶妈么?”她敏捷地放下手上的纸包,将孩子抱了起来,一屁股坐在鹏飞先生的床上,一手去打开纸包,取出一些糖果蛋饼……一样一样地放到孩子的手上。她哄着他爱抚着他,也不向鹏飞先生来寒暄。
这种情状,犹如一个母亲;不是深爱着这个孩子,何尝会有如此表现。她哄着他,爱抚他,热烈地吻着他,充满着媚悦的神气。这正是一个母亲看到久别的孩子后的表现,充满着情感力量。这样的母爱直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被强劲地表现出来。法庭宣判第二天要执行处决,她向法官要求再见见自己养过的孩子。她接过孩子,还是那样的亲他,吻他。尤其深刻的是,她看着这个孩子,还是忘不了自己那个不知下落的孩子。作品这样描写:
“……我自己也有过一个孩子,然而为着工作的便利起见,夫妻两人协议将孩子送给育婴堂.我们以后一直没有看见那孩子了。为着事实上的便利起见,我来养你们的孩子。现在是一切都已完了!……我的工作……我从心底里想起了那失落在人间的孩子,再也没有象这样的时候,我心痛我的孩子得利害……我们为着要救被压迫的人们……现在是一切都已完了……”她忽然悲伤起来,断续地说,眼泪粒粒地滚了下来,滴在我孩子的身上。“为的是,我要见见这孩子。”她这样说了,声音是有些啜泣了,还将孩子吻着。
据中国农业科学院最新消息,中国水稻研究所种质创新团队发现一种新型水稻种质“小薇”,可以像双子叶模式植物拟南芥一样,在实验室内大规模种植和筛选。相关研究成果在线发表于《分子植物》杂志上。
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哪个母亲不会惦记着久别的孩子?何况是一个被自己送走的已经不知下落的幼小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奶妈虽然为了革命事业,将自己孩子送走了,但是,在她心里是至死也不会忘记孩子的。她深爱着鹏飞先生的这个孩子,实际上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想到从此不能再想自己的孩子了,自己的孩子不会有人惦记着了,她怎么不会悲伤和痛哭!至此,一个慈爱母亲的形象就活生生地呈现在读者眼前,活在读者的心中。小说以这种人性化的表现显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在小说中,作者将时代潮流下的革命性与人类永恒的人性紧密结合在一起塑造了这个形象。我们注意到,奶妈将鹏飞先生和孩子叫到法庭来相见的时候,特地将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在法庭上予以告白,她的真情吐露和恳切陈词,感人至深。在当时那个“什么都可以算是犯罪的世界”,鹏飞先生和他的孩子与奶妈有了这种关系,实际上是潜伏着危险的。为了不给他们带来麻烦,她义正词严地申明:
“朋友!没有你的事。”她镇定地说:“虽然我是个×××(即共产党——笔者注),难道×××就没有亲戚,朋友,以及一切人情事么?现在一切都已说明了,我说我曾经养过你的孩子,所以要见见我养过的孩子。”
这是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提醒和告诫,也既是对鹏飞先生及其孩子的保护。这种申明,警告了国民党不要滥杀无辜,消除了鹏飞先生精神上的紧张感,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对人民的深爱,显示了崇高的党性原则。然而,她在即将为革命而献身,坚守一个革命者的价值取向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要看看自己养过的孩子,显示了一个慈爱母亲和奶妈的真实情感。她最后对孩子的父亲说:“好好地去养着吧!像你们,像你们,难道还有希望么?让他们长大起来!”这自然寄予着一种革命的理想与愿望,令人回味与深思。这样,奶妈作为一个为革命而英勇牺牲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崇高形象和人类的慈爱的母亲形象,就融合为一体,真实生动地活在读着的心中。
奶妈这个形象体现了伟大的母爱和崇高的革命理想的精神统一,在平凡中显示出伟大,在崇高中呈现质朴,显示了革命文学乃至左翼文学中少有的人性美与人情美。当时,不少革命文学的创作者将革命的共产党人描写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英雄和蜡像形象,魏金枝以自己对文学的独到感悟和把握,塑造出这样有血有肉、鲜活生动的共产党员形象,无疑是对当时创作流弊的一种纠偏,也是一种艺术化的呐喊与批判。魏金枝用自己的创作实践充分证明,描写革命者、讴歌革命英烈,充分发掘其“人性”和“人情”,是摆脱公式化、概念化的政治宣传品的病症、保持审美价值和艺术感染力的关键。这篇作品警示人们,革命文学创作不应该自己将人类正常人性和人情列为禁区。30年之后,周恩来同志所说的“我们无产阶级有无产阶级的人性,……我们讲无产阶级的功利主义、人性、友爱和人道主义”①周恩来:《在文艺工作座谈会和故事片剧作会议上的讲话》, 1961年6月19日。,这可以说是对魏金枝30年前的创作的肯定。魏金枝以自己的创作实践表现了“革命的人情”②周恩来:《对在京的话剧、歌剧、儿童剧作家的讲话》,1962年2月17日。,在当时赢得了广泛的好评是很自然。
《奶妈》将革命故事当成了一个传奇式的故事讲述给旅馆中的民众听,实际上也构成了一个讲述小客栈里所有人故事的文本。这是小说的全文本。这个文本是由小说的全篇构成,它包含了小说的核心文本,主要展示民众对革命者奶妈的态度,从而丰富了作品的思想意蕴。作者采取的也是第三人称全知全能的开放性叙事视角,讲述这个故事的就是小说预设的叙述人。小说一开始就呈现了一个由黑暗社会制造出来的沉滞的毫无生气的庸常世界:
住在这小客栈里的,差不多都是些没有职业的客人。有一小部分虽是机关里的小职员,如科员以下的事务员之类的脚色,但有时也领不到他们恰恰够一人生活的月薪的,这实在可以说是一种有职业的穷人。此外,或是退了伍的下级军官,或是来受检定的小学教师,或是已被辞歇的店伙。他们盘据着,仿佛一群全没有秩序性的狼,或者赤足,或者袒胸,从早到晚,一直俯下头不作一声地彷徨在静肃又狭窄的走廊上,有时只将右面或左面的一只眼,斜上去看看太阳,打一个喷嚏。此外便去躺在床上吸吸烟,或者喝杯浓郁的茶。自然有时也去打几个铜子的白烧来,慢慢地剥着花生的红衣,喝着喝着,消磨他们的时光。
这没有纪律的颓败的生活,正比夏天时疫病菌还容易传染到旁人身上去。许多新来的客人,在新来时自然也非常象一个人,至少他们也有一顶帽子,一个铺盏,一只箱子,一件长衫的。然而不久之后,便慢慢跟着那些前辈们的样子了,起初是将袜子长衫除下来,只预备舒意一下子的,但终于便成了习惯,竟也将长衫之类不常应用的东西,叫茶房送到当铺里去,成为不得不然的落拓了。这样,便当作一个合格的伙伴,添到这般闲散人里去了。虽然有时也有找着一个恰恰够一人吃饭的小差的人,从这伙里退了出去,但社会总始终在那里把人们排挤,并且选择,将这种格式的人送到这小客栈里来的。换句话说,在这小客栈里的循环簿上,永远循环着这一类人的名字。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不能给人任何的生命激情,更不能催人奋发,它拥有的力量,就是摧毁人的意志,将住在这里的人们一步一步引向沉沦。住在这里的都是源源不断的卑怯的底层人,他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什么人生追求,而且思想保守落后,自甘任人宰割,他们所思想的就是每天怎么打发时光。在这样一个世界中,自然是没有意义的。
这里住得时间最长、资格最老的是鹏飞先生。他在一年前抱着他的孩子搬进以后,一直就住到现在。鹏飞先生因为空闲,常常和住客们谈论这个客栈的小史,而他的小孩又使人们喜欢,因此住客们总是在夜间或是星期日,便聚集在较大的然而也发着湿气的鹏飞先生的房里,对大饼、油条、纸烟、白烧那些他们所最切要的东西发表各自的意见.一半借以讨论那家的东西便宜、靠得住;一半自然借以消遣他们自己的无聊。当然有时候他们也谈到和他们不相关联的政治的问题。并且激烈地辩论起来,趁着他们喝了不久的白烧的力量,涨起紫红的脸,互相龂龂地诅骂着。但他们只是为着毫不紧要的一种空想的问题争执,并没有明确的政治意识,也没有正确的政治是非和政治原则,更没有切实的政治思想,甚至还有一种自我欣赏的“卖国”主义,虽然他们对现实拥有不满情绪,但总是生活在无可奈何的幽怨中,得过且过地喝着浓郁的苦味的茶,发出“拨”的声音。“第二天,同样地他们又谈论着各人自己的意见,循环着,只要客栈老板不将他们赶出去,就永远地保住了他们的循环,好像社会已将他们决绝地撵了出来,他们也便决然地安心住着,将这客栈的四周,用他们自己的意识,圈筑了堵圆圈的厚的墙壁。”他们虽然心里寻求美好的世界,追求美好的人生,但他们对自己生存境况没有清醒的认识,只是日复一日地等待,没有谁去与这个现实环境搏斗,不仅不起来革命,还对共产党有着模糊不清的认识。
为什么民众是一种这样的精神状态呢?这个文本带着读者去追问其中的缘由。这就是国民党发动派实行的白色恐怖对人民的威胁与影响的结果。在中国革命的发展历程中,国民党反动派为了独裁统治,总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杀革命者,制造白色恐怖。这使许许多多的民众面对革命时作旁观者,甚至是逃避者。小说中写道,过了多少天,又有人在账房里问十八号鹏飞先生在么?于是,旅馆中又出现了骚动,住客们立刻竖起耳朵,去留心这新鲜的消息,然以为是奶妈来了,可那来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两个着了司法制服的警察。住客们马上从门帐里躲了进去。当他们看到鹏飞先生就抱着孩子,哭丧着脸被押走了后,旅馆住客们的情绪发生了陡转:
住客们惊呆了很久之后,这才小心地,脸上一青一白失了血色,从门帐里探了出来,头儿向着前面,像一群竖着长嘴巴的兔子。
“恐怕又是犯了和他所说的那男子的同样案件了!”民政厅书记李先生开始了他的推测。住客们立刻在他们脑子里将鹏飞先生所叙述的那男子的印象提了出来,玩味着鹏飞先生话语的气味,大家不期而然地点了头,忽然觉得不安起来。甚至茫然地幻想到他们亲眼见过的所谓杀人的情景,仿佛鹏飞先生的头,正红红地滚在地上。
“现在,我们真该来想想自己和他的关系了!”然而先生,不单只会结论,也会提议。在这种什么都可以算是犯罪的世界,然而先生说的,也并不错。可是怎么办呢?立刻全客栈里都不安起来,那一些常到鹏飞先生房间里去坐去闲谈的人,更觉得非有个办法不可。于是,有的便将略略贵重一点的东西,包了起来,拿到当铺里去,预备到别处住几天再说;有的忙着将唯一的几封毫无关系关涉的信件,付之于一根洋火;有的频频地打电话,探听着消息。
住客们的这种惊恐和逃避状态,实际上就是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白色恐怖给民众造成的影响。也正是国民党实施的白色恐怖,使民众远离革命;他们的血腥屠杀使民众力求自保。进而,也就使民众对中国共产党人的革命行动产生一种误解。这样,就对中国的革命力量产生了一种分化稀释甚至是孤立瓦解的负面作用。无疑,这就使中国革命增加了阻力,使之要经受更多的曲折。
这些客栈里的人的故事构成了全文本的主体。自然,在这个全文本中,还包括核心文本在内。但核心文本与这个全文本的主体是不一致的。奶妈为了中国革命,隐姓埋名,开展地下工作,不惜牺牲自己。可是,构成全文本故事主体的庸常者,当他们发现奶妈,并听到鹏飞先生讲述的奶妈的故事后,他们对奶妈的隐蔽工作则是极端的不理解,产生种种误解。他们从各自平庸卑怯的人生和灵魂出发去幻想着一个为受苦民众积极从事革命工作的共产党员是下流的女人,发着愤慨。小说写道:“住客们过着他们照旧的生涯。义形于色地谈论着,咬着他们的大饼,喝着他们的茶,自然有时候也想起那可恶的女人,以及那女人的一切薄行,不免望她再来,可以使他们侮辱她。”在这里,一个英勇的革命者被民众理解为一个道德败坏的荡妇,尽管有的人物有一些文化,但他们的思想是落后的,他们对于奶妈的革命行为始终没有理解,更不知道其社会意义。也正是误解,形成了密云蔽月、烟笼雾锁、疑阵重重的艺术效果,显得含蓄蕴藉,“令人回味无穷”[3]215。当最后听到鹏飞先生讲到奶妈临行前的表现之后,“住客们被沉没在鹏飞先生所叙述的奇特而有悲剧性的那女人的追想中,一边想在心里幻想那女人的形态;一边在耳里却响起了那女人的‘让他们长起来’的话。他们从悲苦中来凝视着鹏飞先生所抱着的孩子,想在他身上看出一些奇异的东西来。”这就充分表现了革命与民众的隔膜和革命的艰难性。
这个全文本呈现的是客栈住客与鹏飞先生及其孩子的一致关系,是为核心文本而推出的一个烘托性环境,也可以说是一个前提与基础。它暗示,中国革命若要获得成功,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要完成,就是发动民众,进行思想启蒙,消除民众的误会。脱离民众的革命,其生存的土壤就不深。只有民众都发自内心向往革命,支持革命,投入革命,中国革命成功的曙光就在前闪耀着。后来,中国共产党人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因此赢得了革命的胜利。这篇小说来源于生活,但又超越生活,引领了时代前进步伐。在这里,我们又能够看到鲁迅小说对于魏金枝产生的影响。从这个层面上说,《奶妈》与《药》具有了思想上的传承关系。
《奶妈》呼应着革命文学的潮流,但又延承着“五四”启蒙文学的传统,不仅关注着中国革命者披荆斩棘、英勇奋斗的革命意志,更关注着中国革命的艰难性和复杂性。这是核心文本和全文本赋予的思想意蕴。而将两个文本联系起来的是小说的“中介文本”,它讲述的是鹏飞先生与奶妈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住客观察到的,由鹏飞先生自己讲述的。因为是鹏飞先生向住客们的讲述,因此核心文本就和全文本发生了联系,也就产生了形而上的意味。这个文本,渗进了鹏飞先生的主观情绪与情感,将一个革命的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转换成了一个灰色形象,染上了一层不洁净的污垢,是一个不可理解的奇怪的形象。
在小说中,叙述人总是操纵着话语权的。在《奶妈》中,这个中介文本的话语信息与指向,自然是直接由讲述人鹏飞先生掌控的。作为讲述人,鹏飞先生自己对奶妈印象如何,决定奶妈这个形象的性质好坏。鹏飞先生认为奶妈好,接受者就认为奶妈好;鹏飞先生认为她不好,大家也就认为她不好;鹏飞先生认为她不可理解,大家也持这样的看法。鹏飞先生住在客栈18号,突然一个女人来找他,住客们猜她不是他的弃妇,就是他的情妇。鹏飞先生气得脸上铁青、满肚子涨着要发的火。其实,这是他家两年前请的一个奶妈。为了洗清他们的认识,他不得不向住客们说清楚。在他眼里,奶妈来到他家后表现很不好。他说,奶妈来到他家还没多久,她就说兄弟有病,向妻子请假走了,让他的孩子在家里哭着,妻子抱着他在屋里打旋,这使鹏飞先生很生气。以后,她还常常请假,说是不久便会回来,可是“有几次是直到天黑,也还是见不到她的影子。于是妻又抱着哭着的孩子在哄,用忧愁的神情时时探首到后门去望”。这使鹏飞先生很气恼。可是,“那女人却照常地一礼拜二三次地出她的门”。这使鹏飞先生不断地责怪妻子。后来又来了她的丈夫,“那男子便很和气地走前了一步,向我鞠了一个躬,说请我原谅他的年青妻子的无知。”然后,便略略地侧转了头,对着他妻子说“你拿了人家的钱,就该尽你的义务呵。可是你却常常跑出去,虽然主人宽恕你,你可不虐待了这孩子了吗?”这使鹏飞先生“几乎感激得滴下了眼泪”,“也被他的真挚的礼貌所软化”。于是,鹏飞先生不自觉地向他鞠了一躬说:“很感激,现在就请自便吧!”本来,他们夫妻常来是可以的,可是这个奶妈是不能原谅的。“她自己便暗暗地告诉我妻子,说她有一个情人。她是一个不贞节的可耻的女人。”一个傍晚,“我看见我们的奶妈开了门出去了。从那半开着的门里,我看一只着皮鞋的男子的脚。我想,大约是她的丈夫来了吧?预备立起来去欢迎,但接着只是女人独自掩了门进来,而且一直到楼上去了。我忽然想,不知又出了什么鬼,一定又到妻子面前去告假,要幽会她的情人去了。”紧接着,他就来请假,说老娘死了,要去奔丧,请三天假,于是与鹏飞先生发生了冲突:
“似乎不见得有什么重要吧!”我冷冷地讽刺着。
“答应不答应,是你们的主意,我可不能不走。”那女人简直地接应着了。
“那么两天可以么?孩子是不能长久地吃着牛奶过活的。”我简直感到莫大的压迫。对于这淫荡的说诳的女人,冒起了心火。但因为孩子的缘故,终于用了差不多恳求似的口气。
“很好!”她答应了。然而很奇怪;她急速地从妻子手里抱过孩子去亲他,吻他,现出异样的爱护的,和今朝差不多的神情。我几乎想叫出来——“你这淫荡的妇人呀,你在发狂了!这孩子可还不到年纪呢!”我马上走过去,将孩子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了。
妻将工钱给了她,她急速地,几乎慌张地拿了她的包袱,在后门跳上了车,大约当夜就去会她的情人去了。
由此可见,奶妈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淫荡得发疯的妇人。这样的夫人自然是令人厌恶的。事实上,她是党组织被破坏了,她急需转移。可是,在鹏飞先生眼里,她已经是一个淫荡至极的下流女人。尤其可恶的是,第二天早上警察就找上门来了,说她的丈夫是个×××,被人告发拿住了,还说到他的女人,来搜查她的房间。鹏飞先生说:“‘那女人,那下流东西,难道她也配有×××的嫌疑么?’我简直有些愤慨。接着我便将她的淫荡的行为告诉了T君。”他疑心她的丈夫的告发人,一定是她和她的那情人,就愤慨地说:“那去告发的人,一定就是这女人了。”接着,那男子被结果了,而奶妈“在丈夫死了不久之后,我就在一条马路上看见,和一个武装的军官并肩地走着,穿得象春天的蝴蝶,笑着谈着,公然地向我走来,熟视着走去了,一点不觉得脸红。……我想,那军官一定便是密告人了。——‘那贼!’我那时曾回转头去,这样重重地骂了一声。”鹏飞先生又说:今年他又在这里的马路上看见她和另一个纨绔子弟照样地并肩走着,“我真没有胆量再去看见她,我远远地避开了。今天,今天真不知又怎样会到这里来。她真仿佛是一个鬼,专门来扰乱我的心胸。你们想,这样的女人,我会和她发生关系么?”在这里,奶妈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就都明白了。小说写道:“鹏飞先生用眼瞭望着四周,看见同伙们正同样地发着愤慨,他就胜利地笑起来了。”这就将全文本链接起来了。
然而,奶妈与鹏飞先生的关系还没有结束。过了一些天,又有人在账房问18号鹏飞先生在吗?住客们立刻竖起耳朵,来留心这新鲜的消息,以为是那个女人,结果却是两个警察。不久鹏飞先生就抱着孩子哭丧着脸被押着走出去了。两个钟头后,鹏飞先生好好地抱着他的孩子安然地回来了。客栈里立刻便又兴旺起来,住客间的脸子有了光彩,一齐闯进了鹏飞先生的房里,将房子挤得密密的,包住了鹏飞先生的四周。鹏飞先生颓然地报告:“仍旧是为着那女人的事情。”而住客们猜度着:“从被窝里捉了去,要你去做保人,是不是?”鹏飞先生说:“谁也不会相信,她乃是一个×××呀!”住客们发出了惊呼声,立时肃静了下来。鹏飞先生告诉他们:“她被捕了,明朝就要执行,她要求法官要看看我的孩子,也见见我。这样我便被带了去,在法庭上见了她来了!”于是,鹏飞先生又给大家讲述奶妈在法庭上的表现:“至于那女人呀!她还会笑,她还会笑,煦样地穿了那天穿来的衣服,始终安闲地望着我。我却可有些昏了,也不知她怎样地将孩子接了去,她怎样地在那里亲他吻他。”当时他心里恐惧,惭惶,也有些昏乱,感动,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奶妈就兴奋地高声说:“我是个× ××呀!”又说:“我从来就干着这工作,在你家里,我瞒着你们,一切真相,你们都没有知道。你记得,一切你以为可耻的我的行为,这都是我的工作。然而现在,现在我被捕了。你是一直总当我是个下流的不贞的女人呀!”她告诉鹏飞先生说:“不要紧,这是我自己要走到地狱里去的缘故。我走入了你们所不能见不能闻的地狱的底层里,我想救起那些人类!”鹏飞先生只是无意识地叹息着。她又告诉鹏飞先生说这个不是她要求他们去的原意,她不一定要鹏飞先生知道,而“为的是,我自己也有过一个孩子”,为的是要见见这个自己养过的孩子。她悲伤地告诉人们,他们夫妻为着要救被压迫的人们,为了革命工作,就将自己的孩子送给育婴堂,以后就一直没有看见那孩子了,她从心底里想起了那失落在人间的孩子,心痛得厉害。她断断续续地说,眼泪粒粒地滚了下来,滴在我孩子的身上。最后,她将孩子递还鹏飞先生说;“好好地去养着吧!大半的人类都已没有希望,象你们,象你们,难道还有希望么?让他们长起来!你们呢,领受着你们的苦痛吧!”至此,奶妈作为一个地下革命者的形象才得到了呈现。鹏飞先生说:“我重新清醒了转来,知道我是被带到一个决定杀人罪名的法堂上的。”这样,中介文本与核心文本就连成一体了。
《奶妈》的蕴含是丰富的。这个中介文本告诉我们,民众对革命者的认识,取决于话语权的把握者。当时,国民党污蔑中国共产党是“共匪”,就是试图借助国家话语权的把持者的身份,对民众进行思想和精神的影响,控制其人生行动的方向,实际上是阻止革命事业的发展,巩固其专制统治的话语策略。因为,匪徒是暴虐的、反人性的,人人惊惧、鄙视和疏远的。文学是一种话语形态,掌握这个话语权的是作家。在革命文学的时代潮流中,革命文学应该把握好自己的话语权,塑造出真实可信,可亲可近的革命者形象,向民众发出正确的信息,这样才会对中国革命做出一些贡献。《奶妈》这一个层面的意旨,当时的评论者没有注意,恐怕当时作者本人都还朦胧不清。
在20世纪30年代的革命文学潮流中,就是在整个左翼文学的创作中,可以从形而上展开多层次形式意味的文本分析的小说并不多见,《奶妈》这种多层次的文本建构,呈现了魏金枝的艺术创造力,也打造了艺术精品的特质。这三个互为依存、互相衬托的文本,形成了艺术上的复调效果,产生了启人深思的思想张力。因此,《奶妈》问世以后,产生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外面的舆论相当好”[4]。也正是从这一点上看,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无论是王鲁彦的《黄金》还是老舍的《断魂枪》等等,都是不可比拟的。当时有人指出:“第四篇《奶妈》,是最代表着他的结构上的技巧的。他拥着侧面的、反衬的笔法,写出一个女革命者的伟大,使读者惊惶的感动。在技巧上,不亚于日本林房雄的《公开的秘密》,都是惊人的成功的作品……就是技巧也不是以遵循老手法为满足的。”[2]从此,魏金枝走向了书写“革命者的人性”之路,创作了一批具有很高的思想与艺术价值的优秀作品。
然而,总体上说,魏金枝以《奶妈》为代表的人性化革命文学并没有引起文学界应有的重视,产生其在文学环境正态化状态下本来可能产生的影响。其原因在哪里呢?自然是被当时狭隘的文学创作主流思潮所淹没的喜剧性结果。从1928年以来,革命文学在上海文坛蔚然成风,当时最流行的是一种“革命+恋爱”的创作模式,作家们总是不遗余力地要在作品中直接去宣传革命,鼓动革命,描写革命者悲壮的人生,大都都采取正面描写的方式,不是写革命被爱情所拖累,就是写爱情受到革命的阻碍,要么就是写革命与爱情齐进,爱情在革命中升华。这样的革命浪漫蒂克的故事,给人的感觉总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常常流于概念化、公式化的套路之中,甚至沦为标语口号式的政治宣传品。《奶妈》则是与众不同的佳构,既摆脱了这种流行的浪漫套路,也革除了革命文学中将文学降格成纯粹的政治宣传品的弊端,避免了公式化、概念化和标语口号式流弊,坚守了文学品格。但是,他的这种创作路向,显然是疏离主流取向的。因此,虽然《奶妈》是革命文学潮流中诞生的真正的艺术精品,但并没有引起文学界高度的共鸣。当时,即使是肯定《奶妈》的评论者在文章中也不得不批评它“犯了缺乏阶级意识的毛病”,“只使人对于革命的惊奇,尊敬,而仍然一点没有知识革命的主旨之所在,结果只是一篇内容贫乏,而完全以技巧取胜的东西。”[2]实际上,这是被当时狭隘的革命文学主流思潮和陈旧的文学观念所主导的偏狭的认识。对此,一些专家提出了精辟的论断:“魏金枝式的‘革命文学’并没有对后来的阶级主题文学产生什么影响,流行理论下的创作是不赞赏表现革命者的个人感情和个人意识的。如果我们站在历史发展的前列,敢于肯定我们已超越了狭隘的资产阶级目标,要求的是‘几万万人民的个性的解放和个性的发展’,那么,以阶级解放为主题的文学,又恰恰淘汰了个性发展个性解放的内容,恐怕不能算是完全正常的现象。”[5]重读《奶妈》这篇小说,审视魏金枝文学创作的遭遇,使我们不得不油然而生一个想法,还原文学现场,正视文学史的局限和偏失,重新把握文学的审美价值,正确处理时代性与审美性,坚持文学自身的正路,恐怕是文学史的写作者不能不正视的问题。
[1]杨之华.中国现代的小说及其演变[M]//文艺论丛、太平书局, 1944:38.
[2]梁新桥.带着浓厚的自然主义气味底农民作家魏金枝——作家批评之一[J].现代出版界,1932(6).
[3]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7:215.
[4]魏金枝.有关鲁迅先生的几件旧事[J].中国青年,1956(20).
[5]许志英,邹恬.中国现代文学主潮:上册[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1:218.
The"Offbeat"Scenery in LeftWing Literature——Text Interpretation ofWei Jinzhi's Short Stories The Nanny
Liu Jiasi Liu Can
(1.School of Humanities,Shaoxing University,Shaoxing,Zhejiang 312000;2.YuanpeiCollege,Shaoxing University,Shaoxing, Zhejiang 312000)
The Nanny is a rare works of art born with the tide of the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Its exquisite artistic conception,abundant connotations, rich and vivid characters,aesthetic views ofhumanity,civilian narrative style and discourse and proper use ofartistic skills all exhibit the author's originalmind and strong aesthetic value,and show his artistic achievements in novelwriting.His aesthetic value of art is especially hidden in the narrative strategy and text structure.In the novel,the author adopts the aesthetic view of humanity and a narrative style combining the third person narration with the first person narration,thus forming an unprecedented construction mode of the three coexistent texts which are respectively named as"the core text","full text"and"intermediary text".The three texts interactingwith each other form a polyphonic effect,thus producing the artistic tension and rich connotations.The Nanny,a very importantworks in both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and left-wing literarymovementwhich initiatesWei Jinzhi's" revolutionary humanity"writing style,opens up a new field of vision of the left-wing novels.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Wei Jinzhi;The Nanny;text analysis
I206.6
A
1008-293X(2015)02-0067-08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5.02.014
(责任编辑 林东明)
2015-03-15
刘家思(1963-),男,江西宜春人,绍兴文理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刘 璨(1989-),女,江西宜春人,绍兴文理学院元培学院教师,主要从事英语文学与中外文学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