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解释学对文学教学的启发

2015-03-27 06:27蒋冬丽
湖北社会科学 2015年9期
关键词:解释学认识论方法论

摘要:哲学解释学提出了理解的条件性、历史性等主张,认为理解活动总是处于一定历史境域下的本文与读者相互视域融合的过程,理解按其本性乃是一种效果历史事件。哲学解释学还提出了其他丰富的解释学元理论问题,如理解的语言性、辩证法及评判理解有效性的标准,等等。所有这些问题的提出与展开,对于文学文本的阅读与研究都有着直接的认识论与方法论的指导意义。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15)09-0111-03

作者简介:蒋冬丽(1978—),女,河南工程学院外语学院讲师。

哲学解释学是传统解释学的“哥白尼革命”。传统解释学过多地纠缠于解释的方法论问题,却忽略了最为本体的“理解何以可能”的存在论基础,是传统认识论在解释学上的直接反映,同时也是对主体论哲学所奉行的“中心主义”、“本质主义”和“绝对主义”的坚持与贯彻。它一改传统解释学的方法论研究思路,把理解与解释直接上升为思考、研究的本体地位,认为传统认识论及传统解释学之所以可能必须首先奠基于哲学解释学所研究、分析的存在论基础。德里达说,“对解释的解释比对事物的解释有更多的事要做”。 [1](p502)这里的“解释的解释”与海德格尔的存在论分析一脉相承。

开创方法论解释学向本体论解释学转变的是现象解释学大师海德格尔。海德格尔的现象解释学彻底实现了从方法论到存在论的变革,使解释学一跃成为哲学。哲学解释学抛弃了认识论解释学所假定的客体自在性与观念自明性的主客二元论哲学,把理解具有自主性和选择性的生活世界作为研究的唯一课题。在哲学解释学的视野里,由个体自主交往活动而构成的生活世界,处处是个性、异质、多元、偶然、分延、循环、变动和选择,二元论模式下的物质与意识、主观与客观、本质与现象等范畴,再也无法说明一个没有实体、没有中心、千变万化而趋向无限可能的世界。哲学解释学把作为人类意识活动本质的理解视为一切认知活动的本源性条件,认为“理解从来不是一种达到某个所给定‘客体’的主体行为,而是一种达到效果历史的主体行为”。 [2](pxx)效果历史是主体的视界融合,是不同主体在传统与成见中对符号或文本意义达成的一种约定和共识。它处于不断地生成与创造的可能性之中,并随着语境、心境的变化而重组和升华。这样,哲学一直在主客关系中研讨的,以把握客体、确定本质为目的的认识论问题,转变为在主体间关系中展开的、以捕捉不断生灭的意义为目的的理解论问题。作为传统哲学主要内容的认识论被移入一个相对的、不确定的世界之中。哲学解释学的提出旨在消除传统解释学和传统认识论中的绝对主义方法论和主客二元论模式,不仅给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理解问题提供了理论解答,而且对以理解、体验意义为旨归的文学阅读有很大的启发。

一、理解与意义

显然,哲学解释学是关于理解的哲学,是“理解”的理解哲学。哲学解释学对“理解”元问题的考察和分析,无疑会有助于我们自觉对待自己和别人的理解,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文学作品——这个首先由作者理解的、充满写意的被创世界。因此,哲学解释学对文学阅读教学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有学者认为,哲学解释学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用阅读学来称之。如何借助哲学解释学的相关理论,构建一个科学的阅读学观念,用来指导我们的阅读教学,这给每一位以教书育人为中心任务的教师提出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哲学解释学对文学阅读教学不但有着认识论上的指导——即帮助我们认识“文学阅读”的规律和特点,而且也有着方法论上的意义——即为我们提供文学阅读的科学方法。

与认识论的把握本质不同,哲学解释学认为人文领域的核心是理解意义。具体到文学阅读,就是理解文本;而理解文本,也就是领会文本的意义。这里所说的“文本”可以指一切由人创造、体现一定思想感情的作品,文学作品当属其中。

由哲学解释学可知,文学中的理解就是理解某一文学文本。该文本有着双重性:一方面,它是作为一定的符号系统——实体性而存在;另一方面,它为理解所澄明,因此,有了一定的意义,这个意义是文本与理解者相互依存、相互发明的结果。理解文本是通过我们已经有所理解的符号系统来领会文本的意义,而不单单是认识作为实体存在的文字符号。文学文本没有本质,只有意义。因此,理解文本,就是理解其物质形式所体现出来的意义。文本的意义借其物质形式传达出来,但物质形式不是理解的目的。“理解是理解意义”这个道理似乎无甚新意,但对阅读教学来说,却有一定的启发。在文学阅读教学中,我们不是去关注文本的符号系统,更重要的是去理解文本的意义。那些把注意力集中在文本的“物质”层面而忽略意义,孤立地进行词语积累、语法分析和修辞训练的做法,实质上是文学文本意义的失落。

二、理解的指向

有关理解的指向问题,不同的解释学有着不同的回答。有认为理解的指向在于还原文本本身的意义,主张该立场的主要体现于传统解释学。这种观点认为,为了把握作者的思想,通过理解,文本的意义或作者的思想在理解者头脑中得到还原。也有认为理解的指向不在于还原文本的意义,而在于给文本赋予新意。该观点下的“意义”是一个“可能的世界”:“作品有它自己的世界,解释者也有他自己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在解释者的理解中发生接触后,熔合为一个新的可能的世界——意义”。 [3](p91)还有从实用主义出发来规定理解的。这种立场下的理解是以实用为指向,理解的指向不再顾虑原文本自身的意义,也不考虑是否符合原文本自身的意义,理解的目的仅在于实用。在上述三种立场中,第一种立场承认原文本有自身独立的意义;第二种立场在继承第一种立场的同时,也看到了读者的能动作用;而第三种立场则忽略原文本的自身存在的价值,理解文本完全取决于读者。由伽达默尔等人倡导的哲学解释学主张理解的自由与旨归在于视域融合,理由是每一个读者都身处“效果历史”之中。这是大家都普遍接受解释学观点。因为,这种观点承认理解的两个基本前提:文本有自身独立的价值先于理解者而在,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理解文本的意义关键在于文本与理解者间互动和视域融合。文本有自身的意义而理解者带着自己的效果历史去理解文本,这样理解才能进行,否则,无异于取消理解。

三、前理解

在哲学解释学上,“前理解”概念首先由海德格尔提出,后由伽达默尔继承和发展。它与“成见”、“偏见”、“效果历史”等概念有着互补性。通俗地说,“前理解”就是“理解前的理解”。具体到文学上,就是文学阅读者理解文本之前已经拥有的信仰、信念、价值观、阅历、知识、思维方式等等。事实上,每逢阅读文学作品时,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入了我们的“前理解”。在文学课的教学中,由于受传统认识论的影响,教师往往以事先设定的“正确理解”来求学生设法克服他们实际上无法克服的“前理解”。持这种观念的教师会下意识地认为,学生的“前理解”是影响正确理解的因素,是应当消除克服的东西。而哲学解释学则为“前理解”正名,认为“前理解”正是理解之所以成为可能的重要条件。

因此,“前理解”对文学教学来说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指导。首先,它让我们明白读者事先拥有的理解对于当下的文本理解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读者的信仰、价值取向、道德观念、政治立场、目的、动机都将对理解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其次,为了能使当下的理解顺利进行,我们就必须扩大阅读面,充实相关知识和丰富相关经验。再次,为了达到现阶段比较公允的所谓正确理解,充实和丰富我们的“前理解”自不在话下,但当下读者间的交流和学习就更加具有意义。加强交流和相互学习,聆听他人不同的“前理解”,自己的“前理解”就会随之扩大和变得丰富。我们当下理解所不得不依赖的“前理解”只有在不断的理解过程中才能充实和富有,这就对文学课的教学有很强的启发性。它启发我们,作为文学课的教师一定不要越俎代庖,在备课时,要设法掌握学生的“前理解”程度,以此指导自己的备课。一次文学课的完成,就是学生“前理解”的调整、充实和丰富,为下一次可能有新意、新见的文学阅读准备了“前理解”的条件。当然,任何事物具体起来都有有利和不利两个方面,“前理解”也不例外。不利的“前理解”就是对现理解的消极与抵抗,它使理解的视域变窄,理解的深度变浅,有时甚至会使理解扭曲、变形,以至于出现曲解、误解甚至无解。但要解决不利的“前理解”,我们只有不断扩大“前理解”的范围。

四、解释的循环

哲学解释学认为,解释活动不是单相而是互相交流、循环往复的增益行为,突出表现在理解局部要依赖整体,而理解整体反过来也要依赖局部的理解循环上。也就是说,理解是在从局部到整体、从整体到局部到的循环往复中前进。在文学阅读中,我们平时所讲的语境在具体的解释活动中就可以视为理解所依赖的整体,而理解中具体到的某一个字、词或某一句话则可视为理解的局部。这就是说,为了达到对某一对象相对正确的理解,我们不仅要注意环境(上下文)的理解对具体对象理解的关系,而且也要注意具体对象的理解对环境理解的作用。这两个方面,在阅读教学中都要讲到,不可偏废。在平时的阅读教学中,虽然我们也强调从语境到字词句、从字词句到语境的理解循环,但哲学解释学讲的循环内容更加丰富,范围更加广泛:循环不仅在于字词句与篇章之间,而且也在于文章内容与作者的整体思想、作者的整体思想与作者所处时代、作者所处时代与整个人类历史之间。这个循环范围还可以扩大。比如,读者与作者之间的理解循环:要理解某个具体文本,就要扩大对作者的了解,而要扩大对文本的了解,又必须不断地阅读其文本;要扩大自己的阅读,必须增强自己的理解能力,而要增强自己的阅读能力,又必须不停地阅读,如此等等。总之,没有循环,便没有理解,我们的理解永远处在循环之中,而这个循环是无止境的。

哲学解释学作为后现代主义思潮的主流哲学,发展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它体系庞大、结构复杂、内容丰富,我们提到的可谓挂一漏万。哲学解释学不仅仅是解释学,还是哲学,它的提出旨在解除传统认识论和现代主义的困境。传统认识论由于坚持绝对主义的方法论、绝对的理性观和绝对的主体观,将认识带入绝境。伴随着相对论和测不准理论的提出,人们开始了对科学主义的普遍反思,认识到方法并不是万能的,理性也不会一成不变,主体性也有局限性,任何理论、观点都只是一定历史条件下有限主体的语言性总结,任何情况下得出的真理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哲学解释学提出了理解的条件性、历史性等主张,认为理解活动总是处于一定历史境域下的本文与读者相互视域融合的过程。另外,哲学解释学的主要代表伽达默尔还提出了其他丰富的解释学元理论问题,如理解的语言性、辩证法及评判理解有效性的标准等等。所有这些问题的提出与展开,对文学文本的阅读与研究都有着直接的认识论与方法论的指导意义。尽管哲学解释学的研究兴趣不在理解的方法而在理解的本体,但它仍给我们以方法论的启发。例如,前面所说的解释学循环,便是一种主要的理解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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