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勇,王 露
(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明代登辽海道浅析
刘俊勇,王 露
(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明初的登辽海道是辽东和东北军士的生命线。此后的海禁使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隔绝,辽东半岛经济几乎是处于停滞,城堡、墩台荒废,水军不能正常训练。万历年间重开的登辽海道,在明与后金的战争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一时期的海运虽然加重了山东百姓的负担,但也给山东沿海带来了商机,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历史证明,登辽海道畅通,经济必然得到快速发展;反之,经济发展必然会受到严重制约。登辽海道的兴废见证了明王朝兴衰的历史。
明代;登辽海道;海运
登辽海道自新石器时代即成为胶东半岛连接辽东半岛及其广大东北腹地的桥梁和纽带。自明初至明末,由开始之时的东北军士的生命线、海禁时经济停滞,到后期重开海道,这条登辽海道见证了明王朝兴衰的历史。
考古发现和研究表明,自新石器时代以来隔渤海相望的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就开始了海上往来。此时的海上往来是以庙岛群岛作为天然的链条来实现的,在两大半岛之间的庙岛群岛像链条一样将其连接起来,而庙岛群岛之间的每两岛之间肉眼即可望见,从而提供了每一站的航行目标,凭藉这一便利条件可以顺利到达彼岸。早期青铜时代两大半岛之间的海上往来也是通过这条航线完成的[1]。
进入历史时期,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的海上往来更加频繁。汉武帝时,中央集权制最终取代了郡国并存的割据分裂,郡县制得以真正确立,辽东的经济得以恢复和发展。国力的强盛促进了汉代的造船业兴盛,造船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航海工具也日渐成熟。《史记•平准书》有“治楼舡(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的记载。据折算,这种“高十余丈”的楼船高度约20余米。在此基础上,胶东、辽东两大半岛之间的海上往来更加频繁,由于辽东半岛南部地区地近胶东半岛,深受中原经济、文化的影响,故而辽东半岛经济、文化与中原融为一体。从考古发掘的西汉墓葬出土的随葬品可以看出,辽东半岛南部地区墓葬随葬品明显地高出辽东半岛北部和东北其他地区。而这些精美的随葬品与胶东半岛和内地的同时期墓葬中出土的随葬品相一致。两汉之际及东汉末年,由于中原地区社会动荡,战争频仍,而辽东半岛此时却相对安定,中原饱学之士纷纷经胶东半岛渡海来到辽东半岛,对于儒家等思想在辽东半岛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西汉末年,曾就学于长安的北海都昌人逢萌因王莽之乱“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2]2759。乐安盖人国渊、北海朱虚人管宁、邴原及平原人王烈,聚集于公孙氏统治下的辽东地区,“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邴原在辽东,“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游学之士,教授之声不绝”[2]2730。《三国志》引《原别传》:“后原欲归乡里,止于三山”。《三国志》引《先贤行状》王烈“通识达道,秉义不回”,在辽东“居之历年,未尝有患。使辽东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儒家等思想的传播和发展,给辽东半岛南部地区社会思想文化带来深刻影响。
汉武帝于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与左将军荀彘共击“卫氏朝鲜”,以其地置乐浪等四郡。杨仆即经过辽东半岛沿海到达朝鲜。
隋、唐两朝与高句丽的战争,多次是由胶东半岛的东莱渡海至辽东半岛卑沙城(今金州大黑山山城)或鸭绿水,直趋平壤。唐睿宗先天二年(同年玄宗改元开元,713年)遣郎将崔䜣经胶东半岛登州,渡渤海海峡来到辽东半岛最南端的都里镇(今旅顺口),前往渤海册封大祚荣,并于次年再次经由都里镇渡渤海海峡抵登州,返回长安,在都里镇凿井刻石,文为:“勅持节宣劳靺羯使鸿胪卿崔䜣井两口永为记验开元二年五月十八日”。此石是中原王朝有效管理中国东北的实物见证。1908年日本侵略者将其盗往日本,现存日本皇宫建安府。
辽朝建立次年(908年),辽太祖“筑长城于镇东海口”[3]。这段长城经调查和考证确定为今大连市甘井子区大连湾南起盐岛村,北至土城子村烟筒山一线的“金州地狭”,全长约6千米,南控黄海,北扼渤海[4]。据考证,镇东海口长城还是辽朝设在其东南海疆的一个重要海关[5]。天显五年(930年)辽太祖契丹耶律阿保机的长子突欲在争夺皇位失败后,从辽东半岛镇东海口“帅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来奔”[6],投到后唐。
有金一朝,当山东、河北荒歉之时,辽东路、北京路的粮食可以调运山东等地。“辽东、北京路米粟素饶,宜航海以达山东。昨以按视东京近海之地,自大务清口并咸平铜善馆,皆可置仓贮粟以通漕运,若山东、河北荒歉,即可运以相济”[7]683。咸平府即今辽宁开原,金朝辽东路转运司就设于此[7]553。
元朝海洋事业较为发达,江南漕粮从太仓刘家港北上,经黄海绕过成山角,转运至渤海周边的辽东、直沽、大都等地。“辽东告饥,民有易子而食者,朝廷恻念,发粟十万,海运济之”[8]。
以上可证,自新石器时代以来直到元朝,登辽海道在胶东、辽东两大半岛文化、经济往来中具有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明初加强辽东海防另一个重要原因之一,是为了保障辽东与山东之间的海运畅通,登辽海道此时成为明初辽东军士的生命线。明初的胶东登莱是明王朝经略辽东的战略基地。洪武初年的辽东存在着哈喇张、高家奴、也先不花、洪保保等几股元朝的残余势力,尤其是元丞相纳哈出拥兵数十万,威胁着刚刚建立的明王朝。虽然明军已占领中原,但从陆地进攻辽东存在着诸多困难。好在明军在此前与陈友谅、方国珍等势力的交战中已经积累了较为丰富的水上作战经验,故拟定了从海路夺取辽东半岛的战略。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命断事黄俦“赍诏宣谕辽阳等处官民”[9]464。在明军强大的震慑之下,故元辽阳行省平章刘益于洪武四年(1371年)“以辽东州郡地图,并籍其兵马钱粮之数”[10]1191,从海路遣使归降。当朱元璋得知纳哈出将南犯的消息后,深感事态严重,于是派遣马云、叶旺率军由山东登莱渡海北上,直抵狮子口(明初因胶东至辽东海上航行旅途平顺,改为旅顺口),迅速占领了辽东半岛南端,屯兵金州。稍后将辽东全境纳入明朝统治之下,这是登辽海道在明代经略辽东边疆中首次发挥的重大作用。
明初的辽东地区较长时期处于地广人稀,经济相对落后的状态。《明太祖实录》将其概括为“辽东地遐远”“民以猎为业,农作次之”。明军登陆辽东后,物资明显供应不足,所有的军需后勤补给都要依靠登辽海道从山东转运。早在马云、叶旺于辽东半岛南端登陆之后,明朝廷即命靖海侯吴祯“率舟师运粮辽东,以给军饷。”“初,大军俸粮之资仰给朝廷,衣赏则令山东州县岁运布钞棉花量给。由直隶、太仓海运至(辽东)牛家庄储支,动计数千艘,供费浩繁,冒涉险阻”[9]464。明初的辽东军粮由东南太仓一带产粮区供给,而棉衣等物则需从山东、山西等地运送。
这条登辽海道是明初内地与辽东之间唯一的交通道路,参与海运的官兵“昼则主针,夜则视斗,避礁托水,观云相风,劳苦万状”[11]。正是通过登辽海道运送的大量粮食、布匹、棉花等物品和官兵、百姓,才使得明初军队有效地对辽东进行管控制、经营。据《明太祖实录》,从洪武七年(1374年)至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通过登辽海道运往辽东的军饷和其他物资数量巨大。
洪武七年正月壬申,“命工部令太仓海运船附载战袄及裤各二万五千事,赐辽东军士”[10]1544。
洪武九年正月癸未,“山东行省言,辽东军士冬衣每岁于秋冬运送,时多逆风,艰于渡海,宜先期于五、六月顺风之时转运为便。户部议,以为方今正拟运辽东粮储,宜令本省具舟下登州所储粮五万石运赴辽东,就令附运绵布二十万匹,绵花一十万斤,顺风渡海为便”[10]1738。
洪武十八年五月己丑,“命右军都督府都督张德督海运粮米七十五万二千二百余石往辽东”[10]1544。
洪武二十一年九月壬申,“航海侯张赫督江阴等卫官军八万二千余人出海运粮,还自辽东”[10]2901-2902。
洪武二十九年三月庚申,“命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朱信、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宣信总神策、横海、苏州、太仓等四十卫将士八万余人,由海道运粮至辽东,以给军饷。凡赐钞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二十锭”[10]3553。
洪武二十九年四月戊戌,“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朱信言,比岁海运辽东粮六十万石,今海舟既多,宜增其数。上命增十万石,以苏州府嘉定县粮米输于太仓,俾转运之”[10]3560。
以上仅是见于《明太祖实录》的记载,显然不能包括全部海运到辽东的粮食和布匹、棉花等物资。从文献记载可知,辽东军士几乎完全依赖通过登辽海道运送的这些粮食和布匹、棉花等物资。除了山东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外,明朝廷还调集太仓、苏州等地粮食运往辽东。
明初山东对辽东的贡献不仅是粮食、布匹和棉花,山东的人力也不断输入辽东。许多山东籍军士和家属被安排在辽东驻守,进行东北广大地区最初的恢复与重建工作。据记载,设在辽阳的定辽左卫就是由5600名青州土军组成,而定辽右卫的军士则包括5000名莱州土军[10]1544-1545。在后来设立的沈阳中、左二卫的人员中,也包括许多山东校卒[10]2706。
正是由于山东与辽东这种特殊的联系和依赖,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十月,朝廷在调整全国按察分司设置时,辽东都司所属地方被编为了山东按察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巡道[10]3592-3593,使辽东的司法监察事务隶属山东管辖,两地之间正式建立起行政制度上的关系。到正统年间,山东布政司下属设立辽海东宁分守道[9]581,使辽东全境的民政事务也正式纳入山东管辖之下。
这是历史上唯一一次以辽东隶属山东的行政设置。明人总结其原因,认为是登辽海道将两地联系在了一起。《全辽志》载巡按周斯盛言:“国家建置之初,以之(辽东)隶山东者,止以海道耳。”[12]539辽海东宁分巡道和分守道的设立,正是朝廷对登辽之间紧密联系既成事实的肯定。由于登辽海道和海运的存在,当时辽东对山东的依赖比对其他周边地区都更强烈,故而受山东管辖也最为合理。
除后勤转运职能外,明初的登辽海道还是从都城到辽东主干道的组成部分。因当时国都尚在南京,从都城前往辽东,登辽海道是必经之途。据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成书的《寰宇通衢》记载,由京城出发至辽阳有两条路径,一条是北上山东蓬莱,然后经登辽海道渡海到辽阳的海陆兼行路线,共需经过 40驿,行程3045里。另一条则是绕行今山海关到辽阳的陆路,共需经过64驿,行程3944里,比前者多了将近1000里。因此前一条路线成为都城与辽东之间的主要交通道路,辽东官员任免,以及朝鲜使臣往来都需经此道进行。
洪武三十年(1397年)后,辽东屯田已大见成效,辽东军民的粮食基本可以自给,此前大规模的海运军粮随告停歇,登辽海道沉寂下来,但布匹、棉花的物资仍靠山东供应,荒歉之年内地赈济的粮食仍然需要通过登辽海道运抵辽东。
嘉靖初年,倭寇沉渣泛起,明朝廷实行海禁,登辽海道原有的海运功能被取消,两地之间的正常贸易交往也被禁止。实行海禁之后,山东、辽东海防建设逐渐废弛,城堡、墩台也被弃置。“自山东海运之废,而墩寨益废,于是旅顺诸堡亦无复用”[10]2284。辽东城堡、墩台可能被弃置的时间更早一些,“盖自刘江望海埚之捷,而倭寇不敢北侵。自山东海运废,而墩空日益废弛,于是旅顺诸堡视无复用,识者有隐忧焉”[12]565。登州和旅顺两地原驻有备倭的南方水兵,其月食粮银一般在土兵的两倍左右,可谓衣食无忧。实行海禁后,水军训练不能正常进行,到万历后期,已是“登兵饱食安眠,老之陆地,旅兵孤悬一堡,徒守枯鱼水道„„御倭专重水战,而南水兵二十年不闻水操,则与土兵何异?”[13]“自嘉靖三十三年巡抚江东题增人马三千,改备御为守备,专一防倭。嘉靖四十年以来,巡按议行,凡城堡墩架锐意修筑,思患预防,颇为得策。是以沿海一带甲兵鳞集,城堡牙制,墩架星列,非特可以备倭夷,而北虏侵轶亦可无患矣”[12]565。
其间虽有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三十八年(1559年)辽东大灾,在官民的强烈要求之下,朝廷下令解除海禁,“军民人等偶闻欲开海运,不啻重见天日,远迩欢腾,不止金州一隅而已”[12]659。但此次解禁只短短数月,即因惧怕辽东官军逃亡和岛民“弃业啸聚”而再次实行海禁。尤其是在隆庆年间(1567—1572年),山东、辽东官员更是奉命禁止所有商贩船只,“寸板不许下海”。万历初年稍宽一些,辽东各海口允许保留三只小船,用以“搬运火薪,捕采鱼虾”,其余的小船“尽行劈毁”,民间的大船则给价改为官船[14]。直到万历十四年(1586年)辽东发生水灾缺粮,始以天津通州仓粮海运入辽,辽东海禁才告解除。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为援朝驱逐倭寇,明朝廷派军队入朝作战,山东、天津每年海运粮食 24万石入辽东,再经辽东运往朝鲜,保证了明朝援军的粮食补给。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在赫图阿拉建立了“大金”国,史称“后金”。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后金攻陷抚顺城,掠人畜30万,毁城而去。此事引起朝野震动,讨伐之声不绝于耳,而后金此时又转攻叶赫部,叶赫即向明朝廷告急。于是明朝廷以杨镐为辽东经略,调集福建、浙江、四川、甘肃等地军队9万人,并邀叶赫、朝鲜出兵,准备从四面讨伐后金。如此众多士兵的到来,使得粮饷成为必须解决的问题。可此时的明辽东常平仓所存积谷已不足20万石。户科给事中官应震提出从一水之隔的青州、登州、莱州三府向辽东转运粮饷的建议:“夫民间米粟既少而且贵,常平夙积又渐成乌有。则此数万兵,糗饷将从神运耶?鬼输耶?山东青、登、莱三郡滨海,可与辽通。发银彼中,雇船买米,直抵辽阳”[15]。应震的建议无疑是解决辽东粮饷的良方妙药,明朝廷很快就批准了这个建议。可是辽东由于长期实行海禁,海运体系已被破坏多年,而各地商人因辽东战乱均感恐惧,没人愿往辽东运粮。故海运重开之时,竟然形成船无一只,水手无一人的严重局面。
李长庚任山东巡抚时,出于保护本省利益,每每就所征粮饷和军士数目与朝廷辩争。于是朝廷改李长庚为户部侍郎,由其负责督运辽饷。此时的李长庚角色已经转变,同他的继任者山东巡抚王在晋开始进行交涉。诚然,山东的负担也确实过重,加之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夏,登莱一带旱灾严重,援辽粮饷成为沉重负担。随着辽东战场形势的变化,山东负责筹运的粮饷数额也日渐增加,“初议运三万石至(辽东)三犋牛,渐至三十万石,增至六十万石”[16]。直到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辽阳陷落后,这场长达三年的海运方得以结束。虽然山东完成了支援辽东的任务,但辽东战场上依然显露出管理不善的弊病。当时的海运粮草在送抵辽东后,并不能妥善存储和即刻发放,而是大量简单囤积在盖州套卸货地,以至于辽河以东地区陷落之时,盖州存粮全部为后金所得,“当海运初通,登莱米豆尽积盖套,暴露于风雨,腐浥于潮湿,狼戾殊甚。比盖州陷没„„尽为盗资,奴之盘踞辽阳,数月不忧饥馁,且将壮丁迁徙盖州以就食”[17]12。
山东辽饷起运之地分别为登州和莱州;河北辽饷起运之地为天津。运卸之地主要是旅顺口、三犋牛(今大连湾一带)、北信口(今瓦房店市境内沙河入海口处)、盖州套(今盖州市西海湾处)等地。
不可否认,这一时期的海运给登莱等地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的同时,也使山东沿海经济迅速得到发展,获得了商机。“辽地既沦,一切参貂布帛之利由岛上转输,商旅云集,登之繁富遂甲六郡”[18]。然而重开海运后,又出现了辽东的逃军、难民等问题,给山东沿海带来了新的困扰。尽管早在海运初开之时,朝廷就 “明旨敕辽东部院,凡沿海地方船只,下海无容夹带一人”[17]23,但饱经战难之苦的辽东军士还是不断地渡海南逃。“营兵逃者,日以百计。五六万兵,人人要逃,营营要逃,虽孙吴军令亦难禁止„„自海禁弛,而辽人无固守之志。土兵不肯守而募客兵,客兵又不能守„„,以沈阳为死路,以海为生门,开此径窦,足以亡辽矣”[17]2。随着辽阳陷落,辽东半岛南部的金、复、海、盖四卫官民“望风奔窜,武弁青衿,各携家航海,流寓山东,不能渡者,栖各岛间”[19]409,其中一次就“接渡辽左避难官民,原任监司府佐将领等官胡嘉栋、张文达、周义、严正中等共五百九十四余名,毛兵、川兵及援辽登州、旅顺营兵三千八百余名,金、复、海、盖卫所官员及居民男妇共三万四千二百余名,各处商贾二百余名”[19]513-514。
如此数量众多的难民涌入,给山东沿海的社会安定和经济生活都造成了沉重压力,影响了山东土著居民的正常生活,加深了两地人群之间的矛盾。
天启年间(1621年—1627年),明辽东总兵、左都督毛文龙部以辽东金州沿海、朝鲜皮岛一带为根据地,屡次袭击后金的后方,给后金军造成了威胁。崇祯元年(1628年),袁崇焕督师辽东,诱骗毛文龙到旅顺双岛,制造罪名将其处死,收编其部。但毛文龙的属下仍分散在辽东半岛南部、山东北部沿海以及渤海湾长岛等岛屿上。由于不能得到朝廷的信任,兼之后金分化利诱,毛文龙属下军队不时有小规模的叛乱和闹事,并最终酿成了孔有德之乱。崇祯四年(1631年)十一月,原毛文龙部下孔有德率军援辽东,至直隶吴桥,遇大雨雪,众无所得食,遂率3000士卒反明,很快攻破山东陵县、临邑、商河、青城、新城等城,直抵登州。明登州总兵张可大、巡抚孙元化合兵与叛军战于城东。结果是先胜后败,损兵折将甚多。崇祯五年(1632年)正月,叛军在明登州守将耿仲明的配合下,攻占该城,“杀官吏绅民几尽”[20]。
登州是明朝的军事重镇,同时又是明军制造新式火炮和训练炮兵的基地,这里有近百名葡萄牙等外籍炮师与工匠,以及大批经过训练的炮兵,这些全部被孔有德叛军所获。叛军随后由接连下黄县、平度等地,又诱杀了从天津前来招抚的明将孙应龙及其所带3000士兵,获得大批舰船。后来叛军被山东巡抚朱大典大败,孔有德于十一月暗率万人乘船出海。不久,明参将王之富等挖坑道爆破攻克登州水城,全歼歼留守叛军。孔有德于崇祯六年(1633年)春逃至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旅顺口,又被明守将黄龙率师拦击,叛军被迫退至小平岛。叛军在被困于小平岛附近海域的半个月时间里,因伤亡被俘及部下重投明军等原因,减员数千之多。孔有德遣部将潜至盖州,向后金请降。在后金军接应下,孔有德和耿仲明余部1.2万余人于镇江(今丹东附近)登陆,投降后金。
吴桥兵乱给山东沿海造成严重损失,《增修登州府志》称孔有德叛军“所至屠戮,村落为墟,城市荡然,无复曩时之盛矣”。而被孔有德叛军带到后金的当时最先进的西洋火炮,改变了明与后金的军力对比,也给日后的明清战局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孔有德叛军配合后金兵部贝勒岳托、户部贝勒德格类很快攻取了旅顺口。明初建立的登辽相辅互助关系的登辽海道,最终而告结束。
登辽海道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就成为沟通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重要航线。在明初成为辽东和东北军士的生命线,从山东和全国各地征调的粮食、布花,源源不断地通过旅顺口等港口运往东北各地,保障了辽东和东北戍守军士的需要。随着以后的海禁,虽偶有民间私自出海,终不起大的作用,两地百姓基本处于隔绝状态,特别是辽东半岛经济几乎是处于停滞,城堡、墩台荒废,水军不能正常训练。万历十四年(1586年)后,海禁方告解除。重开的登辽海道在明与后金的战争中占有重要地位,明朝不断地把粮食和各种物资运往旅顺口、三犋牛、盖州套等港口,再由上述港口运往辽东各战场。这一时期的海运虽然加重了山东百姓的负担,但也给山东沿海带来了商机,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历史证明,登辽海道畅通,经济必然得到快速发展;反之,经济发展必然会受到严重制约。登辽海道的兴废见证了明王朝兴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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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the Sea Path between Dengzhou and Liaodong
LIU Jun-yong,WANG Lu
(School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81, China)
The sea path between Dengzhou and Liaodong is a lifeline in early Ming Dynasty.The sea ban cut off the contact between Jiaodong and Liaodong, and the economy of Liaodong was deserted.The sea path between Dengzhou and Liaodong reopened during Wanli Period playing the key role in Ming and Late Jin Dynasty, which brought burdens for the peasants and business opportunity pushing the economy developing quickly.History proves that the rapid economic development camet with the sea path or vice-versa, which also witnessed the rise and fall of Ming Dynasty.
Ming Dynasty; the sea path between Dengzhou and Liaodong; sea transportation
K928
:A
:1008-2395(2015)10-0001-06
2015-04-08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3BKG007)
刘俊勇(1954-)男,辽宁师范大学教授,主要从事东北考古研究;王露(1989-)女,辽宁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东北考古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