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利萍
(河池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宜州 546300)
生态美学是现代美学发展的一个新的重要领域,它为文学的解读提供一种崭新的路径。“生态美学以‘和谐’为核心理念,但这个‘和谐’,不仅仅指的是自然环境或社会环境本身各要素之间的和谐,也不仅仅指的是人与自然环境之间或社会环境之间的和谐,更重要的是人的精神文化生态与自然生态环境、社会生态环境之间的和谐。这种‘和谐’,既是人的自然生态和精神生态的高度统一和平衡,也是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高度统一和平衡。”[1]49生态美学的出现及其发展对现代经济与文化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具有借鉴意义,对解决当代人不择手段征服世界所带来的生存危机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生态美学的不断兴起和发展,刘三姐歌谣中所包涵的生态美学思想成为各界学者专家研究的对象。“2006年5月,‘刘三姐歌谣’就被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因此,学术界为刘三姐歌谣做了一个更为具体的界定:刘三姐歌谣是指劳动人民在宜州壮族山歌基础上汲取客家山歌及广西其他少数民族山歌精华创作改编的,反映壮族人民社会生活、生产劳动、历史文化、心理素质、思想感情及宗教信仰等口头诗性文学。”[2]58刘三姐歌谣能以其所蕴含的自然和真挚的品格来滋养和净化人类的灵魂,帮助人们进行一次物质与精神的选择、心灵与自然的谈话,使人们在社会生活环境与生态自然环境之间找到人类生存所需的和谐平衡点。各界评论家分别从刘三姐歌谣的源流、艺术手法特征、审美文化内涵、生命意识等方面对其进行评论分析,而很少有人从生态美学角度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笔者试图运用生态美学的知识对刘三姐歌谣进行诠释和阐述,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挖掘刘三姐歌谣中所蕴含的深厚的生态美学意蕴。刘三姐歌谣中的生态美学意蕴主要体现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之美、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统一之美、人内心的和谐灵慧之美以及刘三姐歌谣对人的生存之终极目标和最高价值的关怀上。
人类是自然界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自人类出现以后,人与天地生态之间的密切联系就不可能被割断,而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人类社会发展中必须面对的永恒的问题,人与自然关系的处理方式将直接决定着人的生存方式和自然界的生态平衡。因此,人类在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要有可持续发展的认知,以确保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资源系统能够满足人类未来丰富多样的诗意生活。中国古代儒家把“天道”、“人道”统一起来的“天人合一”生态思想和道家的天人同源、道法自然的生态智慧,或许给当今人们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解决当前自然界存在的严重生态问题指明一条极有现实意义的出路。在刘三姐歌谣中,既有对自然生态光景的描绘,又有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歌颂。可以说,刘三姐歌谣中所蕴涵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之美对处理现代人与自然之间的微妙关系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它为人类建造生态美的理想的生存环境提供借鉴。
宜州地区属于岭南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处龙江河中下游。有着许多美丽传说和丰富历史故事的宜州小城,依山傍水,河流盘旋于蜿蜒起伏的山川绿树之间,河水清澄透碧,河中峰林密布,沿岸植被奇异茂盛,四季常青,自然风光秀美,河岸周围都散发着南方地区特别是岭南地区所特有的神秘气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岭南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的人文环境铸就了岭南人民热情饱满的歌唱情感和细腻敏感的诗性气质,而这种情感和气质与日常生活劳作中跃入人们眼帘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绿水青山、潺潺溪流等自然界事物相融合在一起,涌现出奇特而又鲜明的歌情乐意——刘三姐歌谣。在刘三姐歌谣中这样唱到:“龙江河水清又清,一群白鹅水上漂。”“天上彩云朵连朵,龙江河水波连波。”[3]135-136“龙江河里石头多,河里鱼虾爱做窝。”[3]152在这些歌谣当中,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怪石、白鹅、鱼虾等自然界中一个个不可或缺的小主体都交融在一起,这些小主体跳跃着生命律动的无穷韵味,展现着无尽的诗意空间,人们通过山歌的交流,美妙的歌声由耳朵渗入心灵深处,让人感受到大自然力量的奇妙与伟大,享受到自然中生态气息的美好与安宁。“门前河里鱼欢跳,屋后青山鸟常鸣。”[3]4在壮乡,村寨大多是背靠青山、面临绿水,这种村寨坐落的方位就是原生态壮族村落的标志,村前一片辽阔的田野,田野上遍植极具岭南生态特色的农作物,乡间阡陌沟涧纵横交错,而房前河中鱼虾嬉闹玩耍,屋后一片片连绵不绝的绿树青山相互辉映,鸟儿欢快鸣唱,山川弥漫着悠逸、清新、雅致的气息,令人陶醉而又神往。民间流传这样的歌谣:“砍柴过岭又过坡,岭上山鸡尾拖拖;岭上山鸡尾摆摆,展翅飞过虎狼窝。”这首歌谣直接描述了壮族先民在上山砍柴时所看到的林中飞禽走兽活动的热闹场景,这说明了当时生态环境被保护得很好,野生动物遍布山间野林。歌谣表达了他们对动物的喜爱情感,也体现了人与动物之间和谐相处的关系。从地理环境和自然气候来看,气候宜人,山明水秀,是劳动人民在山野中尽情欢唱的最佳场所,刘三姐歌谣蕴藏在这岭南广袤的土地当中,凝聚了天地灵气自然精华之美,有着独特鲜明的风韵和悠远的生态美意境。
如今,现代化和工业化社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大,生态环境和生存状态日益严峻,我们应该以全身心去实践原本属于生态美的自然活动。因此,我们必须遵循自然生态的生存规律,深切领悟天人合一之道,消除人与自然的对立,通过各种渠道努力纠正自身的过失和妄为,竭尽全力去改善和复原自然环境,努力营造一个人类与其他生命共存于美好自然环境的融洽境界,栖息在一个到处是清泉潺潺、鸟语花香的生态美的世界。
壮族先民居住的岭南地区是我国最早的农耕地区之一,由于受喀斯特地貌的地理环境制约以及地域经济条件的限制,先民居住之地大多都荒凉寂寞,人们在艰辛的劳作耕种期间,没有办法走到一起谈天说地,因此只能以对歌的形式隔河或者隔山来进行交流,通过对歌来宣泄自己喜怒哀乐的情感,以达到排除忧愁、去除烦闷苦恼、休闲放松的目的。刘三姐歌谣展现了壮族先民在自然母亲的津润下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生产生活过程,壮族先民们恣意地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恩惠,他们在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相依相伴的过程当中,滋长了酷爱大自然的因子,并产生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美学观念。
由于岭南地区生产技术落后,农耕稻作只能依赖着大自然的恩赐,壮族先民们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以歌代言,自然界中的任何事物都能成为他们歌唱的具体对象,甚至可以说是事事离不开歌。“木瓜结果抱娘颈,香蕉结果一条心,柚子结果抱梳子,菠萝结果披鱼鳞……鸭子水面打跟斗,大船水面起高楼,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高粱结子高又高,玉米结子半中腰,豆角结子成双对,收了芝麻棒棒敲……”[3]115-118歌谣中的鸭子、荷叶、鸳鸯、高粱、玉米、豆角、芝麻、木瓜、香蕉、柚子、菠萝等等这些大自然的产物,都是壮族先民在日常生产生活当中经常碰到、耳熟能详的东西,带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由此可见,在壮族先民心中已经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尊重、热爱自然、甚至保护自然的良好生态意识,这使得他们与自然界形成了一种友好相处、水乳交融的和谐关系,这种原始的生态之美永远不能将人与自然隔开,人与自然外物是并行共生、相互依存的,这也是壮族先民对自然生态环境良好适应的体现,更达到了中国古代先哲思想中“天人合一、万物同源”生态审美的理想境界。“正二三月犁田地,四五六月割田基;一来可以防老鼠,二来可以防虫吃。”“田中禾苗绿又绿,没有八百有千六;辛勤劳动结硕果,农家心情乐开花。”[4]19-20这两首民间流传的歌谣以通俗易懂的语言传达了人们顺应自然发展的客观规律,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为后人传授了种植农作物的常识和经验,体现了壮族先民们热爱劳动、享受劳动的积极生活态度,歌颂了劳动人民辛勤劳动的优良美德,也表达了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劳动来创造属于自己未来美好人生的理想。如电影《刘三姐》中的采茶歌中这样唱到:“三月鹧鸪满上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民间也有这样的山歌流传:“山花几朵布衣裳,临水梳头照镜光;农村有女歌耕种,不唱脂香唱稻香……我歌黍稻与桑麻,不唱凤冠与乌纱;东栽稻谷西种桑,哥妹耕织好风光。”这些歌谣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人们在生产劳动过程中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享受着生活、劳动和自然带来的乐趣,尽情地歌唱采茶、收割稻谷、采收桑叶的欢乐情景,在歌唱的那一时刻,生产劳动的热闹场面、自然万物的活跃情形以及朴实平淡的生活状态早已在歌声中融为一体,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人与自然生态融洽相处、共生共荣、纯美无暇的美好世界。
无论是壮族先民们的歌声还是现如今热爱山歌的现代人的歌唱传歌,他们嘹亮而又富有深意的歌声经常飘荡在大自然的青山与绿水之间,沉浸在池塘与房舍之下,回响在溪流与阡陌之中,这些歌声散发着乡村田野中清新泥土的芬芳,携带着岭南独特气候下青山绿水的神韵,渗透着野性自然强大的生命活力。这些歌声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进行了细腻的刻画和全面的诠释,刘三姐歌谣所蕴涵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美学意蕴,给现代人营造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平等相处的友好诗意家园提供了借鉴的机会。
刘三姐歌谣不仅唱出了人与自然生态之间的和谐之美,还唱出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美,人与社会的和谐美,也体现了中国佛教学说中的不同个人、不同人群、不同人种之间平等、和谐的生态思想。这是从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提高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进而升华为人与社会群体的和谐相处,使全体中华儿女甚至是全世界各国人民之间都可以树立一种新型的和谐的凝聚力和集体意识,体现了人类与全社会之间的和谐统一之美。
刘三姐歌谣是人与人之间相处过程中的一种别开生面的沟通方式,也是壮族先民之间交流的最好方式之一。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可以借助语言的交流,这种沟通不需要身体的接近,也不看重人在社会现实中的身份地位与物质条件。爱情是尘世间最动人最美妙的感情之一,也是衡量人类生命质量和生活水平的重要标准之一,爱情的关系之中就包含有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关系。在壮乡男女之间以歌唱的形式表达情感,以歌代言,以歌为媒,以歌择配,通过对歌来表达自己婉转而又丰沛的情感,使对方与自己一同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进而萌发对彼此之间的情愫。“竹篙打水浪飞飞,好情结交不用媒;不用猪羊不用酒,唱首歌来带妹回。”[3]95“桥下河水清又清,送条手巾给情人;手巾就是定情物,河水就是个媒人。”[3]105这些歌谣体现了壮族的青年男女不以物质条件和身份地位作为恋爱或婚姻的基础,不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约束,俩人的情侣关系完全依靠在对歌中萌生的情感和所遇到的缘分而定,只要哥有情妹有意,便能够比翼双双飞,不受任何世俗枷锁的牵绊,体现了人与人之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和谐关系。民间山歌唱道:“吹箫就要找同音,唱歌就要找同心;琵琶挂在鹦鹉嘴,一唱一和才相称。”[3]25这些山歌自由自在地表达着彼此的情投意合以及在丰富想象下自然万物体现出来的极具爱情生命的张力,在真情实感的迸射过程中,青年男女情意绵绵,亦步亦趋,他们的心在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彼此,直至心心相通,接着就是更进一步地心意相随。这些歌谣体现了人与人相处之中自然而然就产生的亲和力。
在刘三姐歌谣中,对歌主要以欢畅文娱为主,并不是唇枪舌剑,非要争个胜负。对歌成为劳动人民斗志娱乐的重要方式,在你来我往的对歌中,都是互相谦让、互相恭维的和睦融洽场面,或者卿卿我我,或者嬉笑怒骂,这种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美好模式让当下交流有隔阂的现代人无比羡慕。“唱歌不是为输赢,只为玩耍开开心;好比鱼仔同戏水,不是比赛跳龙门。”[3]161从这些歌谣我们知道壮族人民在辛勤劳动之余,以对歌的形式来消除烦恼,达到娱乐轻松的目的。因此,如今在广西“三月三”歌节中,依旧可以看到许多大型的歌圩,不管是唱山歌的、听山歌的还是学山歌的都走到一起,共享山歌盛宴,通过对歌来释放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的沉重压力,放慢自己为追逐物质生活而加快的步伐,尽情地享受山歌所带来的美的轻松感受。“众人:我等初次来唱歌,好比牛崽初长角;巴望三姐来教唱,龙骨车水浇嫩禾。三姐:生姜还是老的辣,八角还是老的香;千年树下打铁铺,还请老的扯风箱。”[3]110这些歌谣向我们揭示的是歌手们在第一次碰头时,两边用山歌向彼此问好,彼此谦和赞许,经过互相盘问唱答,考验对方的学识和聪慧灵敏,以促进彼此之间的相互了解,以便双方更好地结交友爱情谊,这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和睦交往关系。
刘三姐歌谣所展现的生态美学画面十分广阔,所蕴含的生态美学内涵也非常丰富,所体现出来跨民族、跨地域的生态美学元素也特别多样。刘三姐歌谣是汉族、壮族、毛南族及其他少数民族在长期的文化交流和生产生活交融后结出的硕果,其中所体现出来的和睦的人际交往关系,不论是在乡村邻里之间、还是在各少数民族人民之间,都展现出了人与社会群体之间和谐统一、互相帮助、友好交往与融合的人和之美。
刘三姐无论走到哪儿,歌谣的精神都能随着歌声传播到哪儿,在电影《刘三姐》中,刘三姐被异乡乡亲收留,刘三姐唱到:“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这说明了善良热情的老百姓对外乡人的友好帮助,表现了刘三姐与其他少数民族群体之间的和睦相处关系,也体现了人与社会群体的和谐统一之美。“不贩猪来不贩羊,单凭山歌走四方;到处都有歌朋友,何须自己带干粮……到处留有我脚印,莫问我住哪一村;哪里有歌哪有我,五湖四海有亲人。”[3]179-180“一路唱歌一路去,风送花迎上歌圩;白天唱歌是歌友,晚上投宿是亲戚。”[3]11这几首歌谣是刘三姐游历异乡时所唱的,无论游历到哪里,她都能与各少数民族兄弟姐妹们以对歌来愉快地交朋友,三姐不需要自备干粮,仅凭着山歌就能得到各族人民的热情帮助。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刘三姐歌谣在岭南地区得到广泛流传,表现了刘三姐歌谣跨地域性、跨民族性的开放性和包容性,让人们在山歌中体味到一种人与社会群体之间相处得真挚、和乐、融洽的审美感受。“独虎在山冷清清,众鸟同山乐盈盈;妹我不做独根草,总要树多才成林。房子虽小心要宽,常顾三亲与四邻;劝你莫学老虎样,独霸一座大山林。”[3]29这些歌谣就说明了人要与大众群体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不要做“独根草”,刘三姐歌谣是对互助团结、友善和谐观点的肯定,这种人与群体之间和睦相助的关系,在加快全面建成小康和谐社会步伐的今天,有积极的借鉴意义,这也体现了刘三姐歌谣顽强的生命力和巨大的传承力。
人与自然生态和谐相处的关系和人与社会统一和谐的关系对人性自身达到内心和谐灵慧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现代社会繁忙紧张的生活中,人们容易患得患失,由于不能客观对待各种诱惑而心力憔悴、坐卧不安、六神无主,这些都不利于人自身内心的健康、和谐发展。而在刘三姐歌谣中,就有不少表现人内心的和谐灵慧的歌谣,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启迪人们,使得人性内心能朝着更为和谐、健康的方向发展。
在刘三姐歌谣中,人内心的灵慧之美的表现之一就是人处于一种健康积极的状态,始终保持着昂扬乐观、积极进取的心态。个人的心灵美需要积极的心理精神状态作为支撑,人们喜欢唱山歌是为了使自己时刻保持积极向上、知足常乐的生活状态。“莫发愁,天压不倒种田人;只要留得志气在,凤凰岭上画麒麟……洪水滔天你莫忧,大地不平水会流;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有好柴蔸。”[3]188-189“穷人受气志莫低,同心合力有好日。”[3]35这些歌谣是刘三姐游历到龙胜传歌,碰见受到洪涝灾害迫害的人们时所唱的,刘三姐鼓励人们以宽大旷达、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面对艰难困苦,要坚持不懈,切莫灰心丧气。这些歌谣激发了人们高涨的生活热情,让他们相信任何困难都可以战胜,美好的明天一定会到来。尽管生活贫困,壮族先民们仍然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刘三姐歌谣给身心疲惫的现代人一个寻找自我内心健康独立、和谐的启示,让人们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自信,对待困难和挫折,都有不卑不亢的正确态度,找到自我和谐的精神支柱,使自己的内心更加坚定,用意志力去征服内心的消沉情绪和分裂心理,从而营造出一个和谐的内心世界,建造一个身心和谐、乐观豁达的健康自我。
要实现人与自身内心的和谐,不仅仅要始终保持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心态,还需要拥有一个满足、平和的内心世界。刘三姐歌谣中人内心的灵慧之美表现之二就是人性自身的发展——对人的内在精神世界的审美追求,而人性自身发展的和谐灵慧在刘三姐身上得到充分体现。“在家用歌来纺纱,下地用歌伴犁耙;赶圩用歌做买卖……”[3]6“黄豆开花开到尖,生要传歌死要传;五湖四海都传遍,歌声响彻半边天。”[3]70这些歌谣中,我们知道刘三姐无时无刻不在歌唱,可以说,刘三姐的一生就是以歌为伍、以歌为伴的一生,无论做何种生产活动,都能通过唱歌来自娱自乐,她爱歌甚过命,不管处于何时何地,不受世俗物质利益的干扰、道德的束缚,她遵循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自由自在、快乐地活着。刘三姐生态的本真美为她的自身而存在,她活出了人的尊严和价值,其和谐灵慧的真性情冲破凡情琐事的束缚,达到一种内在的心灵平静的人生境界。刘三姐在大自然母亲的山水怀抱中怡然自得地尽情放歌,唱出了壮族先民们在当时社会中渴望内心和谐的心声,更唱出了现代人迫切想要改变受到世俗物质利益干扰而日渐压抑人性的现状。刘三姐歌谣一方面让人们在山歌中获得独立的人格尊严和自由的人生状态,摆脱尘世的桎梏,陶冶纯挚的审美情操,净化人的精神世界,塑造崇高且完整的人格;它从另一面也强烈呼唤现代人类要以纯洁、友爱、自由的心去体验拥抱自然生态,感悟理解社会,明白生命的意义,从而让自己活得平和而知足、踏实而宁静,以便更好地追寻人类的精神家园。
刘三姐歌谣深刻影响着广西壮族及其他少数民族特别是毛南族人民的社会生产生活、个人心理素质和思想情感,它引导着各族人民摒弃现代尘世中物质生活的烦情琐事,看淡世间的名闻利养,安心淡然地陶醉于自然母亲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中去,悠闲自得、无拘无束、安闲随意地尽情放歌,去体验和享受心灵最深处向往的恬淡自然的诗意生活,使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独立的不被他人或他物束缚的精神世界,以达成内心和谐灵慧相通。
生态美学是新世纪发展前景较为广阔的一门新兴学科,其在现代化文明不断地发展下促进了自然、社会、人的精神世界三重生态的和谐发展。生态美学不仅关注自然生态的危境和社会生态危机,而且还注重对人类精神生活的思考和研究以及心灵世界的极度关怀,从而为人类构建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提供条件,使人类能够栖居在美的理想化的生存境界之中。
随着现代化社会的迅速发展,闷热的气候环境、快节奏的生活步伐、拥挤的生存空间、琳琅满目的现代生活物质、光彩奇异的生活现象、不择手段征服现代的都市生存方式使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出现了谨慎而又微妙的关系,对物质的过分追求导致了人性的贪婪、自私欲望的无限膨胀,进而容易导致现代人自我的封闭,心灵的空虚,使人忽视或失去终极关怀的理想,出现了个性被压抑、人性被泯灭、个性被异化等种种弊病。银建军教授说:“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以及人内心世界的亲和感和温馨感在现代化浪潮思维的冲击下日益遭受破坏。”[1]197这种亲和感和温馨感遭受破坏,使得物质与精神之间原本契合的关系遭到现代人精神真空的疏离。然而刘三姐歌谣的广泛流传,让人们从歌谣中提取精髓,给人类挽救正面临的生存危机带来了希望,因为刘三姐歌谣不仅诠释了人与自然、社会以及人自身内心和谐相处的最高状态,它还使得人的精神生命之花伴随着山歌的广泛流传而绚烂绽放,它是集自然、社会、精神三合一的生态表达。人们通过刘三姐歌谣可以引发对自己生存之终极目标和最高价值的深刻思考,对今天面临“文明困境”的人类来说也富有深刻的借鉴意义。
在现代文明各种利益的诱惑下,有的人渐渐失去了善良、真诚、正直、勤劳的良好传统品格,而变得虚伪、自私、功利。在刘三姐歌谣中这样唱道:“人生在世六十载,寿命长短不可言;只要记得三件事,戒懒戒馋与戒贪。”[3]26懒、馋、贪时常伴随着人类一同追名逐利,其实,这首歌谣蕴含了佛家贪嗔痴三毒和戒定慧三学的观点,阐释了人生解脱之道的生态学说,也教诲人们要积极向上、勤劳、知足常乐,注重精神的关怀,这种关怀是无形的、非功利性的。在民间都有“财食养身命,山歌养慧命”之说,劝诫人们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充分利用有限生命,做好物质与心灵之间的取舍,而刘三姐歌谣更唱出了人类对生活的激情,直接体现了壮族人民顽强的生命活力,它释放了人们对物质欲念存在状态的依赖,洗刷了被物质利益蒙蔽的心灵,将人的原本面目、人的生存的真正意义还给自然、还给自己,让自己融入自然,为自己寻找一个和谐的生态的诗意家园,使自己能在自然、社会、内心中找到统一的平衡点,在精神极度紧张的生存境遇中找寻生活态度的本真美。
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人类生存状态的体现,而人生存的终极目标和最高价值要达到和谐健康的实现就要树立正确的人生处世之道,而和谐美好的人际关系就是人生处世之道的一个具体体现。“为人处世要正派,千万莫当狗奴才;一个骨头当诱饵,挨人踩去又踩来。人生一世草一秋,莫耍鬼怪搞阴谋;是非曲直当面讲,莫要转身指后头……蚂蚁上树不怕高,只怕树脚挨火烧;为人不怕明枪打,最怕背后挨冷刀。”[3]21这些歌谣则反映出壮族先民们正直善良、直言不讳、刚直坦率的民族性情,他们团结互助、友好和睦,有所不满当面指出、立即解决,绝不在背后说人坏话、指人短处,绝不做前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绝不做阳奉阴违、诡变多端、离间他人之事,这把壮族人民正直的为人处世之道描绘得明明白白,这些都让我们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壮族群众的生存状态,感悟到当时先民们积极健康而又自然的生命形态,也使我们深刻体会到刘三姐歌谣审美内蕴中所体现出的对真、善、美的追求的生命形式。刘三姐歌谣中和谐人际关系的歌唱,对生活在物欲横流、竞争激烈的都市民众来讲,纯净、美好得让人神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人心与人心的沟通,为在忙碌生活的现代人带去对自身生存状态的深刻思考。
刘三姐歌谣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壮族人民几千年来多姿多彩的精神文化生活,包含了千百年来丰富的情感和杰出的智慧,它是人们美好理想的寄予,是智慧力量的迸发,是现代人发挥自由个性的呼唤,更是无穷创造力的彰显。刘三姐歌谣不仅描画了壮族先民们居住地的自然山水风光,也表现出以壮族为中心的人民与生态自然和谐相处之美,还表达了壮族人民喜怒哀乐的真挚情感,更引起人们对社会现实和生存状态的种种思考和看法,它不管是对壮族人民生产生活的发展,还是对现代人物质生活和精神层面的满足都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它所绽放出炫目多彩的生态美学光辉,恰好符合了现代人类的审美需求,成为现代广大民众发自内心追求的自娱自乐、心灵幸福的生活方式;它既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态美学魅力,又展现了人类能走向更美好的生存境遇。在生态环境遭遇严峻危机和人类精神世界极度匮乏的今天,人们应该深刻反省自己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行为,寻回已遗失的高尚人格和纯洁灵魂。
[1]银建军.生态美学研究[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5.
[2]黎学锐.刘三姐歌谣[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1.
[3]李海峰,邓庆.刘三姐传世山歌[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