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CTE翻译能力模式和译本质量评估
——以《勇敢的船长》的翻译为例

2015-04-09 11:43高存张允
山东外语教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波士顿译本双语

高存, 张允

(1.天津商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134;2.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 3.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PACTE翻译能力模式和译本质量评估
——以《勇敢的船长》的翻译为例

高存1,2, 张允1,3

(1.天津商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134;2.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 3.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英国最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鲁德亚德·吉卜林的长篇小说《勇敢的船长》(Captains Courageous),在如何从道德教育的层面创作出高质量的儿童文学上,堪称典范,至今已拥有不下10种中文译本。这些译本是否都能从意义和风格两方面再现小说的精髓?本文选取译者翻译能力这一维度,将西班牙PACTE小组的翻译能力模式应用于小说译本的质量评估,特别是其中典型误译的评析之中,增强了误译评析的科学性,对译者翻译能力的习得具有启发作用。

PACTE翻译能力模式;翻译质量评估;《勇敢的船长》

1.0 《勇敢的船长》的翻译

英国最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鲁德亚德·吉卜林最早于1896年在美国《麦克卢尔》杂志上以连载形式刊载的长篇小说《勇敢的船长》(Captains Courageous),以其惊心动魄的海上历险情节和瑰丽壮阔的海景描写,彰显了作家“观察入微、想象独特、气概雄浑、叙述卓越”(诺奖获奖词)的独特写作风格。而在如何从道德教育的层面创作出高质量的儿童文学上,这部小说也具有很大的启发作用。正因为如此,该小说也借助“翻译”的翅膀,为中国的青少年读者开启了神奇的想象之门。至今,它已拥有了不下10种中文版本,其巨大的读者市场可见一斑。(吉卜林,2013:译者序)

我们在为其长盛不衰的生命力赞叹之余,也在从翻译的角度思索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数目繁多的种种译本是否都能从意义和风格两方面传神地再现出这部小说的精髓?在这样一部具有积极的启迪与教育意义、在意识形态与诗学观上均顺应主流的小说翻译中,译者个人的翻译能力便跃升为决定翻译质量的主要因素。本文正是选取译者翻译能力这一维度,将具有较强解释力的PACTE翻译能力模式,应用于小说译本质量评估中最重要的领域——误译的评析之中,以增强对误译评析的科学性和可信度,同时也对译者翻译能力的习得与养成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2.0 翻译能力与PACTE翻译能力模式

什么是翻译能力,至今尚没有人给出明确清楚的答案(谭载喜,2012:114),对其所包含的具体内容认识也并不统一。(仝亚辉,2010)威尔斯(Wilss)是西方学者中较早提出翻译能力组成的学者,他认为,翻译能力包含第一语言能力(L1 competence)、第二语言能力(L2 competence)和超语言能力(supercompetence)。皮姆(Pym)从行为分析的角度将翻译能力定义为同一源文本生产多种译文本的能力和遵从特定翻译目的和读者需求,选择合适译文本的能力。(王传英,2012)诺德(Nord)认为,“翻译文本能力”包括元能力、文本生成能力、文本分析能力、文本比较能力。纽伯特(Neubert)则认为它包含了语言能力、文本能力、主题能力、文化能力、转换能力。马肯切(Mackenzie)指出,翻译能力不仅包括语言文化运用能力,而且包括沟通能力、计算机运用能力、营销能力、管理能力。(谭载喜,2012:114)

国内对于翻译能力进行的研究中,较有代表性的主要有杨晓荣、蒋秋霞、权晓辉、刘宓庆、文军、戴忠信、刘军、苗菊、王树槐、王若维、刘和平、李瑞林等。(张瑞娥,2012)黄子东,冼景炬,刘宓庆认为翻译能力是双语能力、双文化能力、创造能力、思考能力、表达能力、语言之外的能力和转换能力。(谭载喜,2012:114)谭载喜则在基拉里(Kiraly)对“译者能力”界定的基础上,将对译者或翻译专才能力的界定拓展为:“译者或翻译专才所必须具有的包含了所有基本项的翻译能力。”作为基本项的子能力包括四种,即认知能力、相关双语能力、技术辅助能力和转换能力。(同上,2012:115)

综观国内外对于翻译能力的研究,以PACTE小组(西班牙巴塞罗那自治大学翻译系翻译能力习得与评估过程研究小组)在该领域研究的成果最丰,贡献最大。近年来,该小组一直致力于从整体的角度出发,用实证-实验的方法,研究翻译能力的性质和习得。PACTE将翻译能力定义为“从事翻译所必备的潜在的知识系统”,并建立了翻译能力模式,包括译者的工具

使用能力(instrumental sub-competence)、策略能力(strategic sub-competence)、翻译专业知识能力(know ledge about translation)、双语能力(bilingual sub-competence)、语言外能力(extra-linguistic sub-competence)这五个子能力和相关的心理 -生理因素(psycho-physiological components)。(PACTE,2011:33)

本文拟运用PACTE翻译能力模式对《勇敢的船长》译本进行质量评估,并聚焦于最能直接体现翻译质量、并在其评估中占权重最大的领域——误译,把译本中典型误译的分析与模式中的各项子能力结合起来,揭示造成这些典型误译背后的真正原因,即译者相应翻译子能力的缺失。

3.0 《勇敢的船长》译本中的典型误译与翻译子能力的缺失

PACTE小组从翻译能力模式的五个子能力中进一步细化出翻译专属能力(translation-specific competence),即策略能力、工具使用能力和翻译专业知识能力。(PACTE,2011:33)与传统的翻译评估中主要依赖“专家的直觉”(expert intuition)(Gutt,2004:19)、围绕译者双语能力进行评析的做法相比,从翻译子能力和专属能力的角度对译文质量进行评估,从根本上将普通的双语学习者与作为特殊双语学习者的译者区分开来,使得结论更为全面、客观、科学,而译本评估中反映出的译者相应子能力的缺失,对于译者翻译能力的培养与习得,具有较强的针对性与借鉴性。下文中笔者拟从翻译专属能力及其它各项子能力入手,逐一对典型的误译进行评析。

3.1 工具使用能力和策略能力的欠缺

工具使用能力主要指翻译过程中对文献资料、信息和交际技术使用的过程性知识,具体体现为对词典、百科全书、语法书、文体书、平行文本、电子语料库和搜索引擎的使用知识。策略能力则指确保翻译过程的有效进展和问题顺利解决的过程性知识。该能力主要体现于对整个翻译过程的控制之中。译者一旦具备了相当的策略能力,便能计划翻译全程、选择最切合的方法实施翻译项目、对翻译的过程与翻译达成的部分结果进行评估、激活其它翻译子能力、弥补翻译中出现的不足、识别翻译中的问题并能采取相应步骤解决问题。(PACTE,2011:33)这两种能力同时也被致力于对翻译能力习得进行纵向发展跟踪研究的TansComp小组(翻译能力研究小组的简称)列为翻译专属能力(O’Brien,2011:7),其核心地位不容置疑。而《勇敢的船长》几个中译本中最具典型性、篇幅跨度最大的一个误译,便暴露了译者这两种能力的缺失。请看原文:

(1)Ready?Also arrange with Lake Shore and Michigan Southern to take“Constance”on New York Central and Hudson River Buffalo to Albany,and B.and A.the same Albany to Boston.Indispensable I should reach Boston Wednesday evening.Be sure nothing prevents.Have also wired Canniff,Toucey,and Barnes.—Sign,Cheyne.

Now then.Canniff,Toucey,and Barnes,of course.Ready?Canniff Chicago.Please take my private car“Constance”from Santa Fe at Sixteenth Street next Tuesday p.m.on N.Y.Limited through to Buffalo and deliver N.Y.C.for Albany...Take car Buffalo to Albany on Limited Tuesday p.m.That’s for Toucey.

Now,Boston and Albany,Barnes,same instructions from Albany through to Boston.Leave three-five P.M.(you needn’t wire that);arrive nine-five P.M.Wednesday.(Kipling,2010: Chapter 9)

这是小说的主人公哈维的父亲在最终得知哈维的下落时,迫不及待安排秘书确定的横穿美国的线路,成为后世有关铁路旅行描述的典范。小说第九章正是以此为主线,展开了对铁路沿途发生的一系列奇异冒险的记叙和瑰丽风光的描述,而切尼夫妇盼儿心切的焦急心情以及日夜兼程中心理上所承受的苦痛折磨,也将整部小说推向了情感上的高潮。因此,这段线路安排能否被准确地传达过来,对于整章,甚至是整部小说的连贯性、逻辑性、可靠性和可读性都是至关重要的。且看译本1①:

a.准备好了吗?请同时安排湖畔线和密执安南方线迎接“康斯坦丝号”,转纽约中央线和哈德逊河线的“布法罗号”前往奥尔巴尼,再从奥尔巴尼的同一个车站前往波士顿。我必须于周三晚间赶到波士顿,请务必保证此行畅通无阻。请分别电告这三条线路的经理卡尼夫、图赛和巴恩斯。落款“切尼”。

好,接下来当然是要发给卡尼夫、图赛和巴恩斯了。准备好了吗?芝加哥,卡尼夫先生。我自圣塔菲发车的私人专列“康斯坦丝号”将于下周二晚间在第十六大街车站到达,请将该车转至纽约快速列车,并转至纽约中央线,经布法罗前往奥尔巴尼……请安排周二晚间乘坐“布法罗号”前往奥尔巴尼。这是给图赛的。

现在,波士顿和奥尔巴尼,给巴斯恩的指令就和从奥尔巴尼到波士顿的指令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下午三点零五分出发(这点你不用发送),周三晚上九点零五分到达。(黑体为笔者所加)

原著的信息经过译者的“搬运”,我们不禁对切尼先生在电报中叙述的逻辑性和合理性产生质疑:首先,在线路安排上,切尼夫妇二人准备乘“康斯坦丝号”专列在经“湖畔线和密执安南方线”后,即转乘“纽约中央线和哈德逊河线”上的“布法罗号”列车经奥尔巴尼到达波士顿,他们将这个总体安排同时电告了三位铁路经理。可是接下来在分别致电三位经理时,切尼先生似乎改变了主意,安排将“康斯坦丝号”“转至纽约快速列车”,此时,他没有按照原计划换乘“布法罗号”列车,而是到达了一个与该列车同名的城市——布法罗,然后再前往奥尔巴尼。在随后的行程中,“纽约快速列车”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出现的“布法罗号”列车,载着夫妇二人继续前往奥尔巴尼。列车转乘中出现的种种“差错”我们暂且不做分辨,但对译本中出现的一个至关重要的矛盾点,无论是读者,还是译者都无法回避:这段译文明确告诉读者,切尼夫妇是中途离开“康斯坦丝号”专列,转乘“布法罗号”列车到达波士顿与儿子哈维见面的,这与该译本后两章中“‘康斯坦丝号’专列到达波士顿”的故事情节严重不符。

另外,该译本呈现出的路线中还存在着几处显而易见的逻辑或表达不通之处:“布法罗”(文中划线部分)一词在译文中时而是列车的名称,时而又成了城市名,是巧合,是偶然,令人迷惑;首段中“再从奥尔巴尼的同一个车站前往波士顿”的表达,刻意强调从同一个车站出发,不仅未传达任何有用信息,还有画蛇添足之嫌,令人生疑;第二段“将该车转至纽约快速列车”的表达中,专列如何能“转至”另一列车上,令人费解。

如果说译本1中的种种问题尚可算作失误的话,那么译本2②距原著就相去较远了:

b.准备好了吗?同时安排“湖滨号”和“密执安南部人号”,带“康斯坦赛号”经纽约中央车站和哈得孙河布法罗站到奥尔巴尼。分别通知布法罗站和奥尔巴尼站。同时安排从奥尔巴尼到达波士顿。我必须于星期三傍晚到达波士顿。要保证畅通无阻。此外,分别电告坎尼夫、陶赛和巴恩斯三站,落款“切尼”。

接下来当然要发电报给坎尼夫、陶赛和巴恩斯站。准备好了吗?芝加哥的坎尼夫站,请让

我的私人列车经由十六号专用线的圣多菲于下星期二下午挂接纽约直达布法罗的高级快车,然后挂接纽约中央车站到达奥尔巴尼站的特别快车……私人列车于星期二下午由布法罗到达奥尔巴尼,挂接特别快车。接下来发给陶赛站。

现在发给波士顿,奥尔巴尼和巴恩斯车站,重复从奥尔巴尼到波士顿的指令。下午三点零五分离站(这个你不必打电报);星期三下午九点零五分到达。

在译本2中,几乎所有的铁路路线名、列车名、车站名、甚至是铁路经理的名字,都被译者混为一谈,不分彼此。原本计划周密、精心安排、路线复杂的穿越全美之旅,在译者的笔下竟变得如此“简便易行”,因为所有的铁路线与各个线路的负责经理都被译作了车站,这次的旅行就成了“康斯坦赛号”在“湖滨号”和“密执安南部人号”的带领下,穿梭于各大车站之间。不难判断,这部分译文基本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的。由于译者对于旅行中基本元素的妄加猜测,以至后文中出现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译本中的相关情节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从两个译本呈现的状态来看,两位译者都没有完全读懂原著中所描述的路线图。在单纯依靠双语能力仍有“不能确定或心存疑虑的问题”时,他们没有“调动使用辅助工具能力与钻研能力,积极查阅相关参考资料”来解决问题(Göpferich et al.,2011:70),致使译文中出现了大量自相矛盾之处。此时,译者若具备充分的策略能力,对翻译的结果进行自我评估,识别出翻译中出现的问题并努力加以弥补,尚能确保译文的翻译质量。但译者却在没有找到确切依据的前提下,采取了推测或猜测的方法,造成翻译决策的失误。TransComp小组经过长期研究与实验证明,翻译过程中出现的臆想或猜测现象,正是译者策略能力缺失或不足的具体体现。而译者能在多大程度上避免猜测,便成为衡量译者策略能力的指标。(同上:66)虽然两个译本中都或多或少有译者猜测的成分,但相比之下,客观地说,由于译本1的译者具备较强的双语能力,其猜测成分要远远少于译本2。

从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译文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远非语言层面所能完全涵盖的,译者的工具使用能力、策略能力等翻译专属能力的欠缺才是症结之所在。当译者的双语能力不足以解决翻译中遇到的问题时,要果断决策,避免猜测,拿出钻研到底的精神,调动诸如工具使用能力等各项子能力。(Göpferich et al.,2011:66)我们循着这样的思路,充分运用搜索引擎,查阅文献资料,不难发现,该小说曾被收入《牛津世界经典》系列并由利奥尼·奥尔蒙德维教授做过详细而专业的注解。从小说名字的由来,到渔歌的来源,再到字词背后的典故,均可在该注解中查到,当然,这次行程的细节也不例外。根据注解,我们得知,小说中这一情节的安排并非作家凭空捏造,而是源自1895年7月某报纸的一份特刊。据特刊记载,当月23到26日之间,一名铁路主管为赶回波士顿看望自己生病的儿子,拟定了跨越几条铁路线的行程。原来,小说中铁路线、沿线的城市名都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吉卜林只是将其稍加改造,搬入了自己的小说之中,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性和可读性。同时,为便于读者理解,奥尔蒙德维教授还手绘出一幅路线图,途经的铁路、城市、车站,都有清晰的标注。经过对书写笔迹的辨识,并结合文本进行对照研究,便可将路线一一厘清。请看笔者的译文③:

c.准备好了吗?发:同时请安排湖岸-密歇根南方线做好迎接“康士坦姒”号专列准备,并将其顺利转至纽约中央-哈德逊河线,使其经由布法罗到达奥尔巴尼,再经波士顿-奥尔巴尼一线,由奥尔巴尼发车,开往波士顿。

好,下面当然就是要分别致电卡尼夫、托西和巴恩斯了。准备好了吗?发:芝加哥卡尼夫,我自圣达菲开来的“康士坦姒”号专列将于下周二下午抵达十六号大街站,请安排其与纽约豪

华快车对接,发往布法罗,列车将继续经纽约中央-哈德逊河一线,开往奥尔巴尼。……我“康士坦姒”号专列已与纽约豪华快车对接,请安排周二晚于布法罗发车,开往奥尔巴尼。这条是发给托西的(他负责纽约中央-哈德逊河一线)。

好,下面该致电巴恩斯了,他负责波士顿-奥尔巴尼一线,指令还是一样,只把地点改为:专列途经奥尔巴尼,开往波士顿,下午三时五分发车(这个不需要发送),务必于周三晚九时五分到达。

这样,这次横穿美国的旅程便可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由洛杉矶调来的专列先到圣地亚哥,将切尼夫妇接上车,再向东到达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然后直奔芝加哥,在那里与纽约豪华快车对接后,经湖岸-密歇根南方线,到纽约州境内的布法罗,转纽约中央-哈德逊河线,到纽约州东部的奥尔巴尼,最后经波士顿-奥尔巴尼线,到达波士顿。行程共经三条铁路线,译本1漏译了最后一条路线,并将前两条铁路线扩展为四条。译本2更是将三条铁路线均译为车站。由于两位译者工具使用能力与策略能力的不足,造成了在该情节翻译决策上的失误或失败,动摇了占据整部小说五分之一篇幅的高潮部分的根基。

3.2 翻译专业知识能力的欠缺

翻译专业知识能力是翻译的专属能力之一,主要指对于翻译本身以及翻译职业的方方面面的隐性或显性的陈述性知识,具体表现为对于翻译的功能、翻译的原则及实际翻译操作的专业性知识。(PACTE,2011:33,45)PACTE(2008,2009)经实验研究证实,该能力是区分专业译者与普通双语学习者的关键能力。小说中一些典型的误译也同样暴露了译者这方面能力的欠缺:

(2)“Jounce ye,an’strip ye,an’trip ye!”yelled Uncle Abishai.“A livin’gale—a livin’gale.Yah!Cast up fer your last trip.”(Kip ling,2010:Chapter 4)

a.“大风会把你们颠来颠去,把船上的东西都吹走,把你们的船吹得飘来荡去!”阿比昔西埃伯伯对着他们吼道,“绝对的大风——绝对的大风啊。呀!送你们踏上最后一次的旅途。”(译本1)

b.“你们在颠簸,砍去桅杆,赶快起锚!”阿比歇舅舅嚷道,“狂风来了,狂风来了,……那是你们最后一次出海捕鱼啦。”(译本2)

这里的Uncle Abishai是小说第四章中一位颇具特色的人物。他掌管着一艘脏兮兮的破船,霉运缠身、负债累累,整日疯癫癫、醉醺醺,见了人就破口大骂,发下毒咒。例文便是他在海上遭遇主人公哈维一行人航行的“海上”号时喊出的疯话。原文中的“jounce”表示“to jolt or bounce”(Pearsall,1998);“strip”表示“to remove,pull or tear the covering or outer layer from something”(Wood ford,2003);“trip”的含义为“to cause someone to lose his balance after knocking his foot against something”(同上)。

从意义转达的层面评价,在译本2中,“你们在颠簸”的译法,将原文的祈使句改为陈述句式,“砍去桅杆,赶快起锚”的表达在原文中找不到对应词,显然是误译。相比之下,译本1较为忠实地传达出原文的意义,说明译者具备了较为扎实的双语能力。但若从翻译原则的角度来评析,译本1却暴露出明显的不足之处。原文句式极短,几乎单词成句,节奏明快,用语随意,如“an’”(and),“livin’”(living)和“fer”(for)等词。译者却以拖沓冗长的句式、正式完整的用语、文绉绉的腔调,书写出一个风格错位的译本。一个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神志不清的老水手,恰逢狂风大作,在茫茫大海上隔船诅咒对方,却在译本中从容镇定地说出了“大风会把

你们颠来颠去”、“把你们的船吹得飘来荡去”、“呀!送你们踏上最后一次的旅途”这样有板有眼的话语,特别是连用两个四字词语“颠来颠去”和“飘来荡去”,文质彬彬的口吻与原来那个满嘴脏话的无赖水手完全不符。

思果曾提出译者要始终遵循翻译的三字原则——“信、达、切”,其中的“切”字,就是要求译者“能设身处地想象文章里面人物的身份、心情、口吻”(思果,2001:33),并时常反省,译文与“原文的文体、气势、说话人的身份等各方面是否做到恰如其分的地步了”。(同上:7)译者虽然双语能力过硬,但正因为缺乏翻译专业知识能力,即对相应的翻译原则的模糊认识,对翻译的结果未能及时反思,才造成了风格、口吻层面上的错位,导致翻译决策上的失误。笔者本着切合说话者身份和口吻的原则,兼顾句式与词语的省略,将例句翻译如下:

c.“刮风喽,把你们那船,可劲摇,你们那东西,都刮跑,掀他个底朝天!”阿比沙艾大叔声嘶力竭地叫喊,“大风来喽,呼啦啦——呼啦啦,啊哈哈!送你们最后一程喽。”(译本3)

3.3 双语能力与语言外能力的欠缺

PACTE小组将双语能力定义为由语用知识、社会文化知识、语法知识和词汇知识构成、确保双语顺利交流的过程性知识。语言外能力主要指隐性和显性的陈述性知识,包括常识性知识、专门领域知识、双文化知识和百科知识。(PACTE,2011:33)译者不是普通的双语学习者,而是文化间赖以交流的桥梁,稍有不慎,便会造成失误,请看下文:

(3)Getting that way.I tell you,the Leland Stan ford Junior isn’t a circumstance to the old“We’re Here”;but I’m coming into the business for keeps next fall.(Kipling,2010:Chapter 10)

a.差不多了。告诉你吧,利兰-斯坦福初级大学的环境跟“海上号”可没得比,不过我明年就要投身到生意中去自食其力了。(译本1)

b.差不多了。我跟你说,做一个利兰·斯坦福学院的三年级生不像在咱的“海上号”上,真不是个滋味,不过明年秋天我要进事务所办事了。”(译本2)

这是小说结尾处,丹与哈维分别几年后,再次重逢的问候。丹在海上打拼,哈维则去高等学府深造。那么哈维去的究竟是哪所学校呢?译本1告诉我们是“利兰-斯坦福初级大学”,而译本2却认为是“利兰·斯坦福学院(的三年级生)”。其实,“the Leland Stanford Junior”是斯坦福大学的全称,是由当年的加州铁路大王、曾担任加州州长的老利兰斯坦福为纪念他在意大利游历时染病而死的儿子,捐钱在帕洛·阿尔托成立的大学。这是吉卜林继例(1)“横穿全美之旅”的情节后,将现实事件搬入小说中的又一例。两位译者由于相关双语文化知识或常识性知识的缺乏,又缺少严谨、反思的精神,疏于查阅,以至于为青少年读者“创造”出了一所美国的“初级大学”和“学院”。更有甚者,译本2甚至忽视了“Junior”一词的大写形式,将其理解为“三年级生”,句末的“进事务所办事”也属对“the business”的误译,其不认真的态度,不求甚解、妄自揣测的做法,值得我们所有译者引以为戒。

4.0 结语

笔者选取了吉卜林《勇敢的船长》译本中典型的误译,只是想管中窥豹,揭示当前文学翻译中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即译者翻译能力,特别是翻译专属能力的欠缺。译者与普通双语学习者最大的区别便是具备问题意识,能够自我反思,发现逻辑、文义不通之处,主动调动各种子能力进行自我纠正。(Göpferich et al.,2011:66)而具备问题意识则是翻译能力提高的关键。(O’Brien,2011:8)翻译如同在大海上航行,面临无数大浪与险滩,只有处处小心,时时谨慎,瞻前顾后,时常反思,才会功德圆满,到达彼岸。

可是在当下文学名著重译之风盛行的翻译市场,译者迫于出版社巨大的压力,通常都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大部头作品的翻译。以《勇敢的船长》的翻译为例,短短一年之中,竟出现了三个译本。与其说是重译,不如说是抢译,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大大影响译者翻译能力的正常发挥,更是译者能力发展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这也许是一个更值得我们反思的问题。

注释:

①译本1为吴刚翻译的《勇敢的船长》(2012)。

②译本2为徐朴、汪成章翻译的《勇敢的船长》(2010)。

③译本3为高存翻译的《勇敢的船长》(2013)。

[1]Göpferich,S.,G.Bayer-Hohenwarter,F.Prassl&J.Stadlober.Exploring translation competence acquisition: Criteria of analysis put to the test[A].In S.O’Brien(ed.).Cognitive Explorations of Translation[C].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2011.66.

[2]Gutt,E.A.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3]Kipling,R.Captains Courageous:A Story of the Grand Banks[M].Createspace:Nabu Press,2010.

[4]O’Brien,S.Cognitive Explorations of Translation[M].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2011.

[5]PACTE.First results of a translation competence experiment:Knowledge of translation and efficacy of the translation process[A].In J.Kearns(ed.).Translator and Interpreter Training:Issues,Methods and Debates[C].London:Continuum,2008.104-126.

[6]PACTE.Results of the validation of the PACTE Translation Competence Model:Acceptability and Decisionmaking[J].Across Languages and Cultures,2009,10(2):207-230.

[7]PACTE.Results of the validation of the PACTE Translation Competence Model:Translation project and dynamic translation index[A].In S.O’Brien(ed.).Cognitive Explorations of Translation[C].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2011.33-34.

[8]Pearsall,J.The New Oxford Dictionary of English[Z].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9]Woodford,K.&G.Jackson(eds.).Cambridge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Z].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10]吉卜林.勇敢的船长[M].徐朴,汪成章译.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10.

[11]吉卜林.勇敢的船长[M].吴刚译.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12]吉卜林.勇敢的船长[M].高存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

[13]思果.翻译研究[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

[14]谭载喜.翻译与翻译研究概论——认知·视角·课题[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有限公司,2012.

[15]仝亚辉.PACTE翻译能力模式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5):88-93.

[16]王传英.从“自然译者”到PACTE模型:西方翻译能力研究管窥[J].中国科技翻译,2012,(4):32-35.

[17]张瑞娥.翻译能力构成体系的重新建构与教学启示——从成分分析到再范畴化[J].外语界,2012,(3):51-58.

PACTE’s Translation Competence Model and Translation Evaluation: A Case Study of Chinese Versions of Captains Courageous

GAO Cun1,2, ZHANG Yun1,3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ianjin University of Commerce,Tianjin 300134,China; 2.School of Liberal Arts,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China;3.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China)

As a good example of high-quality children’s literature with morally educational significance,Captains Courageous by Rudyad Kipling,the youngest British writer awarded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no less than ten Chinese versions.The concern of this paper is whether these versions can convey the essence o f the original novel both in meaning and style.The paper will apply PACTE’s Translation Competence Model to the evaluation of these versions of translation,especially to the scientific analysis of some typical mistakes in them in the hope of providing some enlightment for the

PACTE’s Translation Competence Mode l;translation evaluation;Captains Courageous

I046

A

1002-2643(2015)03-0100-08

10.16482/j.sdwy37-1026.2015-03-013

2014-05-06

本文为2012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比较文学主题学研究”(项目编号:12BWW007)的阶段性成果。

高存(1979-),女,汉族,山东郓城人,天津商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专业博士。研究方向:西方翻译理论;文学翻译实践。张允(1977-),男,汉族,山东金乡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博士生,天津商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

acquisition of translation competence on the part of the transl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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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俄译本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