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震宁
(韬奋基金会,北京100009)
往事·熟读·寻好处
——“开卷有益”三题
聂震宁
(韬奋基金会,北京100009)
本文从作者自身的读书往事谈起,主要回忆中学以后的读书经历,认为人生须得熟读几本好书,多读、熟读、识破;开卷读书须先寻其“好处”,避免“挑剔性阅读”。
开卷有益 文学名著 挑剔性阅读 全民阅读推广
1963年的秋天,我从广西宜山县小学考进宜山县中学。与几乎所有从小学升入初中的同学一样,由于陌生进而好奇、向往的缘故,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激动。那时我看中学里的许多东西都有新鲜的感觉,其中人手一本的校图书馆借书证,便很是让我激动了好几天。
在一个阖家难得有余钱来买书的贫民少年的眼睛里,校图书馆不啻是一份“免费的午餐”;而在一个阖家难得有余钱来买书却又做着作家梦的贫民少年的心目中,学校图书馆简直就是遍地金银的太阳山了。我那时就是这样一个贫民少年。
原先的小学没有图书馆。宜山县城的公共图书馆借书部只有大人们才能问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它垂涎。当时我惟一可以免费阅读的地方就是县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室,终于比不得借书回家那么自在。曾经见到间或有一两个年纪同我相仿的少年,在图书馆借书部里帮忙,我心里的羡慕之情难以言表。我猜度他们肯定享有借书的特权。于是我生出一个念头:暑假、星期天为图书馆义务做工,换取借书权利。然而,显然这是痴心妄想。我家大人在县城无权无势,无什么关系,无比庄重的图书馆干部,哪里可能信得过我!及至长大后,读东晋学者“抱朴子”葛洪(284-364)的《西京杂记》,卷二里记叙“凿壁偷光”的匡衡(生卒年不详)曾经为人做义工而“愿得主人书遍读之”,竟有认同感,不禁唏嘘。
终于,我也能到图书馆免费(多么重要的免费!)借书看书了,真是快乐莫名!这标志着我的长大,我是中学生而不再是小学生了,证明我的人生又获得了一种权利。还有,能够免费借书看书是多么合算,能够想借什么书就借什么书又是多么好玩,而图书馆的书是如此之多又是多么令我大开眼界。很重要的是,那时我正做着作家梦,万千图书愈发让我这个做梦的少年热血沸腾、想入非非。
学期开学的最初几天,图书馆未曾开门。在期盼中,我偶尔路过图书馆的窗前,踮起脚窥探窗里那些密密匝匝、齐齐整整的书籍,油然生出肃穆、景仰的感觉。尽管所谓的学校图书馆,只不过是校园里两间相当偏僻简陋的平房教室,让现在的人来看,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出我当时那种感觉的。可是没办法,我当时就是觉得它妙不可言,大有顶礼膜拜之意。
我非常快乐地等待着开馆借书的时刻。记不得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开馆。我跟着高年级同学,亦步亦趋,学着检索书卡,填写借书证。有些熟悉的书目是自己想看的书,然而寻思全然不必着急,日后自然可以慢慢消受,一一翻了过去,颇有些如入芝兰之室的满足感。煞有介事地翻了一遍,踌躇之中,忽然就选中了英国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Ethel Lilian Voynich,1864-1960)的长篇小说《牛虻》,是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在平生头一回借书的全过程中,我的兴趣极浓。直到办妥借书手续,从说客家话的图书管理员李老师——一位胖胖的老先生的胖手中接过那本沉甸甸的书时,激动的心情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借书的生涯。五年多的中学生活及近七年的插队知青岁月,借图书馆的书,借同学的书,借同学家里的书,借朋友的书,借“禁书”深夜偷着看,借尚未成书的如《第二次握手》《梅花党》之类的传抄本等等。因为家贫而好读书,何以解忧,惟有借书。借书之事于我是乐此不疲。清代文学家袁枚(1716-1797)说“书非借不能读”,在我而言,实在是非借就没有书读,完全是另一回事。
记得第一回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还给我带来过一点麻烦。《牛虻》确实好看,玛志尼党人的革命斗志回肠荡气,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凄婉孤绝,于是上课偷看是自然的了,而被老师发现并且没收也很自然。没收书的是教俄语的女老师,她姓廖,年轻而漂亮,白皙的脸上,写着清纯。廖老师一遍又一遍地让全班同学发俄语的浊辅音、清辅音和弹舌音,我觉得我不成问题,又觉着枯燥,便低头看《牛虻》。忽然就有一只手从我的身后把书抄走了。是廖老师!当时我吓了一跳,满脸发烧。不过,吓我一跳的不仅是她的突然袭击,还在于,她作为堂堂正正的执法者,不知为什么也涨红了脸。她拿着书就走开了。她什么也没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现在想来,那时廖老师也就二十二三岁,大学刚毕业,做老师还没“满月”,首次“课堂执法”没收同学的书,对于她也是够紧张的了!
课后,我自然十分忐忑,整天惶惶如无助的羔羊,既担心来自廖老师疾言厉色的教训,更怕此事交到十分严肃的班主任手上,还担心书被没收,我可是绝对没钱赔图书馆,而且借书证要不回来也是十分糟糕的事情。还算好,事没过夜,晚上自习课,廖老师把我叫出教室。她手里拿着我的书,和颜悦色地问我:“聂震宁,喜欢《牛虻》吗?”我低着头轻声答应了。她依然和悦地问我:“这是一本好书。能不能上课时不要看?”我赶紧又轻声应下了。于是书便递到我的手上。当时我真是既感动又感激。自那以后,我再没有在廖老师的课堂上捣乱过。至于在别的老师的课堂上,还是少不了要偷看课外书的。因为当时大多数同学都爱偷看课外书,是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但面对廖老师,我就是可以抵御住那些小说故事对我的吸引力。因为,我始终觉得有责任不要让她为我感到难过。
多少年后,我在漓江出版社主持过《牛虻》另一译本的出版。书出版后,忽然就想起离校后三十年来没再见到过的廖老师。她给我留下的是永远年轻、漂亮、清纯和和悦的形象。我想,能不能送一本书给她呢?但我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我们中学毕业后不久,就听说她也离开了那所中学。后来又似乎有同学说起她早已随丈夫移民去了印度尼西亚。既然如此,要赠书给廖老师的念头只得放下,收了起来。
唐代大诗人杜甫(712-770)的诗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算得上是古今影响力最大的读书名言之一。不过,人们对“读书破万卷”一句的理解,大体上局限在“万卷”乃至更多的书籍数量上,以为无非是强调一个人读书要很多,而对句中“破”字大体是忽视的。清初学者仇兆鳌(1638-1717)在《杜诗详注》中对这一名句做了三种解读:一是“胸罗万卷”之意;二是“书破,犹韦编三绝之意。盖熟读则卷易磨也”;三是“识破万卷之理”。简言之,就是在读书上多读、熟读、识破三个层次。
多读、熟读、识破,也可以看成读书的三个境界。
在通常情形下,大凡谈到读书,人们往往首先主张多读,继而强调读懂———识破,至于熟读的主张说的并不多,甚至往往被忽视。多读,乃是一般要求,在当今书多如鲫的时代,已经很难考量一个人读书的多寡及其必要性。读懂——识破,当然是读书的高境界,是一个不断追求的过程,对于读书主要是为了爱好、修养甚至休闲而非专业研究和实用需求的人,也不一定要在识破上过于费劲。熟读,却是对所有读书的人都是一个比较实在的要求。把一本书读熟,经过努力不仅可以做到,而且也是很有意思的成果。读一本书,倘若真能做到熟读,那么,对书内容的理解必定深入以至接近识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是《三国志》中一句名言,流传很广,此处“见”字读作“现”,即指熟读之后,书籍中的许多意思会逐渐呈现出来。
好书宜熟读,这几乎是古今中外读书人比较相同的体会。古人称:“《文选》烂,秀才半。”即指熟读《昭明文选》,可以成就半个秀才。北宋文学家苏轼(1037-1101)的读书体会则是“故书不厌百回读”。古人作诗秘诀:“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所说更是大实话。其实,眼下倘有熟读唐诗三百首的人士,吟哦不绝,不用作诗都要羡煞人。这就是熟读的好处。
我一直记得现代剧作家曹禺(1910-1996)关于熟读名著的一段经验之谈。他曾给文学青年们讲如何文学创作。讲完后,有听课的青年作者请教,请他用最简短的几句话告诉大家,究竟怎样才能学会文学创作。他说:你熟读一部或者几部你最喜欢的文学名著,装在肚子里,差不多也就会写作了。如此说来,熟读名著,几乎可以培养出一个有模有样的作家来。
熟读书籍,当然要勤读、重读再三。英国哲学家、散文家培根(1561-1626)就主张“不多的几部书则应当全读、勤读,而且用心地读”。几年前我在文章中曾经介绍过一个来自美国的读书故事。《纽约客》杂志的电影评论家大卫·丹比(David Denby)在48岁时,忽然面对习以为常的小康生活不安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只读新闻和时髦书籍以及各种杂七碎八文章的人。于是他回到了30年前读书的哥伦比亚大学,像18岁的大学生一样,重读在西方文明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经典著作。
在重读这些经典著作的过程中,大卫·丹比毫无疑问地获得了过去不曾有过的启悟和心得。他把重读经典著作的过程和心得体会写成了笔记,也记下了如见故人的亲切感受,记下了新鲜不已、心动不已、快乐不已的感觉。后来他把这些读书笔记结成集子,以《伟大的书》的书名出版,问世后成为《纽约时报》推荐的一本畅销书。2003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曹雅学女士的汉译本,好像在我国图书市场上销得也还不错。
书宜熟读,但熟读的一定得是好书。我们提倡熟读有价值的书,既可以是通常所说的经典和名著一类的书,也可以是一本或几本优秀的专业类书,甚至可以是一些高质量的知识普及书籍。但必须是同类书中的精品。只主张熟读,而不问书籍之优劣高下,以至于去熟读诸如《厚黑学》一类容易造成价值观误导的书,熟读许多既假话连篇又无高雅趣味的书,熟读内容质量很不靠谱的书,实在是对自己有限生命的糟践。
熟读须得好书,且一定是自己喜欢的好书。这是曹禺传授写作奥秘的要点,也是读书人读书的基本点。排除社会功利的目的,作为人生修养的重要手段,读自己喜欢的书是最基本的要求。对于自己没有兴趣的书,其书再好我们也难以读好、读熟。在读书上,哪里有兴趣,哪里才会有阅读,哪里才会有记忆。当然,兴趣可以养成,但需要主客观的修养和一致。总之,在选取需要熟读的书籍时,兴趣实在是不可或缺的。否则,硬着头皮去读,强行去读,再读也熟不起来的。
作为一个爱好读书的人,不妨多读、泛读,随意去读,但最好能选一本乃至几本自己喜爱的好书去熟读,受益必定多多。一个读书人,一生熟读几本好书,只要下一点决心,总还是能做得到的。
记得在上世纪70年代初,在读书上我曾经有过一个读书的误区———喜欢挑剔,专挑所读之书中自以为不足之处。往往是,当别人如数家珍般地复述某本书的好处时,我却习惯数落那本书的不足:如果是小说,就会挑剔情节、细节的合理性;如果是学术理论书,就会攻击某一个观点或者某一处推论不严谨;如果是传记,则会嘲笑某处描写的不准确,等等。
这个“读书怪病”带来的严重后果是,在农村插队劳动时,有时知青伙伴们一起扎堆聊天,遇到别人津津有味地说起某一本书有意思的地方,我自然就要说它的毛病,弄得对方一时就沉默下来;有人说起另一本书幽默的妙处,大家正一起乐不可支,我的毛病往往会让我出来挑剔这本书的问题,非让大家刚刚绽放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不可。无奈那时我读的书比较多,又无奈我挑剔的能力比较强,那时我们那一带知青所读的书几乎都逃不过我那机关枪的扫射。被我扫射过的书也记不清了,记得大约有外国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复活》《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别尔金小说选》《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毁灭》《铁流》等,中国小说有《暴风骤雨》《青春之歌》《解放区小说选》《欧阳海之歌》及“四大古典文学名著”等,理论书也有《进化论及伦理学》《物理学的未来世界》《众神之车》等。
后来回想起来,我这做法实在是讨人嫌。就像众人聚餐,上到桌前先不说这些菜好吃,抢先就说这些菜不好吃,或者一面吃一面埋怨菜品太差,实在倒人胃口,添堵。何况,我们那时也就刚刚念完初中,能真正看得出中外名著的什么毛病来?真正看出来的只能是我的毛病。它闹得我后来对许多名著的高妙之处记得不清不楚,弄得不明不白。东晋大诗人陶渊明(352或365—427)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我当时却是“每有挑剔,便欣然忘食”,根本就是一些笑话。行家一针见血地指出,像我这种阅读态度,其实是一种“挑剔性阅读”。也许这是在那大批判年代落下的时代病。
我这个读书的毛病渐渐有所收敛,起初是知青伙伴们不断用白眼和沉默来抗议我,人家都快不理睬我了,我只好讪笑了之。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先是写了些小说,也许体会到写作的不易,“事非经过不知难”吧,渐渐也就没有了犯“挑剔性阅读”毛病的闲心。再后来,又做了文学刊物编辑,每个月总要从一大堆来稿中挑选出一些能够发表的稿子,还要在中间选拔出值得放在头条、二条的好稿,我这挑剔的毛病这才差不多彻底放下。试想,如果我只一味地挑剔,哪里去找十全十美的稿子呢?那全编辑部就没法完活。
从我阅读态度的变化,似乎可以看出,“挑剔性阅读”不仅是一种时代病,也是一种人生态度的毛病。挑剔与不挑剔,与人生阅历不无关系。
1936年11月18日,鲁迅先生(1881-1936)去世方一个月,新月派女作家苏雪林(1897-1999)写信给胡适(1891-1962),发泄对鲁迅的不满。12月14日,曾被鲁迅骂为“焦大”的胡适回信责备苏雪林说:“我很同情你的愤慨,但我以为不必攻其私人行为……凡论一人,总须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早年的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之作。”这也算是胡适先生对于“挑剔性阅读”的一个回应,宣示了自己的一种人生态度吧。
著名教育家蔡元培(1868-1940)执掌北京大学,主张“兼容并包”,造成许多不同社会主张、不同学术出身、不同个性的学者荟萃于北京大学。提倡白话文的和反对白话文的,主张弘扬国学国粹的和主张全盘西化的新派老派学者互不相让,让青年学子目不暇接,兼听百家,各得其所,各有收获。特别是拥护过张勋“辫子党”的辜鸿铭(1857-1928)和支持过袁世凯(1859-1916)复辟的刘文典(1889-1958)也都被聘为教授,有人对此强烈反对。蔡元培为此对学生们说了一席意味深长的话:“我希望你们学学辜先生的英文和刘先生的国学,并不要你们也去拥护复辟或君主立宪。”蔡校长的教诲对“挑剔性阅读”的人们实在是一个最为智慧的劝导。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而改之。”孔子这一训诫,自古以来一直为人们所悦纳。读书如人生,道理就在于:则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而改之。
前两年读过一本《1978—2008:私人阅读史》(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09版),其中1956年出生的知名电视人王鲁湘回忆自己在大学时代,把著名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朱光潜先生(1897-1986)翻译的黑格尔的《美学》(共有三卷四册),是“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之一,“读得非常仔细,自以为是地在正文和注释中挑出了四十多处在翻译上和表述上值得商榷的地方,还整理出来,给商务印书馆寄出了一封信,托他们交给译者朱光潜先生。”王鲁湘这段话里特别用了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嘲,可见他对自己在学生时代曾经的读书方式是有所反省的。
如此看来,“挑剔性阅读”不只是我们那个时期的时代病,是一个人生态度问题,还是人们阅读的前提要求。读书要虚心,这是学习一切知识的不二法门。宋代大儒朱熹(1130-1200)说得好:“读书有个法,只是刷刮净了那心后去看。若不晓得,又且放下;待他意思好时,又将来看。而今却要说虚心,心又如何解虚得。而今正要将心在那上面。”有人将朱子读书法归纳为六条,计有: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咏,切已体察,着紧用力,居敬持志。这里说的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方法,即“虚心涵咏”和“切已体察”,亦即先有“虚心”后才可能用心去仔细“体察”。
1943年,时在蒋介石(1887-1975)手下做幕僚的徐复观(1903-1982),有一次拜见著名哲学家、“新儒家”大师熊十力(1885-1968)时,请教该读点什么书?熊先生推荐了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1619-1692)的《读通鉴论》。徐复观说这本书早已读过。熊十力听后毫不客气地说,你当时并没有读懂,应予再读。过了些时日,徐复观再见熊十力,说他读出了《读通鉴论》中许多不能同意的地方。熊十力听后当即怒喝道:
“任何书都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你为何不先看好的地方,却专门去挑坏的?这样读书就是读了百部千部,你会受到书的什么益处?读书是要先看出他的好处,再批评他的坏处,这才像吃东西一样,经过消化而摄取了营养。譬如《读通鉴论》,某一段该是多么有意义,又如某一段理解是如何深刻,你记得吗?你懂得吗?你这样读书,真太没有出息!”
这番怒喝对于徐复观不啻是醍醐灌顶,他后来回忆道:“这对于我是起死回生的一骂。”徐复观后来与唐君毅(1909-1978)、牟宗三(1909-1995)等学者一道推动了儒学现代化研究,并被称为继熊十力、梁漱溟(1893-1988)等齐名为“新儒家”的代表学者,应该与熊十力所授得当的读书、研究之法有着极大的关系。要知道,熊先生是多么自负的一个学者啊,他曾拍着桌子道:“当今之世,讲晚周诸子,只有我熊某能讲,其余都是混扯!”
熊先生与现代小说家废名(本名冯文炳,1901-1967)在北京大学都是以认死理著称的大名士。两人经常探讨佛经,每每意见不合就会争得面红耳赤,声音越辩越高。一日,两人身着单衣,在一间屋里高声辩论,正辩到紧张时刻,忽然声响全无。众人忙去探看,发现二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互相卡住脖子,一时都发不出声音来。就是这样一位狂放得几近疯癫的大学问家,如此自信的大名士,却谆谆叮嘱学生读书“读书是要先看出他的好处,再批评他的坏处”——个中道理,实在值得我们深思!
〔1〕聂震宁.舍不得读完的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2〕聂震宁.全民阅读与出版人的责任[J].出版参考,2007(13)
〔3〕聂震宁.读书是一个人生命的需要[J].秘书工作,2011(5)
〔4〕聂震宁.现代阅读的悖论[J].图书馆杂志,2016(1)
Three Things about“Reading Enriches the Mind”
Nie Zhenning
The paper starts from the author’s own reading experiences,and mainly recalls reading stories after middle school.The author believes it is necessary to read a few good books carefully,reading more,reading deeply,and seeing through the meaning.Readers should seek for good things while reading books to avoid“picky reading”.
Reading enriches the mind;Famous literary works;Picky reading;Nationwide reading
G252.17
A
聂震宁,男,韬奋基金会理事长,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名誉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