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驾
(广东财经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320)
皇侃《论语义疏·叙》版本异文汇校
徐望驾
(广东财经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320)
文章以知不足斋本为底本,参校国内学界不甚措意的日本文明9年本和武内义雄未见的清吴骞《皇氏论语义疏参订》等,着重汇校皇侃《自序》重要版本异文并作相关考证。
皇侃《自序》;文明本;吴本;异文;日本古钞本
本文引文底本:清鲍廷博辑、鲍志祖续辑《知不足斋丛书》(以下简称知本)民国十年(1921)上海古书流通处据鲍氏刊本(乾隆道光间刻本)影印本。
主要参校本:1.论语义疏附校勘记,武内义雄校刊本(以下简称武内本),日本大正十二年(1923)怀德堂刊,《武内义雄全集》第一卷“论语篇”第199至421页,日本角川书店,昭和五十三年(1978)七月二十五日初版发行。2.《论语义疏》,日本龙谷大学藏文明9年(1477)古钞本(以下简称文明本)。3.清吴蓦《皇氏论语义疏参订》十卷,附录一卷,手钞影印本(以下简称《参订》),收入《续收四库全书》第15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4.《论语集解义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新文丰出版公司印行、台湾商务印书馆发行,1991年(以下简称《四库本》)。5.国内现今校点本3种:(1)《论语义疏》,入儒藏精华编第104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4月。此本据武内本重排(以下称儒藏本);(2)徐望驾校注《论语集解义疏》(以下称徐本),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6月。此本据知本。(3)高尚榘校点《论语义疏》(以下称高本),中华书局,2013年10月。此本据武内本重校①。
1.论语义疏叙梁皇侃撰
文明本、武内本作“论语义疏卷第一 梁国子助教吴郡皇侃撰”。四库本作“论语集解义疏序 梁皇侃撰”。
2.《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
此句徐本断作:《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高本同。儒藏本作:《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
驾按:查《论语通》为元胡炳文所撰,内文未及“孔子没后七十弟子门徒撰录”之语,类似说法仅见于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一上:“此书乃孔子没后七十子之徒所共录。”“自《论语》者”至“共所撰录也”文字非《论语通》所说,不当加双引号。儒藏本显误。
实际上,“《论语》通曰《论语》者……也。”是皇氏讲经的习惯句式,用来引出讲经的下文。正文疏语中多见。随便从《论语·尧曰》第一章引3例如下即可明白:
云“周有”云云者。此第四重,明周家法也。
云“曰:‘予小子履’”者。此第三重,明汤伐舛也。
云“允执其中”者。允,信也。执,持也。
显然,“者”字前引出的内容是皇侃要解释的对象,对象或是经文,或是注文。“者”字以下才是解释的内容。这类句式是提示语,其作用在于讲经时引起听众的注意。准此,笔者大胆推测,从讲经韵律上看,此句如下点断,恐怕更符合皇侃原意:
“《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
“者”后用逗号当然也未尝不可,但用句号,似乎提顿作用更明显,更能唤起听从的注意。
又,“者也”二字中古音皆属马韵上声,反切下字互切,“者”前“也”后,韵律相应,如此讲经,可谓栩栩如生矣!这样讲究韵律节奏的讲经句式,皇疏全书俯拾皆是,此不赘举。
另外,上引例在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中,3处改皇氏双音词为单音词,如“弟子:子”“门徒:徒”“撰录:录”。 又“共所撰录”词序改写为“所共录”。其实,六朝及以前文献中“共所V”多见,“所共V”反而十分罕见。例多不举。后人移“共”于“所”后,盖不谙中古文法及皇侃讲经用语喜用俪语的口语特点。
3. 故为教不一:或负扆御众,服龙衮于庙堂之上;或南面聚徒,衣缝掖于黉校之中。
扆,各本同。文明本以行草体钞写,“扆”字头上无点笔。
龙,诸本同。文明本钞作“坣”,“龙”之异体。
庙堂,诸本同。文明本钞作“庿坣”,亦皆“庙堂”之异体。
以上4字,文明本皆因行草钞写而较皇本原字简省笔画,形成特有的草书变体字。这些草书变体,中国多种字典中已见载,并非日本人自创。详参《异体字字典》所示,恕不一一征引。
缝,诸本同。文明本作“逢”。
文献中,“缝掖”、“逢掖”均较多见,前者稍胜。日本人钞作“逢”,亦是简省。
4.但圣师孔子,符应颓周,生鲁长宋,游历诸国。以鲁哀公十一年冬,从卫反鲁,删《诗》定《礼》于沫泅之閒。
符,诸本同。文明本作“府”。
按,此盖日本钞手音同形近误写。以文意言,“府应”似难通,“符”字较胜。
反,诸本同。文明本作“及”。
按,作“及”显为“反”之形误。反者,返也。“反鲁”较“及鲁”远胜。
閒,知本全书皆如此,文明本、武内本等皆作间。
按,作“閒”似存皇氏之旧,作“间”盖皇书流入日本后被改写。
5.至哀公十六年,哲人其萎。徂背之后,过隙颇驻。门人痛大山长毁,哀梁木永摧。隐几非昔,离索行泪。微言一绝,景行莫书。于是弟子佥陈往训,各记旧闻,撰为此书,成而实录。
徂,诸本同,徂背,亡故的婉称。文明本误钞作“但”。
毁,《参订》:“毁,疑作隳。”
微,诸本同。文明本作“征”,征之异体。
书,诸本同。文明本钞作“尺日”。
按,“书”字钞成上下结构。上部分草书写为“尺”字,下部分沿用楷体的“日”字。这是又一个日本古钞本中特有的草书体变异文字。此字显为日本人自创,非常个性化。遍查诸种辞书及各大网站,均未见载。特为发之。
6.上以尊仰圣师,下则垂?万代。既方为世典,不可无名。然名书之法,必据体以立称。犹如以孝为体者,则谓之《孝经》,以庄敬为体者,则谓之为《礼记》。
车几,文明本、武内本、四库同。儒藏本、高本等作轨。
按,车几,见于《敦煌俗字谱》。今疑底本本作“軓”。《说文》:“軓,车轼前也。”,即轼前掩舆之板。《周礼·考工记·辀人》:“軓前十尺而策半之。”郑玄注:“郑司农云:‘軓谓式前也。’玄谓軓是。軓,法也,谓舆下三面之材,輢式之所彭,持车正也。”后形讹为“车几”。后人不解“车几”之义,因义近而写作“轨”,遂致3字异体。
据体,诸本同。文明本作“拠体”。 拠,古同据。体,体之换旁俗字。
为,《参订》:“为字疑衍。”
7.然此书之体,适会多途,皆夫子平生应机作教,事无常准。或与时君抗厉,或共弟子抑扬,或自显示物,或混迹齐凡,问同荅异,言近意深。《诗》《书》互错综,《典》《浩》相纷纭。
时,文明本作“日之”。
抗,诸本同。文明本误作“杭”。
荅,文明本、四库本同。武内本、儒藏本、高本皆作答。
诗,文明本作“言之”。
互,诸本同。文明本无。
按,文明本“时”字行草皆钞作“日之”。 此字《异体字字典》收载,云出自《佛教难字字典.日部》。皇疏此例非佛教文献,可为补充例证。又“言之”字《异体字字典》亦收,云见于《佛教难字字典.言部》。文明本例亦可为增补儒家文献例证,非仅见于佛教。
“荅”为“答”之异体。《说文》:“小尗也。从艹合声”。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释“荅”云:“小尗也。《礼》注有麻荅。《广雅》云:‘小豆荅也。’段借为酬荅。”“答”字《说文》未收。《广韵·入声·合韵》:“答,当也。亦作荅。”可见,“荅”字借为“答”字,用“荅”字是古文献特征。“答”通用后,“荅”字少见,但钞手一般写作笔画更简单的“荅”字。这也是古钞本用字的基本特征,本文其它例字均说明了这一点。
8.但先儒后学解释不同。凡通此“论”字,大判有三途:第一舍字制音呼之为“伦”;一舍音依字而号曰“论”;一云:“伦”、“论”二称,义无异也。
学,诸本同,文明本作“斈”;
释,诸本同,文明本作“釈”,日本汉字。
大,诸本同。文明本作“太”。
按,“斈”亦是“学”之草书简省字。据《宋元以来俗字谱》,《列女传》、《通俗小说》等非经部文献中多见。检中土经部文献则绝无仅见。经部文献写作“斈”,唯见于日人文明本皇疏钞本中,可见文明古钞本保存异文之珍贵。
而把“释”字草钞为“釈”,中土文献字书似不见载,仅《角川汉和辞典·采部》收录“釈”字,成为一个典型的日本汉字。
9.南人呼“伦事”为“论事”,北士呼“论事”为“伦事”,音字虽不同,而义趣犹一也。侃案:三途之说,皆有道理。但南北语异如何似未详。师说不取,今亦舍之。
取,文明本误作“敢”。
按,文明本除首句“伦事”写作“事”外,其它语境中“事”字钞作“”,足见作“”者通行。
此字《异体字字典》亦收,云见于《佛教难字字典·亅部》。但也只举出佛教例而已。
10.圆通之教,如或应示。……今按此书既是论难荅述之事,宜以“论”为其名,故名为《论语》也。
示,诸本同。文明本作“尒”。应示,义较胜。
“按”,诸本同,文明本作案
论,诸本同,依文意,当为“语”字。《参订》:“论疑为语。”
11.又此书遭焚烬,至汉时合壁所得,及口以传授,遂有三本:一曰《古论》,二曰《齐论》,三曰《鲁论》。既有三本,而篇章亦异。《古论》分“尧曰”下章“子张问”更为一篇,合二十一篇。
时,文明本作“日之”。
二十,诸本同,文明本作“廿”。
12.《鲁论》为太子太傅夏候胜、及前将军肖望之、少傅夏候建②等学,以此教授于侯王也。
建,文明本作“逮”,误。
13.至汉顺帝时,有南郡太守扶风马融字季长,建安中大司农北海郑玄字康成,又就《鲁论》篇章,考齐验古,为之注解。
玄,知本、四库本皆缺末笔避讳。
“考”字下,文明本脱“齐”字。
14.至魏,司空颖③川陈群字长文④,大常东海王肃字子雍,博士炖煌周生烈,皆为义说。……今日所讲,即是《鲁论》,为张侯所学,何晏所集者也⑤。
“文”下,文明本有“成”字。“大”,文明本作“太”。
“何晏所集者也”句下空二字,文明本、武内本有“又”字。
15.晋广陵太守高平栾肇字永初,晋江夏太守陈国袁宏字叔度,晋著作郎济阳江淳字思俊,晋抚车长史蔡系字子叔,晋中书郎江夏李充字弘度,晋廷尉太原孙绰字兴公,晋散骑常侍陈留周坏字道夷,晋中书令颖阳范宁字武子,晋中书令琅挪王珉字季瑛。
广陵太守,《参订》:“《隋志》及《史记索隐》并作晋尚书郎。”
《参订》:“按,《晋书本传》‘宏’字‘彦伯’,为东阳太守卒官。此云‘江夏太守,字叔度’,未详。”
《参订》:“按,晋著作郎,陆氏《释文》作‘东晋征士’。淳,当作悙。或又作厚。盖并由宋讳致讹。俊,《晋书本传》作悛。”
《参订》:“系,《七录》《隋志》并同。《郡斋读书志》及《文献通考》等皆作‘奚’。按,‘系’乃蔡谟子。《晋书》‘谟传’作‘系’。盖‘奚’乃‘系’之误。”
“太原”句“太”字下,文明本讹“守”字。
留,文明本、武内本作“留”。
坏,文明本、武内本同。四库本作“瓌“。吴本“坏”字下注:“坏当作怀。”《参订》:“坏当作怀。”
宁,武内本作“寗”。《参订》引作“颖阳范宁”,云:“‘颖’当作‘顺’。此盖由梁讳致讹。”
挪,文明本作瑘;瑛,武内本作“琰”。《参订》:“瑛,《晋书本传》作‘琰’。珉,别传同。”
16.侃今之讲,先通何集。若江集中诸人有可采者,亦附而申之。其又别有通人解释,于何集无好者,亦引取为说,以示广闻也。
“江”下,文明本有“熙”字。
好,文明本、武内本作“妨”。《参订》:“好,当依《中兴书目》作‘妨’。”
17.然《论语》之书包于五代二帝三王,自尧至周,凡一百四十人。而孔子弟子不在其数,孔子弟子有二十七人,见于《论语》也,而《古史考》⑥则云三十人,谓林放、澹台灭明、阳虎亦是弟子数也。
自堯至周,文明本作“自至堯周”,娱。
《参订》:“按《论语》人名,自陶唐氏至周,若尧、舜、禹、稷、契、皋陶、伯益、羿、奡、汤、伊尹、高宗、老彭、周仕、微子、箕子、比干、纣、伯夷、叔齐、泰伯、虞仲、文王、文母、武王、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大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鲁公、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脶、公子紏、齐桓公、管仲、召忽、伯氏、晋文公、叔梁纥、鲁昭公、吴孟子、鲁定公、宁武子、令尹、子文、孔文子、齐庄公、齐景公、齐简公、陈文子、晏平、仲崔子、陈成子、卫灵公、南子、出公辄、祝鮀、宋朝、王孙贾、魏公子荆、蘧伯玉、史鱼、公孙朝、鲁哀公、藏文仲、藏武仲、孟庄子、孟靓子、孟武伯、孟公绰、孟敬子、孟子反、季文子、季柦子、季康子、季(徐按,季,吴误作李)子然、周公、子服景伯、叔孙、武叔、叶公、陈司败、子产、子西、行人子羽、卞庄子、裨谌、世叔、公叔文子、公明贾、大夫僎、大宰、子桑伯子、棘子成(徐按,各本作城)、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莲、楚狂接舆、长沮、舛溺、丈人、荷蒉、晨门、仪封人、大师挚、亚饭干、三饭缭,四饭缺、鼓方叔、播鼗(徐按,各本作鼗)武、少师阳、击磬襄、鲁太师、仪封人、师冕、微生高、微生亩、原壤、互乡童子、阙党童子、达巷党人、阳肤、左丘明、颜路、鲤、陈子禽、林放、南宫适、澹台灭明、申枨、孺悲、阳虎、公山弗扰、茀肸(徐按,知本作胇肹)、桓魋。依皇说当得一百四十四人,而云一百四十人,未详。又如‘匡人’,《家语》以为‘简子’。‘吾党有直躬者’,郑注谓‘直人名弓’。皇从《集解》,故不取之也。”
徐按,吴氏所列凡147人。皇氏所言140人,亦盖统计有误。
《参订》:“按二十七人盖谓有子、曾子、子夏、子禽、子贡、樊迟、子游、颜渊、子路、子张、冉有、公冶长、南容、子贱、仲弓、漆雕开、公西华、宰予、原思、闵子蓦、冉伯牛、巫马期、子牢、高柴、曾皙、司马牛、公伯寮。又按,《家语》及《史记》如‘申枨’,《家语》作‘申续’,《史记》作‘申党’,又作‘申棠’,颜路及澹台灭明并以为孔子弟子,而此亦从《集解》,故并次于前也。 ”
皇侃《自序》共计1641字(详文后附录)。以上依序分18条,以文明本、武内本和四库本对校,并首次引清吴蓦《参订》为说。见识有限,大部分仅罗列诸版本异文,很多条目暂不敢轻易断其是非,今后搜齐日本古钞本时,自可按断。
众所周知,武内本乃参照文明本等古钞本为校,但武内氏也承认未见皇疏吴氏《参订》本,引以为憾⑦。如上所例,吴氏《参订》本在校读皇疏上不乏真知灼见,不可或缺。前述日本学者高桥均和影山辉国新的整理本是否引吴书参校,不得而知。目前国内整理皇疏者均未引用,也很少核对文明本。拙著(2009)也只是引用了桂氏之说,未及吴氏,殊为大憾。笔者即将校正完稿的《论语义疏汇校集释》期待纠偏。
附带一说,儒藏本和高本皆以武内本为底本,重排重校,创获不少,同时为国内学者研究皇疏提供了方便,功莫大焉。但是,二书似过于相信武内本,改正之处较少,因袭错误处多见。此外,二书用来参校的本子都以国内通行各本为据,时间先后逻辑上似乎不妥。由于国内皇疏诸本均是日本根本伯修本的衍本,日本诸钞本才是皇疏古本,当更能存皇书之旧⑧。因此,如果有条件,应当采用比底本更古的本子参校互证才是上策之选。然而由于历史原因,一一搜集皇书数十种古钞本,国人谈何容易。这方面日本学者占尽天机,唯冀彼国学人多出成果,并及时加强交流,放宽文献远程互助条件,实现古本学术资源共享最优化,才能取长补短,共同把皇疏研究推向新的高度。
至于前文提到的美国学者艾尔曼一文,其质疑皇氏《自序》有可能非皇侃自撰,或为日本人增补。我认为这类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笔者从语言学角度治皇疏已历时日,从词汇文法角度看,不仅皇疏正文,其自序的真实性也勿庸置疑。他日有暇,当另文专述。
附:皇侃《论语义疏·自序》全文
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夫圣人应世事迹多端随感而起故为教不一或负扆御众服龙衮于庙堂之上或南面聚徒衣缝掖于黉校之中但圣师孔子符应颓周生鲁长宋游历诸国以鲁哀公十一年冬从卫返鲁删诗定礼于沫泗之闲门徒三千人达者七十有二但圣人虽异人者神明而同人者五情五情既同则朽没之期亦等故叹发吾衰悲因逝水托梦两楹寄歌颓坏至哀公十六年哲人其萎徂背之后过隙颇驻门人痛大山长毁哀梁木永摧隐几非昔离索行泪微言一绝景行莫书于是弟子金陈往训各记旧闻撰为此书成而实录上以尊仰圣师下则垂车几万代既方为世典不可无名然名书之法必据体以立称扰如以孝为体者则谓之孝经以庄敬为体者则谓之为礼记然此书之体适会多途皆夫子平生应机作教事无常准或与时群杭厉或共弟子抑扬或自显示物或混迹齐凡问同答异言近意深诗书互错综典语相纷纭义既不定于一方名故难求乎诸类因题论语两字以为此书之名也但先儒后学解释不同凡通此论字大判有三途第一舍字制音呼之为伦一舍音依字而号曰论一云伦论二称义无异也第一舍字从音为伦说者乃众的可见者不出四家一云伦者次也言此书事义相生首末相次也二云伦者理也言此之中蕴含万理也三云伦者纶也言此书经纶今古也四云伦者轮也言此书意旨周备圆转无穷如车之轮也第二舍音依字为论者言此书出自门徒必先详论人人金允然后乃记记必己论故曰论也第三云伦论无异者盖是楚夏音殊南北语异耳南人呼伦事为论事北士呼论事为伦事音字虽不同而意趣扰一也侃案三途之说皆有道理但南北语异如何似未详师说不取今亦舍之而从音、依字二途并录以会成一义何者今字作论者明此书之出不专一人妙通深远非论不畅而音作伦者明此书义含妙理经纶今古自首臻末轮环不穷依字则证事立文取音则据理为义义文两立理事双该圆通之教如或应示故蔡公为此书为圆通之喻云物有大而不普小而兼通者譬如巨镜百寻所照必偏明珠一寸鉴包六合以蔡公斯喻故言论语小而圆通有如明珠诸典大而偏用譬如巨镜诚哉是言也语者论难答述之谓也毛诗传云直言曰言论难曰语郑注周礼云发端曰言答述为语今按此书既是论难答述之事宜以论为其名故名为论语也然此语是孔子在时所说而论是孔子没后方论论在语后应曰语论而今不曰语论而云论语者其义有二一则恐后有穿凿之嫌故以语在论下急标论在上示非率尔故也二则欲现此语非徒然之说万代之绳准所以先论已以备有圆周之理理在于事前故以论居语先也又此书遭焚烬至汉时合壁所得及口以传授遂有三本一曰古论二曰齐论三曰鲁论既有三本而篇章亦异古论分尧曰下章子张问更为一篇合二十一篇篇次以乡党为第二雍也为第三篇内倒错不可具说齐论题目与鲁论大体不殊而长有问王知道二篇合二十二篇篇内亦微有异鲁论有二十篇即今日所讲者是也寻当昔撰录之时岂有三本之别将是篇简缺落口传不同耳故刘向别录云鲁人所学谓之鲁论齐人所学谓之齐论合壁所得谓之古论而古论为孔安国所注无其传学者齐论为琅那王卿等所学鲁论为太子太傅夏候胜及前将军肖望之少傅夏候建等学以此教授于侯王也晚有安昌侯张禹就建学鲁论兼讲齐说择善而从之号曰张侯论为世所贵至汉顺帝时有南郡太守扶风马融字季长建安中大司农北海郑玄字康成又就鲁论篇章考齐验古为之注解汉鸿胪卿吴郡苞咸字子良又有周氏不悉其名至魏司空颖川陈群字长文大常东海王肃字子雍博士炖煌周生烈皆为义说魏末吏部尚书南阳何晏字平叔因鲁论集季长等七家又采古论孔注又自下己意即世所重者今日所讲即是鲁论为张侯所学何晏所集者也晋太保河东卫王瓘字伯玉晋中书令兰陵缪播字宣则晋广陵太守高平栾肇字永初晋黄门郎颖川郭象字子玄晋司徒济阳蔡谟字道明晋江夏太守陈国袁宏字叔度晋著作郎济阳江淳字思俊晋抚军长史蔡系字子叔晋中书郎江夏李充字弘度晋廷尉太原孙绰字兴公晋散骑常侍陈留周坏字道夷晋中书令颖阳范宁字武子晋中书令琅那王珉字季瑛右十三家为江熙字大和所集侃今之讲先通何集若江集中诸人有可采者亦附而申之其又别有通人解释于何集无好者亦引取为说以示广闻也然论语之书包于五代二帝三王自尧自周凡一百四十人而孔子弟子不在其数孔子弟子有二十七人见于论语也而古史考则云三十人谓林放澹台灭明阳虎亦是弟子数也(凡1641字。据知本)
注释:
①据国家图书馆文津搜索,日本高桥均着有日文版《论语义疏の研究》(创文社,2013年),虽未及见,但推测非皇疏校注本。又据网络搜索,美国学者艾尔曼(enjamin A. Elman):《论语义疏》与皇侃“叙”在德川时代日本的复活及其在浙东的刊印(收入《全祖望与浙东学术文化国际研讨会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3月)一文中提及,日本学者高桥均在1971年,影山辉国在2006年整理出了《论语义疏》的新版本。二书我在日本各大学网站都未检到,无从得见,殊为遗憾。
②建,文明本似作“逮”,下“建”字同。
④“文”下,文明本有“成”字。“大”,文明本作“太”。
⑤“也”字下空二字,文明本、武内本有“又”字。
⑥魏晋之际史学家谯周撰,原书二十五卷。约当宋元之际散佚。今有清人章宗源辑本一卷。该书是作者为考订司马迁《史记》所载周秦以上史事之误而作,故名《古史考》。
⑦武内氏《论语义疏校勘记》末句云“清儒为皇疏成专书者,桂子自有《考证》,吴槎客有《参订》,惜余未得参稽也。”所言吴槎客即是吴骞。
⑧关键皇疏版本源流及相关问题,拙著《论语义疏语言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7月)已作引论,可参。
[1](清)吴骞.皇氏论语义疏参订[M].《续收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竹林居士.佛教难字字典[M].东京:常春树书坊,1988.
[3]佐伯梅友,石井庄司.角川汉和辞典[M].东京:角川书店,1990.
[4]异体字字典(光盘版)[CD].台北:台湾省“国语推行委员会”,2002.
On Some Version Variants of the Preface to LUNYUYISHU by Huangkan
XU Wang-jia
(Department of Chinese,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Guangzhou Guangdong 510320)
The master copy of this article is the version of Zhibuzuzhai(Name of a Room,meaning known one's own imperfectness),and the senate collated and corrected copies are the Japanese ancient hand-copied that written in No.9 of WENMING dynasty in Japan(1477)and WUQIAN’s HUANGSHI LUNYUYISHU CANDING Written in Qing dynasty which was not collated by WUNEIYIXIONG,etc..The focus of the article is mainly about these version variants that have been in the preface to HUANGKAN.
the preface of HUANGKAN;the version of No.9 of WENMING dynasty in Japan the version of WUQIAN's HUANGSHI LUNYUYISHU CANDING Written in Qing dynasty;version variants;Japanese ancient hand-copied
H131
A
1673—8861(2015)04—0027—06
[责任编辑]肖 晶
2015-09-05
徐望驾(1969-),男,湖南耒阳人,广东财经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古典文献学。
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14YJA74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