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时间[组诗]

宁延达

只要一张白纸一支铅笔

我只要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

还有一个没人打搅的角落

你们都去刷盘子吧

你们都去恋爱

我喜欢病一场

安静地躲在白床单里

像石头躲进雪花

偷偷跟自己笑

脑子里游一千条鱼

我的笔大声说着一个秘密

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体内跳动的白鹅

正饿得发晕

我舌尖  埋着粘稠的苦味

拯救白鹅的药片

都藏在舌底

不要威胁它

也不要因害怕而抖动

白色床单如同水面

蓝色天空降下雾霾

你看不见我了

我不让你看见

我和月亮一起躲起来

去一张白纸上疗伤

存  在

据说你我之前  爱情已经存在

据说孤独之前  幸福已经存在

据说离开之前  分离已经存在

那就不说了

据说

每颗心的拐角  都有一个路灯存在

跑来跑去

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

心里面装不下一朵棉花

当花儿很想很想太阳的时候

会用手指捏自己的裙边

鸟儿飞起落下  飞起落下

一遍一遍围着屋檐

黑夜睁一夜眼

两个夜晚夹一个太阳

黎明和黄昏是它的黑眼圈

书页打开又合上  打开又合上

头顶  星空旋转

当你很孤独  很孤独

的时候  你挣扎着不敢捡起

掉在地上的细碎的  时间

乌云其实遮不住光

乌云是光的坟墓

我有证据

因为孩子们都不喜欢乌云

我认为闪电不属于光

我有证据

因为孩子们惧怕闪电

砍向世界的刀

并不能伤及肉身

那我们何不继续酣睡

乌云其实遮不住光

我有证据  但我不想翻供

我们审判自己制造的世界

唯独忘了审判我们自己

乌云很多时候真的罩满大地

因此我不敢直视孩子乌溜溜的眼睛

那里面藏着照亮灵魂的词语

诗

小狗有个湿湿的鼻头

它嗅来嗅去

湿湿地和蚂蚁说话

花朵有个湿湿的耳朵

它左听听右听听

哗地一下收起了快乐的脸

女孩有双湿湿的眼睛

她低着头

在花园中撒下许多湿湿的露水

鞋子都浸湿了

天空有一颗湿湿的心

爱情不回来就一直湿着

那一天怎么那么湿啊

我只好断定

所有湿的东西都叫  诗

梦游记

总有一些迹象显示出

悲伤藏在繁荣之后

现在  我粘稠的夜晚花园

潜伏着墨绿色的嘲笑

杉树  梧桐  石榴

盘旋着阴谋的毒汁

蚁群纷纷离去

蝴蝶垂下巨大翅膀

那是一个适合梦游的时刻

猫头鹰从树后露出身体

潮湿夏季好像没什么离奇

仅仅是花朵走失了

篱笆变得慌乱而敏感

我还酣睡着

但不确定是否来过这里

呼吸中有些草味儿

桔子味儿

一个陌生的女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