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
晚上7点与母亲通话,是吕凡每天必做的一件事。而母亲仍然住在家乡辽宁大石桥市。
“虽然我希望家乡越来越好,但并不觉得家乡的好与坏与我有直接的责任,因为家的存在,对于故土更多的是一种情感联系,而不是责任联系。”作为北京某区县检察院的助理检察员,吕凡计划在北京成家立业。
吕凡是第六次人口普查中辽宁流出的89万大军中的一员。东北之于她,更多的是家乡符号化的象征。
薪酬的落差
2006年,吕凡来到北京读大学,她的高中同学有一半在北京,还有两个在上海,留在家乡大石桥市的只有一个人,在银行工作。2013年7月研究生毕业找工作时,吕凡在留京和回家之间犹豫了很久。
“因为我在北京生活的时间长了一点,在北京我可能不是北京人,回到家乡我却是异乡人的感觉。北京是个开放的城市,我回去以后反倒与环境不能融合。与其在故乡成为异乡人,不如在北京接着打拼好了。”吕凡说。
“我父母也不太支持我回去。东北经济形势不太好,是人情社会。在北京还是讲规则,如果回去,未来就不仅仅与能力有关了。没有爹可拼,还不如在外面拼自己。而且家里的雾霾比北京更严重。”她笑着说,“虽然现在缓和很多,但比北京有过之而不及。因为它走的是工业路线,我小的时候,冬天的早晨,就会看到粉尘直飞冲天。那时候我们以为是雾。”
马达加(化名)是吕凡的高中同学,2012年7月从东北大学研究生毕业后,他来到北京,在中国恩菲工程技术有限公司从事有色金属设计的工作。
他原本想留在家乡,因为大学的专业是冶炼,希望毕业后找一家离家近的厂子工作。但是,毕业那年,马达加一直想去的鞍钢经济形势不太好,没有招人,而他暑期在中国恩菲工程技术有限公司实习过,觉得还可以,就收拾包裹,来到北京。
马达加记得,他本科毕业时,一个钢铁行业的公司到学校招聘,给本科生开出薪酬是一个月5000元。当他研究生毕业时,同样是这家公司,给研究生的薪酬也是一个月5000元,还需一年后转正才能拿到。“由此可以看出,这个行业是多么不景气”。
国企改制时的家
“辽宁的经济总体上可以,但是近几年发展得不是很好。大石桥主要是开发镁矿,做耐火材料,工厂效益不太好,工人压工资发不出来钱的事情还蛮常見的。”吕凡说。
在吕凡的印象中,国企改制前后是她家境况最糟糕的一段时期。她父母毕业被分配到辽镁公司下属的营口耐火材料厂,当时工厂的效益非常好,她家是最早住上暖气楼的一批。然而2000年工厂破产,所有职工按工龄买断下岗,解除一切劳动关系。吕凡的父母双双下岗。由于他们工作时间不长,所以给的钱不多。
吕凡的父母有半年都没有工作,家里几乎到了无米下锅的状态,那时候吕凡还在读小学。读初中的时候,吕凡的父亲在一家私营小企业找了份工作,然而那家企业的效益也不好,半年才发一次工资。当时,父亲每天早晨5点多起床,去运炉灰干体力活儿,一天收入30元,这样坚持了一年。
后来工厂的效益好了很多,父亲的职位也上升了。2003年吕凡读高中的时候,经济形势缓和,她的父亲到另外一家相对比较大的矿企上班,家里渐渐宽松了。尤其是从她读大学的那一年2006年开始,经济形势好转,父亲的单位效益好了很多。
马达加家与吕凡家有同样的经历。他的母亲在辽镁公司下属的一家公司做抄表员,那家公司破产后,母亲做了小卖店的售货员,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到了证当了小学老师。他的父亲是高中老师,曾经是辽镁公司下属公司附属高中的老师,那家公司倒闭之后,他父亲到私立高中做了老师。
马达加印象特别深的是,有一次买东西的时候,母亲说家里只剩下50块钱了。他说:“那时候全家的重担就压在父亲一个人身上,他一个月只能回来两次。母亲带着我,只能干零活,比如帮人给衣服上绣花。”
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政策出台后,他们发现家里的环境有了变化。吕凡说:“政策还是有用处的,我们营口的港口鲅鱼圈,原来就是个无名的港口,后来发展货运港,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带动了我们那一圈经济的发展。”
回与不回
来北京不到两年的王俊即将要离开北京,回到家乡齐齐哈尔。当初出来时,王俊就是想见见世面,但是北京的生活成本太高,让他负担不起。
对于在京闯荡的东北人来讲,东北更多的是家乡符号化的象征。
23岁的王俊是北京一个住宅区的保安,每个月工资2000多元。他还没想好回家做什么样的工作:“父母希望我回去,在家虽然只有1000多元的工资,但家里有房有车,踏实。我并不想做出什么大的事业,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就好。”
与王俊不同,吕凡和马达加选择了安居在北京。去年,马达加的父母在北京给他买了房,他也拿到了北京户口。他说:“我还是东北人,从身份证上来说,210打头的就跟着一生了。”
吕凡说:“我还很关心东北,我的家人还在那儿,他们很多都是农民,我也会关注三农政策在东北的实施。”
吕凡的堂哥现在兰州大学读博士,正在找工作,预计定在天津。表妹在厦门大学,今年大三,以后不会回东北。在吕凡姥姥所在的农村,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在温州、深圳等地,“能开厂赚钱的,他们就不会回来了,还会带一些家里的年轻人出去,如果仅仅是打工的最终还是会回来。”
而马达加的两位表哥,一位在成都,一位上海,都发展得很好,没有回东北的打算。
“当初的离开不正是为了今后的发展吗?家乡的空间是有限的,北京有无数发展的可能。”吕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