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主张:全球传播中的亚洲意识及其核心价值

2015-03-20 17:41邵培仁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杭州310028
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12期
关键词:西方核心价值

邵培仁,王 昀(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杭州 310028)

亚洲主张:全球传播中的亚洲意识及其核心价值

邵培仁,王 昀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杭州 310028)

摘 要:在中国传播学视域内,“亚洲”长久以来是被忽视的存在。随着亚洲在国际舞台开始扮演愈发重要的角色,亚洲必然要开始重新确认自身在全球历史进程中的定位,转向一种趋于文化话语独立的“亚洲主张”。传播的“亚洲主张”应当汲取、超越“非西方”的批判主义取向以及“亚洲中心”理念,走入既发挥本土内部多样性,又融合东西方理论的道路。在此之中,三种面向的亚洲需要得到关怀:一是历史传统的亚洲,二是西方经验的亚洲,三是现代转型的亚洲。“亚洲主张”应当提供重构彼此认同,超越内部博弈,回归世界问题的核心价值。同时,“亚洲主张”之于中国的意义也在议题之中。

关键词:亚洲主张;西方;全球传播;亚洲意识;核心价值

一、问题的开端:何以是亚洲?

对于中国的传播学乃至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来说,“亚洲”是长久被忽视的存在。受近代以来的国族命运影响,当代中国学术传播似乎总是急于向西方世界,尤其是以美国为中心的话语体系展开对话。白永瑞便指出,中国知识分子有着直接面对世界的强烈观念,却对邻邦关心甚少,缺乏“亚洲性的展望”[1]。我们如何“想象”今世我们身处之亚洲?亚洲在全球化传播中能否贡献自身的独特经验?作为历史的亚洲在当代世界体系中呈现出何种新的价值?我们与亚洲周边各国的传播互动关系为何,呈现出何种面貌?这些问题在中国传播学视域内并没有得到充分关注与解答。

而关于本土化、东西方之争论、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的话题,实际上在中国从未间断过。从华人传播学多年本土发展的成果来看,已经形成了验证主义、寻根主义、融合主义、问题主义、改良主义以及创新主义等多种进路,表现出相当规模的文化自觉[2]。这些本土传播学研究策略或立足于“华夏”基因,以历史寻根来回应本土;或徘徊于西方理论与中国问题之间,讨论西方范式的适用性;或从中国社会生态出发,关注具体的现实问题。其成果固然可贵,却始终禁锢于“本国”时空,少有以中国与周边地理国家之间的关系为线索,以历史的亚洲作为背景,去解构全球传播中的本土化道路。

无论是本国化或者本土化等类似问题,实际上并非中国所独占。如沃勒斯坦被广为引用的叩问:“印度存在吗?”[3],言下之意乃是想说明在资本主义重塑全球政治结构的过程中,与诸多主权国家一样,印度不过是现代世界体系的产物罢了。戴维·莫利认为,“现代性理论”乃是建立于一种特定的想象之上,在这里,“西方不仅仅被理解为现代性的一种特定形式,而且还被视为人类社会的普世模式”[4]。不得不承认的是,自近代以来,亚洲的文化研究框架基本便是沿袭此种设定,这使得亚洲在文化自觉过程中必然产生向西方理论范式的质疑与挑战。Jouhi以韩国为例谈到,随着朝鲜战争之后“美式”传播学理论与方法渐成主导,“西方中心主义”(western-centrism)同时导致韩国学术共同体内普遍存在的认同危机。[5]因此,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加速的全球化语境下,韩国学术界开始不断质疑西方概念、理论在本土的适用性,关注传播学研究如何回应地方语境的问题。实际而言,韩国只是“窥斑见豹”的一部分。在此一时间段内,亚洲各国、各地区几乎都出现类似反思。可以说,长期困扰于中国学术研究话语的问题,同样也是亚洲整体面临的问题。伴随着亚洲各主要国家在社会经济领域的发展成就,亚洲意识必然转向一种趋于独立的文化话语,重新确认自身在全球历史进程中的定位。

另一方面,当我们注视到亚洲整体性之时,又必然无法忽视亚洲内部结构中的文化互动。20世纪80~90年代,日本文学作品、电视剧、电影、动漫等产品大量输出,引发全亚洲范围的“哈日”现象。同一时期,香港、台湾的功夫武侠影视作品亦在东亚、东南亚地区收获巨大认可。自21世纪初以来,接替而来则是风靡的“韩流”文化,以及前些年在中国市场引发一定热度的“泰剧”“印度剧”浪潮。随着亚洲国家在文化资本合作层面日趋活络,各国的媒介空间边界亦日益拓展。Curtin早期便发现,以孟买、香港等文化中心城市为源地,跨国文化产品消费推动了全球化的多维度媒介流动,正在改变以美国为中心向外围世界输出的单向流动方式。[6]如今,中国、日本、韩国、印度以及中东泛阿拉伯地区的媒介内容生产不仅在亚洲地区呈现出密集交流,并开始在国际舞台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形塑出全球文化流动的“东方化”(Easternization)趋势[7]。

综上所述,本文试图讨论的是:在历经近代以来西方政治经济文化影响以及亚洲国家自1980年代以来掀起的本土化浪潮之后,传播学的“亚洲意识”在新时期如何探索更具体的发展?亚洲传播研究如何在东西方天平之间寻找到自身的核心价值归属?在亚洲国家之间日趋紧密的文化互动中,能否继续引导出一种整体的合作性的区域理论范式,是否有可能形成一种新的“亚洲主张”?此外,我们还有必要审视在全球化传播中的亚洲框架下,中国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可能发挥的作用。

二、亚洲传播研究的发展路径比较

在亚洲传播研究中,不同理论认知既呈现不同主体性与文化背景,又表现出相互之间一脉相承的关系。为此,我们将讨论用以观察、描述亚洲传播现象的思路,这关乎到如何发展一个可操作的亚洲传播研究路径。

(一)“非西方”的批判主义取向

亚洲有着自身独特的社会制度传统与多元文化生态,这已是国际社会在亚洲研究中的广泛共识。在此基础上,亚洲传播学研究的两种基本预设在于:其一,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在吸纳亚洲进入其文明中心之时存在着结构兼容问题;其二,亚洲能够摆脱依附状态,建立一套自身的传播学理论与方法。Gunaratne也认为,以中国、日本、印度、韩国等亚洲国家为代表,这些非西方传播学者围绕东亚哲学为轴心,或关注于本土化,或关注于同质化,或关注于去殖民化,或关注于全球化,皆表现出一种明显的建立另一套话语体系的意愿。[8]

可见,亚洲传播研究似乎一开始便带有浓厚的批判主义色彩,试图建立“非西方”的研究取向,即极力呈现亚洲的世界与西方“有所不同”。在此之中,往往又遵循当代亚洲研究常见的两种谱系:一是在具有区域研究兴趣的欧美世界,包括格尔茨[9]的“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以及莫利(Morley)倡导的“区域理论”在内,皆有助于反思西方“一元化”理念,通过比较文化的视角探讨西方之外的“他地”的特定文化形式;二是亚洲学术共同体呈现的关于亚洲研究的反哺趋势。

从新世纪以来的脉络来看,亚洲各国及其在西方社会的诸多海外学者均持有超越西方传播学主导语境之抱负。比如Ayish就曾以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为例,尝试总结出一套迥异于西方“普遍主义”的传播“世界观”。[10]三池贤孝[11]则澄清了两种亚洲研究取向:一者为“提出关于亚洲的理论”,二者则是基于亚洲本身来观照亚洲人民与亚洲现象。他认为,后者要优于前者,因其能够紧密地与亚洲自身的语言、宗教、哲学与历史联系在一起,从而真正地理解、欣赏亚洲观念与亚洲行为。站在此种立场之上,他提出了“亚洲中心”(Asiacentric)这一说法,以“中心化”取代了“非西方”的思路,可谓在更进一步层面上强调了“亚洲意识”的主体性。

(二)“亚洲中心说”的内容与反思

按照三池贤孝的说法,“亚洲中心”即倡导将亚洲价值与亚洲理想置于中心位置,以亚洲人民为主体来检视亚洲传播现象[12]。“中心化”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对抗,而旨在改变欧美对亚洲学术话语持续忽视的现实,实则包含了以“中心化”实现“去中心化”的意味。不可否认的是,亚洲中心说的提出在很大程度上契合了当代亚洲关于文化觉醒的呼吁。并且,在全球化背景下,传播学若进入更有意义的亚洲模式的探寻,亦能助益于全球其他地区重新关注本土知识源流与地方思维模式[13]。因此,作为一项既定事实,传播理论的亚洲中心学派逐渐在国际社会获得关注,“尽管该学派目前还不能说在国际传媒理论领域内领率一时,但影响已经开始形成”[14]。我们至少可以从如下三个方面窥见其中包含的积极企图。一是建构关于亚洲传播的学术共同体。三池贤孝认为,“亚洲中心传播学派”不同于欧美传播学派,其使用的概念、基本原理以及学术资源都应根植于亚洲多元文化传统所积累的智慧,拥有自成一格的理论系统[15]。二是拉近学术关怀中的“亚洲距离”。长期以来,亚洲总是被西方视角作为一个遥远的观察对象,将亚洲植入地理位置的中心,有助于重新梳理亚洲与欧洲,以及历史的亚洲与当代的亚洲之间的关联,从而在全球化语境下进一步回答“何为亚洲”的问题。三是在接近亚洲之同时,将亚洲的传播思想推介到世界关注范围。三池贤孝以亚洲哲学为基础,从本体论、认知论、价值论三个角度进一步提出了传播的三种核心假设:首先,人类传播的亚洲中心范式极其强调传播情境,认为传播乃是发生于由多维度关系构成的跨时空情境之中;其次,不同情境中的传者无论是在自我感知世界还是在真实参与互动中,皆是积极与消极并存的;再次,“彼此相互适应”在和谐传播过程中承担着关键作用。[15]

三池贤孝试图以“中心化”的提法来强化亚洲传播的“非西方”(Non-western)进路。这对于一个世纪以来徘徊在西方霸权与独立话语之间的亚洲知识分子来说,无疑是激动人心的。即使抛却亚洲自近代史以来与西方世界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单从人类传播学科体系建设上来看,“亚洲中心”说的引入仍有其可贵之处。遗憾的是,“亚洲中心说”虽然倡导了一种另类的视野,但在学科体系建构中“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理论锋芒和创造性”[16]。并且,另一问题在于:提倡以亚洲为中心,实际上亦是沿袭了欧洲中心主义与非洲中心主义的观点,依然摆脱不了东西方二元对立的局限。三池贤孝自己也承认,“亚洲中心”意在推动一种多文化维度的转向,乃是作为对欧洲中心主义这一偏见的反思[17]。而一旦视某物为中心,又必然会产生“外部”,造成“你我有别”的区隔,这是否利于传播学科整体融合的发展趋势,是需要谨慎对待的。Appadurai也曾提醒,理解新的全球文化经济,使用“中心—边缘模式”(center-periphery models)——即使是多中心与多边缘的考量也已经不合时宜,而应当将其视为“复杂的交织重合的碎片化的秩序”[18]。对于传播学者,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传播学者来说,也亟待摆脱意识形态的刻板成见,脱离被武断建构的东西方界限,进而面向一种“非极化”(non-polarizing)的研究取向[19]。

(三)“亚洲主张”:基于对话与共享的亚洲文化叙述

建立自成一格的亚洲传播研究路径,我们需要谨慎对待的误区是:盲目以先验性的自信对亚洲传播进行想当然的组装;或是急于与“普遍主义”话语对话,而将西方理论一一拿来对号入座,寻找相应的亚洲方法。Gunaratne认为,由于亚洲哲学在系统思维上存在的优势,按照传播学科的三大传统(控制论传统、社会心理传统、社会文化传统),亚洲学者至少可在“控制论传统”获得巨大突破机会。[8]此一观点固然提醒我们“亚洲意识”可能并非能够一概适用于现有传播学的所有框架,但实际亦将亚洲传播束缚于西方现有范式,带有某种程度的价值偏见。

“亚洲主义”总是带有一种全球化的解构策略[20]。我们强调“亚洲”,并非意在沿袭霸权抗竞的思路,而旨在挖掘、开发亚洲传播研究的历史与现实资源,寻找亚洲整体性的交往对话空间。从当前亚洲传播研究的发展来看,一种更为“窄面”的视角值得关注。在此之中,三池贤孝强调的亚洲主体性是颇具借鉴性的。Chen和Starosta亦表达了类似观点:“亚洲传播不能依靠那些将亚洲视为异类、视为西方‘镜像’的东方学支持者来承担,而需要那些真正深入到亚洲丰富多样的社会内容,在其中生活的人来解决。”[21]发展传播的“亚洲主张”,需要重视的是如陈光兴[22]倡导的“亚洲的亚洲研究”,以亚洲文化圈传播学关于亚洲的想象为肌理,探讨如何扎根本土描述亚洲现象,建构自身的理论与方法体系。需要质疑的是,亚洲是不是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观照?如此是否会导致亚洲本身多元性与特殊性的割裂?本文较为赞同江宜桦曾经以“东亚”为断面的观点:“‘东亚’能否构成一个有意义的整体,主要是要看我们从那个角度思考而定。反对派看到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日本、韩国等地制度与行为的差异,不假思索地认定其间不可能存在共通性。但是假如我们把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日本、韩国当成一组成员,把英、美、加、澳当成另一组成员,再来观察比较其异同,就会发现前者自有前者的特色,而后者也可另成一个整体。”[23]事实上,从传播学在亚洲发展半个多世纪的历程来看,包括中国在内的诸多亚洲、亚裔学者已经通过一系列实践与研究成果,赋予了“亚洲主张”实质性的成熟内涵。

总体观之,亚洲主张无关于地域主义或民族主义情绪,而是“建构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集中了人类传播学研究精华的‘整体传播学’的客观需要”[24]。传播的“亚洲主张”应当立足亚洲的特殊经验,其既是一种自我文化叙述,思考如何通过反思传播学科的革新,进而应用于亚洲内部世界的变化;而由于亚洲数百年来与西方世界之间的脉络关联,“亚洲主张”又必须持以与亚洲以外世界的交往姿态,最终的理想化目标应是一种面向洲际与洲内的对话、共享,结合了本土内部多样性,并融会东西方理论的道路。

三、全球传播语境下“亚洲主张”的内在框架

亚洲是一个复杂的区域概念,推动传播学科面向“亚洲主张”,需要深入亚洲特殊的社会文化肌理,立足于当代亚洲国家迫切的现实发展之需。亚洲主张至少应包括下述三种面向。

(一)历史传统的亚洲

三池贤孝[25]认为,当代亚洲学者之所以在研究亚洲传播行为时对西方范式采取迎合态度,这“一是因为缺乏对自身文化传统的了解;二则是缺乏批判精神。”作为三大文明古国的发祥地,亚洲有着自身深厚的文化积累。探讨关于亚洲的传播模式与理论,必然无法规避迈向寻根土壤。以中国为例,古典知识分子历来重视学术渊源,所谓“后世文字,必溯源于六艺”(章学诚:《校雠通义·原道第一》),因而在为学过程中极为强调“回到文本”,后世研究不过是在“我注六经,六经注我”(陆九渊:《象山集(卷一)·象山语录》)层面作文化诠释罢了。从中国传播学自上世纪末以来的本土化声音来看,对于“华夏基因”之挖掘亦不遗余力,力图呈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传播有特别广泛的研究领域”[26],并不乏诸多值得称道的成果。由于具有地缘接近优势,亚洲国家的历史文化线索往往又相互勾连,已经演绎出中东阿拉伯文化圈、南亚文化圈、汉字文化圈以及东亚、东南亚的儒家文化圈等“异中有同”、相互重叠渗透的块状结构,这为我们从更宏观的视野来观照亚洲传统提供了可能。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梳理“历史传统”的亚洲并非局限于“历史文本”。事实上,历史常又被不断解构“为我所用”,我们需要更为关心的是:传统文化乃是如何造就今日之亚洲。换而言之,传播现象受制于一定的历史驱动。我们在回答本土疑惑时,往往又要回溯到国内古典哲学的历史脉络。就当今亚洲的跨文化传播而言,悠久文化层面的亲近性也使得亚洲国家在文化产品、教育、科技等领域之间的交流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Otmazgin[27]即以东亚为例,认为历史和文化上的亚洲背景为流行文化商品流通提供了动力,并推动着东亚“地区化”的形成。以上世纪80年代东亚地区中国内地与香港、台湾以及日本在电影合作的交流为先锋,自新世纪来,在电影、电视娱乐节目、音乐以及创意产业等平台,亚洲范围内不乏跨国合资、合制、合作项目出现,已经示范出具有相当潜力的亚洲共同市场效应。

(二)西方经验的亚洲

由西方世界主导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不仅重塑了亚洲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制度设计,并且赋予了一套发展主义的意识形态。如竹内好承认,亚洲原本建立的是包括儒教性格的循环史观、佛教的末世史观、日本的神国史观等等在内的一整套固有历史观,在导入近代欧洲的进步史观之前,“亚洲不曾有过关于进步的思考方法,也不曾有过产生进步史观之基础的历史事实——带来急遽变化的作为制度的资本主义”[28]。可以说,建立全球传播时代的“亚洲主张”,我们无法回避西方经验带来的历史影响,更不可忽视依然贯穿亚洲整体社会意识的现代性发展观念。

沟口雄三在论及日本对欧洲历史持以关心态度时说道:“无论意识到与否,在其关心的底部,多少都有当事者所认知的欧洲近现代相横于其中。反过来说,这说明日本人对欧洲中世或古代的关心,是以欧洲的近现代相为触媒、或说是受其出发而起的。”[29]101这实际说明了亚洲国家在审视西方世界时普遍存在的状态,即仍是以近现代亚洲与欧洲关系为轴心。而如何将此种关于西方的经验认知与亚洲自我革新相结合,这是有待深入考量的问题。因此,强调“西方经验的亚洲”,并非重提东西方之间的权力对抗,误入民族主义或者区域主义的陷阱。Kraidy强调,讨论全球化应当避免落入“统治”与“抗争”的窠臼,而关注流动权力中存在的“混合性”(Hybridity)。[30]翟学伟在中国本土化研究中也曾反思:“我们到底要‘化’什么?”[31]言下之意乃是避免二元对立,回归到融合性的学术建构贡献之中,也即,本土研究不应当局限于“化去”西方学术理论方法,而需转向积极参与学科框架的提升。在全球传播时代,亚洲国家体系运作被认为有着必须接受的“世界通行的游戏规则”以及“人类的普遍价值”[32]。因此,我们有必要重新检视西方经验在亚洲植入与演变的过程,在承认西方影响这一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反思如何将其与亚洲本身的发展命题相结合,进而在全球化时代提出进一步的合作可能。

(三)现代转型的亚洲

“几百年来,亚洲这个区域,它的几万万人民的政治历史和经济命运都决定于亚洲以外别的地方所发生的情况。我们现在却跨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这是亚洲所发生的情况,在亚洲所形成的意见,和在亚洲所做的决定,反而大致决定着世界各地事态的演进。”[33]拉铁摩尔当年的声明应当说是极有远见的。随着全球化格局的推进,亚洲新兴经济体正领衔国际经济增长,成为世界增速最快的区域。2012年,亚洲经济增长对世界的贡献率超过30%。而据2014年《亚洲发展展望报告》,亚洲发展中经济体继续保持6.2%的稳定增长步伐,亚洲已经成为成为全球价值产业链中受益最多的区域。Lohani于是评价:“发展中的亚洲正在迎来独一无二的历史时刻。并且,在技术革命浪潮下,亚洲有望重新定义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扩大经济潜力,实现跨越式发展。”[34]从目前看来,日本、韩国、新加坡、香港以及台湾等亚洲国家与地区业已在全球新一轮的知识经济结构调整中发挥杰出表现。

不过,经历高速经济增长的亚洲同样面临着诸多转型矛盾,其中包括环境、安全、人口、民主、社会保障、贫富差距等一系列严峻挑战。依据亚洲开发银行(ADB,2014:1)发布的数据,虽然从1990年到2010年20年间,亚洲总共有7.86亿人脱贫,但是,其中近90%都是农村贫困人口。而从1990年到2008年,亚洲的城市总人口从38%上升到43%,亚洲的城市贫困人口比重也从15.7%上升到21.9%。相较于历史遗留的农村贫困现象,亚洲开始面对的是更为复杂和多因素作用形成的城市化问题。[35]

由此观之,亚洲现代转型进程为传播的“亚洲主张”提供了丰富的现实命题。我们既要认识到亚洲的发展成果,探讨进一步增益其进入当代发达地区序列的动力机制,更需关注到亚洲经历的转型阵痛,思考如何解决亚洲国家面临的特殊现实纠葛。仅以传媒产业来看,亚洲地区便呈现出独特的发展面貌。最初,亚洲在现代意义上的大众传播乃是在特殊的社会背景之下,伴随20世纪的殖民统治广泛普及。Gunaratne认为,长时间的殖民主义导致亚洲媒体的发展夹杂着自由主义、民主主义、族群、宗教以及其它文明形式的复杂争斗。[36]自20世纪中后期,亚洲大众传播先后经历了国家控制、私有化以及卫星通讯与互联网兴起等一系列历史时期。在新世纪,如Richstad指出,对于大部分“媒介—政府”一体化的亚洲国家来说,重要的问题则是如何实现市场和国家媒介使命之间的平衡[37]。因此,金冠军等人阐述道:“当前亚洲传媒发展的历史性转型,不仅有力地变更了全球传媒发展格局,而且国际学界对此在理论上的思辨和实证研究,一方面冲击,乃至相当大程度上颠覆了主要以西方经验为分析对象的主流意识形态及其理论成果,另一方面则以扬弃的方式融入其间,两者既相辅相成,又充满矛盾。”[38]当亚洲现代化建设正重塑其在世界格局中的角色与地位之时,传播的“亚洲主张”应当聚焦于亚洲意识如何深入到全球化生产的细节,以印度宝莱坞、韩国流行文化、台湾新闻自由、中亚社会化媒体运动等为突出代表的媒介现象、制度如何影响亚洲人民与亚洲经济政治,进而对世界产生影响。

四、亚洲主张的核心价值建构

亚洲传播学的成熟有赖于新时期亚洲地区广泛建立的合作交流系统。Said在关于“东方主义”(Orientalism)的论述中曾论及,东方虽然被认为自成一格,但是,东方被世界所理解与认可却并非是它自身努力的结果,而是被一系列复杂的知识操纵,是被西方所确认的东方。[39]作为现代世界体系的新兴增长区域,亚洲在全球化语境下已经呈现出崭新面貌。亚洲国家对于推动区域内部整合,建立新的话语体系,并以此提升面向世界的对话能力,也就充满了更多呼声。因此,亚洲主张实际包含了如下重要价值诉求。

(一)重构彼此认同的亚洲

如果越过地理范畴,试图给“亚洲”下一个定义是极为困难的。在“东方化”话语生产中,亚洲曾被统一为“黄种人部落”。[40]这忽略了亚洲本身多样的国家与族群特征,是西方世界带有偏见的人为建构产物,无法适用于亚洲国家之间的对话。亚洲内部存在特殊的社会生态以及迥异的文化结构,即使对于政治经济制度相似的亚洲国家而言,也必然出现各自截然不同的文化诠释路径。尽管亚洲拥有值得探寻的丰富多元面貌,亚洲传播研究却往往极易陷入两种极端情形。一者埋头于自身国家内部,或直接避开亚洲,积极思考的是如何直接与西方对话。“亚洲”这一实在于是便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二者则是以仅仅关注一部分“亚洲中心国家”的影响。Irwin曾指出,“亚洲”这一词常常因为特殊目的而被人为限定。[41]三池贤孝在梳理过往文献后也认为,研究者视域中的“亚洲”主要被限定在中国、印度、日本与韩国四国,因而提醒人们需要将更多的关心投向亚洲其他地区与国家的传播文化。[15]亚洲是不是会成为仅仅被某些国家“代言”的亚洲,这是另外一个值得审视的问题。

因此,传播的“亚洲主张”首先立足以平等视角看待“不同的亚洲”,致力如何为亚洲国家提供一个“相互看见”的路径,即意识到彼此存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开展政治、经济、文化领域的双边、多边合作,促进建立区域以及全球性议题的协商性框架,最终实现亚洲国家彼此之间的认同交往。新世纪以来,亚洲国家不仅在外交、经贸、科技、教育等多领域的交流趋向热络,媒介技术浪潮推动的线上空间亦打造了亚洲人民之间新的交往方式,进一步塑造了亚洲国家之间民间情感交流的可能。这些皆为亚洲传播研究在多维度层面探索认同建构提供了契机。郑为元说得好:“追求新理论解释并不代表旧理论的失效。”[42]如他声称,“国家”不会在全球化中缺席。[42]我们关注“亚洲”,但不能因此规避亚洲国家各自的主体特质。如三池贤孝所言,亚洲传播研究应该拥抱亚洲的多样性,而非片面强化一个整体的亚洲。[15]在提供亚洲主张的宏观性解释时,我们同样无法忽视亚洲国家彼此的细节。

(二)超越内部博弈的亚洲

在倡导亚洲意识的过程中,一部分研究者似乎对亚洲国家在全球化中的潜力以及相互之间的合作前景抱以强烈信心,却对亚洲内部呈现的冲突表现得过于乐观。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合作与分歧两条线索是亚洲并行不悖的常态。亚洲既缺乏类似于欧洲那样由一个高度密集的国际机构复合体所整合的机制,又具有多种力量、几种文明并存的特点,这就孕育了冲突的种子[43]。在国家实力、经济增长、政治体制、民族分布、宗教信仰等层面,亚洲均表现出强烈的不平衡现状,亚洲地区关系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总是面临着一系列棘手议题。以东亚为例,便一直交织着中日钓鱼岛之争、中日历史关系、日韩关系、朝韩关系、台湾问题、南海问题等多重矛盾,成为影响地区政治稳定的长期困扰。

因此,传播研究的“亚洲主张”必然要将更多的价值权衡投注于亚洲客观存在的区域冲突,寻求能够平衡地区利益,缓解内耗的的协商对话机制,进而超越内部博弈的亚洲,探索未来更具可能性的合作前景。对于亚洲地区关系的不同矛盾,其解决的视角亦有差异,如朝鲜半岛、台湾问题牵涉的是“共同民族”与“共同文化”,当代中日、日韩关系则更多反映出区域大国之间的角力。另一方面,国家之间的活动又不能被简化为零和博弈,亚洲跨国网络的发展正证明着区域化进程中可能存在充分的互惠共赢关系。[44]即使对于以中国、日本、印度等为代表的亚洲中心国家而言,也正越来越积极地寻求与周边小型邻国之间的双边自由贸易[45],亚洲国家在互动交往过程中并不乏颇具影响的合作成果。

(三)回归世界问题的亚洲

“世界”这一概念在亚洲有着特殊含义,更多时候,它并非指代地理范畴而言的全球空间,而是关于发达国家序列的“想象”。换而言之,即以进步的对象作为衡量尺度,同时倾向于以此种“世界”的映像来观照、指导自身行为。

亚洲主张,借用沟口雄三的说法,乃是“以世界为‘目的’”[29]101。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主张的世界观应当是广义而言的“世界”。为了实现本土与世界的共鸣,传播研究有必要从本土的特殊性抽离,深入回答亚洲是否能够回应世界的普遍问题。这其中又包括三种情形。其一,能否解决亚洲或者亚洲国家自身的问题。亚洲占据全球约五分之三人口,拥有复杂的区域政治生态。可以说,亚洲本身的变化足以牵动世界。例如,中国实现粮食安全本身便是对人类的特殊贡献;[46]中亚的激进化移民则可能带来波及全球的恐怖主义忧虑。[47]即使是亚洲地区内部的双边或多边关系,又经常牵涉全球大国博弈以及政治格局的权力较量。可以说,在紧密联系的全球化背景中,亚洲的问题便是世界的问题。其二,能否为世界提供新的发展模式。历经上世纪经济腾飞之后,随着亚洲进入全球化舞台,探讨亚洲传播的问题同样能够给第三世界乃是发达国家提供价值参照。在后发展条件与环境的压力下,亚洲国家已经被认为探索出了一种不同于美国“普世”模本的政治发展策略。[48]在环境、安全、城市化、经济结构、民主实践等领域,亚洲所面对重大的改革同样能够为发展传播的全球性命题提供启迪。其三,能否为全球传播关系提供新的交往哲学。亚洲自古以来便拥有关系、人情、缘分、礼治、和谐等一系列独特的传播观念。Leung等人[49]即以中国为例,注意到在亚洲跨国企业经理人中普遍存在的难题:本地竞争对手总能在“关系网络”中灵活处理,而外籍人士则认为“送礼”与“关系”是令人头疼的。为了中和此种跨文化差异,他们因而提出,不妨以一种“老朋友”(old friend)的身份定位与本地同事建立人际关系,从而实现满意的协商结果。可见,在全球流动加快的时代,亚洲传播思想仍有进一步与世界合流的空间,结合亚洲思维转化为全球交往的共同经验,将是亚洲传播学研究可能提供的特殊贡献。

五、中国的亚洲与亚洲的中国:亚洲主张中的中国意义

中国是亚洲意识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发展产生了世界瞩目的影响,以至于有声音评价,以中国为驱动的“全球亚洲时代”(Global-Asian Era)已经诞生。[50]由此观之,中国在亚洲传播中的地位不仅必要,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不过,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对于中国而言,“‘亚洲’的语感基本上是以中国为圆心的一个没有画圆的圆圈,而‘世界’呢,则是一幅发达国家组成的美妙远景图”[51]。换而言之,在中国传播学的文化地理视域中,亚洲并不处于中心位置。中国传播学研究走向“亚洲主张”,既是要重新确认亚洲研究中的中国位置,同时也要恢复亚洲之于中国而言的本来意义。我们认为,可以从以下方面予以检视。

(一)亚洲区域共同体的命运缔结

中国与亚洲各国具有悠久往来历史,至明朝郑和下西洋时期,这种交流已经相当热络:“今经七次,每统官兵数万人,海船百余艘。自太仓开洋,由占城国、暹罗国、爪哇国、柯枝国、古里国,抵于西域忽鲁谟斯等三十余国,涉沧溟十万余里。”(郑和:《娄东刘家港天妃宫石刻通番事迹记》)在现代世界体系下,中国与亚洲的联系更为紧密。亚洲目前是中国全球对外投资的主要覆盖地区之一,据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2011年,亚洲占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额的65%左右。依据2014年的表现,即使在近年来严峻的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中国对亚洲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也超过50%。不断上升的贸易伙伴合作关系同时推动着中国与亚洲各国的区域人口流动,极大提升了民间交往空间。当代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领域与亚洲深入对话的展开,正在为传播学亚洲意识的觉醒提供完备条件。从未来“一路一带”(“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规划来看,亚洲亦是中国全球化战略的初始路线,是连接与世界对话的“锋线”。随着物质流、资金流、信息流的集聚,亚洲共同市场将发挥有效的整合潜力,中国与亚洲的共同体命运无疑将更紧密地连结在一起。

(二)亚洲文化系统的价值互镜

亚洲文化多样性与共通性并存的特征为寻找互相增益的价值空间提供了可能性。而中国哲学向来被认为在亚洲尤其是东亚、东南亚地区具备一定适应性。台湾、日本、韩国、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中华文化、儒道思想的影响。黄俊杰认为,儒学传统在东亚地区既展现出‘发展的连续性’,又呈现“思想内涵的相似性”,这使得其在广泛地域层面仍富有张力[52]。陈国明也谈到,如果基于整体性的、变迁的、关联性的视角来看,中国的儒家、道家学说与印度教、佛教以及日本的神通教其实是共鸣的。他强调中国文化对亚洲而言的借鉴意义,并非基于国家主义或民族主义立场,而是探寻中国之于亚洲文化系统所可能的贡献。[53]在国际关系理论中,中国关于和谐的传统概念被广泛提及,被视为可为世界游戏规则提供促成合作、寻求最佳平衡的改良模式。[54]陈国明提出,亚洲传播学存在多种范式面向,而中国文化中的“阴阳”以及“道”的概念可以用来说明亚洲传播研究的内在与外在多元性,继而推进亚洲传播学学术体系的广泛融合。[53]由此来看,中国文化在价值传播上具备相当兼容的尺度,重新反思其在亚洲乃至世界理念中存在的优势,有利于进一步探索适合于亚洲文化定位的传播学路径。

(三)亚洲权力场域的全球竞合

“亚洲问题不仅是亚洲的问题,而且是‘世界历史’的问题。对‘亚洲历史’的再思考既是对19世纪欧洲‘世界历史’的重构,也是突破21世纪‘新帝国’秩序及其逻辑的尝试”。[55]因此,中国传播学研究走向“亚洲主张”,将中国问题植入亚洲视角,其根本目的亦在于实现世界性的理想。一方面,中国在亚洲跨国网络合作进程中承担着日益重要的角色,另一方面,则依然经受着各种挑战。亚洲涉及多重国际利益与纠纷,在美国开启重返亚太战略的背景之下,中国可能不得不再次卷入到新一轮全球权力竞技场域之中。“中国或许不是美国重返亚太的唯一原因,但却是最重要的原因”。[56]换而言之,在世界新政治经济秩序的深刻变迁中,亚洲成为全球化的地理缩影。亚洲传播并非封闭的区域概念,更牵涉到宏观的国际话语竞争体系。在全球传播的权力冲突与合作过程中,中国与亚洲将在更大程度上依赖区域性的集体协商合议来维持自身系统的和谐平衡。

综前所述,全球传播时代产生了重新“发现”亚洲的契机。提出传播研究的“亚洲主张”,乃是基于对亚洲本体实在的评估,探寻结合了历史传统、西方经验与现代转型的亚洲复杂面向。其核心价值在于:重构彼此认同,推动内部合作并指向世界问题。追求亚洲学术话语的背后,是亚洲的经济与国际地位在升温。在此之中,人们也可以深切感受到中国的主张越来越有分量。对于中国而言,亚洲既是空间地理实在,也是文化结构的延展。亚洲主张在一定程度上,也促使我们更加关注本土化的传播研究,引领学术扎根本土的社会现实。亚洲媒介文化如何建构互信机制,影响亚洲国家之间的往来关系?亚洲区域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结构的变迁如何作用于中国的对外传播?如何处理亚洲传播中的跨文化差异?如何以中国的场景来关怀亚洲的问题?随着亚洲逐渐进入中国传播研究的视野,亚洲国家各自的本土研究成果,亚洲多元主体的独特性与共通性,以及亚洲国家之间相互博弈、协商与合作的互动关系,都是有待未来研究进一步正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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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罗海丰]

Asiacentric Proposition:Asia Awareness and its Core Values in Global Communication

SHAO Peiren,WANG Yun
(College of Media and International Culture,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0028,China)

Abstract:Asia has long been ignored in Chinese communication study.With Asia increasingly 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in international stage,Asian communication researchers start to re-indentify Asia’s position in global historical course and turn to an independent cultural discourse of Asiacentric proposition.An Asiacentric proposition should use and go beyond the experience of non-Western orientation criticism and traditional Asiacentric ideas,thus develop indigenous cultural diversity,and integrate theories from the orient and the occident.In this process,it is necessary to focus on Asia’s historical traditions,Western experiences and modern transformation.An Asiacentric proposition provides core values for reconstructing regional identity,transcending internal conflicts,and returning to the world’s problems.The significance of Asiacentric proposition to China is also discussed.

Key words:Asiacentric proposition;Western;global communication;Asia awareness;core values

中图分类号:D5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94X(2015)12-0034-09

收稿日期:2015-09-05

作者简介:邵培仁,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传播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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