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婷
(江苏师范大学 传媒与影视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2014年法国导演菲利普·弥勒带来了电影《夜莺》,该片在首届中澳国际电影节夺得最佳影片大奖,并代表中国内地出征了2015年的奥斯卡。而作为世界经典电影之一的《中央车站》更是在国际上屡获大奖,并且在当时电影业并不景气的巴西赢得票房最高纪录。也许《夜莺》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无法与这部世界经典电影相提并论,但是当我们今天重新审视这部经典电影的时候,发现中法合拍的《夜莺》与其有很多相同的元素,《中央车站》作为一部成功的合拍片,值得我们去对比分析研究,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中央车站》被很多影迷和影评人归为“公路片”,经常出现在一些描写“公路片”的文章里。“公路片”作为现代电影类型,诞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末,伴随着美国汽车工业的高速发展和国家高速公路网的全面建设,承接着“垮掉的一代”的叛逆精神。[1]作为“公路片”开创之作的《逍遥骑士》彰显的是一种文化批判精神,与主流文化是对立的,叛逆的,甚至是决裂的,是反社会、反家庭的,表现的是青年文化的征程,寻找的是自我的位置与空间,其类型开创是建立在反经典好莱坞类型基础上的。而收录在“公路片”名下的其他众多电影中,很多电影具有明显的公路元素,比如公路景观、旅途叙述,但就其实质,却不能归类为“公路片”,因为这些影片彰显的是完全不同,甚至相悖的文化精神。“公路”是一个形态,一个题材,而绝非一个单一类型概念。[2]
《中央车站》讲述了一个大人带着小孩子寻找亲人的旅途故事,笔者认为《中央车站》不能算作“公路片”,但是它借用了“公路片”的一些元素,比如电影大多数场景是发生在路上,同时有车,但并不是有车有路的电影就是“公路片”,“公路片”更重要的是其反叛的精神内核,在表现形式上是反经典好莱坞类型。因此《夜莺》就更不能被归类为“公路片”,但它们都共同借助了“公路片”的一些元素来叙事。两部影片表现的都是在旅途上,经过种种磨难,或找回亲情,或找回自我,整个旅程是一个治愈的过程。在《中央车站》中的朵拉这个人物身上更能体现这点,最开始她拥有扭曲的人格、古怪的脾气,慢慢在这个“治愈”的旅途中,她开始忏悔,实现心灵的救赎,甚至影片还为她安排了一场浪漫的表白,这个曾经脾气暴躁、心灵扭曲的女人也开始变得温柔,善解人意。许多家庭伦理电影影片都喜欢借用旅行、出行或者度假的方式,来化解人际冲突,治愈破碎的关系[3]。通过回广西老家这个旅程,《夜莺》中爷孙、父子之间的隔阂得以化解,同时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得以挽救,实现了大团圆的结局。
电影《夜莺》和《中央车站》主要按照线性顺序时间结构时空。《夜莺》中爷爷因为兑现逝世妻子的承诺奔赴广西老家,一路上经历了坐错车、迷路、崴脚种种磨难,最终到达广西老家完成对妻子的承诺,这是顺序叙事时间。《中央车站》中约书亚的妈妈出车祸死去,靠给人写信谋生的朵拉带着在里约热内卢没有其他亲人的约书亚开始漫漫寻亲之路,这也是顺序叙事时间。
空间场景多发生在路上,如火车、汽车上或者交通枢纽,这使得影片具备了一些“公路片”叙事元素,《夜莺》中从高楼耸立的北京到恬静美丽的广西田园风光,一喧嚣,一清新,带给观众对在路上的无限想象。
《夜莺》中爷爷朱志根领着孙女任幸进行一场温情的回家之旅,《中央车站》中退休教师朵拉带着小男孩约书亚进行一场艰辛而又温情的寻根之旅。两部影片的主人公设置都是采取一大一小、两个年龄相差甚远的人,进行一场旅途,这就给观众提供了两个视域。一个是小孩子的视域,他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对他们所不了解的社会也不会意识到危险。一个是大人的视域,他们知道社会的险恶,他们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尽管他们有时自己也做不好。比如《中央车站》中的朵拉教育约书亚不要偷东西,自己却事后偷商店的食物。
一般来说采用单线的叙事方式讲故事可以使观众更容易理解电影所讲的故事,但是同样会使故事显得过于单薄和平面化。电影《夜莺》采用的是单线叙事的方式。爷爷朱志根为了兑现对逝去妻子的承诺,决定带着那只养了18年的画眉从北京赶回广西老家,在妻子坟前将那只鸟儿放走,孙女任幸因父母忙暑假无人看管,加入其中,由此展开了一场二人温情的回家之旅。影片为了避免单线叙事过于单薄,增加了故事的外在张力,设置了多重矛盾来使影片故事更加饱满。《夜莺》的主要矛盾设置如下:
第一,爷爷朱志根与儿子崇义之间的矛盾。从孙女三岁时在花鸟市场差点走失的那一天起,从农村来到北京工作的爷爷就与儿子再也没有说过话。父子之前的矛盾绝不仅仅限于一次孩子的走失。儿子一家三口住在现代的北京高档小区,爷爷一个人住在古老的北京四合院,象征着中国现代社会中两代人之间难以调和的情感冲突和代沟。
第二,儿子崇义与儿媳倩影之间的矛盾。夫妻两人多年忙于工作,各有自己的事业,并且做得还不错。儿子崇义是北京最好的建筑设计师,儿媳也是白领,但是他们的爱情缺乏沟通,已经变得枯萎,这个在别人眼里幸福美满三代同堂的都市家庭,早已濒临解体,以至于后来儿子崇义提出要离婚。
第三,爷爷朱志根与孙女任幸之间的矛盾。一开始孙女任幸很排斥和爷爷一起回老家桂林,但是经过了一场奇妙的旅程,从北京到阳朔,一路田园风光,爷孙俩遭遇了迷路、丢包、崴脚、露宿山洞等挫折,孙女开始依赖爷爷,喜欢爷爷。
电影《中央车站》则是采用了双线的叙事方式,一明一暗。朵拉帮助约书亚寻找父亲是一条明线,进行这场旅程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寻找父亲;朵拉在一路寻找的过程实现自己的心灵救赎,找回自己是一条暗线。事实上,在这部被誉为“世界最好看的电影之一”的电影中,它的暗线叙事以及所表达的主题要远比明线出色得多。
寻根、回归、成长是两部电影共同的主题,但是各自寻找、回归的东西略有不同。
电影《夜莺》中的爷爷在寻根,广西老家是他的根,尽管儿子出息了,事业有成,爷爷也算衣食无忧,但是爷爷依旧选择了“从哪儿开始,就在哪儿结束”。爷爷朱志根的归根思想是中国人对“家”的传统理解,有根的地方才是家,在外面的世界打拼一辈子,依旧惦记着老家,怀念着那份悠闲自在,散个步,听听鸟儿唱歌,同邻居唠嗑也是极好。电影《中央车站》的广告这样写着:“一个孩子在寻找他的家,一个女人在寻找她的心,这个国家在寻找它的根。”约书亚在寻找未曾谋面的父亲,这是寻个人的根。上个世纪90年代的巴西形势十分混乱,众多巴西青年选择背井离乡寻找机会,巴西变成一个迁居者的国家。由此引起的社会动荡和人们心理的失衡可想而知,人们渴望去寻找一个支点,这就是需要国家对自我重新定位,寻找国家的根基,[4]整个影片的情感迅速从个人情感上升到国家、民族情感的高度。
《夜莺》所展现的是亲情的回归,是家庭的回归,是孩子纯真天性的回归。爷爷朱志根和儿子崇义在广西老家冰释前嫌,唤回浓浓亲情;古灵精怪的任幸买回不会叫的鸟儿,请求父亲回家教鸟儿唱歌,父亲回家,这是家庭的回归。同时原来娇生惯养、有些任性的孙女儿在大自然的感化下,慢慢找回孩子本应有的纯真和善良。《中央车站》中,朵拉帮助约书亚寻找父亲,虽然最终没有见到自己父亲,但是找到了哥哥们,找到了一个家,实现了亲情的回归。朵拉带着约书亚经历了种种磨难,慢慢找回关于善良的一面人性,实现自己心灵的救赎,这是人性的回归。从最开始不喜欢这个“调皮”的孩子,甚至将他拐卖掉换回一台电视机到最后的真心对待约书亚,帮他寻找亲人。
成长一直都是电影中常表现的主题之一,同样在这两部大手牵小手的影片中都表达了成长的主题。在一开始,孩子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同时他们又有些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但是随着旅途的一路进行,经历种种磨难的考验,他们在成长,他们学会理解人、关心人,他们学会了感恩。这两部影片又不单单是表现孩子的成长,同样作为主角的大人们也在成长。《夜莺》中不肯道歉认错的爷爷旅程结束后终于开口为孙女差点走失的事情道歉,儿子崇义和儿媳开始反思自己,重新开始,他们同样在成长。《中央车站》中约书亚在成长,朵拉更在成长,这段旅途大人们和孩子一起成长,不管多大年龄,每个人在每一段路程上都在成长,所有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路上发生了,这也是路上题材电影的魅力之一。
《夜莺》是中法联合摄制的,取景主要是在我国广西地区,导演是法国人,之前拍摄了《蝴蝶》为中国观众所知。整个创作团队百分之八十都是中国人,而美术、配乐、后期在法国完成。在这一次的中法联合摄制的影片中融入的中国以和为贵的传统思想,提倡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都要和谐相处。在制作技术上则借鉴外国的先进技术,比如整个影片的调色,整个影片视觉上充满了张力,广西一路上的美景尽收眼底,每一帧截取下来都是精美的桌面。同样《中央车站》也是一部合拍片,由巴西导演瓦尔特尔·萨列斯执导,由巴西、法国、西班牙和日本联合摄制,陆续在二十几个国家上映,反响热烈。
电影是一门现代艺术,19世纪传入中国,随着中西方语言文化的交流与传播的加强,电影也融入这种交流和碰撞中,体现出一种中西合璧的时代性和国际性风采。20世纪80年代以来两岸三地电影创作的实践表明,把纵向继承和横向借鉴结合起来是华语电影走向世界的一条不错的出路,将民族美学传统和西方电影语言和美学风格融汇起来,并把两种不同的文化融入其中,求同存异,使华语电影既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风格,又有鲜明的时代意识和国际风采。[5]
总之,经典作品值得重温学习,以上讨论将这两部不同世纪的作品进行碰撞,主要从电影类型、电影的叙事元素、电影主题三个大的方面来进行对比分析研究,寻找它们的异同点,从这两部同是合拍片的电影中找到一些对未来华语电影发展之路的启示:跨国联合摄制不是华语电影走向世界的唯一出路,但是个不错的尝试,中西合璧,可以创造更优秀的华语电影。
[1][2]李彬.“治愈式旅途片”的类型分辨与价值观解析[J].电影新作,2013,(6):48-51.
[3]储双月.中国当代家庭伦理电影探析[J].福建艺术,2005,(6):31-33.
[4]曾静蓉.当代巴西的寻根电影:《中央车站》[J].福建艺术,2001,(6):18-20.
[5]李向华.中西文化在《断背山》中的交流[J].时代文学,2010,(19):223-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