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介民
(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282)
全球化是当今世界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不可回避的历史进程,它表现为各国、各民族和不同文明体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以及价值观念上多元性的整体化趋势。“全球化其实是一个人类社会交往文明化的新时期,是古代文明交往联系在当代的新发展。”[1](P172)在全球化的今天,世界的眼光朝向东方,见证时代变迁中的东方群像。携手东方各国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实现“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东方经济的战略构想,其学理依据就是东方国家有一个共同的核心价值观。东方社会核心价值观立足于东方文化的根基,是一种新的理论解释范式。东方核心价值观是东方各国长期社会实践活动和文化积淀的产物,有一定的特殊性质。东方价值观的内涵和思维模式,有东方多民族共同的价值理念、共同利益诉求、有其成员国价值观中的共同因素。东方核心价值观的中国元素具有相对稳定性和历史性。东方价值观具有高度概括性和实践功能,具有多元性和差异性,经过东方传统价值观的现代转换。东方各国自古以来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影响,在以儒家为主的各种文化浸润下,东方各国形成了一套不同于西方的价值观体系。这种以儒家思想为主的,对东方文化起着决定作用的价值观,被称之为“东方价值观”。
价值是文化的核心,价值与文化紧密相连。价值观寓于人的思想之中,是控制行为选择的心理活动。价值观念为人们的思想、行为提供了一套基本准则,对人的行为产生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中国、东盟、印度、阿拉伯、韩国、日本等东方国家采取多种途径构建社会核心价值观:坚持立足传统文化,吸收现代文明;坚持政府和执政党主导与社会参与相结合;综合运用教育、媒体和法律制度等手段共同建设。东方价值中最具人类意义和终极价值的思想包括:因果轮回,阴阳五行,泛神思想,天人合一,家庭本位,大同世界,小康社会等思想。东方的价值观更注重群体意识,讲求“利他”的精神,同时也具有西方文化的优良品格。
中国文化核心价值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继承和创新儒家传统道德,将儒家道德归结为最重要的八种美德或价值观,那就是:忠、孝、仁、爱、礼、义、廉、耻。以孔子、孟子为奠基人,重义轻利、抑欲扬理,追求“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价值。以老子、庄子为奠基人,追求清静无为、安贫乐道、纵情山水、修身养性、与天地万物为友、天人合一、与世无争的生活。人们除了从世俗精神生活中寻求满足以外,还往往把视角转向宗教精神生活方面。而现实生活中,宗教精神生活也确能给予人们以极大的心灵满足。在中国文化核心价值观的内容里有一部分影响到了其他东方国家文化,逐步形成了具有中国文化因素的独特的文化核心价值观。东方各国方文化虽然有差异性,但是他们的内部又包含着相似性的文化因素。东方核心价值观中的中国文化元素占主导地位。
核心价值观念也反映在古代印度人的价值理想和价值追求,体现在与东方农耕时代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社会政治与伦理规范要求上,蕴含了对人生终极关怀的智慧与情感。印度传统文化是一种宗教文化、是以印度教的教义为主体的文化,宗教思想和理念在人的心灵与行动中根深蒂固。印度文化的“梵我同一”具有极强的出世思想,用印度人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活着,但没有我,我是由神组成的。”[2]以印度释迦摩尼为奠基人,为后世的高僧大德和僧侣群体所发展,重视生命健康、伦理道德、佛教哲学知识和形而上学价值,轻视其它一切世俗功利价值。佛教基本教义体现印度社会的价值观念,认为,人生是“无常”的,充满痛苦,只有信奉佛教,努力修行,才能彻底摆脱生死苦恼,进入“涅槃”境界。佛教中强调时空无限、心性尽染、因果以及心理作用等的细密分析,强调修身养性在解脱成圣中的决定作用。中国有许多词汇、成语等如缘分、世界、一刹那、如实、无常、解脱、六根清净、不可思议、作茧自缚等等,都是从佛教文化中来的。
伊斯兰教重视伦理道德与形而上学价值,轻视世俗功利价值,“敬主爱人”为人生价值的基础。穆罕默德把爱人升华到信仰的境界,甚至把爱人作为信仰的条件。他说:“爱人如爱己,方为真信士。”这一理念被称为“伊斯兰教的黄金律”,也是具有普世意义的。伊期兰教认为,真主创造人类并为他们派遣使者,其主要目的就是让人类崇拜真主,并在其派遣使者的带领下规范道德,实践道德。穆斯林传入中国接受了中华文化和习俗,并且逐渐地融入到中华民族之林。逐渐把一些已经放弃的“母语”“母服”(阿拉伯语、波斯语和两民族等服饰)与其他民族文化相协调,使用汉语,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服饰。在伊斯兰文化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是人与造物主之间和谐的自然延伸和必然结果。因为人是由造物主创造的,人类,无论哪个民族或种族,都是真主的子孙,本是同根生,理应相亲相爱,和谐相处。敬主爱人是伊斯兰文化的核心价值观,敬主是人与造物主之间和谐的基础,爱人是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基础。伊斯兰文化提倡敬主与爱人兼顾,天道与人道并行,天道为本,人道为用。[3]伊斯兰文化具有十大核心价值观,它们分别是:和平、公正、中正、和谐、博爱、宽容、平等、自由、崇尚道德与崇尚知识。它构成了穆斯林处世为人的基本立场和价值观。爱人以敬主为动力和源泉,而且爱人又是敬主的一种体现。
韩国非常重视儒家文化的传承,将传统儒家文化中的“忠”“孝”“礼”等思想作为社会共同的道德标准,同时又注重其与现代文明的结合,既在儒家文化的基础上培养民众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又吸收和推行民主、法治、人权、正义等价值观。与韩国一样,日本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深远。日本在尊重和继承儒家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吸收现代文明的民主、宪政、自由等价值观,同时融合本民族特有的国家崇拜、等级崇拜、神道教文化,形成了重义、重秩序、知礼、爱国以及追求自由、民主的社会核心价值观。新加坡把传统的儒家思想与现代社会的民主、法治、公平、包容等理念相结合,既以东方价值观为本,注重传统道德文化的传承,又崇尚西方先进文化,形成了自己的社会核心价值观,即“亚洲价值观”,就是强调公平、正义、有序、伦理[4]。新加坡的《共同价值观白皮书》,提出“共同价值观”,即“国家至上,社会为先;家庭为根,社会为本;关怀扶持,尊重个人;求同存异,协商共识;种族和谐,宗教宽容”[5],价值观的重点仍是热爱国家、家庭伦理、奉献社会、互助互爱等传统文化道德,同时也体现了民主、包容等思想。
儒教、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等相关的宗教皆有一己之信仰立场。伊斯兰文明的多元、开放和宽容,与儒家倡导的以“仁”为核心的处世观相辅相成。杜维明先生的“文明对话”设想,“可以有儒家式的基督教徒,可以有儒家式的佛教徒,可以有儒家式的回教徒”。[6](P45)如伊斯兰文化中的“容”,与中国文化中的“和而不同”相似。“中国宗教”(Chinese Religion),是建筑在一个单一的文化基础之上,体现中国人的信仰认同方式。按照英国汉学人类学家弗里德曼(Maurice Freedman)的论述,这些问题一方面涉及到中国宗教乃是一个庞大政体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这是否说明了,中国宗教乃是一个等级化社会的组成部分。[7]不难看出,印度、伊斯兰、日本、朝鲜等文明与中华文明关于爱的内涵、外延、方式、途径虽然不尽相同,但都强调人要与人相亲相爱,人对万物,人对周围世界要有慈爱之心、同情之心。人与人、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从注重精神文化生活到社会伦理,东方核心价值观都渗透了中国文化因素。重视生命健康、游戏娱乐、情感交往、艺术审美、伦理道德、知识才能、形而上学等价值。
中国在数千年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一种特有的民族价值观,尤以儒家文化为典型。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包含两层意思:其一,是指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即儒道佛三家各自的核心价值观;其二,是指儒道佛三家共同形成的东方文化所体现的核心价值观。改革开放后主流的价值观念也相应地发生转变,强调集体和社会的利益高于个人的利益,个人必须服从集体和社会,并以此为标准评价和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国进入市场经济阶段,逐渐形成有中国特色的、适合市场经济的核心价值观。传统文化最终要参与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加入现代人的人生。一个民族的思维模式及其所形成的文化精神,体现了这一民族的核心价值观。身居全球迅速变化的时代,我们在探索走向未来的同时不能割断与过去的联系。中国传统价值观念与现代化的冲突不可避免。人们的价值取向也必然出现由单一向多元转变的趋势。什么样的价值观才是符合21世纪后现代社会和信息网络时代的价值观?传统东方价值观怎样实现现代转换?怎样用东方的价值观影响世界?
中印文化具有代表东方文化的意义,例如,中国儒家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气魄很大,目标宏远。其出发点是自身的道德修养,即自我完善。印度古代也是一样,讲究的是灵魂的净化,认定精神的永恒,躯体被认为是灵魂暂时的寄托处。中国人从佛教那里接受了相似的观点。无论中国还是印度,人们生活在物质的世界,就不可能完全忽视物质而一味地去追求精神。中印传统文化中有重精神而轻物质的,必然有重视精神修炼而轻视物质生产的。这种颠倒了的观念是近代中印生产力发展缓慢并引起社会落后的文化原因。在当今的现代化建设中,负有转换传统价值观念,化消极为积极,使之适应于现代化的沉重使命。中印这两个伟大的民族,代表着东方文化。
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东方国家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社会思想文化领域日益多元、多样、多变,人们价值观念的差异与多样化日益凸显,东方传统价值观开始现代转换。不可避免地带来价值观领域的激烈冲突。这种冲突,一方面推动了本民族文化的发展,另一方面,容易给东方国家带来价值观上的混乱。东方“绝大多数国家在追求自身国家利益的同时,越来越关注全人类共同利益,愈加深刻感悟到自身国家利益与全人类共同利益的关联,并开始将自身国家利益与全人类利益协调起来。”[8]这种全球化时代的价值视野任重道远。这种“时代精神”固然重要,但从世界各个文明体系中获取哲学智慧、精神资源和价值要素同样重要。东方文化蕴涵着东方精神、东方智慧、东方情操、东方审美,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和魅力。核心价值观是兴国之魂,对于一个国家的稳定和发展意义重大。
天人合一乃东方哲学中传承千年的精髓。中国的天人合一思想最早出现于东周时期,与印度最早的奥义书时代一致。而且中国的天人合一与印度的梵我合一,在内容上也很相近,是文明间的更深层的文化交流与相互影响的产物,表现出东方文化的特点。东方各个地方的文明主要受中国和印度这两大文明的影响,包括日本、东亚、南亚、阿拉伯各国。“天人合一”的价值观是中国的,同时也是东方的。中国文化、印度文化、阿拉伯文化都属于东方文化。天人合一价值观,是东方文明的主导观念,有坚实可靠的根据。研究未来世界发展趋势把天人合一价值观放在全球的背景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主要指宇宙(自然)、社会、人生三者浑然一体,包括自然界本身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人的肉体生命与精神生命的和谐。钱穆曾指出:“‘天人合一’为中国人的精神特质之一。”[9](P257)“天人合一”蕴涵于儒家、道家等思想体系中,是中国传统文化人文精神的核心。人与人的和谐,是儒家思想的重点。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仁”的主要含义,一是重视人的内在修养,二是强调协调人与人的关系。其核心是爱人,即重视人、尊重人、同情人、关心人,以这样的基本态度对待人,必然形成一种和谐的人际关系。人在天中,天中有人,天人合一。在时间、空间上与天地交融合一,如庄子的“以天地做大炉造化作大冶,独与天地精神往来”[10],而后万物与我并生,天地于我为一的潜能激发模式,再如孔子的“天生德于予”“五十而知天命”[11],孟子的“万物皆备于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12],墨子所言的“我有天志”[13],荀子“人为万物之灵,故最为天下贵”[14],都是多么的自信、多么的发挥出来自身潜能。以佛法般若智慧解读中国文化,可以破解“天人合一”哲学密码。佛法“向内”的般若智慧(大圆镜智)就是“天人合一”,中华文化“向内”的传道(诸恶莫做)、授业(众善奉行)、解惑(自净其意)的中道智慧就是“天人合一”。心学大师王阳明解读的良知、格物的灵魂净化(向内)就是“天人合一”。汤一介认为,研究“天”(天道)不能不牵涉“人”(人道);研究“人”也不能不牵涉到“天”。这就是中国哲学的“天人合一”思想。“人”是“天”的一部分,“人之始生,得之于天”。“天”和“人”之所以有着相即不离的内在关系,皆因为“天”和“人”皆以“仁”为性。“天人合一”思想应该作哲学的理解,这样才能认识其真精神和真价值。[15]
“天人合一”思想不仅中国有,东方诸多国家也有,是东方文明的主导思想。季羡林以印度、日本、朝鲜等国为例,说明“天人合一”思想在东方国家是普遍存在的。在印度有一种古老的哲学叫“奥义书”。这种哲学出现在佛教尚未形成之时。佛教本身没有天人合一说,天人合一说是汉传佛教中人们以道解佛的结果。天人合一并非中国文化所独有的观念,天人合一观念渗入佛教,成为印度吠檀多思想的梵我合一论。一切含有天人合一的观念,奥义书哲学的根本理念、根本思想就是ātman 与brahman 同一。ātman 就是自我的本质、我的实体。brahman 就是宇宙的原理,译为“梵”。这里就是讲我与梵,自我的本体与宇宙的原理是相同之物。季羡林指出,印度古代思想派系繁多,但其中影响比较大、根底比较雄厚的是“人与自然合一”的思想,只是所用的名词不同。中国把大自然称为“天”,而印度则称之为“梵”(brahman);中国的“人”,印度称之为“我”(Atman,阿特曼)。中国讲“天人”,印度讲“梵我”,意思基本一样。作为现象界的“我”(小我),和那真正实在的最高本体的“梵”(大我),两者在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东西。据此,季羡林认为:“这一套理论无非是说梵我合一,也就是天人合一,中印两国的思想基本上是一致的。”[16](P35-48)
日本是深受中国宋明理学影响的国家,他们对于“天人合一”思想并不陌生。《奥义书》中论述梵我关系时,经常使用一个词Brahmatmaikyam,意思是“梵我一如”。日本明治时代的某位学者把它称为“梵我一如”。奥义书思想之本就在于“梵我一如”,这是一个十分出色的表现。“梵我一如”也是我、人与人以外的万物完全相同的另一种讲法。此外,日本仓泽行洋博士还引用中国古书《碧岩录》中的“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17]这句话,以及《庄子》书中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万物皆一,万物一齐”等话进行论证,说明“包括人类在内的万物从本质上看都是相同的”。[18](P51-52)朝鲜有比较悠长的哲学发展的历史,一方面有自己本土的哲学思想,另一方面又受到中国哲学思想的影响。中国儒家的“天命观”早在三国时期就已传入朝鲜,到了高丽末李朝初期,“天人合一”思想在朝鲜占了上风。其中最重要的是“天人心性合一”。“因此我们可以说,这种东方特有的‘天人合一’思想,在朝鲜哲学史上也是比较明确的。”[19](P49-68)“天人合一”是东方各国价值观奠基思想的支撑。
在传统文化和国际现代文化的“双文化”时代,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核心,在传统文化中始终占主导地位,对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审美意识等各领域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天人合一”是以天与人的关系为中心思考宇宙和人生的问题,它是一种世界观和宇宙观,是人追求的崇高境界,是传统理念的思想源泉和归宿。中国人自古以来相信和遵守天人合一,敬天敬德,相信天象和人事变更直接对应,相信善恶有报的真理,注重提升道德,确立价值观。中国的“天人合一”是以建立人类道德秩序为目的,认为天是人的根本,又是人伦道德的根源,天作为有意志的创造主,已经给人类安排好一个正常的道德秩序,人就应该遵循天的意志去实现这种道德秩序。要想达到人与天通,人必须要升华道德,以至更高标准、达到佛道神的标准。“天人合一”所注重的是“人”,而不是“天”,他们把人看作是高贵的,重要的。对“仁”“恕”“和而不同”“和谐世界”及“天人合一”进行了简明的界定:
仁:人与人之间相互友爱、同情、互助;
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和而不同:尊重彼此的差异,和睦相处;
和谐世界: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彼此尊重、共同发展;
天人合一:尊崇自然,人与自然和谐。
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核心价值观“仁”“恕”“和”,是立足本国又面向世界的价值观。它们构成当前处理国际事务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价值观基础,可以在世界上获得道义上的优势。因此,我们可以肯定的说以人为本的“内在精神意志力”(通达)就是“天人合一”的核心价值观。中华文化的“内在精神意志力”的“天人合一”的价值观,佛教称为如来藏性、真心本觉、真如本体、佛性,一尘不染、一法不立的大圆镜智等。具备此内在精神力的人称为成圣成贤。佛法般若智慧认为,人没有偏激的心火(没有,则是大圆镜智)就是成圣成贤的“天人合一”的圣德、圣境。我们在生活中欣赏音乐、观书法、看绘画等,关键点就在于洞察其作品中有无偏激的心火,这是智慧的“天人合一”的幸福人生观。文化中国、拯救人类是中华文化“天人合一”的核心价值观。价值观是维护人类社会稳定的标准、规矩、秩序、常识,也就是动机和目的。
印度的“梵我同一”则视“梵”为宇宙的本体、万物的本源,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我”是宇宙本体“梵”在人间的显现,这就强调的不是人,而是非人格化的最高之神“梵”。[20]“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就是以关心现实问题为核心,而印度传统文化作为一种宗教文化,则是以印度教的教义为主体的文化,宗教思想和理念在人的心灵与行动中根深蒂固。印度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笃信宗教的国度,因此,印度文化中的“梵我同一”是印度宗教实现解脱的根本理论。印度教认为梵是一种没有人格的抽象之神,“天人合一”思想和大乘起信论中的“色心一如”思想是相通的;还说,中国僧肇大师所说的“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是东方思想的最极至。[21](P2)它永恒无限,至高无上,无形式无属性,超越一切时间和空间,但是它又是宇宙的根本,万物的始祖。他们认为,世界是“梵”所创造的,是梵的显现。人的灵魂“我”是宇宙本体“梵”在人间的显现。“我”在人世间受到肉体和私欲的束缚,但一个人只要克服私欲,就能使“我”从肉体中解放出来,还原于梵。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天”和印度文化“梵我同一”的“梵”都具有宗教之天的含义。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关注的是人的生存和价值,认为“天地与万物一体”天是人的根本。中国文人对“天”的信仰与印度文化强调的“梵”,这种本体论上的共性认识,意味着中印文化在具体的美学原则、致思方式、创作精神上具有相同和相似之处,具有相同的核心价值观。
东方的宗教可以简单的解理为“证真我”“求本来”。讲究的是心灵上的超越,人和宇宙的相处。处处充满了天人合一思想,色即是空等等的哲学道理。说明东方的宗教是一种“朝闻道,夕可死尔”的宗教。用天人合一、无极、太极、两仪、阴阳、体用等儒家、道家的概念。在思想观念上,可以看到“格物致知”“成人成己”“诚意正心”等词语。将这些概念和伊斯兰教义融合起来,应用儒家的词语、概念去说明伊斯兰教,目的并不是为了传儒,而是为了传教,表达的是东方价值观。伊斯兰教苏非派认为安拉是永恒的美,通向安拉的道路是爱,爱是苏非主义的要素和精髓。苏非主义者对安拉的认识凭借一种神秘的直觉,认为只有通过内心的修炼入神,才能认识安拉,力求通过爱和苦思冥想达到“无我”境界,从而与安拉合而为一。苏非派把安拉与自然界的一切事物视为一体,通过对《古兰经》和圣训的解释阐发自己的主张凸显“天人合一”学说。这种“经典互释”或称“回儒共明”的方法有利于对外学术交流,对今天的宗教间对话和建立核心价值观有借鉴意义。
东方“天人合一”思想具有的当代价值。首先,“天人合一”是人与自然平等的宇宙观,它超越人类中心主义,有利于促进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生态文明。人类与天地万物是一个和谐的整体,人与天地万物是同一的、平等的。其次,“天人合一”的人生哲学,注重人际和谐,践履“仁爱”,有利于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儒家思想把“天”看作是伦理道德法则的最高代表,认为道德性是宇宙的本体。再者,“天人合一”是天地人同构共感的审美观,它以人生审美的眼光看宇宙,又以宇宙的眼光看人生,有利于调节身与心的和谐、重建人的精神家园。
科学,信仰,是东方核心价值观的根本前提和理论基础,既是价值之源,又是原则方向,具有指导整个价值观思想体系的宗旨地位与向导作用,体现了东方人的天职思想和神圣使命意识。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认为宗教及科学有密切关系,宗教和科学是对人类影响最大的两种基本力量。他说:“通过把两者,即宗教和科学融为一种理性的思维图式而获得了其主要意义。”[22](P15)这是在洞察历史和社会真相后作出的科学论断。宗教信仰和科学技术之于人类社会,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缺一不可。人类的认识能力决定人的性灵,宗教相信并崇拜超自然的神灵。
科学是途径,信仰是动力。对自然规律或科学规律的神往、探索、尊重和利用,并为追求真理献身精神,充分展现东方思维模式具有普世价值。科学信仰和科技文化、民主法治,实现了东方文化核心价值体系的有机结合与统一。东方科学注重对世界进行整体的、宏观的、关联的、功能性的、个性化的概括和描述,以形象、直觉等思维方式来认识和研究世界。“天人合一”“和谐共生”是其最重要的价值观,“太极”“阴阳”“五行”“气”是其最基本的学术表述形式。中国古代的发明和发现,远远超出同时代的欧洲,农本思想的服务,如天文历法、数学、中医等是古代中国人对世界科学与文明的巨大贡献。中国古代科学重经验、重综合、重实用。东方科学的这些特色和以人学为中心的世界观,在文字、艺术、宗教等方面,西方文明对东方文明有着诸多借鉴:“在技术方面,无论是建筑学、测量学、城建学,还是军事技术(包括青铜和铁制武器的制造),制造术的发展,雕刻艺术都是从两河流域和埃及传入的。在科学方面,大到天文学、数学、几何学、修辞学,小到具体的对时间的测量,历法的制定,都是由两河流域和埃及的文明开创先河的。就连贸易的艺术,钱币的使用,以法组织和规范社会的观念,外交手段的运用,以及国际条约的签订都由两河流域和埃及人首创。”[23](P29)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西方文明是吸收东方先进文明而获得精神能量的。在全球化多元化的今天,东方文化在认识论、方法论、思维学和价值评判标准上有自己的知识体系和评价标准。从科学一元论走向科学多元论,是人类认识走向成熟的表现,也是社会的一大进步。
科学、民主也是东方的价值观,不是西方的专利。对人类起源探讨导致了人类科学的发展,如生物学、生理学、遗传学等等,并激励着人们在这些知识领域进行研究。天文学、占星术、地理学、物理学、数学等,为了人类的科学文化带来伟大的知识财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强调“金木水火土”这五大元素,都是作为实物形态,还有中国人最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体现一种简单的线性思维。“道不远人”“天人合一”是儒家的基本精神。儒家学说不是宗教,而是一种世俗哲学,它否定超越主义的拯救。《道德经》有言:“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24]其中“道”是终极意义上的超越性理念。但印度人将空气与空间看成世界构成的五大元素之一,“空”在世界中的意义因此凸显,正是这种空的精神,使印度人在数学上做出了巨大贡献,就是发现或发明了“零”,有了零进位制。也就有了现代计算机所依赖的“零”和“一”的数学智慧。空质疑一切,空故纳万物,印度人思维中的“空”,使物质实在的世界有了巨大的容量与无限的变数。在《古兰经》和“圣训”的启发下,穆斯林特别重视观察和思考,从而创立了一套完整的科研方法。在科学研究中,穆斯林首先采用了观察、试验、归纳、推理、总结等一系列方法。没有科学的研究方法就没有现代试验科学,也更不会有什么科学成果。穆斯林正是运用了正确、严密的科学研究方法,才在自然科学领域独领风骚数百年。伊斯兰并不提倡把科学和物质生活与文明进展从宗教中分离出去。相反,它鼓励通过调查、发现和研究进行科学发明、知识创制和技术创新,并以之为在地球上提倡真善美的人们服务。它极力反对所有导致诲淫、罪恶和剥削人的方式。
信仰,是指对圣贤的主张、主义、或对神的信服和尊崇、对鬼、妖、魔或天然气象的恐惧,并把它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信仰与崇拜经常联系在一起,但是与崇拜还有不同。信仰主要针对“观念”,而崇拜主要针对某个“个体”。信仰带有情感体验色彩,特别是体现在宗教上。信仰成为一个议题源于古希腊,苏格拉底云:“未经审视的生命不值得活。”即为佳例。信仰是信真仰理,信真就是唯信宇宙万物的真实真相本真,仰理就是仰望宇宙万物的规律法则道理。宗教是一种信仰,科学也是一种信仰,科学以确认的,逻辑的,线形的,因果的方式去解释存在所产生的定律。宗教的,科学的,这些所有的信仰都是一种心灵的活动,心灵是一种比精神更高级的生命存在与知觉。心灵对存在的描述是通过符号、象征、图腾、崇拜、祭祀、仪式、艺术的手法。忘掉言语崇尚信仰可能是人的心灵可以轻舞飞扬的唯一途径。信仰是人接近自然,重归自然的最佳心理途径。信仰与人的价值观非常密切,信仰决定一个人的成败,走向巅峰的人是有信仰陪伴的。
科学技术会促进道德的发展,道德对科学技术也有积极和消极两方面的作用,科学技术与道德的有机结合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方向和道德观之一。科学应该是服从道德的,特别是伦理道德。而道德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道德的发展应该是建立在科技的发展的基础之上的。所以说科学和道德形成的价值观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
古代印度佛教思想中的核心价值观体现了印度悠久的佛教文化,充满着宗教智慧和价值哲思,对东方核心价值观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历史影响。印度人的价值理想和价值追求,体现了与东方农耕时代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社会政治与伦理规范要求,蕴含了对人生终极关怀的智慧与情感。佛教基本教义认为,人生是“无常”的,充满痛苦,只有信奉佛教,努力修行,才能彻底摆脱生死苦恼,进入“涅槃”境界。“涅槃”是古印度梵文的音译,意译“圆寂”“灭度”等。就是说人生有智慧福德圆满成就的,永恒寂静的最安乐的境界。古印度文明所形成的悠久的佛教文化传统,充满着宗教智慧和价值哲思,对东方文明乃至世界文明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历史影响。其中所包含的核心价值观念反映了古代印度人的价值理想和道德追求。佛教认为这种境界“唯圣者所知”,是不可思议的解脱境界。佛教中有关于时空无限、心性尽染、因果以及心理作用等的细密分析,强调修身养性在解脱成圣中的决定作用。中国有许多词汇、成语等如缘分、世界、一刹那、如实、无常、解脱、六根清净、不可思议、作茧自缚等等,都是从佛教文化中来的。古印度佛教思想中所蕴含的核心价值观都与道德有关。印度是一个充满神话的国度,历史常常被以神话故事的形式加以述说。这些与宗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神话故事深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意识和道德观念,成为日常生活的行为准则。至今,宗教在印度社会生活中仍占有重要地位。[25]东方文化是圣贤文化,崇尚圣贤,注重心灵。佛教涵盖儒教和道教思想,强调心灵神圣,佛法来净化人的心灵,生命回归,孝亲报恩。每个人都有父母,每个民族都有祖先,大家都关心已故父母和祖先的去向。印度人长期在印度教文化的熏染和陶冶下,形成了独特的民族心理、民族性格和道德观念,即印度的国民性。人的内在精神本性是善的,但是因为有外在肉体(物质),肉体产生欲望(贪欲、性欲等),欲望导致人变坏,引发出社会的各种罪恶和争斗。人是有情感的动物,因而追求欲望的满足和欢乐。人除了生理需要和情感需要,还有理智的需要,因而要履行道德义务,追求自我完善。而人生的最终目的是解脱,即亲证人的本质,达到个体灵魂“我”与宇宙灵魂“梵”的统一。
《古兰经》是伊斯兰教宗教信仰、道德规范、法制思想等的基本原则。[26]古代日本具有适应汉文化体系的民族心理素质、社会经济形态等方面的条件,他们大量吸收了汉传佛学和儒家思想,并将之与原有的神道思想结合起来,形成了兼具儒佛双重意味的日本认知文化特色。故此,体现在东亚各国中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非常和谐统一的。古代朝鲜也认为人与自然万物关系密切,主张敬天,顺应自然与社会的规律,保持与自然、社会的和谐一致,并以物质组成的阴阳二“气”来解释天地万物的生成变化,强调“定数轮回”是自然和社会产生与发展的必然规律,这与中国古代的自然观和社会历史观互相呼应。可见在科学信仰和道德功能上,东方各国具有相近的价值观。东方的价值观强调整体的融入性,人不过是自然的一个节点,东方对真理事物的考量带有一定的时空性。道家所言的“无为而治”带有一定的“宿命”色彩便是东方真理的最好写照。科学与信仰是人类社会最受关注的两种精神现象。科学起源于哲学,其作为人类理性的集中载体,重视理性、追求真理一直是科学精神的重要部分。而信仰作为人们精神领域的最高主宰,它是人们对于自身、社会乃至宇宙的终极认识,带有明显的价值性判断,是价值观的集中体现。与宗教信仰过分追求精神虚无不同,在当今科学与信仰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统一,一种新的信仰形式发展了起来,即科学信仰,东方核心价值观就是科学信仰的典型形式。
中国传统文化有自己的宗天精神、青天传统,追求民主,承认每个人都有人的尊严。儒家早已有“人皆可以为尧舜”的观念,创造了人类文明的东方思维模式。这一思路与现代人追求民主、自由相一致。传统的民主价值是从社会转型的种种甜酸苦辣中看出更清醒的事实。所谓“中国特色”,是东方传统价值里的一种叫自知之明的价值。民主与自由对中华文明的精神与价值系統、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有重要作用。那是现代东方人梦寐以求的文化方向。真正理解祖宗文明的博大厚重,才能创造性的转化为现代的民主,自由。我们呼吁民主、自由并纳入核心价值观,同时非常重视平等、和合、忠孝等核心价值,因为这关乎中华民族的现在与未来。
东方人相对而言更加维护等级制度,顺从权威,尊重长辈,强调做事情要符合自己的身份。中国人的“尊卑”观念,如天地、日月、国家、君臣、父子、兄弟、长幼、男女、老少、夫妇、官兵、干群、师生等。这种“尊卑”观都深受中国古代的祖先崇拜和社稷崇拜的影响。中国宣扬集体主义、讲究人际关系、重伦理、尚法制等等,都是具有东方文化特色的。
在印度的民族性格中,有许多方面是与其他民族不同的。例如鄙视物质,崇尚精神的观念。印度人轻蔑外在的、物质的东西,崇尚内在的、精神的东西,从而达到了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统一。再如崇拜神灵,为神无私奉献的观念。印度教盛行偶像崇拜,印度教万神殿中供奉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层次功能不同的神灵。因此印度人崇信神灵、为神奉献的观念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东方民主、自由的思维模式,如古印度教说有“我”,佛教则说“无我”;古印度教说“梵”,佛教则说诸法因缘生灭的本体是“空”;古印度教严格区分阶级制度,佛教则提倡一切众生平等;古印度教强调以苦行或乐行的修持,佛教则主张“中道”为修行原则等。也许这就是东方的民主、自由。
容忍异端的宽容精神与印度价值观涵盖了印度式民主、自由重要内容,印度人能够保持开放心态,不压制任何言论,是印度形成稳定的民主传统的很重要的内在因素。二是印度历来有文官统治、军不干政的传统,军人和文官都保持了军队和文官系统对国家的效忠,也对政治稳定起到积极的作用。三是印度人和媒体敢于表达对政府要员和国家政策的不满,这意味着人民有自由的意志和民主权利,舆论可以发挥应有的监督作用。四是印度有许多政党,而政党更替并不会对国家稳定带来负面影响。每一种文明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印度教可以作为独特的文明而不同于其他宗教形态。美国政治家萨缪尔·亨廷顿(Huntington Samuel)认为,“如果人们考察印度教的历史,就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内容,即传统的印度教是没有核心的,多样的,宽容的。”[27](P3)印度教基础上衍生的佛教在阿育王时代得到极大发展,伊斯兰教在莫卧儿王朝时期也得到广泛传播,正是这种民主自由的东方思维模式、不同宗教文化形态的相互碰撞、融合,铸就了东方社会价值观的多样性传统。长期以来,人们误以为伊斯兰教是一种不能容忍其他宗教、缺乏多元主义精神的宗教。事实上,无论是《古兰经》传达的思想,或是穆罕默德的生平经历,以及伊斯兰世界的政治发展历史,都表明伊斯兰传统中包含着容忍其他宗教的多元主义精神。穆罕默德本人就是一个强调容忍并推行多元主义,热爱人类,坚持人类平等,对等级、信仰和肤色不加区分的典型,树立了容忍其他宗教的榜样。在伊斯兰文化中,民主的观念也有其神学基础。《古兰经》明确提出的另一个民主原则就是公议(Ijma),它要求通过社区的一致同意或是集体判断来做出决定。伊斯兰文化中的公议观念与西方民主思想强调通过议会或是公民投票进行立法所体现的精神,所包含的原则几乎完全相同。伊斯兰公议原则的基础主要是先知所说的:“我的民众决不会同意一件谬误的事情。”[28](P563)在伊斯兰国家的宪法中,对于这个观念都有明确的记载。同时,这些国家的法律依据,就是根据这个观念制定的伊斯兰教法(Sharia Law),或直接运用《古兰经》和圣先知传统中阐述的法律。在“认主独一”的前提下,伊斯兰国家还要致力于建立一个公正的社会。
从理论上来说,民主包含的不仅是自由选举、基本权利和法律规则,因为这些制度层面的因素就是程序上的。对于真正的民主来说,更为关键的问题是民主化的社会程度和范围。其强调的是:“在具体国家的领土范围内,创造、扩大和实践社会公民意识。”根据这种观点,民主制度的存在固然必不可少,但这还不足以形成真正的民主。民主最根本的要求是“民众的认同、民众的参与、责任和权利的实践、容忍和多元主义。”[29](P528-529)东方价值观所强调的正是这种鼓励民众参与的民主精神。《古兰经》在“认主独一”的神学基础上,还提到了一些与民主价值观相似的政治参与原则,那就是“协商”“公议”(Ijma)和“创制”(Ijtihad)等。政府管理体系有时不能容忍异教体系,但皈依伊斯兰一般都不是强迫,而是出于自愿。
作为东方文化的印度教与佛教是不可分离性的,它们对世界具有重要的意义。就是强调东方文化的印度教和佛教的思想要贴近于当代世界的民主、自由思想,为实现人类和平、繁荣和安宁的理想,对建构多极世界发挥重要的启发意义。印度圣雄甘地坚持“非暴力哲学”,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反对英国殖民统治,不仅创造了民族独立斗争的全新历史也产生了民主宪政的积极后果。他提出“惟一斗争武器就是坚持真理与非暴力”,多次被捕入狱,多次绝食祈祷,最终不仅赢取了民族独立。他既有民主思想,又参与民主活动并成为推动社会民主的政治家。韩国的金大中,一生致力于反对军事独裁统治和实现民族和解。在韩国独裁政权期间数度入狱,从未放弃民主斗争。这些民主运动活动家对民主、自由的表现形式不同,但有几个共同特点。一是主张人人平等,主张自由。二是主张非暴利的和平手段实现民主。三都是民族主义者,立足于本国或多民族的民主和解。四是意志坚强,不寻求国外势力庇护,宁可坐牢也在国内坚持斗争。五是始终于一,即使掌权也坚持民主和平主张。这是他们都能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和受到世界范围承认的重要因素。
相比较而言,伊斯兰世界的专制主义并不像欧洲的君主专制那样,直接建立在宗教信仰的基础之上。伊斯兰文明建立之初,穆罕默德就鼓励人们通过学习知识和自我修养来建立一个完美的社会。根据伊斯兰的传统说法,真主给予先知的第一条命令就是“Iqra”(诵读)。因此,穆罕默德在《古兰经》中号召信徒:“你诵读吧!你的主最尊贵!他教人使用笔杆,他传授人类以原先不懂的智慧。”[30](P478)很明显,伊斯兰教鼓励人们追求知识,这样每个人才能为建立公正的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古兰经》劝告人类根据上天启示的原则,也就是正义、公正和平等的原则,通过个人和集体的努力去创建一个公正的社会。在民主的过程中,“舒拉”就是协商,是一种决策的委托模式。《古兰经》一再要求穆斯林,必须经过协商才能做决定,无论这些决定涉及的是公共事务或是私人事务。“协商”(Shura)的原则,强调真主喜悦那些“他们的事情能相互商议”的人。[30](P375)《古兰经》还提出了“创制”(伊智提哈德)的原则,即通过合理和见多识广的判断来决定公共事务中的具体问题。“各种不同种族、民族、宗教或社会群体,能够在一种共同文明的范围内,维持其自主参与和发展他们自身传统文化或是特殊利益的一种状态。”[31]倡导伊斯兰传统中的宗教容忍和多元主义精神。不可以将一种思想、一种信仰强加于人。每一个人都有思想的自由,都有趋善远恶、分辨正误的自由和能力,干扰人家的思想是不道德的,也是不自尊的。伊斯兰文化主张的自由,又不是绝对的,不能因自己的自由而侵害别人的权益。
在东方文化中,民主的观念也有其神学基础。作为一神教信仰,如伊斯兰信仰的核心就是强调神圣主权的“认主独一”(Tauheed)观念。“认主独一”观念强调,不仅整个宇宙的主权都属于全能的真主,而且人世间所有人为的权威也都归属于真主。[32](P17)“认主独一”的观念在伊斯兰的传统中,同样也是民主思想的逻辑前提。公正也是民主追求的目标。正如美国基督教政治神学家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所概括的:“人类公正的本能才使得民主成为可能,而人类那种不公正的倾向更使得民主必不可少。”[33]《古兰经》明确提出的另一个民主原则就是公议(Ijma),在伊斯兰文化中,公议原则的基础主要是先知所说的:“我的民众决不会同意一件谬误的事情。”[30](P563)而公议与民主观念的直接联系,则主要表现为“真主在他的智慧中,把政治组织的具体过程留给了穆斯林社会,让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希望去做出决定”。[30](P2)在伊斯兰文化的思想观念中,它赞同的民主原则,诸如正义、公平、平等、对个人的重视等,是民主所具有的宗教基础。在当代社会人们的价值观念中,民主长期被看作是西方基督教文化的专利,很少意识到东方文化中同样也存在着民主的价值观。东方文化传统推动东方国家去发掘自身传统文化中的民主、自由思想,有助于建立符合其自身文化特色的核心价值观。
东方文化是多种文化的融合体,其核心是儒道佛融为一体的和合文化。和合形成了东方民族特有的品质,影响他们的政治、经济、文化、思维、内政外交等。所谓和合,“是指自然、社会、人际、心灵、文明中诸多形相、无形相的相互冲突、融合,与在冲突融合的动态交易过程中和合为新结构方式、新事物、新生命的综合。”[34]和合博大包融、团结统一是自古以来东方文化的民族精神所在,和合统一的国家是各民族共同追求的目标、是东方各民族共同追求的本质特征所在。唯有东方文化核心价值观,才能产生区别于西方文化并贡献于人类文明的理念内涵。
和合文化历史悠久,是中华文化精髓。中国的炎帝、黄帝、西夏、东夷、姬、姜等部落间的和合,炎帝、黄帝两部落和合为一成为中华民族的始祖。和合文化绵延不断,形成了中国价值观的和合文化理念。印度民族始祖,雅利安人、旁遮普人、印度人、波斯人、米提亚人、斯基泰人、伊朗人。雅利安-旁遮普人中的一支南下进入南亚次大陆西北部,称为雅利安-旁遮普人-印度人,这就是印度古代文献中所称的雅利安人。另一支雅利安-旁遮普人则进入伊朗高原地区,称雅利安-旁遮普人-伊朗人。中印两个古老的民族有着共同的和合创世之说,印度的开天辟地之神是梵天,与中国盘古以中央为国名的原理是相通的。盘古的儿女伏羲、女娲兄妹婚配,梵天的第八子达刹与其三妹毗里妮兄妹结成夫妻相同。月亮神苏摩不属于梵天家族,而是属于另一个古老民族,与盘古氏与华胥氏各有族属的关系相类似。
日本的始祖是一位来自高天原的女神,被称为“国常立尊”,生伊邪那歧命和伊邪那美命兄妹,这对兄妹结为夫妻,创立了日本国。日本高天原女神即是中国的月亮神羲和氏,羲和氏又称“女丑”“女娃”,被少昊十日部所败,渡海去了日本。羲和氏亡海溺而不返。羲和氏又名“常娥”,所以日本的国常立尊有可能是羲和氏的别号。朝鲜的始祖桓雄是天帝的儿子,居住在太白山(长白山)上,他娶熊氏女生檀君。天帝是日族帝号,而太白山又名“天山”是日族天国的发祥地,由帝号和地名分析,均说明朝鲜族的起源与中国的日族有关。[35]《海内经》记曰:“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曰:朝鲜。”[36]《海内北经》曰:“朝鲜在列阳东,海北山南,列阳属燕。”[36]因中朝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所以中国古籍中有关朝鲜的记载非常丰富。
古印度文明所形成的悠久的佛教文化传统,充满着宗教智慧和价值哲思,对东方文明乃至世界文明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历史影响。其中所包含的核心价值观念反映了古代印度人的价值理想和价值追求。《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中提出:“世出世恩有其四种:一、父母恩,二、众生恩,三、国王恩,四、三宝恩。”佛陀教导人们要抱国王恩,即是报答国家的恩德,与爱国相吻合。核心价值观其实就是人的基本信仰,缺乏信仰,缺乏基本价值观,民众就只是追逐功利。我们需要基本的核心价值观,不能为现阶段政治纲领所替代。
伊斯兰文化倡导和谐,追求和谐,认为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和谐的整体。大到自然界日月星辰的运转,昼夜四季的往复更替,小到一个人身心的健康发展,无不和谐平衡,井然有序。伊斯兰文化不仅强调人与安拉、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还强调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认为自然是人类的邻居和朋友,而不是人类的敌人,不可肆意掠夺自然,“爱一物,既是爱真主”。伊斯兰文化是倡导和平、追求和合、维护和平的文化,“伊斯兰”一词本意就是和合,穆斯林是爱好和平的人民。相互的问候语“赛俩目”也是和平、平安的意思。穆斯林做人的更高的境界便是具备高尚的道德,是对真、善、美永不停息的追求。穆斯林喜好绿色、爱好和平,就必须有维护和平的能力。
和合包括了讲信修善、和睦共处的社会精神。包括诚信友爱、扶弱助困的集体精神,遵纪守法、廉洁自律的道德精神,德才兼备、无私奉献的荣辱精神,可以说涵括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核心价值观的追求。它既体现了传统文化基本价值内涵,又展现了中国特色的优良道德、健康美德,更表达了东方文化本质特征要求。只有提高国民素质,树立道德力量,才能成为真正强大的国家和受人尊敬的礼仪之邦。东方文化的一切都体现着这一核心价值,展现着东方之魂。
东方核心价值观主要内容是忠孝仁义。忠孝仁义是人性中根本的东西,而仁义是建立在忠孝基础上的,如果忠孝不能保证国家的整体稳定,那仁义就不复存在了。中华民族崇拜祖先和文字,在思想方法上则是以阴阳辩证解释万物。崇拜祖先,则孝在其中矣。崇拜文字,就形成了“国史”“家谱”的文化传统。阴阳辩证则解释了社会关系中最核心的君臣父子这两个对子:君父为阳,臣子为阴。孝本乎人性和人情,然后移孝作忠。在家事父,竭己尽孝;在外事君,致身尽忠。这就是事君如事父的逻辑和道理。《孝经》中明确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忠勇为爱国之本”,“孝顺为齐家之本”。[37]谈到孝顺,一般人以为只要对自己的父母克尽奉养,就是孝顺了。事实上,奉养父母只是孝顺最基本的一环,除了对父母尽孝之外,更要扩而充之。对宗族尽孝,功成名就,才能光宗耀祖,门庭增辉,使祖先不致蒙羞。甚至进一步扩大孝道的范围,对整个民族尽孝,对一切众生尽孝。“移孝作忠”和“忠臣求于孝子家”。由此,忠孝便成一体,并以此形成了忠孝核心价值观。
印度佛陀的教诲以及佛教重视孝道。要弟子们孝顺当世父母和众生父母,佛陀本身多生多世更是孝道的实践者。《涅槃经》说释迦牟尼佛之所以能够修得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的金刚之身,是因为佛陀于无量阿僧只劫之中,恭敬三宝,孝养父母,因此今世才能感得如此殊胜的果报。孝顺父母,不仅今世可以免除灾难,为天人所护念爱敬,更可为来生种下圆满佛道的因缘。尽忠,并不是要我们捐弃生命,做无谓的牺牲,只要大家站在个人的岗位,把份内的工作做好,尽到本份应尽的责任,就是尽忠。所谓忠孝,都是由我们的内心所激发出来的一种感情、良知,一种爱心和美德,是维系人类关系的伦理纲常,把忠孝的精神发扬起来,我们的社会将会更有秩序,我们的家庭将会更为美满。《摩诃婆罗多》汇集了印度古代相传的各种材料和各类知识,以高度的艺术概括力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时代矛盾以及各个哲学派别的一些主张。
东方国家大一统专制下,保证了人们的生存权利,那时候人们只有这点权利需求,所以他们讲忠孝仁义,在众多外来文化中,中国伊斯兰文化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之一。伊斯兰教传入中国在与中国儒家文化的漫长互动中。在保持自身固有宗教信仰、价值内核的前提下,积极融入中国社会,主动向儒家思想靠拢。伊斯兰教在“忠孝观”上作适当的变通,以“孝”为融合基础,对“忠”的差异性进行调整。它不断适应中国社会而发展变化,逐渐形成了中国伊斯兰教“忠孝观”。中国通用汉语的穆斯林又称“忠孝节”,“古尔邦节”的汉译,民间俗称忠孝节。伊斯兰文化是一种宽容的文化,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尊重异己,宽以待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伊斯兰文化博大精深,兼收并蓄,吸纳异己文化,其漫长的发展历程也充分体现了宽容的精神。和合文化倡导人们要互忍互让,这是东方文化的内在基因、是中华文化精髓。她吸纳东方各民族文化的积极因素,融合创新出优秀的东方文化的价值观。不管从文化的角度,还是从民族形成的过程看,和睦相处的包容、倡导和合文化都是东方的核心价值的内在基因。和合的概念可以从东方多民族形成的视角,看其互动、磨合的过程。尊老爱幼、慈善怜悯是伊斯兰教爱人的一个重要体现。伊斯兰教认为,人类和自然都是真主的造化,因而子嗣应该尊老爱幼,推己及人而敬孝父母、怜惜同胞。人类中的每个成员之间不应有敌视、仇恨和任何伤害,应当相互同情、怜悯,互相帮助,互相爱护。《古兰经》说:“我曾命人孝敬父母、他的母亲辛苦地怀他,辛苦地生他,他受胎和断乳的时期,共计三十个月。”[30](P46)特别强调母亲在抚育儿女成长时所付出的艰辛。这些经训说明伊斯兰教把善待和孝敬双亲看作是每个穆斯林必须的道德修养,对穆斯林家庭伦理观有重要的影响。
古代波斯琐罗亚斯德教便把世界分为善恶二元,提倡善言、善思、善行。菲尔多西、萨迪等大诗人均被称作“谢赫”,意思是教人背恶向善的导师。依据阿拉伯半岛的社会经济状态和传统思想文化而制定的《古兰经》,成为伊斯兰教的信仰、道德规范、法制思想等的基本原则。古代日本具有适应汉文化体系的民族心理素质、社会经济形态等方面的条件,他们大量吸收了汉传佛学和儒家思想,并将之与原有的神道思想结合起来,形成了兼具儒佛双重意味的日本认知文化特色。古代朝鲜也认为人与自然万物关系密切,主张敬天,顺应自然与社会的规律,保持与自然、社会的和谐一致,并以物质组成的阴阳二“气”来解释天地万物的生成变化,强调“定数轮回”是自然和社会产生与发展的必然规律,这与中国古代的自然观和社会历史观互相呼应。故此,体现在东亚各国诗歌中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非常和谐统一的。
和合、忠孝是多种文化的融合体,表现出鲜明的东方价值观。
全球化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现象、是一种客观的趋势。中国文化的儒道佛是东方文化的三大支柱,其核心价值观旨在道德观念和奉献精神。西方的普世价值观讲的是个人自由、个人奋斗和个人才干,讲究社会平等、民主和民权。东方核心价值观虽然与西方文化有差异性,但内部又包含着相似性的西方文化因素。而其核心在于文艺复兴时开始强调的“以人为本”。“以人为本”,是我们已经承认并接受了西方价值观的核心,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核心价值观。它是中国儒家、道家价值观克制物欲与灵修思想;佛教关怀生灵万物、超越物质功利、超越金钱权势等思想。核心价值观使人的生活更幸福美满,社会更公正光明,人类社会与自然的关系更和谐的思想结合起来,互为补充,互相平衡。任何国家构建社会核心价值观都离不开本国的传统文化,同时又要吸收现代文明,实现两者结合。中国、东盟、印度、韩国、日本等在构建社会核心价值观时注重传统道德文化传承,挖掘传统价值理念在现代社会中的积极内涵。我们要对东方文明的复兴心存期待,在价值观念上寻找“最低限度的共识”[38],重建一种更为人性、更为公正、以及更有自我期许的东方新价值。建立最低的最大化意义的核心价值观,或许是面对东方各国集体面前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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