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服饰文化的可译性限度浅析——纪念曹雪芹诞辰300周年*

2015-03-28 15:35
菏泽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服饰文化红楼梦



《红楼梦》中服饰文化的可译性限度浅析——纪念曹雪芹诞辰300周年*

王成现

(济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250022)

摘要:今年是我国著名文学家曹雪芹诞辰300周年,曹雪芹、高鹗创作的长篇小说《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它是属于中国的,也是属于世界的,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和无法比拟的研究价值。《红楼梦》中的服饰描写反映了清朝当时的社会风貌及我国的传统文化,折射出了服饰的社会文化内涵。以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红楼梦》译本的服饰英译为例,在文化层面上从服饰的色彩、质料和款式三个角度,探讨服饰文化的可译性限度,以促进曹雪芹文化艺术在世界其他国家的传播。

关键词:《红楼梦》;服饰文化;可译性限度;文化对外传播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和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尤其是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之后,世界各国对中华文化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实施“文化走出去”战略,加快京剧、影视剧、文学作品等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走向世界的步伐,满足国外对中国文化的向往,同时增强海外华人、华侨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凝聚力[1],成为建设文化强国、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必经之路。曹雪芹、高鹗创作的长篇小说《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被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和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具有较强的世界影响力。本文以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红楼梦》英译本的服饰翻译为例,在文化层面上从服饰的色彩、质料和款式三个角度,分析杨译本采用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进而探讨《红楼梦》服饰文化的可译性限度,以期能为向世界各国介绍中国优秀文学作品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提供借鉴。

二、可译性限度的内涵

在翻译实践中,译者采用一定的翻译策略和方法,“可译性”是可以实现的。可译性限度是指从一种语言译成另一种语言的可能程度,即在什么情况下是可译的,什么情况下是不可译的。具体地说,各种语言之间除去共性外,还有很大的差异,即不仅仅是语音、拼写和语法方面的不同,更主要的是指用词、比喻和联想等表达方式和语言习惯方面的不同。因此,翻译时很难甚至不可能将原文所表达的内容、思想和感情一丝不差地移植到译文中,这就造成即便是最好的译文,如果与原文相比,总是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差距,即存在可译性限度问题。“翻译是不可能的”说法在近几十年的翻译理论研究中一再被提及,并在理论层面得到分析、论证,乃至以美国的沃尔夫(Whorf.B.L.)为代表的翻译理论家得出了“不可译性是绝对的”结论。但是,法国翻译理论家乔治·穆南(Georges Mounin)在《翻译的理论问题》一书中对翻译的可译性问题进行过深入的研究,明确提出了“翻译是可能的,但它确有限度”的观点。南京大学许钧教授通过梳理翻译理论家和哲学家们对不可译性和可译性命题的探讨后,得出的基本结论是:“翻译是可行的,但存在着一定的限度。”[2]依译者之见,虽然存在不可译因素,但这并不表示翻译不可以进行。

三、《红楼梦》中服饰文化的可译性限度

服饰的三大要素是服饰的色彩、质料和款式。这三大要素历来都是服饰文化所重视的,因为他们能够折射出服饰的社会文化内涵,能体现一个人身份的尊卑和地位的高低[3]。《红楼梦》被誉为清朝社会的“百科全书”,因此我们从其描写的服饰及其所代表的服饰文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管窥中国清代服饰之概貌。在灿若星河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红楼梦》具有深厚的文化意蕴和独特的艺术魅力,作者曹雪芹年轻时生活在清代的贵族家庭中,对中国清代服饰非常熟悉,对服饰文化有着独到的认识和深刻的理解,他在作品中描绘出了中国服饰所独有的神韵和风采。在《红楼梦》中有关描写人物服饰的色彩、质料和款式的文字俯拾即是,丰富多彩。

(一)服饰色彩文化的可译性限度

《红楼梦》中的服装色彩瑰丽多变、异彩纷呈。如何译好这些色彩成为译者关注的重点。“黄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被当作“尊色”,象征着神圣、尊贵,由于黄色是属于帝王的颜色,所以社会生活中与帝王有关的事物都与黄色有关。第十八回,“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4]184。杨宪益、戴乃迭将这句话译为“Last of all,borne slowly forward by eight eunuchs,came a gold-topped palanquin embroidered with phoenixes.All present,including the Lady Dowager,hastily fell to their knees by the side of the road”[5]338。贾母是《红楼梦》宁荣二府中地位最高的人物,但当她看见“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贾妃坐的轿子,“goldtopped,黄顶的”,其中“黄”代表皇室成员),也连忙跪在路旁,以示尊敬。杨宪益、戴乃迭将“金顶金黄”翻译为“gold-topped”,虽然传达了字面意思,但是“黄色”所引起的文化意象却不复存在,英美读者并不能理解此处“黄”所能折射出的观念文化,这是翻译的一个难题,充分证明了可译性限度的客观存在。在西方,紫色象征显贵和皇权,故笔者使用归化法,将“金顶金黄”译为“purple-topped”。

第三回,(王熙凤)“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4]27-28。杨宪益、戴乃迭将其译为“She had double red jade pendants with pea-green tassels attached to her skirt.Her close-fitting red satin jacket was embroidered with gold butterflies and flowers.Her turquoise cape,lined with white squirrel,was inset with designs in colored silk.Her skirt of kingfisher-blue crepe was patterned with flowers”[5]50。人对服饰的第一印象是服饰的色彩。在贾府中,王熙凤被贾母称作“凤辣子”和“泼皮破落户儿”,由此可见王熙凤在贾府中的地位。看似贾母在打趣凤姐,但稍加品味便可明白贾母对王熙凤的评价——喜欢张扬,做事风风火火,自我表现意识很强。原文中描写王熙凤穿着“大红洋缎窄裉袄”,大红色服饰鲜艳夺目,可谓色如其人,色如其性。由于文化共性及中西方文化的相互渗透和趋同,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英语国家的民族心理中,红色都代表热烈奔放,象征喜庆、高兴和幸福。例如,在中国,过年都要贴红对联;在西方,人们常把圣诞节称为“a red-letter day”,意为“喜庆的、欢乐的、可纪念的”[6]。因在中西方文化中,红色代表和象征着相同的含义,故此处“大红”颜色的可译性限度降至最小,杨氏夫妇将“大红”译为“red”,非常自然,符合西方国家译语读者的心理期待。

(二)服饰质料文化的可译性限度

服饰质料的好坏不仅会影响到服饰的质地、美观,而且还能彰显出服饰的文化内涵。穿麻布、粗布之人贫穷,穿绸缎之人则富贵。第四十二回,平儿送给刘姥姥很多礼物,堆了半炕,其中就有一些布料和衣服。平儿说:“这是两个茧绸,作袄儿裙子都好”[4]446。杨宪益将其译为“These two rolls of raw silk would do well for tunics or skirts”[5]841。在清代,“绸”是比较常见的服饰质料。茧绸指柞丝绸(pongee or tussah silk),杨氏夫妇将其译为“raw silk”,即“生丝”之意。“raw silk”和“pongee or tussah silk”表达的是相同的意思,译者采取意译法,翻译成西方人更容易理解的“raw silk”,将西方人原本难以理解的“茧绸”简洁明白地译出,从而有利于加强西方人对中国服饰文化的理解。由此可见,虽然存在着可译性限度,但是译者在翻译具体的文本时,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根据不同的语境做出适当的处理,做到既能译出原文的意思和内涵,又能尽力在中西文化间找到对等的词语,把具有中国文化内涵的词语最大限度地传译到西方。

服饰文化因素对翻译的选择、翻译的取向和翻译的具体方式发挥着制约和调节作用。第十五回,“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白如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4]148。杨宪益、戴乃迭将其译为“Looking up,Baoyu saw that the Prince of Beijing had on a princely silverwinged with white tassels,a white robe embroidered with zigzag wave patterns and five-clawed dragons,and a red leather belt studded with green jade.With his face fair as jade,his eyes bright as stars,he wastruly a handsome figure”[5]270。在英语文化和汉语文化里都有“龙”这个意象。在我国,龙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异动物,身体长,有鳞,有角,能走,能飞,能游泳,能兴云降雨,被视为中国最大的神物和吉祥物,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以及封建社会帝王的象征。在英语中,“dragon”虽然也是人们想象中的动物,但它有翅膀,有爪子,能喷火,与帝王无关,而且常用作贬义,形容凶悍强暴之人。该段文字中关于“龙”的服饰描写体现了北静王水溶高贵的身份和威严,译者将其译为“dragon”,在汉语读者看来这无可厚非,但若进入交流领域,对于初次见到这一译文的不熟悉中国传统文化的英美读者来讲,也许会感到文化休克(culture shock),因此笔者认为译文未能准确地传达出“龙”所传达出的汉民族所特有的文化意象。笔者尝试使用加注法将“龙”翻译为“the Chinese dragon,a mythical animal capable of walking,flying,swimming and causing clouds and rain,often associated with power and prosperity”[7](中国龙,一种神异的动物,能走,能飞,能游泳,能兴云降雨,常与权力和繁荣昌盛联系在一起)。原文与杨译虽然存在文化意象上的错位,具有不可译性,但是使用加注法可以将“龙”这个意象部分译出。

(三)服饰款式文化的可译性限度

“袄”是在《红楼梦》中出现的多种服饰款式之一。此处主要分析杨宪益、戴乃迭对“袄”的英译。第四十九回,贾宝玉在芦雪庵联句之前,“只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4]528,杨宪益、戴乃迭将其译为“Wearing just his purple velvet gown lined with fox -fur”[5]996。“gown”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的解释为有三条:一是“a woman’s dress,especially a long one for special occasions(尤指特别场合穿的)女裙;女长服;女礼服”;二是“a long loose piece of clothing that is worn over other clothes by judges and (in Britain) by other lawyers,and by members of universities(at special ceremonies) (法官、英国律师、大学学生在特别仪式上穿的)长袍,长外衣”;三是“a piece of clothing that is worn over other clothes to protect them,especially in a hospital(尤指在医院穿的)罩衣,外罩”。[8]笔者认为,从功能对等的角度来讲,“gown”的适用场合与贾宝玉的生活场景并不太相符,杨氏夫妇虽然没有完全译出“袄子”的文化内涵,但是,基本上译出了“袄子”的款式,这说明虽然存在可译性限度,但是可以使用一定的翻译方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可译性。笔者认为,随着中国国力和中国文化影响力的不断增强,尝试使用音译法,将“袄”译为“ao”,这样可以让西方人逐渐了解中国“袄”的款式乃至中国的服饰文化。

经典作品承载的厚重文化,要求译者翻译经典作品服饰文化的过程中,不仅要对中国服饰文化有正确的理解,而且要着眼于忠实准确地传达汉语词语的文化内涵,促进中西文化之间的交流。《红楼梦》的服饰翻译,原文采用借代手法时,译者使用的是意译法。曹雪芹曾两次用“裙钗”来指代女性,第一次是在第一回,“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4]1第二次是在第十三回,有关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诗句“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4]139,在这两回中杨氏夫妇将“裙钗”分别译为“the gentler sex”[5]1(女性的总称)和“a fair lady”[5]250(窈窕淑女)。若以“信”和“达”翻译标准来衡量这两处翻译,则译文地道准确,把《红楼梦》中的女性形象恰当地表现了出来。翻译的衍生性和调节作用意味着跨文化翻译是阐释的具体化,而不是文化形式的直接转换[9]。由于中西文化差异较大,所以译者只有在翻译过程中理解准确,目的明确,方法得当,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文化的可译性,克服文化差异的障碍,在两种文化间架起沟通的桥梁。

四、结语

翻译中文化的可译性限度是客观存在的,译者应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充分认识到中英两种语言文化的差异,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根据不同情况选用合适的方法,最大程度地缩小和化解文化的可译性限度,把翻译中的损失降至最小。通过对杨宪益、戴乃迭《红楼梦》译本中服饰文化的色彩、质料和款式三方面的可译性限度的分析可以看出,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原文存在着可译性限度,但是通过使用灵活的译法可以使不可译性最大程度地向可译性转化,这不但有利于宣传和传播曹雪芹文化艺术,使《红楼梦》这一中华民族所独有的文化瑰宝被世界上其他民族了解和欣赏,真正成为世界人民的精神财富和世界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具有重要的当下意义,有利于我们提升文化自信,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中国声音[10]。

参考文献:

[1]朱陆民,刘梓红.从孔子学院的兴建看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J].菏泽学院学报,2009,31(4) :76-79.

[2]许钧.翻译概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176.

[3]卢红梅.华夏文化与汉英翻译[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207.

[4]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5]Yang Xianyi and Gladys Yang.A Dream of Red Mansions[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2012.

[6]包惠南.文化语境与语言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132.

[7]吴景荣,程镇球.新时代汉英大词典[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176.

[8][英]霍恩比.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Z].石孝殊,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760.

[9]孙艺风.翻译与跨文化交际策略[J].中国翻译,2012(1) :20.

[10]余荣华.系列活动纪念曹雪芹诞辰300周年[EB/ OL].(2015-02-01)[2015-03-19].http://bj.people.com.cn/n/2015/0201/c82846-23752645.html.

(责任编辑:王佩)

On the English Translatability Limits of the Dress Culture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To Commemorate the 300th Anniversary of the Birth of Cao Xueqin

WANG Cheng-xi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University of Jinan,Jinan Shandong 250022,China)

Abstract:The year 2015 is the 300th anniversary of the birth of the famous writer Cao Xueqin in the Qing Dynasty of China.His novel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s the pinnacle of Chinese classical novels with high value in both the literature and the research.The description of the dress in this novel reflects the social style,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n the Qing Dynasty.Taking the dress translation in Yang Xianyi and Gladys Yang’s version-A Dream of Red Mansions for example,the limited dress cultural translatability in the color,the material and the pattern will be analyzed at the cultural level respectively for the spread of Cao Xueqin’s culture and arts in the world.

Key words:A Dream of Red Mansions; the dress culture; translatability limits; the cultural external communication

作者简介:王成现(1981-),男,山东曹县人,济南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收稿日期:2015-04-02

文章编号:1673-2103(2015) 03-0119-04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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