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鸿崑
(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9)
萧子昇先生的《食学发凡》一书出版已经50年,但鲜有学人注意它,只是最近两三年,经笔者和赵荣光先生推荐,陆续引起大家的注意。[1]他在书中把人类饮食的基本原理归纳为生理、心理、物理和哲理四个方面。他还断言,在他的书稿完成之时,尚没有一本兼顾这四方面的饮食通论。不过我们在读他的原著以后,总觉得他的概括并不完整,套用他的思路,在上述四理之外,至少还应该加上伦理与法理,尤其是伦理。当代美国地缘政治学家威廉·恩道尔在第三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的论文中,阐述了“伦理”的定义。他说:“伦理”在希腊原文里,意思是“风俗、习惯”。这些由一定文化群体、人民、部落或者国家所建立起来的风俗习惯都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沉淀下来的,这些演变而来的规则,可以用来支撑各成员去看待人类道德观念,如善恶、是非、美丑、正邪等这些观念。需要指出,作为是美国人,而美国的确只有几百年的历史。但对于我们中国来说,我们有五千年的历史,因此,有关风俗习惯淀积成当代伦理的历史,自然也应该有五千年的历史。[2]
第三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的主题是探讨“不同信仰下的人类共同伦理”。[3]在当代学术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国儒家与当代人类共同伦理和关系,这是一个大课题,本文无力涉及问题的全部,但鉴于饮食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条件,因此饮食伦理是现实社会必须讨论的基本课题。
“孔孟食道”是赵荣光先生在98世界华人饮食科技与文化交流国际研讨会首先提出的。[4]这篇论文后来被他收入《中国饮食文化研究》论文集,[5]但由于上述两种文献当时的印数有限,传播面并不广,结果造成在他的退休纪念文集《书生本色》中都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说明这是研究工作的一个疏漏。但他本人对“孔孟食道”的深入探索并未停止,在他所著的几种饮食文化专著中,都把孔孟食道作为中华饮食理论的四大原则之一,足见孔孟食道乃是研究中华饮食伦理的脊梁。
赵荣光对孔孟食道的研究,是从分析孔、孟等先贤的食生活等级状况开始的,他认为,“他们的食生活消费水平基本是中下层的,这不仅是由于他们的消费能力,同时也因为他们的食生活理念,而后者对他们彼此极为相似的食生活风格与原则性倾向来说更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他们追求并安于食生活的养生为宗旨的淡泊简素,以此励志标操,提高人生品位,倾注激情和信念于自己弘道济世的伟大事业。他们反对厚养重味,摈弃愉悦口味的追求,他们实在没有多少兴趣去关心自己如何吃,似乎只以果腹不饥为满足。”这在《论语》和《孟子》中相关论述俯拾即是。就春秋战国时代背景而言,孔孟食道实际上是当时绝大多数“士”们的共同观念,赵荣光从老子、墨子、庄子、管子、荀子、韩非子等人的传世著作中摘取了很多相关的证据。
中国古代一直把庶民分为“士农工商”四大类,统称“四民”,其中的“士”即读书人,相当于今天的知识分子,孟子称之谓“劳心者”,即现在常说的脑力劳动者。这些人从古到今都是选拔官吏的预备队伍,如果他们都能践行孔孟食道,则对当时当代的社会风气产生极大的影响。为此,赵先生从历史典籍中摘取了许多在秦汉以后,坚持践行孔孟食道的实际事例。此类在古代文人笔记中也是俯拾皆是。明代郑瑄著《昨非庵日纂》,其卷九题名“惜福”,列举了120条事例,从俭、奢两个方面宣示崇俭抑奢,他说:“昔人示俭有草,戒侈有铭,无非为此身留馀地。”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在他所举的事例中,上自皇帝,下到平民百姓,但仍以士大夫阶层为主体,践行者所奉仍为孔孟食道。
赵先生所归纳的孔孟食道的理想与原则主要是“足食节用”,实乃是果腹层和小康层的理想追求,这两个社会生活层次人群事实上占人口的80%以上,这跟毛泽东常说的“大众”或“人民大众”基本上是一致的,用现代汉语讲其人民性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赵先生在以后的饮食文化专著中,却将孔孟食道直接等同于《论语·乡党》的那十几条食训,并没有在原创论文的基础上作深入的发挥,反而削弱了孔孟食道的人文价值高度。为此,笔者在此仍按原创论文的主旨,作进一步的阐释。
受赵先生的启发,这十几年来,笔者一直企图以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三位领袖人物,作为中国在二十世纪践行孔孟食道的代表人物,描绘孔孟食道在当代中国的践行现状,因为他们的饮食思想和饮食好尚对社会的食风俗有极大的影响。中国自古就有崇尚权力的惯态,习近平主席吃一次市面上普通的包子,于是人们趋之若骛;他招待连战先生吃陕西“梆梆面”于是餐饮行业大做文章。此种风气不知何时可了。
有责任感的国家领导人,几乎都不是饕餮之徒,即令是蒋介石父子,其饮食生活都是很俭朴的。我们可以由此断定,在中国人的饮食生活中,不管当事者口头上如何说,他一定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践行孔孟之道,就是那些批判孔孟的人也是如此。一旦他们的食生活脱离了孔孟食道的规范,那么他们的人生道路也就因此而改变了,也就是郑瑄所说的没有“馀地”了。为此,笔者以为,对孔孟食道的实际内涵有作进一步探究的必要。
无论是孔子、孟子,还是其他先秦诸子留给我们的文献遗产并不很多,我们现在见到的大多是后人的笺注疏注之类,称得上先秦诸子的“元典”就是那么几种,以孔子来说,除了《论语》,大概还有《孔子家语》和《孔丛子》,以《孔子家语》而言,过去有人认为是伪书,直到1937年河北正定八角廊西汉中山怀王墓和1977年安徽阜阳双古堆西汉墓出土了一批简帛文书,其中有些内容与今本《孔子家语》相类,这样“伪书”之说才被厘清,但该书直接涉及饮食的叙述很少,仅在《儒行》篇有“饮食不溽”、“并日而食”等片言只语,都是体现其俭朴饮食观的证据,与当代有些人想从孔子那里找“美食”根据的愿望背道而驰。所以我们今天要深刻认识孔孟食道的实际内涵,主要还是靠《论语》和《孟子》讨生活,至多再加上《左传》、 《礼记》等古代儒家经典。
根据学习所得,我所理解的孔孟食道,主要是如下三点:[6]
上下不移是孔子治理社会的基本原则,君臣父子不可移位,这在《论语》乃至《春秋》中俯拾皆是,甚至有上智与下愚不移的主张。《论语·颜渊》:“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为了建立这种上下不移的社会伦理秩序,孔子一再阐述其仁礼观念作为道德标准。一部《论语》是孔子阐述仁、礼要旨的主要典籍,其中有些是泛论,有些则是明确的伦理规范,例如,他在回答子贡问仁时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论语·雍也》)孔子在《论语》中回答不同弟子时,对“仁”常作不同的具体解释,其中以对颜渊(即颜回)的解释最为著名,“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这里将仁与礼的关系交代得非常清楚,仁是道德原理,礼是践行仁的准则,所以人要为仁,就必须约束自己,这便是“克己复礼”,如能做到“克己复礼”,天下便“归仁”了。正因为这是孔子仁礼学说的核心,所以在“文革”的“批孔”运动中。连幼儿园的孩子,都批判“克己复礼”。孔子曾明确指出:“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足见这个“仁”比生命还重要。为了成仁,还必须知礼,“不知礼,无以立也”。(《论语·尧曰》)他的唐朝后代孔颖达作《疏证》时说:“礼者,恭俭庄敬,立身之本。”这里说得更清楚了。
孟子生活的年代约晚于孔子150年左右(战国时期),史籍中有确凿证据说他是孔子之孙孔伋 (子思)的学生,而子思则是曾子的学生,所以有可信的儒学师承关系,赵荣光说他就是“战国时的孔子”。在传世的《孟子》中,论说“仁”的字句也不少,这些明确说明他是孔子仁说的继承者,例如《孟子·公孙丑》:“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这就是后世关于霸道、王道的来源。又如《离娄下》: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常爱之;敬人者,人常敬之。”孟子对于孔子仁、礼学说的发展,在于他对“义”的阐述和倡导,我们熟知的《孟子·告子上》中那段关于鱼和熊掌的比喻就是明证,他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自此“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便成了中国士大夫最高的精神境界,文天祥在其绝命书开头就是这样说的,他也是这样做的。那么“义是什么呢?孟子说“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仁就是精神境界,义就是行为规范,义实际上就是循礼。
孟子把孔子的仁说发展成仁政,并且由此提出了他的民本思想,《孟子·尽心上》明确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又说“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可惜他的这些论断,后世统治者遵行者甚少。
孔子极其重视个人的道德修养,他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论语·述而》)他要求做任何事都要合乎礼,《论语·乡党》那一段众所周知的饮食训条,完全是出于饮食礼制的需要,有人把这些作为“美食”标准来宣扬,完全曲解了孔子的本意。他的学生冉求帮季氏敛税赋,孔子大为不满,号召其他弟子“鸣鼓而攻之”。子贡问政,孔子提倡“去食存信”,他把守信看得比吃饭还要重要。所以他主张“谋道”不“谋食”,“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提倡先尽力而后食禄,“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同时,对伯夷叔齐之类人物非常敬重。
孟子完全继承了关于谋道谋食的教诲,他认为一般人靠劳动以求得食物,属于“食功”,而“君子”有志于道而求食,则属于“食志”。(《孟子·滕文公下》)孟子对于那些不知羞耻而追求饮食的人是非常鄙视的,《孟子·离娄下》中叙述“齐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对此鞭辟入微。所以他说“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孟子·告子上》)不能因为追求“膏粱之味”而放弃“仁义”。强调“礼重于食,他举了两个极端的例子,“紾 (扭转之义)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孟子·告子下》)他的是非善恶观念是非常清楚的,他反对“尸位素餐”者,这成为他民本思想产生的根源。
中国古代就有反对侮辱性的施舍行为,《礼记·檀弓下》所讲的关于“嗟来之食”的故事,世代相传。就孔孟食道而言,对自己获得的饮食消费,一定要取之有道。同样,对他人的救济,也应抱有仁爱之心,否则便是侮辱别人。
主张节俭是先秦诸子的共同思想,孔子最推崇的弟子是颜回 (颜渊),他不仅赞赏颜回好学,而且赞赏其对生活的态度。“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孟子更是主张寡欲,他说: “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多欲,虽有存者寡矣。”(《孟子·尽心下》)所以他明确宣称:“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孟子一再宣扬他的足食节用的民食主张,“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孟子·梁惠王上》)他如《墨子》有《节用三篇》(今佚一篇)明确指出:“古者圣王制饮食之法曰:足以充虚继气,强股肱,耳聪目明,则止。不极五味之调,芬芳之和,不致远国珍恢异物,何以知其然?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趾,北降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逮至厚爱,黍稷不二,羹胾不重,饮于土塯,斗以酌,俛仰周旋威仪之礼。圣主不为。”[7]《荀子·荣辱》篇极力鞭笞人的贪欲之情。[8]《韩非子·五蠹》把那些狡诈欺世之徒斥为“五蠹”,其中既有文官武将,也有 “商工之民。”[9]如 “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 (yǔ)之器,聚弗糜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这简直就是当代的“奸商”。
秦汉以后,足食节用的思想一直流传下去,到了宋代,程朱理学兴起,朱熹甚至提出“存天理,灭人欲”,这显然是过头了,人不可能没有欲望,需要抑制过度的欲望,但不可以把追求美好生活的基本要求都“灭”了,事实上也是做不到的。北宋、南宋和明、清的灭亡,跟奢靡之风的盛行都有一定的关系。
孔孟食道是中国人固有的道德规范,永世长存,永久践行,即使在“文革”那样的乱世中,部分人对它的批判也仅限于其中的等级观念,即“上下不移”。即便如此,其中的孝道思想,仍无法撼动。
我国自前清乾隆年代以后,奢靡之风盛行,吏治尤其腐败,号称文治武功的“十全老人”乾隆皇帝,仗着父祖两代丰厚的蓄积,好大喜功,实际上掏空了清王朝的经济基础,所以在他死后,清王朝日趋走向衰弱,而最高统治者仍然陶醉在声色犬马之中,晚清时期的慈禧太后,更是清王朝自己培植的掘墓人。在此时出现的“满汉全席”就是清王朝的送葬盛宴,其流毒至于当代。抗日战争期间的“大后方”,达官贵人们依然醉生梦死,“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是当时人民无奈的怨号,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对于孔孟食道的态度是麻木的。
其实,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对于吏治的清廉,就有明确的期待,《左传·桓公二年》:“国家之败,由官邪也。”但是,在具体执行时,却又主张“刑不上大夫”。而孕育于儒家思想中的法家代表人物韩非,在向秦王政 (即后来的秦始皇)提出治国方略时,明确指出法律应以治吏为中心的思想,在现在传世的《韩非子·外储说右》之四,直接提出“明主治吏不治民”,所以,在秦汉以后,历代都把吏治当作重要的法律措施,乃至出现儒法合流的局面。虽然韩非子本人被李斯构陷而早死,但他的法学思想却流传千古,我们今天重读《韩非子》中的《八姦》、 《十过》、 《五蠹》诸篇,就好像阅读“中央八条规定”一样,足见社会的伦理和法理,都是人性的具体表现,所谓“性善”、“性恶”之争,都是针对不同层面的人性而言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中央八项规定”是指中共中央政治局在2012年12月4日会议审议通过的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主要精神是:
1.深入基层,进行调查研究。
2.精简会议,切实改进会风。
3.精简文件简报,切实改进文风。
4.要规范出访活动。
5.要改进警卫制度,减少领导人外出的交通管制。
6.要改进新闻报道。
7.要严格文稿的发表。
8.要厉行勤俭节约,严格遵守廉洁从政的有关规定。
在此基础之上,中共中央又于2013年1月25日发布了六项禁令,其具体内容为:
1.严禁用公款搞相互走访、送礼、宴请等拜年活动。
2.严禁向上级部门赠送土特产。
3.严禁违反规定收送礼品、礼金、有价证券、支付凭证和商业预付卡。
4.严禁滥发钱物、讲排场、比阔气,搞铺张浪费。
5.严禁超标准接待。
6.严禁组织参与赌博活动。
2013年1月31日又发出十项禁令,此后,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又于2014年1月2日通知领导干部带头禁烟,并禁止用公款买烟。现在从互联网上可以查到各种各样的“禁令”、“规定”等等,但主要的还是最早的八项规定和六项禁令,中央八项规定是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中国的吏治方针,主要是规范各级干部的施政作风,其主导思想是为人民服务,这与《韩非子》等古代法家为君主服务是有原则区别的。其中涉及孔孟食道的部分也并不突出。但是在随后的六项禁令中,大部分都是涉及孔孟食道的内容,我们中国好吃、会吃是出了名的,也是大家公认的。因此,在人际交往中,请客吃饭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公务交往。从目前已侦办定案的贪腐案例中,开头吃饭是免不了的,于是菜肴的花样越来越精致,包厢越来越豪华,进入者的私密性越来越周密,“高档”餐饮企业越办越多,烟、酒、茶的价格炒得越来越高,即以茅台酒而言,“喝酒的不买,买酒的不喝”是民间早已流传的俗话。军中巨贪谷俊山犯事后,仅从其家乡豪宅中查出的茅台酒就要用卡车来运。被人们尊为“博大精深”的中华美食,成了当代中国贪污腐败的催化剂和润滑油,难怪在中共十八大以后,由于加大了反腐力度,结果导致“高端”餐饮企业纷纷倒闭,许多经营者大呼生意难做。另一方面,官员们吃刁了嘴巴,也吃惯了“白食”,公开的饭店不敢吃了,于是躲进了名目繁多的“会所”之类,当中纪委的法规关注了这个“会所”,吃喝场所又转移到“农家乐”甚至自家的职工食堂,有的单位为了吃喝,甚至包种农民的耕地种菜栽瓜,养猪、养鸡、养鸭、养鱼,连原料都不用买,账面的吃喝完全消失。
将当前的贪腐吃喝行为与孔孟食道对照,除了“上下不移”的等级概念需要作必要的调整以外 (因为儒家“上下”观念中包括了家庭伦理中的孝道),其他各项都可以作为官场接待中的底线或红线,过此即不属于道德伦理,而是触犯法律的犯罪行为。所以我们今天大力宣扬孔孟食道,并非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是匡正当代饮食伦理的现实需要。
早在延安时期,毛泽东与黄炎培的谈话(即著名的“窑洞对”)中,黄炎培提出了政治集团兴衰变动的“周期率”,并从《左传·庄公十一年》中摘引了“其兴也勃焉”,比喻一个政党在创业之初时,团结一心克勤克俭的繁荣景象;又摘引了“其亡也忽焉”比喻从成功走向腐败的结局。毛泽东则答曰:我们共产党人有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不断清理自身的腐败毒瘤,永葆革命青春。其实这段《左传》的原文是:“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毛泽东所说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就是中国共产党人自觉的“罪己”行为,是“其兴也勃焉”的根本保证。这次声势浩大的反腐败斗争,就是这样开始的,从已揭发的贪腐分子的罪行看,他们的堕落道路,几乎都是首先在“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中跌落进罪恶的深渊的。孔孟食道警示我们,吃喝文化和生活作风都是有边界的,过了界就可能犯法。就吃喝而言,孔孟食道就是最好的标杆。
[1]萧瑜.食学发凡 [M].台北世界书局,1966.
[2]光明日报 [Z].2014年5月16日,国学特刊.
[3]赵荣光.孔孟食道与中华民族饮食文化,‘98年世界华人饮食科技与文化交流国际研讨论文之六,’98世界华人饮食科技与文化交流博览会组委会,1998.大连.
[4]赵荣光.中国饮食文化研究 [M].香港:东美出版社有限公司,2003.
[5] (明)郑瑄.昨非庵日纂·惜福篇[M].南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
[6] (清)阮元.十三经注疏 [M].北京:中华书局,1980.
[7]墨子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8]荀子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9]韩非子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