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 昊
重庆日报报业集团总裁向泽映近30年始终坚持“不泡机关跑基层,不蹲会场走现场”;“望闻问切”写民生,脚板底下出新闻。为此深入边区、山区、库区、灾区,走遍千山万水,到艰苦地区抓“活鱼”;历经千辛万苦,深入调查发现真相;想尽千方百计,转变作风为民疏困解难;排除千难万险,在摸爬滚打中磨练意志。累计发表了《环渝郊万里行》《灾区纪行》《峡江行》《目击地震灾区》《贵州高原纪行》《千里走乌江》《荣昌县访贫问苦札记》等上百万字实录体报道,受到了重庆市委宣传部及广大读者的好评,其真实、朴实、平实的文风恰恰发端于“走转改”,契合于“三贴近”,从而带动重庆日报报业集团“走转改”蔚然成风,引领身边一大批“田坎记者”“巷子记者”卓然成才。向泽映长期坚定不移践行“三贴近”的新闻采访理念,最终获得中国新闻最高奖——长江韬奋奖。他的成才路径,无疑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启示。
名家记者的引领和启发。向泽映曾经在《新闻大学》杂志发表的《旅行采访与新闻成才》中列举了大量中外记者的旅行采访的成功经历,其中有著名政治家康有为,他曾效仿“耐苦不死之神农”,跋山涉水“尝百草”。他曾涉足31个国家,其间所写的《欧洲十一国游记》,便是他考察欧洲诸国的真实记录。少年立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周恩来,在求学旅居欧洲期间,先后为天津《益世报》撰写了《伦敦通信》《西欧通信》《旅欧通信》《巴黎通信》《欧洲通信》等一系列旅行报道,为唤醒民众起了巨大作用。与此同期,旅居苏俄的瞿秋白,以北京《晨报》特约记者的身份,记录了“一路上的见闻经过,具体事实,以及内心的变迁起伏,思想理论”,之后又将这些“新闻记者式”报告整理出版,这便是著名的《俄乡纪程》和《赤都心史》。旅行采访不仅拓宽了报道领域,也为新闻人才的成长、发展开辟了更为广阔的舞台。
此外,邹韬奋一生主持笔政,纵论天下风云,而他的新闻才名很大程度上靠《萍踪寄语》《萍踪忆语》详介欧美风貌见闻而传世;新闻骄子范长江,二十几岁独闯西北,驰骋塞陲,凭万里探险而惊世,因旅行报道而扬名,以考察佳著而留芳。甚至不少黄头发、蓝眼睛、长鼻子的外国记者,都曾得力于旅行之举,受益于考察之实。仅以来中国的记者中,便有斯诺、基希、史沫特莱、斯特朗、白修德、贝特兰等,他们后来都成了“中国通”。向泽映选择旅行报道,正是老一辈新闻工作者的优秀品质垂范所致,也是榜样引领的结果。
当时正逢“旅行采访热”。旅行报道出佳作,旅行采访出人才。这一神奇现象,引起了我国新闻界的普遍关注,也引起了向泽映的强烈关注,并在更大范围内掀起了“旅行采访热”。
1982年,由中国记协牵头,有北京、上海、江苏、云南、四川等14个省市新闻单位参加的大型采访活动——“长江行”,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
1983年,首都主要新闻单位派出精兵强将组成记者采访团,深入滇西少数民族地区考察,行程12000里,并联合著书《滇西万里行》。
1984年,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和广播电影电视部联合举办“边疆万里行”宣传活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民族大家庭》节目以及《民族团结》杂志,辟出专题、专栏予以配合。
1985年,正值纪念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之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组成长征采访小组,沿当年长征路报道《今日长征路》。与此同时,《经济日报》记者罗开富不顾身体衰弱,只身徒步采访,“走当年红军长征路,写今日中国新风物”。
1986年,旅行采访热浪由首都向全国扩散,由中央新闻单位向各省市电台、报社传达。《大众日报》“三千里海岸线调查”专栏,《云南日报》开设“金沙江行”系列报道,辽宁省辽阳人民广播电台记者高化伟采写的“边界村庄见闻”,受到一致好评。
当时的长江漂流追踪报道,将旅行采访、旅行报道推向了新的高度。其中四川电视台的连续报道《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纪实》、《四川日报》记者戴善奎、赵坚采写的系列报道《长江漂流》引出了近年来罕见的新闻轰动效应,并被评为当年度全国好新闻特等奖。
向泽映认为,旅行报道已成为新闻宣传中的重型武器,旅行采访已成为记者成长、成才的重要渠道。
坚信“用脚跑新闻”。不知从何时起,新闻界出现了一些反常现象:记者成了“领导”,采访变成了“指导”,“上山下乡”的少了,“遥控指挥”的多了,这实乃一大隐忧。向泽映认为,搞新闻工作,本是件“吃苦受累”的职业,它要求记者具备过硬的采访作风,坚韧的意志品质,以及随机应变的活动意识。而这一切,仅靠从书本里“取经”,在办公室里“打坐”,是断难修成“正果”的。向泽映曾经在自己的采访心得中写道:任何一个记者或者通讯员,不管他如何有天赋有才气,如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不主动到生活中去闯荡、去观察,那他注定要走麦城的。在向泽映眼中,《重庆日报》关于福尔马林浸泡火锅毛肚事件、猪肉变质事件、卷烟黑市交易事件的报道,之所以能引起市民共鸣共振,是与记者深入生活解剖生活的功底有相当的关系。所以他坚定了“不泡机关跑基层,不走会场走现场”新闻采访理念。
至于多年之后的《千里走乌江》,向泽映认为,关键在走,该如何走?走乌江的初衷,就是深入基层、一线采录,近距离、多视角、原生态再现乌江流域的现状与变迁,反映基层百姓的喜怒哀乐。所以向泽映同随行的时政记者约法三章:尽量选择贫困县、贫困乡、贫困村作调查标本;不跑县级机关,不通过会议形式采访,多上山下乡。
随行记者陈必忠说,“为确保采访情况的真实,我们婉拒了沿途县市宣传部的安排,直接走到基层,走到边远山村采访。向总要求我们通过‘望闻问切’体验式采访,采集第一手材料。我们每天早晨7点出发,经常是忙到下午4点才能吃午饭。吃住在农家,是我们采访的一部分,《夜宿瓮安话平安》《信用比金子还值钱》《四在农家,好在农家》就是这种体验采访的成果,《船工新传:小波掀大浪》是中秋月夜的访问记。”
在旅行采访中,向泽映十分注重现场实录。他过去公开出版的书籍多以实录命名,如《渝州万里行——当代重庆考察实录》《中国的红色盆地——当代四川考察实录》《万盛节会实录》等。这次乌江行,他更强调以眼代嘴,以腿作笔,不到现场不采访,不见现场不写文。
“千里走乌江”系列采访报道活动中,向泽映在乌江沿途采访 。
契机:变单一报道为系列报道。
关键是读者喜欢看旅行报道。向泽映认为,以往搞新闻报道多是采用“散打”“点射”的办法。这种传播方式固然有简洁明了、短小精悍的优点,但也往往形成“见子打子”,浅尝辄止的倾向。而旅行通讯正可避免上述弊端。它不仅能变零星报道为系统报道,有效地拓宽传播领域,而且能变结论式报道为进行式报道,使文章更具有层次性、深刻度。
之所以选择旅行采访,正如向泽映在采访心得中写道:“我所经营的《渝郊万里行》专栏,说到底就是采取移步换形多篇连载的方式,对重庆城乡的现状与风貌进行诸侧面、深层次的揭示和描述。这些特点比较明显地表现在《荣昌县访贫问富杞记》《綦江边少穷地区考察随笔》两组组合报道上。据部分读者反馈:我所采写的旅行通讯系列,无论就采访方式而言,还是就报道形式而论,都可说是新闻改革的有益尝试。”更重要的是,旅行报道系列化这不仅提高了报道的影响力,每个“万里行”都是几十篇稿件连续发表,同时也能更快的确立记者形象。
旅行采访虽然可为新闻报道增光添色,同时也能够提高记者素质,强化记者报道水平。旅行采访还可使记者开阔视野,增广见闻,并为时势研究、文章写作准备必要的知识积累。旅行采访更能够极大地激发、强化、调动记者的各种才智、技能。旅行采访对记者智因素的发育、成熟可起催化作用。
我们知道,记者智因素的发育、成熟,首先是观察能力、判断能力、分析能力、综合能力的成熟。因为新闻采访一般要从感觉器官感知事物开始,但却不能停留于感知。感知只能反映事物的表象,并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本质深藏于事物内部,既非眼睛所能看见,也非耳朵所能听到,更非手指所能触及,只能靠心灵去感应,靠思维去把握。
旅行采访为记者从事全方位的思考、研究创造了广阔的空间和宝贵的机会。旅行采访之于记者活动能力的锻炼作用,一是突出了社会活动的广泛性,记者与各式各样人物的接触面比通常的单项采访要宽得多;二是增强了记者交往活动的适应性,因为旅行采访均为一次性或短期性,这就要求记者在最短时间内同各种对象建立起某种融洽的关系。
除此之外,人才成长的动力是多方面的,其中心理素质、思想品格的影响不可忽视。而艰苦、持续的旅行考察,还可以调节、改善记者的个性心理品质,充分调动、发挥非智力因素在成才中的能动作用。
由于旅行采访选择的线路,通常是一般记者不愿去、不易去、去得少的“边区”“禁区”,环境恶劣,条件极差,道路不便,信息不灵。加之旅行采访持续时间相对较长,野外生活甚为艰辛。这种特殊形势,既是对记者意志力的考验,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磨练。向泽映在采访心得中这样总结道。
一炼体。“万里行”当然得行,而且主要是步行,并且必须有意识地负重前行。
二炼志。只要是人,就很难没有七疮八痛。去年5月,他正在荣昌县吴家区采访,只因天气突变,将息不周,染上了重感冒和痢疾。这下更糟了,全身长了红疙瘩,奇痒难忍。当时很想休息一会,但为了不影响行程,当晚赶到荣昌县吴家区医院,打了3针,次日一早,又踏上了去大足的征途。
三炼胆。记得当记者后第一次去采访,由于胆小面薄,向泽映在石桥乡政府转悠了好几圈,都不敢进门。随着时间的推移,脸皮也日渐“厚”了起来,最终战胜了羞怯。“万里行”,事先不打电话,也无“要员”相陪,他可以到全市任何一个角落蹲点,也可以和任何一位陌生人谈笑风生,只要工作需要。甚至敢在人烟稀少、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独来独往。
四炼心。旅行采访需要静心、耐心,更需要恒心。静心好,可见人之所不见;耐心好,可闻人之所未闻;恒心好,可获人之所难获。到少数民族地区体验生活是向泽映最乐于接受的题目,可这些地区多半在崇山峻岭,交通不畅,语言难通,吃穿住行极为不便;要想全面、系统、彻底地考察民族地区的经济现状、社会面貌、民间情俗,那就非得在当地生活一段时间不可。他在荣昌、南桐、綦江、江津等地采访回、彝、苗族,就是先以“蹲点”的方式,和少数民族同吃同住同劳动,然后才有了《少数民族为什么多数穷》这些报道。
五炼笔。记者采访,终须挥笔成章。他给自己定了个日程:一天赶路,一天采访,一天写作。此法对培养记者雷厉风行、倚马成文确有益处,但也往往因行色匆匆、考虑欠周流于浅陋。何况报纸版面有限,容纳不了太多的篇章。从此,他改变了既定计划,并致力于文章的分量、文采、章法。力求在万里行专栏这块“橱窗”里放入更多的“优质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