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棋(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试论《易传》的德育思想及现代启示
王 棋
(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摘 要:《易传》强化德育的传播力与教育功能离不开其由象而德的哲学思维以及一套取象方法。《易传》通过卦象对物象的象征与关联,论证生命的道德本性与社会律则的统一性,它把德性德育与规范德育、道德理性与道德感性的关系问题置于天人合德的天人哲学运思境域,把德性德育、理性德育提升到道德信念的高度。《易传》把德育方法、路径与原理统一起来,论证了“天人合德”的德育依据和“继善成性”的德育自信,“元亨利贞”的品德提升和“自昭明德”的德育着力点,“易知简能”的德育要求与法象天地、直观易卦的德育旨意,“崇德广业”的圣人人格追求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生命境界,形成其基本德育理论。学习《易传》“法象天地”的德育学经验对于现代道德教育如何提升道德体验、道德实践水平,具有不可忽视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易传》;德育;德性;道德主体;天人;道;卦象
道德教育如何走出功利主义、知性德育的困境?如何做到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旋律,实现多元价值观念与它的辩证统一,以达到从心理意识、原则规范、行为活动上调节社会人际关系的预期目标,提升社会主义道德教育水平,深化以法治国与以德化民的融合?拓宽解决这些问题的思路,深入传统儒家文化德育思想的内涵与底蕴,体会《易传》的德育慧见,无疑对当前社会主义道德的培养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富有启示意义。先秦儒家显学富有以德治扭转时局、匡正人心、从道不从政的道德自信与政治抱负,丰富了诸子时代关于道德价值、道德教育本质与规律的认识,作出了突出的理论贡献。《易传》是这一时期德育理论经典之作。《易传》借助对《周易》古经象与辞的诠释,开辟了考量真善美理想世界建构的独特维度,人们在观物取象、观象制器中不断展开主客观世界、深入人内在之所以是、与道感通,达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彖·贲》)的目的。从根本上说,探索自然、建设社会,一切活动的意义必须通过满足人的生存、发展的需求得到体现。关于如何培养提升人、形成良好社会风气与秩序,《易传》倡导超越道德认知与道德功利、树立道德信念来实现道德主体实践的自觉性,《易传》注重德育规律的掌握与科学方法的创新,重视强化德育的传播力与教育功能,是传统德育思想的重要资源。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制度自信的重要内容与重要体现。没有社会主义道德自觉、道德教育的自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国家的层面都难以保证完成自身的构建,也谈不上落实于具体的实践。相对于道德教育中道德知识、道德规范与道德信念的三个层次来说,道德自觉、道德教育的自信直接关乎道德信念的确立。原始儒家讨论道德自觉、道德教育的自信,有一定的思想理论依据。
春秋战国,诸子蜂起,百家争鸣。置身诸侯交伐、逐鹿中原、生灵涂炭的无道乱世,人们渴望与向往圣人王道的理想之治。天命无论怎样改变,权力无论向哪个新生力量转移,在宗法血缘关系的社会土壤里,这些变化不是改变了而是加强了统治与被统治的社会结构与秩序。阶级内部力量不平衡,阶级斗争相当激烈。缓和不同利益群体的矛盾,改善人们的关系,政治、经济上力不从心,而道德层面却有很大的空间。那么,人的道德从何而来,人的道德有哪些规定呢?道德教育究竟有什么样的社会价值?这些是牵涉人的本质、人性是什么、怎样治理社会的基本问题。子贡感叹老师孔子谆谆教诲学生仁爱忠恕人伦之道,而遗憾的是,“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论语·公冶长》)。由此推测,预设德性与天道及二者的关联是那个时代人们致力思考生命价值与意义、作出终极关怀的一个重要理论方向。孔子晚年解读《周易》古经,“后其祝卜”“观其德义”(《帛易·要》),以“德义”为出发点,沿着“德义”向度的诠释进路,建立了《易传》德育理论。孔子曾作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论语·述而》)的经验之谈,尔后发展到晚年他对《周易》德育功能的赞叹“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孔子把人生探索、人伦秩序的形而上建构置于《易传》天人学问的运思中,力图通过天人之学阐释《易传》德育思想形上学立论根基,彰显了儒家德育人文自觉的治学宗旨与教育追求。
《易传》在天人合一的哲学逻辑中,标宗德以道为超越的依据,道是体、是本,德是末、是用。本体论上论道与德关系和论天人关系实为一致。《易传》设定天道体现于一阴一阳的推荡,发用与落实是天之德;人道表现为仁与义,发用与落实是人之德。《易传》说天道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人道,把握人道。即便有神道,“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彖·观》)神道也是用来教化世人的。着眼于天人之道合一体现在天人合德的层面,形而上意义上“道德教育理应追求道德人生最高境界的达成,理应以实现德育的个体享用性功能为己任。”[1]33道德认知与道德规范的教育都是手段,而非终极目的。用康德道德教育思想理论来说,人才是道德教化的终极目的。德育超越功利性、知性层面,培养道德诚意、确立道德主体,做到“自昭明德”,(《象·晋》)体悟终极价值,与道感通一体,显然就成了《易传》成就理想人格、达到至善境界的道德实践可循路径。
天人合德学说从理论上预设了道德教育的可能性,增强了人们对道德教育的信心,得到人们的认可。天人合德既是《易传》德育的出发点,也是归宿与目的。《易传》的性善说是人性论理论基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系辞》)这种继天之善、成人之性的人性说,既说明了德育的人性根源,也解释了现实中人性表现出来的复杂性、多样性。没有彰显关于德性能教与不能教问题的张力,而强调了后天思想道德教育对正定德性、呈显德性的作用。《易传》的继善成性说认为成就一个什么样的人格与人生,关键在于后天道德修养“成性存存”(《系辞》)的功夫。《易传》从人文价值维度认识德育在人的成长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与作用,浸润着将人文精神润化天下、教化生民的德育自觉。这是其德育思想得以广泛传播的一个重要原因。
《易传》道德学说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所涉德目极其丰富。它所提到的德目数量之多,在我国古代文献中,当处于领先地位”[2]100。《易传》六十四卦没有一卦不讲修德。“德义”是孔子建立儒家人文易学的不二法门。就德是内容、义是形式来看,儒家人文易学思想集中于“德”。《周易》六十四卦首卦乾卦的卦辞“元亨利贞”原本是古经中用来占断事情吉凶的。《文言·乾》篇解释说:“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彖·乾》注释“元亨利贞”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易传》从“元亨利贞”的吉凶断语引申出道德伦理思想,“元亨利贞”不仅做为君子的四个基本品德,而且还被提升为宇宙天地具有人文价值与意义的四种基本品德。天地如果没有这四种基本品德,天地不能为人的生存、发展提供有价值、有意义的基础与条件,天地对人的意义无从说起。“《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系辞》)的立论也就不能成立。天地的这四种品德如果不落实为人的四种品德,人作为天道、地道广生、大生生生之德的特殊展现必将变得玄虚而不实。
从天地生万物的价值论看,元亨利贞四德中,元之德是大德、首德、最善之德,即天地生生之德。把生生之德作为形而上的价值本体、道德之源,《易传》从考察天地万物的内在本质,引申出对德育内容与德育根据的设定,使得对德育理论与实践的探索“具有新的在人的社会生活之外的自然的、天地的视野,在这个更加广阔的背景中,人的精神品质之重心或核心似乎会有某种变化;直接与‘天’,‘地’的自然义蕴相犀联的德性品质,在儒学固有的践履社会伦常之道德情操外,更增益了对全部人生的进取态度和全体事物的宽容精神。《大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象·乾》)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象·坤》)天,运动不息,地,负载万物。被这最伟大的自然景象启迪和孕育出的人的根本德性就应是奋勉不已,宽容待物。”[3]85-86
这里《易传》天人合德的学说不仅提升了人的品德的价值意义与精神内涵,而且从本质意义上强调了人的品德是自然而然、天生如此,合乎天的道德属性。老子推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主张回复到人性的本然状态,反对假仁假义、内涵被掏空的形式主义,反对以仁义作为博取功名利禄的手段。相比于老子从否定的向度思考德性的回归,《易传》从肯定的向度对待德性的呈现与呵护,考虑由内而外,扩充人的明德;由外而内,加以道德准则的规范与约束,“惩忿窒欲”(《象·损》)教化世人向着“竭恶扬善,顺天休命”(《象·大有》)的良好方向发展。《易传》将德性德育与规范德育关联起来,一方面没有忽视规范德育的必要性,避免了理想主义倾向,具有面向当下、面向生活的现实性品格;另一方面合乎天人合德本体论的要求,对道德认知、道德规范作出教育向度的超越,形成确立道德主体的基本条件,主张激发道德自愿、道德情感,树立道德信念,促成道德行为的自觉。
道德认知并不必然引出道德行为。关于如何由道德认知引出道德行为这一相当复杂的问题,《易传》类同于原始儒家其他经典,重视道德非理性因素与道德理性因素协同发挥作用。正如《大学》所揭示的,道德问题上,君子诚其意,小人则不然。“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拚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肝肺然,则何益矣。”小人一时的善良言行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伪装出来的,做给别人看的,谈不上“吾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主动反省与自律。小人与君子道德人格形成巨大反差。究其原因,如《蒙·六三》所言:“勿用娶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蒙·六四》指出的:“困蒙,吝。”小人道德非理性因素与道德理性因素、德性德育与规范德育严重缺失,既不能自修、自律,又缺乏他律、受教,肆意妄为,甚至为祸一方,影响社会的和谐与安定。《易传》重视受教育者出于道德自愿、道德情感的需要在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上流露出的道德诚意。“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易·蒙》)。凡郑重拜师的学生,“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论语·述而》)。强调受教育者道德学习的自发自愿、自抉自择与求学的动机纯正,将之视为德育成功的基本条件之一。
个人道德的培养与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有一定的内在规律。社会道德风气有待改善,道德水平有待进步,同样也需要一个历史过程。《系辞》篇集中三次陈述《履》《谦》《复》《恒》《损》《益》《困》《井》《巽》这九个卦所蕴含的德育思想,道出了道德的形成过程及德育规律。它说“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辨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隐。《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咀嚼这段话的深意,不难体会《易传》关乎人的价值与人生意义终极问题的道德忧患与德育期待。《易传》这里三陈九卦,深入卦爻象与卦爻辞的德育思想内涵与底蕴,分析与总结了古代社会文化实践活动中德育所具有的规律。在德育理论与实践的关系问题上,《易传》自觉地把掌握德育规律与科学的德育方法作为有效德育活动的基本要求与重要条件,引领、规约道德教育实践活动。超越时代条件的限制,发掘其中的一般性,对今天人们认识与掌握德育规律仍具有启迪意义。
进行道德感性认识与道德理性认识的教育,从道德层面改善人与人的关系,道德教化是通向王道之治、理想社会的一个基本手段。就像乾坤化生成就万物的道理,“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系辞》)。大道至简,不离生活日用、平常事务。尽管易知易从,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启蒙教化,关注老百姓的精神世界,维护文明之治,要求德育的自觉与主动。《大象》篇从六十四卦卦象推导出对道德的起源、功能、德育实践基本方法的认识等,形成基本的德育原理。认为道德修养具有改善社会风气的功能,加强道德建设与道德教育,修德是法象自然的结果,合乎自然之理。如《象·震》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身。”《象·蹇》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道德培养的具体方法和路径最初来自对卦象的体会。《易传》倡导“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象·大畜》),“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象·坎》)的道德修养原则与方法,要求道德实践与道德认知相互促进与提高。
《易传》把标举德行优先的道德教育置于科学知识教育与人文思想教育构成的教育总体系里,并没有消解德育规律不同于一般教育规律的特殊性。《易传》主张观象玩辞、观变玩占,把学习道德知识、培养道德理性的目标纳入对自然社会的认识活动,把观易象及卜筮活动改造为学习道德知识、培养道德理性的方法与途径。例如《晋》上卦离象征日,下卦坤象征地,上下卦象合起来,取法太阳冉冉从地面升起普照万物这一自然之象。《易传》教导君子观卦象“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激发君子道德诚意的培养与道德主体性的确立。概而言之,《大象》篇由象而德的解读,其意义至少有二。其一是把道德教育理论化、原则化,将人们的道德实践经验作一总结,加以系统化,上升为原则、公理。这是对推进道德教育理论发展的一个贡献。其二是把卦象与自然、社会关联起来,彼此互相诠释、意义互相彰显。透过卦象认识自然、社会,加深对自然、社会的感性、理性认识,也促进对卦象意义的理解。这种观象感通自然、社会之理的方法本身就是很好的道德认知教育方法,既有道德感性认识,又加以深化,提升为道德理性认识,尤其是启发了受教育者的积极参与,发挥了受教育者的主体性,是激发受教育者道德反省自律行之有效的途径。
受教育者越是把个人融入到自然、社会中去,越是把个人看成自然、社会的一部分,对自然、社会越是认同,对道德准则与伦理规范的认可、维护的自觉程度就越高。反之,视周围环境与个人无关,很难认同维系个人与周遭关系的道德原则与规范,容易滋生对周围环境的逆反心理与破坏意识。社会伦理、生态伦理的建设与发展基于“德”与“得”的相通。“‘德’与‘得’就是连接伦理与社会以及建构伦理—社会生态的基本概念;‘德’—‘得’相通,就是伦理精神的社会合理性的生态整合点与生态互动点,或者说,是伦理精神的社会合理性的生态原理。”[4]334朱熹解读《大学》“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的为学次第时,把“格物”解释为穷究事物之理。琢磨事物、穷就事理,是为了获得道德性认知。为学次第起始于“格物、致知”,指向“正心、修身”。理学的成德之教虽有一定的知识教育作为基础,但知识性认知作为形成与提升道德理性的重要条件,并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可以这么说,“儒家只论于本体论的意义性问题,而不论宇宙论的知识性问题,于是价值的追求只能满足在主观的内心心态中,却不能必然有效地完成在客观的外在现实中,儒学史上的例外者即易传之学,易传透过象数的运作是可以掌握外在现实世界的,但是这一条思路在宋儒及当代新儒家中并没有被好好继承,这是一个籍由宇宙论知识体系的明确掌握从而准确地实现于本体论的价值关怀的思路。”[5]847《易传》所讲的德育实践是在人们观物取象、观象制器的生产、生活活动中进行的。《易传》运用法象天地、直观易卦的德育原则与方法,将自然科学认知与道德理性的认知做以关联,取象思维及天人学问给予了理论支撑。
现代德育学从“形成道德的方法是同一般的学科教学方式迥然不同的”[6]9角度指出,受教育者的道德“识见是不能靠德目的说教习得的,它是在拥有这类实践性识见的人的个别行为中具体地领悟的;识见是不能靠教授者有意识地进行的行为中教授的,亦即识见是不可教的,是借助伴有识见的行为化起来的”[6]9。强调道德主体性在道德认知与实践相互促进与提高中得以确立,道德认知的超越离不开个体与环境的作用,离不开道德实践活动的开展。今天我们把侧重点不同的德育理论比如社会学习道德教育理论与知性德育走出现代困境的问题深层次打通,将对我们在德育理论的探索上返本开新大有裨益。
《易传》利用卦象进行道德教育,这种图像语言便于人们识认与接受“《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的深刻道理,无形中起到了“无有师保,如临父母”(《系辞》)的道德监督作用。这种方法大大拓宽了思想道德教育的传播途径,提高了《易传》德育的影响力。像东汉末期著名易学家、道教炼丹家,以《周易参同契》闻名于世的魏伯阳(公元100—170年),结合《易传》卦象讲炼丹运火时的火候变化。他观察到炼丹运火时的火候变化随每月月亮的盈虚转移发生变化。而月亮在每一个月的不同时间,月象在各个不同方位,呈现出圆缺盈虚有规律的奇妙变化。不同时间不同方位的月象,恰与八卦卦象相似。用坎离两卦代表日月,乾坤震巽艮兑六卦代表月亮盈亏过程。魏伯阳将《易传》卦象与炼丹运火时的火候变化做以联系,把炼丹运火的个人体验上升为规律,加以程式化、技术化、直观化,突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传播局限,便于传授与教学,大大增强了思想的传播力度。魏伯阳对道教理论的传播与道教实践的发展做出贡献与他受教易学教育方法是分不开的。
《易传》的取象思维是中国哲学模糊性、整体性思维的基本方式之一,是关乎天人合一、自然社会和谐的独特哲学思维。它不仅是手段,也是目标;不仅有工具理性,也有价值理性的基本特征。对于同一个“象”,不同主体认识存在差异。采取取象思维,易象具有易简特点,不同思维意识、价值取向的认识主体易知易从,可接受性强,容易形成共识。面对多元化主体,简单、平易,具有包容性,是达到多样性辩证统一的基本要求。德育内容与德育方法密切相关,直接影响德育效果。当前我们如何做到社会主义道德意识、价值观念广泛传播、深入人心,推进系统而深入的社会主义德育方法论研究,建立科学的社会主义德育方法论原则,是《易传》德育思想给我们的又一重要启示。
先秦诸子展开的义利之辩、力德之辩、德业之辩对人的物质需要与精神需要的关系,对社会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关系给予了相当的关注与深入的思考。从人格与境界追求能看出《易传》对这些辩论的回应是积极的、有创见的。儒家遇到道德与经济、道德与政治不相容的情况时,毫不犹豫做出弃利就义、从道不从势的道德判断与价值选择。《易传》肯定了这种德性优先的思想价值与人文情怀。而《易传》也并不否定人们合理的物质需要。《易传》注意到了德教化民的一个重要功能是教导人们处理好道德与经济、道德与政治的相容关系。
《易传》的圣人观将文明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归功于圣人法象自然、创设卦象的德育旨意与传播人文、教化生民的德育担当。《易传》认为无论君子人格还是更高人格的贤人、大人乃至圣人境界的理想典范,都把处理德性与功业的关系作为成就人生的基点,体现了一天人、合内外的哲学思维。《易传》论君子“进德修业”(《文言·乾·九三》),论“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文言·乾》),贤人贯彻乾坤易简的德育原则,“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系辞》)《易传》论大人,“位乎天德。”(《文言·乾》)“飞龙在天,大人造也。”(《彖·乾·九五象》)《易传》认为完美的人格很好地处理了德性与功业的关系,圣人是崇德广业“内圣外王”的人格典范。
《易传》崇德广业的思想理论启示我们深入探讨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的关系,把道德教育与知识教育、科学教育紧密结合起来。《易传》倡导将思想导引与道德感化渗透到经济、政治、精神文化生活各个领域,对社会生活各个领域都提出了成德之教的要求,促进德育社会功能的充分发挥。《易传》解释“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系辞》)为政者管理财务、端正言辞,禁止老百姓为非乱法,合乎规范,遵守道德,就是做到了“义”。做到这一点,德治离不开法治。如《象》篇注释《丰》卦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注释《旅》卦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等等。《易传》倡议为政者不仅自己遵守道德原则与伦理秩序,还要对老百姓进行思想导引与道德感化,敦化社会道德风尚,维护社会稳定是为政者的责任与义务,从而对执政者提出加强思想道德教育、营造良好道德教育氛围的强烈要求。
《易传》“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说卦》)的德育原则,呼吁自上而下各个领域的人们自觉遵守与切实躬行道德准则与规范,积极地将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观念转化为道德行为,提高道德修养,维护人文秩序,推动社会进步。《易传》还创立“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说卦》)的德育命题启示人们,道德水平的提高、生命境界的提升离不开对自然、对社会事物之理、事物之性的充分认识与自觉遵循。倡议将科学知识教育与思想道德教育统一起来,把人们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的能力的提高与改造自我的能力的提高结合起来,重视德性德育的功能与规范德育的建设。《易传》的德育智慧值得我们深入发掘,借鉴到当前社会主义德育中来,对启发我们探索培育与践行社会主义先进道德在理论与方法上大有裨益。
从广义上来讲,包括思想教育、政治教育、道德教育在内,“当前中国德育以大德育为特色,以人的思想道德素质提升为核心,注重个体自我实现和社会进步的统一。”[7]30大德育服务于社会进步,是我们理解德育基本问题的立足点。学界分析现代德育与传统德育的理论性分歧:前者以个体本位与社会本位统一为理论基础,后者以社会本体论为理论基础;前者适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调节与激励,后者适用调节人与人之间物质利益;前者追求多样化、个性化、合作化道德形象,后者追求划一化、模式化、偶像化道德形象等等。[8]119考察道德的起源,探讨道德教育的本质与规律,无论是从社会还是从个体的角度,“道德教育实际上是模塑人的道德文化生命的过程,任何生命都是独特的,而在一个缺失了道德文化风格的教育氛围中要凝聚这种独特的生命几乎是不可想像的。”[8]12《易传》关于德育的社会化与个体化关系问题的识见值得我们重新去体会。
《易传》利用卦象沟通人与物、人与环境的象征功能,借助取象思维,在哲学本体论上人与卦象、人与天道、人与道德原则感通而应。延伸至德育领域,《易传》把德育方法、路径与原理统一起来,借助卦象与自然、社会物象的象征和关联,论证了“天人合德”的德育依据和“继善成性”的德育自信,“元亨利贞”的品德提升和“自昭明德”的德育着力点,“易知简能”的德育要求与法象天地、直观易卦的德育旨意,“崇德广业”的圣人人格追求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生命境界,形成其基本德育理论。《易传》通过卦象对物象的象征,论证了人内在生命的道德本性与社会律则的统一性,它把德性德育与规范德育、道德理性与道德感性的关系问题置于天人合德的天人哲学运思境域,把德性德育、理性德育提升到道德信念的高度,既重视合乎社会律则的要求,又不失对道德主体的个性、本性的张扬。《易传》强化德育的传播力与教育功能离不开其由象而德的哲学思维以及一套取象方法。学习《易传》“法象天地”的德育学经验对于研究现代道德教育提升道德体验、道德实践水平,具有不可忽视的借鉴意义。目前古代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当代价值研究,大体上停留在对方法分类的泛泛而论和一般阐述。诸如“‘教化’的方法、‘修养’的方法以及环境陶冶法。这些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思想道德认识形成、发展、转化规律和思想政治教育规律,具有超越历史的当代意义与价值。”[9]66《易传》体现传统哲学思维特点、影响后世深远的德育方法,学界的研究尚未深入展开,有待我们去发掘宝贵资源,以资借鉴,以期在传统与现代、中西方德育文化交汇点上探索当前中国德育的基本问题,推进德育工作的创新。
[本文受中国矿业大学重点发展学科、基础与新兴学科资金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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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林雪漫]
An Analysis of Yizhuan’s Thoughts on Moral Education and Modern Revelation
WANG Qi
(School of Marxism,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Xuzhou,Jiangsu 221116,China)
Abstract:The given intensification of the propagation of moral force and the educational function in Yizhuan are inseparable from philosophical thinking of image to morality and a set of thinking methods.Yizhuan demonstrates the moral unity between the nature of life and the social law,thinking about issues at the philosophical realm of combination of virtues of the heaven and the man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oral reason and moral sensibility,moral virtue and moral norms,and raises moral virtue and reasonable education to the height of moral beliefs through the sign and association from image to hexagram.The basic theory of morality education in this book demonstrates the moral basis of“combination of virtues of the heaven and the man”following the moral self-confidence of“succeeding goodness and completing human nature”,the character improvement of“beginning,prosperity,benefit,fulfillment”,the moral focus of“illustrating illustrious virtue”,the moral requirements of“simplicity and ease”,moral purpose of imitating heaven and earth,visual hexagrams,the Saint personality seeking of“worship of virtue and extension of business”and the realm of life of“exploring thoroughly the logos and the intrinsic character to get the natural regulations”.To learn the morality of“imitating heaven and earth”in Yizhua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modern moral education and moral practice.
Key words:Yizhuan;moral education;morality;moral subject;the heaven and the man;Tao;image-numberology
中图分类号:B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94X(2015)12-0048-06
收稿日期:2015-10-26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11YJC71007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2014XK02)
作者简介:王棋,中国矿业大学讲师,博士,从事哲学、传统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