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管”形“不管”*——张楚廷的学校管理思想与实践智慧

蒋己兰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 长沙 410081；湖南女子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张楚廷(1937—)先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校长教育家之一，不仅在校长岗位上工作时间长(时间先后26 年)，而且所做贡献大：1982—2000 年主政湖南师范大学，率领全校广大师生员工众志成城，凝心聚力，一举把湖南师大这所普通省属师范院校带入国家“211 工程”重点大学的行列；2001—2009 年执掌湖南涉外经济学院，真抓实干，内抓质量，外树形象，成功的把这所创建于1997 年的民办大学带入位居全国前列的知名民办高校。在做校长的同时，张楚廷在绝大多数年份里都立足在教学第一线，扎根在讲坛上，先后“开设过十多门课程，也在此期间写出了数百篇论文、数十部著作，指导过博士生、硕士生数十人”[1]。

张楚廷既做校长又做教授，既做管理又做教学，两条腿走路双肩挑，一样都不耽误，究其成功的秘诀是什么？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有一颗做教育家的心”[2]！张楚廷对教育满怀深情，不断进行深入研究，认真钻研教育理论与实践，依靠先进的教育观念、全校师生和谐统一的奋斗目标、良好的学校管理策略、高尚的人格、伟大的感召力与亲和力、丰富的想象力和预测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三大管理”原则：目标管理、民主管理与法规管理，即“运用目标进行管理，按照民主的原则进行管理，应用法规的手段进行管理”[3]P247，凸显了神“管”形“不管”的学校管理思想与实践智慧，也因此成就了两所大学，创造了两个令人称颂的美丽“神话”。

一、人是可发展的：神“管”形“不管”的基本依据

大学是一个汇集精英人才、汇聚智慧头脑的地方，所从事的是脑力劳动，所生产的是精神产品，因此，在大学里，“最需要管理的是人，最不需要管理的也是人。”学校管理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弄清楚，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什么事要管，什么事不要管。事实证明，不该管、不要管的事情管了，只会导致越管越死，越管越没有生气，越管越没有活力，越管越没有创造力。”[4]正如张楚廷所说：“人是可以发展的”[5]P11，或者说人力是“可开发的”。学校管理的“出发点是人力的可开发性”，学校管理的“目标是使管理者、被管理者都获得发展。”[5]P14只要学校管理得法，引导得当，学校管理就可以做到神“管”形“不管”，进而促使学校步入良性发展的正确轨道。

(一)人性本善：人是可发展的逻辑起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句出自《三字经》的千古名言，道出了人性的真谛，说明后天成长环境与教育的重要性。从人性发展的经验可以看出，人生来就是追求真、善、美的，只是因为不同的个人，所处生存环境不同，所接受的教育内容、教育方法、教育手段不同，其人生发展的轨迹就会大相径庭。张楚廷的神“管”形“不管”学校管理思想的逻辑起点正是在于他“对人本性的感悟和思考”，基于他对“人的价值判断”，对“人走向善良和理智的信赖”。[6]P395

在张楚廷看来，“人是最重要的管理对象(人又是管理者)，管理观念、管理思想，主要取决于对人的看法。”[5]P11而人是具有社会性的，特别容易受到环境和教育的影响。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讲的就是人的教育生态环境对人的发展的影响之大。良好的教育，优良的环境，对人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大学是人的产物，是人的需要的产物，是人的需要向上发展的产物。”[]因此，“人需要教育，教育需要人，这是教育管理中最重要的观念。”[5]P11在大学里，人不断发展着人自身，而人自身的发展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良好的学校管理有利于传递正能量，有利于形成奋发向上、催人奋进的氛围，更有利于人的发展。

(二)人的心理活动是可发展的

张楚廷还从心理学的科学视角探究了人是可发展的，认为人不仅有生理上的发展，而且有心理上的发展，生理的发展与心理的发展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因此，学校管理与人的心理活动息息相关。

人类心理活动包括知、情、意三种基本形式，受到认知因素和非认知因素的综合影响。张楚廷把认知心理因素称之为“智力”，把非认知心理因素称之为“心力”。智力的核心是思维能力，心力的核心是意志力，智力和心力的协调一致对人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认知因素一般是指“认知活动或认知过程，包括信念和信念体系、思维和想象。”世界教育和发展心理学巨匠让·皮亚杰(JeanPiaget)所提出的认知发展理论(CognitivedevelopmentalTheory)认为，“认知发展是指个体自出生后在适应环境的活动中，对事务的认知及面对问题情境时的思维方式与能力表现，随年龄增长而改变的历程。”非认知因素又称非智力因素，是指“人们在进行各种活动时除智能因素以外的但对智能的发挥或发展有影响的心理因素。”主要包括“动机、兴趣、情感、意志、性格等，具体说来它有以下一些心理因素所组成：成就动机、求知欲望、学习热情、自信心、自尊心、好胜心、责任感、义务感、荣誉感、自制性、坚持性，独立性等。”由此我们不难看出，人的心理活动具有很大的可塑性，具有无限开发的可能性。无论是人的哪种心理活动形式，亦或是何种心理影响因素，都离不开正确的教育方法和管理方略。

在张楚廷的心目中，“教育是一个特殊的心理发展过程”，“是学生特殊的认识、感受、体验的综合过程，而不只是认识过程”。[5]P15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人生来就充满了求知欲。”在学习中成长，在成长中学习。蒙田也曾经说过：“人类的最大任务就是学会成为自己的主人。”因此，优良的学校管理就是要传承优良的文化传统，播洒人性本善的种子，最大限度激发人的发展潜能，促进人的发展，把“人的发展”作为学校管理的出发点和归宿点。

二、“三大管理”：神“管”形“不管”的集中体现

张楚廷的治校理念：“教育本质上是一个个性化过程，使每个人都像他自己”，成为一个比他原来更高大、更聪明、更智慧、更高尚的自己，这与哈佛大学校长所讲的理念“让我的学生每个人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张楚廷最喜欢引用的一句话是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根本就是人，‘人’就是人的最高本质”，以此来阐释学校管理应以人为本，即“生本位”、“师本位”，而不是“官本位”，人是至高无上的，因而学校管理应以优秀的理念引领学校，以良好的机制治理学校，达到神“管”形“不管”的目的。

(一)目标管理：神“管”形“不管”学校管理思想的核心载体

学校区别于其他企事业单位的主要不同点在于，学校是一个从事心智劳动的地方。学校的办学理念、治校方略、人才培养目标等大都附着于学校的管理目标之上，因此抓住所谓的“大事”，即核心问题，巧设奋斗目标，“跳一跳摘苹果”，实行目标管理，在学校管理中不仅是必要的，而且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那么，目标管理是不是人们从字面上所理解的“为达到一定目标而实行的管理”呢？张楚廷的回答非常肯定：“不是”。他认为目标管理是指“将目标作为一种手段去进行管理，运用目标去进行管理”[3]P230，前提条件是“学校管理者随时提出明确的目标，向师生阐明目标的内容和意义，并通过一定的办法和步骤形成目标体系，使全校各方面人员在此目标体系下行动起来。”[5]P26学校的管理者通过对学校带有全局性、前瞻性、深层性、根本性问题的深谋远虑，认真分析研究，最终达成共识，形成具有先进性、科学性、激励性、稳定性、可行性、可调性、适时性、整体性和层次性的目标。管理者主要通过目标的暗示作用，使得被管理者知晓自己所要达成目标的结果，并自行决定应该做什么、如何去做，至于被管理者的具体目标完成过程，管理者并不干涉。因而能够让管理者和被管理者都处于相对主动的地位，有利于更好的同时激发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积极性、主动性、灵活性和创造性，形成一种“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良好氛围，进而有利于整体目标的实现。

目标管理是一种内在的、主动的管理，管理者和被管理者都参与目标的实现当中，与压迫管理、随机管理、行为管理有着明显的区别，后三种管理都是外在的、被动的管理。压迫管理是基于问题和矛盾之上的一种管理，管理者是被迫解决问题和矛盾的，哪里有问题和矛盾就指向哪里，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全局观念，没有整体思想。随机管理则是随机展开的一种管理行为，与压迫管理一样具有盲目性和不确定性，且管理者都处于一种被动地位，因此，在学校管理中应尽量避免、摈斥。行为管理即对具体的行为进行指挥和管理，有易于操作的优点，有时也会受到被管理者的欢迎，认为管理方式具体好办。虽然管理者比较容易处于一种主动地位，但被管理者则容易处于被动地位，不利于发挥被管理者的“主人翁”意识和创造热情。因此，在汲取行为管理优点的基础上，学校管理应尽可能的发展到目标管理。

在张楚廷看来，学校的目标管理“就是给单位或者个人在一定时期内规定一个要达到的目标，使其从所追求的目标中获得前进的动力，它注重完成任务的结果胜于完成任务的过程。”主要包含以下三层意思：一是对学校来说要有明确的发展目标；二是对学生来说要有明确的培养目标；三是对管理者来说要有明确的工作目标。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把学校的思想、理念寓于目标管理之中，凝结在日常观念之上，蕴含在言行举止当中。

张楚廷在主政湖南师大的上任之初，就情不自禁地宣布了两个“千方百计”的学校工作目标：“千方百计建设一支高水平的师资队伍，千方百计改善办学条件”[6]P100。由此可以看出，张楚廷特别注意人和物两个方面齐头并进的建设：人的方面特别强调师资队伍建设，而且是高水平的师资队伍建设，“名师出高徒”。通过在全国范围内招聘优秀博士毕业生和引进知名教授，为湖南师大的教学、科研注入了强大的新鲜血液，人才培养质量得到了较快的提高；物的方面则是改善办学条件，开辟了一条“财从才来”的学校发展新道路，从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体育馆等建筑物的建设，到图书、仪器、实验设备、信息资料等的添置，学校一年一变样，三年大变样，让全校师生体面生活，有尊严的工作和学习。这样，全校师生深受鼓舞，斗志昂扬，心中有目标，前进有方向，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明天会更美好！为挺进国家“211 工程”重点大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为了让全校师生深切感受到“人本位”的办学理念，在张楚廷的目标管理中，“人本位”的观念体系已经深入人心，并自觉融入到了各自的工作、学习和生活当中。张楚廷认为：“师生员工，‘生’字第一；教职员工，‘教’字第一；一切活动，教学第一；教学之中，启发自由思想第一。”这些观念不仅突出了“生本位”、“师本位”，而且特别强调了“以教学为中心”、“教学质量是学校的生命线”、“学术自由，自由学术”的观点。这些观念体系就像校园里的空气一样，附着于学校的一草一木，浸润到了全校广大师生的心田里，体现在了具体的行动当中。全校形成了一种尊师重教、崇尚学术、勤勉顽强、奋发向上的良好氛围。风清正气的校风，勤学苦练的学风，就像一面面红旗飘荡在校园上空，指引着全校师生奋勇前行的方向。尽管没有对全校师生下命令、发指示，告诉他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但是广大师生员工在正确观念体系的引领下，自觉自愿、发自内心的努力学习与工作着。这就是神“管”形“不管”学校管理思想所散发出来的神奇威力。

(二)民主管理：神“管”形“不管”学校管理思想的有效表达方式

在大学里，无论是教师、学生还是管理工作人员，都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参政议政的意识较强，有着较强的“主人翁”意识，需要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在科学面前人人平等，在学校管理方面有自己的话语权，因此学校民主成为了“学校管理的直接目标”[5]P83。

张楚廷认为，学校管理需要运用民主管理的手段，切切实实让全校师生员工当家作主，做到民主决策、民主监督、民主评议、民主选择，真正做到教学民主、学术民主、政治民主、人事民主、财务民主。学校只有实行民主管理，才可以充分发挥好全校广大师生员工的主动性和积极性，顺利推进和开展好学校的各项工作，让民主作风、民主意识、民主精神深入人心，成为工作常态。

在张楚廷看来，教学工作是学校的中心工作，实现教学民主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学校要千方百计保障学生的自由选择权，保证教师的教学自主权。事实证明，良好的教学民主氛围，有利于形成和谐的师生关系，有利于产生新思想、新观点、新理论、新见解、新技术，有利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

在张楚廷心中，学术是“学者的生命”，是“大学的灵魂”，“自由是学术生存和发展的空气，民主是学术兴旺和发达的土壤”[5]P78。学术活动是学校最基本、最大量的活动，具有前瞻性、创造性的特点，要求有活跃、宽松的民主气氛，要实现学术民主(“以学术自由为根基”)，“从根本上视学术自由、学术民主为学术生存和发展的命脉”[6]P385，正确处理好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的关系。

学术权力是指“真理判定权力”，包括对真理的“学术评价、学术判断、学术价值估计与预测等”[5]P77，具有非强制性，其本质在于保障学术的独立性，其功能在于维护真理的尊严。真理至上、民族至上是学术权力的具体体现。而行政权力是后生的，其基本特性就是保障学术自由和学术民主，其神圣使命在于为发现知识、发现真理、传递学术、繁荣学术提供有力的保障。

为了有效实施民主管理，张楚廷认为“民主的关键在决策民主”[3]P256，因此，学校创造了许多的条件和机会，以便全校广大师生员工参与民主决策的过程，形成了一系列健全的、配套的民主系统，包括建立五个主要委员会：校务委员会、学术委员会、教学委员会、人事委员会、生活福利委员会，此外还有若干专门委员会以及学生组织，充分实现决策过程的民主化。

在大学，张楚廷认为学校民主管理的关键之一在于全校广大师生员工是否对学校工作、对领导干部实行了有效的监督，因此，他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完备学校的监督系统：一是保证各种代表会议的定期召开；二是建立工作报告制度；三是学校干部普遍接受群众评议；四是群众具有选择干部的权利。并在此基础上，加强有关的学校法规建设，坚持决策过程的民主程序，保障群众的言路畅通，从而使得学校的民主管理制度化，真正起到了齐抓共管的良好效果。

(三)法规管理：神“管”形“不管”学校管理思想的有力保障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校有校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大学里，“法”大于“情”，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学校管理要法治不要人治。张楚廷认为，法规管理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严格遵守国家法律，依法治理学校；二是在国家法律、政府法规范围内结合学校的实际建立健全学校的规章制度，以加强学校管理”。由此可以看出，法规管理具有强制性和行政性，对人的行为与活动作出规范与约束。在学校里，法规管理能够对全校师生员工起到间接的教育和警示作用，就像无声的教员，拿着无形的教本，履行着教育的职责与功能。

学校以教育为根本，教育对人的引导、感化和说服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不容忽视的。为了维护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使得学校的学术活动得以健康、良性运行，就有必要实行法规管理，[7]尽可能多的依靠广大师生员工的自觉自愿行为来参与学校管理，真正做到“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比如学校出台的奖惩制度，明确规定了奖惩的对象、标准、规格、办法和措施，对全校广大师生员工有着良好的明示和暗示作用。奖励好人好事，惩罚坏人坏事。人天生具有上进心，因此，奖惩制度可以很好的对遵守者起到激励与促进作用，对违反者也有震慑与惩治作用。

法规管理具有权威性、严肃性和持久性的特点，有利于学校的长期稳定发展，学校管理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令人无所适从。因此，学校法规建设应遵循社会性原则、整体性原则、科学性原则、民主性原则和可行性原则，做到从严治校，科学管理。在张楚廷看来，科学的教育管理就是法规管理与教育的良好结合，就是将“科学、严明、易于操作的管理，尊重、关切、爱护的原则，耐心、细致、深入的教育”[3]P276巧妙的融为一体，充分发挥管理与教育的协调功能。

法规管理在学校管理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有力的保障了目标管理和民主管理的实施。张楚廷认为，民主与法制是相辅相成、相互依存的关系，学校的民主原则必须始终贯穿于学校法规建设的全过程，法规的合理性、合法性与民主性是相互并存的。学校民主需要有一定的程序来加以保障，通过一定的制度来加以巩固，通过一定的监督来加以强化，而这一切都需要以一定的学校法规形式表现出来。与此同时，法规管理与目标管理的关系也极为密切。一方面，学校管理者可以把建立完备的学校法规体系、强化学校法规管理的某些主要内容作为学校的建设目标，从而把目标管理运用到学校法规建设当中去；另一方面，学校法规也可以作为一种手段形成有利于学校目标实现的条件，加快学校的发展。

神“管”形“不管”，作用力更显著，影响力更持久。“管”与“不管”，是学校管理的两个方面，“管什么？如何管？”与“不管什么？如何做到不管？”是学校管理者应该思考的两个问题。“管”与“不管”不仅是一门学问、一门艺术，更是一个哲学命题，值得认真探讨，仔细研究。

[1] 张 楚 廷. 论 校 长 职 业 与 职 业 校 长[J]. 云 梦 学刊，2013，(1).

[2]宋德发.大学校长应向张楚廷学什么？[DBOL].http：//jinriweixin.com/feed/86718564.

[3]张楚廷教育文集(第5 卷)[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

[4]蒋己兰.浅谈人本与大学内部治理[J].中国校外教育，2012，(9).

[5]张楚廷教育文集(第11 卷)[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

[6]张楚廷教育文集(第4 卷)[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

[7]喻军，敬玉蓉.大学生法律意识培育生活化路径初探[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