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伟
(扬州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2)
【河洛文化】
北朝时期上谷寇赞家族之迁徙与发展
姚立伟
(扬州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2)
寇赞家族在北朝时期延续7代、迁徙2次,能够代表北朝时期北方地方豪族、侨居世族的发展状况。其家族能够持续发展的原因,一是子弟延续,家风传习;二是联姻世族,维持地方家族势力,攀附权贵,冀图获取更好发展。
北朝;寇赞;家族史
关于上谷昌平(今属北京市)寇氏家族之研究,陈寅恪有两文论及其道教信仰[1] [2]120-158,岑仲勉通过墓志来考订寇氏家族传承、任官等情况[3]。倪润安对寇氏家族汉唐间兴衰情况及其原因有所分析[4],但对寇赞家族北朝时期发展情况的分析较为简略,且将其与寇洛、寇猛家族置于一处综合论述,稍显笼统。本文拟在前学基础上,利用传世文献及相关墓志分析寇赞家族在北朝时期之迁移与发展情况。
《元和姓纂》记述寇赞家族世系传承简略且舛误颇多:“(寇)恂,后汉执金吾、雍奴侯,曾孙荣。荣孙孟,魏冯翊太守,徙家冯翊;元孙循之,生赞。赞生臻。后魏七兵尚书。汝南。生俊,西魏司空,赐姓口引氏。”[5]1385岑仲勉多用《魏书·寇赞传》《周书·寇俊传》《北史·寇赞传》以及墓志资料予以校正。传世文献所载寇赞家族人物事迹亦需用墓志资料予以检讨,如《魏书·寇赞传》后校勘记即言“《墓志集释》载寇氏墓志多件,官、爵、谥和名、字和此传颇有不同”[6]957。所见北朝时期寇赞家族墓志有《寇臻墓志》[7]63-65《寇凭墓志》[8]9-11《寇演墓志》[8]12-14《寇治墓志》[9]65-68《寇偘墓志》[9]82-83《寇霄墓志》[9]310-311《寇胤哲墓志》[10]318-319《寇炽墓志》[10]320-321《寇炽妻姜敬亲墓志》[11]52-57《寇峤妻梁氏墓志》[12]《寇峤妻薛氏墓志》[10]322-323《寇奉叔墓志》[11]58-65《寇奉叔妻辛怜志》[13]4-7《寇郁墓志》[13]8-9《寇遵考墓志》[11]73-79《寇永墓志》[14] 36等。周嘉猷《南北史志》中曾编制北朝时期寇赞家族世系图[15],王其祎、周晓薇认为周嘉猷“据《北史·寇赞传》撰上谷寇氏世系表,阙略甚多”,于是又“据《魏书·寇赞传》及传世诸志”编制新表[11]77-78,亦有错误,如将寇修之、寇谦之父子同列于二世,所据墓志仅有《寇演墓志》《寇偘墓志》《寇奉叔墓志》《寇遵考墓志》4方。王连龙依据《寇永墓志》以及陈识仁《〈洛阳伽蓝记〉卷四〈城西〉研读心得》文后所排列北朝寇氏谱系,补入寇弥、寇永一系而成一表[16],亦不完备,且将伪志《寇慰墓志》①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214页)认为,由于“孝昌四年正月改元武泰。是年九月乙卯朔”,因此《寇慰墓志》干支不符。洛阳市文物局编《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07页)亦将此方墓志定为伪刻。列入其中。笔者根据传世文献及寇赞家族16方墓志,编制北朝时期寇赞家族世系表(下页表1)。
寇赞家族在魏晋北朝时期先后迁徙三次:第一次迁徙至冯翊,大概在曹魏时。《元和姓纂》载“(寇)荣孙孟,魏冯翊太守,徙家冯翊”[5]1385,寇臻墓志称“荣之子孙,前魏因官,遂寓冯翊”[7]64。陈寅恪认为:“其所谓因官遂寓冯翊者,实不过托词而已。凡古今家族谱牒中所谓因难因官,多为假托,不足异也。”[2]124至于从何地迁徙至冯翊无明确记载。陈寅恪认为“曹操实有徙张鲁徒众于长安及三辅之事”,故“颇疑寇氏一族原从汉中徙至冯翊”[2]124。此次迁徙后寇赞墓地也安排在冯翊,由《魏书·寇赞传》所载拓跋焘因敬重寇谦之而追赠其父“(寇)修之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冯翊公,赐命服,谥曰哀公,诏秦雍二州为立碑于墓”[6]946可知。
表1 北朝时期寇赞家族世系表
第二次自雍陇迁徙至洛阳。《魏书·寇赞传》载:“姚泓灭,秦雍人千有余家推赞为主,归顺。拜绥远将军、魏郡太守。其后,秦雍之民来奔河南、荥阳、河内者户至万数,拜赞安远将军、南雍州刺史、轵县侯,治于洛阳,立雍州之郡县以抚之。”[6]946-947此次迁徙后,寇赞家族家于洛阳县,寇赞子寇虎皮所任“本县令”当指洛阳令,而寇臻墓志中称“夫人本州都谯国高士夏侯融之女,……后夫人本州治中安定席他之女”[7]64。所谓“本州”者,可能指南豫州(后改豫州)。寇臻生卒年大概在太武帝太延二年(公元436年)至宣武帝正始二年(公元505年)。谯郡、安定县在此期间发生政区变化为:“天安元年(公元466年)九月,北魏趁南朝内乱之机,获得刘宋豫州淮西诸郡:汝南、新蔡、谯郡、梁郡、陈郡、南顿、颖川、汝阳、汝阴(公元469年属)、陈留。皇兴年间(公元467—471年)……谯郡、梁郡划入徐州,在此基础上置南豫州。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罢虎牢之豫州,南豫州改称豫州。……太和三年(公元479年)置城阳、刚陵、义阳三郡。……城阳郡……《地形志中》列有安定、淮阴、真阳、建兴、建宁五县。”[17]寇赞家族墓地安置在洛阳北邙山,寇赞子孙多葬于此,称之为大墓所(大墓次、大兆次、大墓山)。如寇臻“以正始三年(公元506年)三月廿六日,合厝于洛城西十五里大墓所”[7]64,寇凭“神龟二年(公元519年)岁在己亥二月辛亥朔廿三日癸酉窆于大墓次”①《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作“神龟二年岁在己亥二月辛亥朔廿三日癸酉窆于大墓”(第106页),《汉魏六朝碑刻校注》第五册作“神龟二年,岁在己亥,二月辛亥朔,廿三日癸酉,窆于大墓次”(第10页)《全北魏东魏西魏文补遗》作“神龟二年岁在己亥二月辛亥朔廿三日癸酉,窆于大墓次。”(韩理洲等辑校编年,三秦出版社2010年版第152页)此处从《汉魏六朝碑刻校注》、《全北魏东魏西魏文补遗》,作“大墓次”。,寇演“(神龟)二年二月廿三日窆于洛阳城西北邙,附于大兆次”[8]13,寇永“天平三年(公元536年)岁次丙辰二月壬申朔十四日乙酉附窆大墓山”[14]36等。
第三次入关至长安,时在大统五年(公元539年)。《周书·寇俊传》载:“将家及亲属四百余口入关。”[18]658-659《寇峤妻薛氏墓志》载:“及四海分崩,二京圮隔,邵州叔父,开府西安元公举家西赴,夫人亦随入关,携小抱大,终守元吉。”[10]323此次迁徙后寇赞家族墓地并未发生迁移,北周平齐完成北方统一后,所亡者又陆续被迁葬回洛阳家族墓地。寇炽“以周宣政二年(公元579年),岁次己亥,正月四日窆于万安山宣穆公之墓次”[10]321,同时归葬的还有寇峤妻薛氏、寇炽妻姜敬亲,“以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岁次癸卯十月丙寅朔十九日甲申葬于洛阳城西邙山宣穆公之墓次”[11]56,另外,归葬的还有寇俊二子寇奉叔、寇颙。寇郁 “隋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岁次辛亥十一月六日从长安改葬于大墓”[13]9。
寇赞家族三次迁徙均与郡望上谷昌平无涉。王仲荦认为“后魏初,上谷郡属司州。……太和后上谷郡改隶燕州”[19]。《太平寰宇记》载昌平县,“本汉军都县,属上谷郡,后汉改属广阳郡。……后魏移军都县于今县东北二十里,即故城在其南也,更于今县郭城置东燕州及平昌郡昌平县,后郡废而县隶幽州”[20]。可见,在北朝时期,上谷郡、昌平县都存在,但是寇赞家族无论是任官、联姻还是墓葬,都与此两地关系不大。
寇赞家族在北朝时期历七世而不衰有其内在原因。首先是子嗣众多。子嗣尤其是男丁的数量,对中古世族的发展至关重要,后继有人与否关系到官位、爵位、特权能否继续保有。寇俊携族西迁关中时,家口已至400,尤以寇臻这一房支人丁兴旺。其墓志载“夫人本州都谯国高士夏侯融之女,生男五人。后夫人本州治中安定席他之女,生男四人”[7]64,九子中六子姓名传世。虽有房支逐渐衰落,但其他房支子嗣较多,使得寇赞家族在一些子弟早卒或无后时,可以通过过继方式将爵位或职位继承下来,如寇炽继寇孚、寇胤哲继寇遵略,寇文叡继寇胤哲、寇文超继寇士素等。其次是家风家教。寇赞家族家风大体经历了从儒道双修向儒家孝义的转变。寇赞弟寇谦之通过改造天师道成为北方道教领袖,太武帝拓跋焘对其尊崇有加。这种道家风习必然会影响到寇赞家族家风。从名字制定可窥见一斑:如寇臻字仙胜;寇祖口美二子名灵孙、真孙,行为做派上,寇俊好清谈,常与崔光“清谈移日”,寇凭“美谈笑,善隶草”[8]10。但此种家风在寇赞家族发展过程中逐渐被剔除,主要原因大概是惧怕家族成员沾染此风离家入道。“道徒离家入道,直接促成其所在家庭人口数量的减少”[21]27,对于家族持续发展不利。此后寇赞家族家风开始向儒家孝义转变。这一转变的可能性也蕴藏于道教之风习当中。寇谦之“在《老君音诵戒经》中提出‘臣忠子孝,夫信妇贞,兄敬弟顺’的科诫,……道教的社会伦理规范,与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念实现了有机的融合”[21]29。寇赞家族家风的继续发展正是对忠孝信贞敬顺等儒家伦理道德观念的很好践行。如寇臻“年十二,遭父忧,居丧以孝称”[6]947,“早倾乾覆,奉严母以肃成,幼挺风概,忠孝自穆,长播休誉,金声玉振。凡所迳历,皆求己延旌,无假于人”[7]64。寇治“兄弟并孝友敦穆,白首同居。父亡虽久,而犹于平生所处堂宇,备设帏帐几杖,以时节开堂列拜,垂涕陈荐,若宗庙然。吉凶之事必先启告,远出行反亦如之”[6]948。寇俊“笃于仁义,期功之有孤者,衣食丰约,俱与之同”[18]659。寇凭“孝性曾参,……年廿,忽丁重忧。君纯孝自忠,毁过礼制,遂得冷疾,患迳十三年”[8]10。寇治“遭继母忧解任,居丧逾礼,蒙著里名为孝亲里”[9]66。寇偘“孝友著于闺庭,信义播于乡国”[9]83。寇奉叔“母河南夫人奄捐馆舍。不盈旬日,复丁父忧。身服齊斩,手扶苴削,恸尽充穷,毁将灭性”[11]61。嫁入寇赞家族之女眷亦是如此。如寇炽妻姜敬亲,“淳和是禀,仁孝基生,而柔惠特为家门所重。言规行矩,率礼无违。……抚下以慈,事上尽礼,德备闺门,行满姻娅”[11]55-56。家风的维持在于家庭教育,寇赞家族亦颇重家教。寇俊“年齿虽迈,而志识未衰,教授子孙,必先礼典”[18]659。
寇赞家族的发展亦有外部因素作用。魏晋南北朝时期士人间的交往、激赏、任职、联姻,往往对家族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寇赞家族深谙此理,在外部发展策略上选择积极与世家大族、当权柄政者交往。《魏书·寇赞传》载寇赞“少以清素知名,身长八尺,姿容严嶷,非礼不动。苻坚仆射韦华,州里高达,虽年时有异,恒以风味相待。华为冯翊太守,召为功曹,后除襄邑令”[6]946。寇赞之孙寇俊也和北方高门大族一流人物如清河崔光、范阳卢辩多有交往。《北史·寇俊传》载其“少为司徒崔光所知,光命其子励与俊结友。俊每造光,常清谈移日。小宗伯卢辩以俊业行俱崇,待以师友之礼。每有闲暇,辄诣俊宴语弥日。恒谓人曰:‘不见西安君,烦忧不遣。’其为通人所敬重如此”[22]。
寇赞家族与地方大族的交往并不仅仅限于交谈、结友,亦有联姻。这对于前后迁移三次、乡里关系并不牢固的寇赞家族尤为重要。从北朝时期寇赞家族世系表(见表1)可以看出,寇赞家族的联姻随其家族自雍陇迁入中原而发生显著变化。寇元宝、寇祖口美这一支不甚明显,寇赞联姻天水杨氏、寇元宝联姻冯翊鱼氏、寇祖口美联姻京兆韦氏,都延续着与雍陇世族的世代联姻。而寇臻这一支则发生了显著变化,在维持与旧有姻亲关系的雍陇世族持续联姻的情况下,开始联姻中原及周边地区的世族。如寇臻墓志中称“夫人本州都谯国高士夏侯融之女,……后夫人本州治中安定席他之女”[7]64。家族第四代中,寇治联姻河内司马氏,寇凭联姻天水杨氏;第五代中,寇炽联姻天水姜氏,寇奉叔联姻陇西辛氏,寇颙联姻河东裴氏,寇峤联姻河东薛氏;第六代中,寇顺华出嫁天水姜氏,寇婉华出嫁河东裴氏,寇将男出嫁天水赵氏,寇休华出嫁赵郡李氏。可见,寇赞家族的联姻具有很强的地域性。简言之,其联姻策略便是联姻中原、维系雍陇。这种地域性联姻与寇赞家族的生存策略紧密相关。
倪润安认为寇赞家族“通过血亲的渗透,可形成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关系网,然后依靠这些关系逐步将家族提升到一流高门的行列中”[4]。提升门第也许不是寇赞家族联姻中原世族的首要目的,寇赞家族作为自雍陇迁入中原的外来世族,其首要目的更可能是为了本土化,因此才会与河内、河东、河北地方大族积极联姻,并且希望通过与地方大族联姻重构寇赞家族的乡里关系,在乡里获得支持、援引。至五世寇偘、寇永时效果初显,二人均曾任本郡中正。寇偘墓志载其“以……懿望,遂辟郡中正”[9]83。严耕望说,郡中正“任职之条件,盖大体与州中正相同”[23]647,而州中正的任职条件之一便是“必须为本州世家大族”[23]643。寇偘、寇永得任本郡中正,表明寇赞家族在中原地区的本土化已基本完成。之后,寇赞家族才可能会考虑提升家族门第等更高层次的目标。
寇赞家族本土化的过程中,联姻地方大族是手段,在地方任职是目的。寇赞家族在北朝时期的任职情况见表2。
表2 北朝时期寇赞家族任官情况表
续表2
从寇赞家族任职情况可以看出,他们任官多在地方,且任期较长,到京城任职者较少;后期的寇俊、寇颙父子在京城任职时间较长。寇赞家族成员一般从州郡主簿、功曹等职做起,渐次升任县令、郡守、州刺史。这一晋升途径的关键便是通过地方势力的援引而任职地方幕府。如寇赞通过与韦华交往,当韦华任冯翊太守时召其为功曹。其后世子孙也基本沿袭这一晋升路径。寇赞家族长期任职地方主要是中原地区,如寇虎皮、寇治、寇弥都曾任洛阳令一职,寇轨、寇炽、寇奉叔都曾任顺阳①《北周地理志》第437页“《魏书·地形志》:‘广州顺阳郡,太和中置。……按此广州侨置之顺阳,非荆州之顺阳也。”太守一职,寇治、寇奉叔都曾任鲁阳太守一职,寇治、寇偘都曾任舞阴太守一职,寇赞任襄邑令,寇炽任襄城太守,寇奉叔任襄邑②襄邑郡为西魏改襄城郡所置,《北周地理志》第431页“杨守敬云:‘当是改襄城为襄邑。’”郡守,寇士璋任襄城郡守。顺阳、鲁阳、舞阴、襄邑在西魏时都属于广州,据《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广州为“北魏永安元年(公元528年)置,治所在鲁阳郡山北县(今河南鲁山县)。辖境相当今河南鲁山、宝丰、叶、郏、襄城、舞阳等县及平顶山市地”[24]。寇赞家族五世、六世人物中多人任广州主簿、司马、别驾、长史等职。寇赞家族的任职情况具有很强的地域性且多不远离乡里,但也有因权贵见知而任职他地者,如寇霄“第二兄与相州刺史安乐王名德相知,随王在相”[9]311。与安乐王元鉴“名德相知”正是寇赞家族谋求提升门第、跃出地方的重要手段,即加强与中央权贵联系来谋求家族更好发展。这一努力始于寇臻。《魏书·寇赞传》载:“时冯熙为洛州刺史,政号贪虐。仙胜(寇臻)微能附之,甚得其意。”[6]948寇治“兼廷尉卿,又兼尚书。畏避势家,承颜候色,不能有所执据”[6]948。寇弥“一门刺史,皆是(城阳王元)徽之将校”[25]。至寇俊携族西迁,明确表示对西魏政权的追随,因此得以长期任职京城。
陈寅恪认为寇氏家族是“豪宗大族”[2]124、“秦雍豪家大族”[2]139,倪润安认为其为“二三流世族”[4],难以与一等北方世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比肩。但这一家族自十六国时期寇赞之父寇修之至入隋后寇文叡、寇文超等,在北朝历七世而不衰,北魏末期家族人口达四百之众,豪族、世族当之无愧。寇赞家族在北朝时期两次迁移:一自冯翊至洛阳,二自洛阳入关中,对寇赞家族发展影响重大。在魏晋十六国北朝重乡里、大族据坞堡而居成为常态的环境下,寇赞家族两次举族迁徙,墓葬地一次变易,其发展情况显然与长期据守乡里、死后归葬乡里家族墓地③如清河崔氏长期以黄山之阴为墓葬地,崔鸿,“薨于洛阳仁信里,窀窆于黄山之阴”(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86页),崔猷“遘疾终于洛阳晖文里宅”,也“葬于本邑黄山之阴”(《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第67页),黄山之阴即为崔氏宗族墓地所在,现已发掘,可参看张光明、李剑之《临淄北朝崔氏墓地第二次清理简报》(《考古》1985年第3期)。弘农杨氏也是这样,如杨舒,“于洛阳县之依仁里第瘠甚而卒”,却“窆于本县(弘农华阴)之旧茔”(《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第95页)。的清河崔氏、弘农杨氏等世家大族不同。迁移意味着旧有乡里关系的打破与割裂,对家族发展显然不利。寇赞家族为克服迁移给家族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不断调整家族生存策略。一是内在子嗣承继,家族内部团结,重视家族教育,家风从与天师道关系密切转变为重儒,不断儒学化,家教严格,世代传承。二是外部联姻地方大族,以中原、雍陇等大族为主要联姻对象,几乎没有婚宦失类情况出现;任官上,重事功,积极入世,代有人物出现,并以此培植地方势力,通过任职地方维护家族利益。因此,寇赞家族才能在北朝时期历七世而不衰,并且意图通过依附权贵以谋求家族之更好发展,实现家族门第由地方豪族向一流门第跃升。虽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其努力与进取的精神不容忽视。
通过上谷寇赞家族发展的个案,北朝士族之活力与进取精神可见一斑。与南朝士族社会不断腐化堕落、玄学化,通过自矜门第、构建谱牒来维持家族特权不同,北朝士族更重事功、重儒学,通过积极任职中央、地方来维系其家族地位。以寇赞家族为代表的北方士族在军事、政治斗争不断,举族迁移等外部发展条件不利的情况下尤能通过调整家族生存策略维持家门不坠,这在南朝士族社会中是少见的。这大概也是北方大族在入隋唐后依然能够积极参与重大军事政治斗争、促进家族发展,而南方世家大族在隋唐时期则籍籍无名、少有表现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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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gr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Kou Zan Clan in Northern Dynasties
YAO Li-wei
(CollegeofSocialDevelopment,YangzhouUniversity,Yangzhou225002,China)
In the Northern Dynasties period Kou Zan clan lasted for seven generation and migrated two times.The clan can represent the development of northern local Haozu and immigrant aristocracy in the Northern Dynasties.There are two reasons why Kou Zan clan got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he first reason is the clan had children continuation and clan tradition teaching; the second reason is Kou Zan clan maintained local clan forces by marriage with aristocracy and planed to obtain better development by tufthunting.
the Northern Dynasties;Kou Zan ; family history
2015-03-17
姚立伟(1986— ),男,河北唐山人,硕士生,主要从事魏晋南北朝史研究。
10.15926/j.cnki.hkdsk.2015.03.004
K239.2
:A
:1672-3910(2015)03-002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