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吧！肿瘤君》申奥背后：小妞电影的春天

喻 放

电影《滚蛋吧，肿瘤君》海报

在2015年的暑期档，《滚蛋吧！肿瘤君》（以下简称“《肿瘤君》”）以银幕黑马的姿态取得了票房与口碑双丰收，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该片根据网络红人熊顿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成，插画家熊顿在身患癌症后，以自己的真实生活为原型创作了系列漫画《滚蛋吧！肿瘤君》，在网络上引起热潮，熊顿乐观向上的精神感染了众多网友。在影片中，由白百合饰演熊顿，再度还原了一个真实、自由、大大咧咧的阳光女孩面对癌症的袭击，对亲情、友情、爱情作出的选择。10月9日，奥斯卡官方公布了本届最佳外语片的角逐名单，《肿瘤君》击败《狼图腾》《山河故人》等多部热门影片，将代表中国内地竞争本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肿瘤君》申奥，使内地的小妞电影迎来了真正的春天。小妞电影（Chick Flick），也可称之为女性电影，是指那些剧情较轻松浪漫，多以女性角色为核心，男性角色退居配角地位的爱情电影。这类电影时尚感较强，多以都市生活为背景，以女性角色自信心的重新建立、翻开人生的新篇章作为结束。《肿瘤君》是小妞电影发展阶段的新产物，而它的成功，也为小妞电影的发展带来了宝贵的经验。

一、 网络文化与类型混搭

正如上文所说，《肿瘤君》在上映之前，其同名漫画《滚蛋吧！肿瘤君》已经在网络上积攒了一定的热度，拥有了牢固的粉丝基础。在这个群体基础上，《肿瘤君》通过影片上映前大规模的点映积累了良好的口碑，而在正式上映时，已经有了粉丝基础+口碑基础，从而实现了超过5亿的票房丰收。从中可以看出，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时代，网络的传播力与影响力对于影视文化的影响是极重要的。近年来，国产电影引发了IP①IP(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在此特指网络文学作品的版权热潮，体现出网络时代电影创作大幅度向网络文化靠拢的趋势，时下越来越多话题电影皆改编自热门网络小说或事件，与同时期其他电影相比具有一定的优势。其一，网络作为当下不可或缺的文化载体，具有大量的浏览者与使用者，而网络文学更以其方便快捷赢得众多年轻人的喜爱，因此，由网络文化改变的影视作品，自诞生起便自带了一定的话题度与关注点，“原著粉”不论对此满意与否，都会对该作品进行关注与讨论。而像《肿瘤君》这样制作精良、用心改编的电影，在话题热度的基础上拥有了良好的口碑，由此引发观影热潮。其二，网络文化的主体是年轻人，而小妞电影的观众主体是现代都市青年，二者不谋而合。小妞电影的喜剧方式、轻松氛围吸引了大量青年群体，特别是对都市女性产生了一定的情感共鸣。由此可以看出，小妞电影与网络文化的结合，更能起到1+1＞2的效果。

此外，《肿瘤君》是在小妞电影的发展过程中诞生的“另类”作品，小妞电影多以喜剧形式结尾，而《肿瘤君》的结局却是悲剧的尽头——死亡。用喜剧手法拍摄悲剧故事，让这部电影融合了搞笑、悲情、幻想、反思等多种元素，形成了一种类型上的混搭。影片的女主角熊顿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她生前在微博记录自己的生病历程时，也采取了积极幽默的方式，甚至将一次次痛苦的治疗写成段子与网友分享。《肿瘤君》延续了这种乐观幽默的风格，没有将故事的重点放在熊顿痛苦的治疗过程上，而是通过她与主治医生梁医生之间的感情来憧憬爱情，通过她与父母的告别来反思亲情，通过她与朋友的情谊来讲述友情……韩延导演没有选择将《肿瘤君》拍成悲哀的基调，以赚取大把同情的眼泪，而是拍得举重若轻、阳光明媚，却依然让人们留下了感动的泪水。因为它表达出了人生的残忍，却依然给人们勇敢前行的力量。熊顿在幻想与嬉闹中面对死亡，有着更加触动人心的普世情感。以乐衬悲，带给观众更加强烈的情感共鸣。

二、 色彩鲜明与注重细节

影片中多元化的画面颜色和服装造型，体现出导演在电影细节表现上的注重。影片中大多使用暖色调，明亮的色彩在电影的前半段大幅度冲淡了情节的悲剧基调，而从熊顿住院起，电影的拍摄空间被大部分局限在冷色调的医院里，但白百合的红裙子、红围巾等，在一定程度上调和了白、蓝等冷色调色彩，与电影的幽默方式与喜剧幻想浑然一体。这种丰富的色彩表现，体现了导演韩延对电影的定位与认知，不是冰冷灰暗，而是热情温暖。另外，“接地气”是小妞电影的重要特点，从而与都市青年找到契合点。导演要求《肿瘤君》拍摄中的服装全部都是商场里买得到的，重在色彩感的呈现，而弱化了设计感，也体现了《肿瘤君》清晰的影片定位。

（一）象征手法的运用

电影中的人与物都经过精心的设计，而细节之处也运用了象征的手法，在使得主人公的个性更加鲜明的同时，丰富了影片的情感内涵。熊顿有一条织了拆、拆了织的围巾，贯穿了影片整体。在影片的开头，熊顿在生日当天接连遭遇失业、失恋，充满戏剧化地迎来了人生中“不能更糟糕的一天”。然而在生日派对上晕倒、初次发现病情，更是以戏剧化的方式将影片的情节代入高潮，体现了影视艺术独特的感染力。在生日派对上，熊顿拆了这条已经织成了一半的围巾，并说明这条围巾是织给男友的礼物，而每次都是还没有迎来围巾的“竣工”，便迎来了爱情的结束。事实上，这条围巾象征着熊顿的爱情，爱情是穿插在这部喜剧片中的情感线索之一。而在医院遇到梁医生后，熊顿说：“这条围巾又可以重新织起来了。”代表着她对于爱情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梁医生对于熊顿的感情在影片中并不十分分明，从种种细节看更像是医生对于患者的“移情”，他感谢熊顿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了亮色，又一个侧面说明了熊顿乐观向上的性格对于周围环境的影响。而熊顿对梁医生的感情的表现，多运用幻想、夸张、虚实结合的拍摄手法，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一个小女生对爱情的向往，对美好的渴望。当熊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将没有织成的围巾送给了梁医生，再次代表在熊顿的视角上，一段爱情无疾而终，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围巾送给了“男主角”，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在观众的视角上，是一种对于情感的告慰，起到了极大的抒情效果。

（二）无声之处“言情”

影片的主调是温暖乐观的，而面对熊顿病情的恶化，她的父母与朋友们的情感表达更加值得关注。全片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导演对于悲伤情感的表达采用了“无声”的处理，而在细节上更加注重。熊顿的父母在医生处得知熊顿的病情之初，父亲试图安抚悲痛的母亲，让她去病房照顾熊顿，自己去买点熊顿爱吃的。在超市挑选零食这一场戏，没有一句台词。年迈的父亲独自在薯片的货架前认真地挑选，却忽然怔怔的落下泪来。在这这场无声的戏中，观众深刻的感受到父亲的心理活动：心疼女儿，想要给她买些爱吃的，可年事已高，看不清包装袋上的字，又不知道女儿平时爱吃哪个口味，不觉得想起女儿患病，自己却一点忙都忙不上，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不觉悲从中来。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父亲的眼泪极大的拉扯着观众的情绪，此时无声胜有声，在无声之处“言情”，起到了更好的渲染效果。而类似的情节有，当得知熊顿的病情加重时，好友小夏一声不响地吃面；当好友艾米赶到病房外却得知熊顿的离去，倒在墙角放声痛哭时，影片采取了无声的处理，观众只能看到演员的面部表情却听不到哭声。在背景音乐的渲染中，使导演想表达的悲伤情绪达到了最大化，也与观众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三、 强烈的人文关怀

小妞电影的基本套路是，女主人公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最终排除万难，和白马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肿瘤君》中的女主人公熊顿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经历的亲情、友情、爱情带给了观众极大的启发。用微笑为世界赶走阴霾，熊顿向大家传递着她强大的精神力量，而这种力量在影片中被细致入微地体现出来，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肿瘤君》并没有试图去解决现实中的悲剧性问题，而是对悲剧进行了颇具想象性的解构，甚至使用“二次元”的想象方式，弱化了悲剧表面的坎坷起伏，用积极平和的心态与人文关怀试图将其抹平。而除了主角熊顿外，影片中的几个配角人物的设置也表现了这一点。艾米是熊顿的好友兼室友，她对机械化的加班生活麻木而不敢反抗。病中的熊顿跑到公司大骂艾米的老板，从而经历了一次友谊的考验。当艾米风尘仆仆赶回医院，熊顿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影片结尾，艾米递交了辞职信，终于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老郑终于在梦想的拳击台上取得了胜利，她感谢熊顿让她知道，人应该为梦想而活。熊顿身边的朋友们都深受她乐观精神的影响，以他们共同的人生追求构成了这部电影的暖色调主旋律。

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历年来青睐富有人文关怀的文艺片，而《肿瘤君》作为小成本商业片的成功代表，成功“申奥”的背后有着强烈的人文关怀与丰富的价值底蕴作为支撑。“价值观，人生的是非曲直，是艺术的灵魂。作家总是要围绕一种对人生根本价值的认识来构建自己的故事——人生的价值是什么？什么东西值得人们去为它而生、为它而死？”[1]这是电影艺术不可回避的问题，在《肿瘤君》中，我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导演想要传递的价值观——人生最重要的是怎样活着。和爱的人一起，选择想要的生活。勇敢的追求，不害怕受伤，永远用笑脸迎接明天的挑战。珍惜当下，感恩亲情、友情、爱情，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变得丰沛富足。从艾米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都市的快节奏中丢失了最初的梦想，而熊顿的生活态度与乐观精神，在影响着艾米的同时，也给了我们积极健康的价值导向，影片中所传递出的正能量具有深刻的鼓舞人心的力量。由此可以看出，《肿瘤君》出征奥斯卡的背后，是影视文化的价值追求，也是人们对未来美好的希冀。[2]

[1][2](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