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从文作品的乡愁情结与士子精神

2015-03-22 23:45央,魏
东岳论丛 2015年9期
关键词:士子情结湘西

子 央,魏 建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

优美的地域风貌、淳朴的湘西子民,这是我们谈及沈从文的乡愁书写必然会想到的,然而这些却都是作者用“美”过滤了的。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真实的湘西还是一个偏远的、封闭落后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一旦遭遇外来因素的冲击,人们的日常生活将受到严重影响。沈从文在他的《习作选集代序》中曾说道:“你们多知道要作品有‘思想’,有‘血’,有‘泪’……你们要的事多容易办!可是我不能给你们这个”①。这并不是沈从文在逃避现实、拒绝描绘事实,而是他在倾心于用一种诗意的手法去刻画故土、乡愁的同时,从生命关照层面,着力展示内心深处涌动着的强烈“士”的使命感。

一、对乡愁情结以及士子精神的阐释

说到乡愁,无疑是任何人永远都摆脱不开的精神纠缠,文学作品中的乡愁情结,可以说是一种历经时空打磨的、重新排列组合的怀旧感,它在充满诗情画意的同时,又饱含着高度的清醒自觉。对于沈从文而言,当乡愁情结遇到士子精神,这二者的联袂出现,无论是对他文学观念的形成、创作方法的选择,还是艺术境界的追求,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1、文学意义上的乡愁情结

从古至今,源自内心深处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就是文人墨客笔下永不褪色的主题。在诗仙李白那里,乡愁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惆怅;在余光中的眼里,“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在席慕容的笔下,“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而“情结”作为探索人们内心世界的重要概念,最先属于心理学范畴。作为心理学术语,情结指的是一群重要的无意识组合,或解释为藏在一个人神秘心理状态中的强烈而无意识的冲动。弗洛伊德曾指出:“情结是一种受意识压抑而持续在无意识活动中的,以本能冲动为核心的欲望”②。那么,乡愁与情结的结合,便自然而然也从属于心理学。现代心理学把人的情感划分成眷恋情结和憎恶情结两极,乡愁情结便属于眷恋情结一极,是一种浓郁深厚的感情积淀。而“乡土是我们的物质家园,也是我们的精神家园”③。从文学的意义上讲,这里的“乡土”不仅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形态,一种文人作家同地域的融合,更是一种文化价值选择,即文学角度的乡愁情结。当沈从文把心中的乡愁情结化作文学艺术时,他一方面是在深味时代浪潮中出现的现代文明同原始野性的冲突,另一方面则是以一种宏观视角来审视生命,充满对民族生命力的渴望。这种力图为民族贯注生命动力、唤醒原始活力的决心,源于对故乡的依恋和深深的精神皈依,即永远的乡愁情结。

2、“士”与士子精神以及“知识分子”

在中国,“士”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社会历史文化产物,由来已久。早在封建社会时期,士阶层就一直扮演着中国历史领导者的角色。如若追根溯源的话,春秋时期孔子就在四个层面对“士”这一社会阶层精神内涵作了较为全面的概括,即:“志道”——把“道”作为士子的精神之源;“不器”——士子的主流价值取向;“包容”——士子的精神传统;“知命”——强调拥有坚定的信念以及强烈的家国情怀。在延续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以及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的概括后,虽然无数大家都曾对士的精神重新进行了总结、归纳,但“风骨”“气节”仍然是形容“士”的精神的关键词汇,是传统士阶层精神的抽象和概括。本文所谓的士子精神,除了风骨、气节,借用李泽厚先生的观点,就是“一种感性生命力量”。在西方的文化体系中的“知识分子”,是这样一个群体:以某种知识技能为专业,“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至世界上一切有关公共利害之事,而且这种关怀又必须是超越于个人的私利之上的”④。这与我国传统士阶层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有着共同之处。就我国而言,严格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出现在鸦片战争以后。在当时,社会形势急剧变革,以严复、梁启超等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在社会变革中脱颖而出。他们饱受深厚的传统文化熏染,又接受了西方文化的洗礼,他们以融汇古今中外的视野为国家、民族展开一系列救亡图存运动,以现代知识分子的姿态诠释了传统士子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说,源远流长的士子精神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根本,家国情怀、社会责任感、风骨气节始终是流淌在现代知识分子身体里最重要的血脉,使他们不管是身处动荡时期还是和平年代,都能在命运面前头颅高昂,展现出人性的伟大与生命的崇高。

作为有着使命担当精神的知识分子,沈从文拥有从乡村到都市生活的经历,并一直以“乡下人”自居,也正是在乡村与都市、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冲突中,他的乡愁情结愈演愈烈。湘西是沈从文的根,如果说是湘西的山水造就了他的自然天性,那么湘西的风土人情则极大丰富了他的内在情感,成为他文学创作以及情感宣泄的源泉。

二、沈氏乡愁与湘西镜像

1、如诗如画的故乡自然之美

自古,湘西就是少数民族聚居地,这里楚文化盛行,留有不少原始风俗习惯。这些习俗经过文学的加工提炼,为读者展现出一幅幅五光十色的湘西风情画。以端午节为例,它本是苗族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而龙舟竞渡作为节日的主打项目,成为湘西这个苗族主要聚居地的盛大活动。《边城》中,沈从文就着力描写了这一生动场面:那些雄健的桨手和鼓手,在雷鸣般的鼓声中,有节奏地挥舞着桨板的整齐动作,犹如水中绿头长颈大雄鸭散布在河面,互相追逐着——多么新奇而有趣。这些风俗画,无不展现出“湘西古老的生活习俗和淳厚朴实的民性”⑤。此外,沈从文不仅真实再现了湘西的山水风光,更在描述中融入了自我审美体验,力图带给读者独特的审美感受。例如,他笔下的自然往往带有自然力量之美,河水本是清澈宁静的,但沈从文却偏要赋予它坚强的力量:“时时刻刻皆想把人攫走,且仿佛完全只凭自己意见作去”⑥。

2、由诗意栖居带来的对生命美好质素的赞颂

纵观中外文学作品,乡愁情结不仅仅是对故乡的眷恋,在很大程度上更是对某种特有文化价值的追求。湘西大地的古老文明,画卷般优美的自然风光,都给湘西子民提供了栖居的美好环境。然而,当淳朴善良的民风与自然之美交织纠缠之后,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便是“优美、健康、自然,而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了。比如《龙朱》中大胆而热烈追求爱情的王子龙朱;《婿金·豹子与那羊》里,流淌着原始生命血液、为了爱情不惜选择自杀的青年男女……这些世代居住在湘西土地上的人们敢爱敢恨、自强不息,艰难地积累并守护和传承着本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看那江流上的水手、沿岸的农民和矿工,面对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并不怨天尤人;沅陵农妇们像汉子一样辛苦劳作,就连在她们的服饰上也“无处不可以见出‘生命’在这个地方有光辉的那一面”⑦;龙云飞、田三怒等人虽蛮横但又不失侠士遗风……尽管社会环境险恶,但这里的人们却在艰难中繁衍生息,生生不已。沈从文笔下的男男女女,生性善良、爱憎分明、毫不虚伪,在他们身上可以清晰地昭示湘西人性之美以及庄严的生命力。

三、从生命观照的角度看“湘西世界”呈现的士子精神

人性、生命之于文学研究,是一个说不完道不尽的话题。沈从文一直执着于对人性、生命的追问和思考,他曾坦言:“我是个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只信仰生命”⑧。正是“士”的使命感,即士子精神,使得沈从文在抒发乡愁情结的同时,不忘观照生命,注重对自然完整人性的构建,从而在形而上的层面拯救民族、生命。因此,他在创作中涌动着的强烈的生命意识、对生命强力的张扬,以及其中所寄寓的哲学、文化等方面的内涵,都值得人们深思。从某种程度讲,生命意识也是一种人文精神,它把生命的价值看得高于世间的一切,是宇宙间的最高价值。而在沈从文的作品中,生命意识更多的是一种涵盖了个人经历、文化渗透等方面并在不断实践中形成的个体生命感受,偏向于凸显生命强力、探索人性、感知生命。

沈从文的作品恬淡、质朴,似悠扬的田园牧歌,也像娓娓道来的抒情诗作,但他却不愿读者只看到这些:“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背后作品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⑨。跟一切探索人类灵魂奥秘的思想家、文学家一样,沈从文吸收并借鉴了鲁迅先生等人留下的精神财富,集士子精神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感于一身,但又不同于前人只注重文化批判的传统。就拿《柏子》来说,船夫与妓女之间畸形的爱,放在“五四”启蒙主义作家那里,一定会导向文化批判的角度,而透过沈从文之笔,看到的却是事物的另一面:粗野中的欢愉、丑陋黑暗中依然散发的人性之美。

沈从文就是这样一位作家,他善于把朴素理想化的湘西模式与野蛮粗暴的现实世界作鲜明的对比,以湘西原始的、不事雕琢的自然人性对比愚昧浑浊的生命状态,从而表达对整个家国民族健全人性的渴望与追求。《柏子》《萧萧》等一系列湘西小说,以其独具特色的风土民情以及对人性关照的现代性特征,带给了读者前所未有的审美享受。有人曾评价《边城》就是一首款款的诗,是二傩唱给翠翠的情歌;也有人说《边城》就像一颗千古不磨的珠玉,在艺术上达到了“一切准乎自然”的境界;更有人说《边城》表现出了作者对真善美的敏感与追求,一个个简单厚道的灵魂,质朴中却又流露出悲哀。沈从文曾说,他写《边城》的目的,就是希望有思想有理性的读者能够从中“认识这个民族的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这里“过去伟大处”就是湘西以及湘西人所特有的朴素、正直、和谐的人性之美以及饱满的生命力,而“目前堕落处”则暗示着中华大地承受的横征暴敛以及遭受鸦片的毒害所造成的穷困堕落。由此可见,沈从文似是看够了也烦透了现实生活中的“堕落处”,才会将这些“堕落处”的种种诉诸笔端,力图引起当时有志之士的共同思考,寻求重塑“伟大处”的良方。

沈从文深知,湘西不仅是属于自己的,更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满腹的乡愁情结,不仅使得沈从文发现了湘西世界天然的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也深深触动了他的士子情怀,他洞察到了在时代的挤压下,“质朴、勤俭、和平、正直”等一些生命美好质素的衰亡。他在质朴中发现了金子般可贵的生命形式的同时,也“看到了这种金子与泥沙混杂在一起”⑩。“一些可怜的希望与憧憬,全是那样无望无助。他们中的大多数,正默默接受着那份摊派到自己头上的命运,安于现状。对自己的处境,既无力改变,也从不想到改变,他们不需要别人怜悯,也不知道可怜自己。”⑪沈从文发现了在湘西人身上根深蒂固的自给自足,“安宁”在他们的生命中长期驻扎,世代流传。例如,沈从文湘西散文中总有这样一种形象——看客。在《怀化镇》里,“除了看杀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以及在《清乡所见》中,“人杀过之后,大家欣赏会儿,或用脚踢踢那死尸两下,踹踹他的肚子,仿佛做完了一件正经工作,有别的事情的,便散开做别的事去了。”理性精神的缺失,使得这群看客麻木而愚昧,甚至乐于把玩他人的苦痛。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来说:“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⑫。

虽然都是对国民性的书写,然而,鲁迅在《祝福》呈现出的对在封建伦理道德观念浸淫下奴性性格的无情批判,对缺少同情与爱的冷漠社会的深刻揭露,是冷静深邃。在小说的最后,鲁迅写道:“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⑬这里,鲁迅细致勾勒了节日的爆竹声、漫天的雪花和祝福的喜庆氛围,以此来烘托祥林嫂死在雪地里的悲惨命运。这一切都使得《祝福》成为展示当时社会病态国民性的一面镜子。同样对国民性有着深切关注的还有萧红的《呼兰河传》。尽管有人评价《呼兰河传》没有热烈、悲壮的力的美,缺乏对于生的坚强、死的挣扎的鲜明意识以及历史厚重感。然而,萧红以看似麻木、平庸的手法,暴露社会、人生的沉沦与病态,在她这里,面对愚昧的国民性是那样的绝望无助。不同于以上两位作家,沈从文白描般的笔法以及看似静如止水的文字,着实是在不动声色地反思着在乐观积极的光环下掩盖着的湘西生命形式的另一面,涌动着对生命深沉的忧虑。沈从文将重塑民族精神的愿望诉诸笔端,于“优美、健康、自然”的湘西生命中发现了丑陋与缺失,他以深沉的士子情怀、一个作家的良知,不仅深耕着浓郁的乡土,更关注国运民生、关注整个民族的心灵构建。

语文的备考,如同建造一幢大厦,在画图纸和起楼房的辩证关系中,谁都清楚图纸的重要意义——它是梦想照进现实前的关键环节,它时刻提醒我们不忘初心,我们需要怎样的大厦,我们需要夯实一个怎样的地基,我们需要设计怎样的内部格局,我们想给它穿上怎样的衣帽……这一些都是在施工前必须想清楚的,并且在施工的过程中还得时刻惦记着自己最初的设想,否则一栋大厦可能建着建着就成宝塔、成亭台了——而且还很可能是烂尾收场。

四、以强烈的士子精神审视乡愁、探寻救赎

早在19世纪中叶,西方的坚船利炮野蛮地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种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人们感到眩晕、无所适从。作为现代知识分子的沈从文意识到:“‘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⑭。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冲突在这古老而神秘的湘西大地衍生、扩散。面对着时代的变革,沈从文满腔的乡愁情结实际上就是对健全生命形态的渴望,就是他士子精神在情感上的宣泄。

1、构筑诗意栖居的传统生活场

前文中曾提到,湘西地区原属楚国统治,盛行着以巫鬼文化为主的楚文化,用沈从文的话说,这里“浪漫情绪与宗教情绪混而为一”。沈从文也始终以楚文化在20世纪的继承者自居,他认定了自己所从事的是“用一支笔来好好的保留最后一个浪漫派在20世纪生命予取的形式”⑮。在沈从文的作品中,自然不单单是美的,更是成为了衡量人性的尺度。他就像一位谙于湘西风土的热心导游,循循善诱地将读者们领入湘西旖旎的风光中,感受美好人性。如同《婿金·豹子与那羊》里的那对青年男女,他们热情奔放、真挚大胆,他们可以为爱不惜放弃生命选择自杀。自然赋予了他们敢爱敢做的勇气,他们是湘西民族性格与心理的缩影。沈从文在字里行间都着意表现湘西世界的自然美、人性美,并努力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他将日常生活融入自然,同时又赋予自然以人性。他的《雨后》《三三》等作品,也都写出、写透了生命与自然的和谐共鸣,他印证了“文学的地域性建立在中国文学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上,在这背后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思维方式和价值哲学”⑯。沈从文用迷人的田园风光、朴实无欺的人性和恬静和谐的生活,构建了一个桃花源式的湘西,于是,现实社会里的不和谐因素都被这里的浪漫的美弱化了、模糊了。他希望现代人能像湘西子民一样,活得真实而自然,拥有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以此求得人性的和谐、生命的和谐。这种纵身浪漫、对返璞归真的美好向往,既是乡愁,也是一种士子情怀。

2、建造理性生存的现代救赎站

当沈从文以他理想化的笔触,围绕湘西进行田园牧歌式的诗意化扫描时,我们不仅品湘西、品生命,也品出了作家“自我”:在诗情画意的精神家园中,湘西子民的淳厚朴素就是沈从文向往回归的最佳生活状态,而在种种不可避免的现实矛盾冲击之下,作者笔端又流露出了无法更好地把握人生、命运的坚韧而又脆弱的气质。沈从文意识到,一味纵情山水自然、纵情于浪漫人性,无法很好摆脱现实社会的各种困境,身为现代知识分子,他决心以手中的文学之笔救赎。

当现代文明在荷枪实弹地冲击传统的时候,唯有冷静、理性,才会得到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于沈从文而言,冷静和理性,就是从充满家国情怀的士子精神出发,用现代性的视角来审视湘西、救赎社会。沈从文的湘西题材作品,不仅为世人展现了湘西多元奇异的风土人情,更为重要的是,还突出了自己对人、对生命的现代性品质的探索。他从民族文化的宏阔视野审视和感悟人生,思考、探究民族的前途命运,并对中国现代社会、文化进行深刻反思,浓浓的家国情怀、现代性焦虑呼之欲出,使得他的文学救赎更接地气、富有生命力。沈从文说:“我希望我的工作,在历史上能负一点儿责任,尽时间来陶冶”⑰。他自知不是一味追求建造雄伟而壮观的高楼大厦之人,因此道出:“我只想造希腊小庙”⑱。而在这座依山地而建、用硬石堆砌的精致却不纤巧的小庙里,供奉的只有人性。沈从文不想看到国家、民族一点点衰老,也不想看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迷失方向,个体命运变得彷徨、走向悲剧。他希望可以凭借手中的笔刺激唤醒那些具有独立公民资格的灵魂和人格,“使他们能想、能学、能爱能工作的头脑和双手,和作成噩梦的因子游离,来接受一笔人类心智辛勤和情感奔放综合作成的丰富遗产”⑲,跟随时间的步伐把一切都引入历史的新篇章。

叔本华曾说:“生命是一团欲望。”对于沈从文这样一位中国现代文坛不可多得的作家来说,乡愁情结和士子精神就是他文学生命里最旺盛最勃发的欲望。沈从文用他的如椽大笔展示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湘西的各种景象,在他的笔下,真实的再现与诗意的描摹,如同他执着炽热的乡愁情结与深沉真切的士子情怀一样交相辉映。自然同人性紧密联系,民族风情也在丰满湘西,所有的这些,都是沈从文所期望的理想状态。他在回归乡土、寄情山水的同时也不忘赞颂优美自然的人性。他不仅把视野放在充满浪漫、如同桃源胜境般的湘西大地,更将笔触伸向了国民人性层面,通过湘西世界展现家国情怀,把单纯的乡土情结上升到对整个民族国民性塑造的高度上。仿佛有魔力一般,在完成情感的艺术转换、让乡愁在笔端款款流出的同时,沈从文又令读者感悟到他涌动着的士子精神的背后所表现出的对民族、社会、人生严肃深沉的反省与思考。

[注释]

①⑨⑰⑱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沈从文全集》(第9卷),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6页,第4页,第7页,第2页。

②[奥]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罗林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8年版,第218页。

③张洪明:《建构文化的通天塔——谈中国文化乡土化、民族化、现代化的关系》,《中国文化研究》,1995年第2期。

④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

⑤赵学勇:《沈从文与东西方文化》,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66页。

⑥沈从文:《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沈从文全集》(第11卷),第262页。

⑦沈从文:《沅陵的人》,《沈从文全集》(第11卷),第354页。

⑧⑮沈从文:《水云》,《沈从文散文》(二),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6年版,第160页,第294页。

⑩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年版,第120页。

⑪凌宇:《故乡行》(一),《沈从文传》[EB/OL].http://www.eywedu.com/jswx/scwz/07-3.htm.

⑫鲁迅:《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70页。

⑬鲁迅:《祝福》,《鲁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1页。

⑭沈从文:《〈长河〉题记》,《沈从文全集》(第10卷),第3页。

⑯王本朝:《区域文化与文学研究——文学研究的“问题意识”》,《区域文化与文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7页。

⑲沈从文:《一种新希望》,《沈从文全集》(第14卷),第280-2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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