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岳添
古往今来,作家们在完成一部部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嗜好?这些嗜好是如何有助于他们的写作呢?
研究作家的手记、传记、书信和回忆录,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世界许多著名的大文豪们在写作的时间、地点、姿势、方式等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和癖好,这些文豪们只有在这种已经习惯了的环境和氛围中,才能轻松自如地进行写作。从而在创作的时候达到最高的境界。
就写作的时间来说,列夫·托尔斯泰选择的是在早晨写作,法国的作家福楼拜则习惯于通宵达旦地伏案疾书,他的书房内的灯终夜不熄,他的窗口也因此成为了塞纳河上夜航人的灯塔。
就写作的地点而言,安徒生喜欢在幽静的森林里构思他的童话。美国的剧作家柯汉则喜欢在列车上写作,为此他长年包下一间普尔门的特别列车上的客厅。
在写作的姿势上来看,美国的海明威喜欢站着写。英国的诗人沃尔夫、意识流小说家伍尔夫也喜欢站着写。美国的作家马克·吐温、英国小说家史蒂文森则爱卧在床上写作。法国的剧作家罗斯特则更加情愿泡在浴缸里写作。
至于作家的写作方式,那更是五花八门,怪异得能让读者咋舌。英国作家狄更斯写作时有一种夜游的习惯。挪威剧作家易卜生,他认为瑞典剧作家斯特林保是他的死对头,他要把斯特林保的相片放在自己的写字台上,这样,他才能写出上乘的剧本。美国的小说家爱伦总是要让自己心爱的猫咪坐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他才能进入写作的状态。
1.作家故事之一:拿破仑见歌德煞费苦心,伏尔泰让崇拜者领教厉害
教徒们有朝圣的习俗,实际上在其他阶层里也同样如此。早在古希腊时代,年轻人就都想见到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正如今天的追星族一样,单纯的青年对名家永远感到好奇,想亲眼看看他们只能远距离崇拜的名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文学界里的这种仪式,在现代的创始人要数伏尔泰。他是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和导师,在整个欧洲享有崇高的声望,以至于除了大量的通信之外,他还要接待来自欧洲各地的许多哲学家、大贵族和旅游者,在提供美味佳肴的同时,也让他们领教自己的厉害。詹姆斯·博斯韦尔是苏格兰的传记作家,1764年12月,他刚见到伏尔泰时就碰了个钉子,伏尔泰告诉他:“我不说英语,因为说英语必须把舌头放在牙齿之间,而我已经没有牙齿了。”
伏尔泰去世之后,歌德接替了他的位置。在这位文豪的崇拜者中,最著名的是拿破仑,他在1808年早已威镇欧洲,使德国称臣,却特地安排在德国的爱尔福特会见了歌德。在歌德之后,文学界的朝圣者们似乎失去了目标。巴尔扎克忙于写作,没时间玩这类游戏。斯丹达尔生前备受误解,直到死后50年才获得声誉。福楼拜不喜欢出头露面,只与莫泊桑、左拉和都德等几个早就认识的朋友和弟子来往。直到19世纪初,法国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偶像:以反对共和制度著称的作家夏尔·莫拉斯,可是他耳朵聋了,根本听不见崇拜者们的欢呼。
对于爱好文学的青年来说,见到大师是梦寐以求的愿望,在短暂的会见中,大师往往会给求见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会影响到他的一生。因此当年见过大师的青年,后来往往青出于蓝,本人也成了新的大师,其间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例如于连·格林身体很差,米什卡·阿萨亚斯说他像一个幽灵。他们在见面的时候,匆匆吃过午饭,喝了咖啡,格林就说“我要回去工作了”,然后转身就走。这个看起来如此虚弱的人,却有这种坚持工作到最后一息的精神,使阿萨亚斯深受教育,把他作为自己一生的榜样。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直到晚年,还记得他刚出版第一本诗集的时候,大作家巴雷斯与他共进午餐,还为他的诗集写了一篇评论,发表在《巴黎回声报》的头版上,使莫里亚克受宠若惊:“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没有任何事情使我感到如此激动,哪怕是诺贝尔文学奖……1910年这篇《巴黎回声报》头版上的文章,就像一个魔法师用来触动我的魔杖。”当莫里亚克成为大师,19岁菲力普·索莱尔斯来拜访他的时候,他讲述了当年巴雷斯接见自己的情景,这种类比使索莱尔斯受到极大鼓舞。现在索莱尔斯是法国最负盛名的作家和出版家,就连他欣赏和提携的乌勒贝克和安戈等小说家,今天也已经驰名文坛、声誉卓著。
2.作家故事之二:让作家怦然心动的地方
有过一定生活经历的人,往往会不时地回忆起某个曾经去过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名胜古迹或荒僻山村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你在冥冥之中偶然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它就在你的生活中留下难以磨灭甚至终生难忘的印象。作家们自然也不例外,从他们的作品里很容易看出来。《红与黑》的作者斯丹达尔,在《罗马、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里详细地描绘了1817年1月,他在佛罗伦萨的圣克罗齐教堂里被名画的美惊得如痴如醉的情景;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夏多布里昂,在他的《墓外回忆录》第三卷开头描写了1817年7月的一个晚上,他当时在蒙布瓦西埃城堡的花园里散步,有一只鸫在桦树上鸣唱,这种啁啾的永恒旋律把他带到了30年前所住的贡堡,使他想起从前和母亲一起时常常听到的鸫的叫声。
作家们的天赋特别敏感,所以这些印象不仅会在作品中流露出来,而且很可能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1655年的一天,作家帕斯卡尔坐着朋友的马车出门,经过塞纳河上一座简陋的木桥时,前面两匹辕马突然惊恐不安,向桥下冲了过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具忽然断裂,马车在桥的边沿停住了。帕斯卡尔虽然在数学和物理学等自然科学领域极有造诣,但这时也不禁相信是上帝之手救了他的生命,于是决心放弃世俗的生活,到波尔—罗亚尔修道院去隐居。如果没有这次奇迹的发生,恐怕也就不会有《思想录》传于后世了。
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是法国剧作家保尔·克洛代尔,他从小受的是无神论教育,根本不信天主教。1866年他18岁时,为了寻找写作用的“颓废资料”,就在圣诞节那一天到巴黎圣母院去听晚祷。当儿童唱诗班高唱圣母赞歌的时候,他的心灵突然受到震撼,像佛教徒的顿悟一样,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1890年,克洛代尔皈依天主教,从此自称为“天主教诗人”,创作了许多浸透宗教精神的诗歌和剧本,而且创造了他特有的近似《圣经》文体的“克洛代尔体”。
有的作家并不信教,但是他们的经历也同样动人。法语大师福楼拜以小说《包法利夫人》著称于世,然而他念念不忘的却是诺曼底的特鲁维尔海滩。1836年夏天,海滩上的一件红底黑条纹的大衣眼看要被涨起来的潮水卷走,15岁的福楼拜冲过去把它抱了起来,还给它的主人——一位“身材高挑、褐色皮肤、漂亮的黑发辫垂在肩上”的少妇艾丽萨,并红着脸接受了她的感谢。福楼拜一生中多次描写这个场面,在1869年发表的小说《情感教育》里,诺曼底的海滩变成了塞纳河上的游船,艾丽萨则变成了玛丽·阿尔努。我们虽然不能认为福楼拜是因此才一生未婚,但他对这位少妇怀有始终不渝的爱慕之情却是可以肯定的。
3.作家故事之四:西默农一生用过17个笔名,写过200多部小说
今年是比利时的法语小说家乔治·西默农(1903—1989)诞生100周年。法国《读书》杂志最近出版了《西默农增刊》,披露了一些关于他的趣闻轶事。
西默农1903年2月23日生于比利时的列日。中学毕业后他当过书店职员和记者,19岁到巴黎后从事文学创作,过着极其贫困的生活,有时3天只吃一块干酪,一小罐下水要吃上五六天,后来随着他发表作品才逐渐好转。他起初写的是通俗小说,内容大多是色情、暴力和犯罪。他认为这些东西很容易写,所以在20岁的时候,每天上午就要写上80页,而且几乎是吹着口哨写作的,敲击打字机的键盘就像弹钢琴那样轻松。他从早晨6时写到晚上6时,中间有1小时午睡,以便节约时间,因为这样好像就使一个工作日变成两个了。
1931年,西默农首次用名发表了小说《拉托维亚人皮亚尔》,讲述梅格雷侦探为了追寻一个经验丰富、具有多种身份的流浪汉,潜入乞丐群中进行侦察的故事。他从此开始不断发表以探长梅格雷为主人公的系列侦探小说,例如《黄狗》、《十字路口之夜》等。1932年,他打算放弃梅格雷,但是梅格雷这个戴圆顶礼帽和抽烟斗的胖子,已经给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所以在读者的强烈要求下,西默农在1933年又继续创作下去。当时司法警察局的局长克萨维埃·吉夏尔喜欢他的小说,给他指出了许多技术上的错误,甚至让他和特警们一起生活,亲自参加破案,从而使他以后的小说写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生动。
西默农酷爱体育,喜欢骑马、骑自行车和拳击等活动。他坐船游遍了法国、比利时和德国等地的江河,还到世界各地去冒险,一共有过33处住所。他也以情人众多而著称,除了逢场作戏的无数女性之外,他有过两个合法的妻子、一个固定的女伴,还有一个兼作情妇的女仆。但尽管如此,他对儿女们却满怀深情。西默农有3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曾对记者说,自己的职务就是在家里当父亲,自称每天只有3小时是作家,倒有7个小时是在尽父亲的责任。孩子们出生的时候他都在场,可以说他的整个一生都是为孩子们度过的。
二战以后,西默农继续写作关于梅格雷的小说,每年都要出版三四部,例如《梅格雷的烟斗》(1947)、《梅格雷和无头尸》(1965)等,共有82部之多。1968年,西默农发表了《梅格雷及其死亡》,结束了这位探长的侦探生涯。1972年,他发表了关于梅格雷的最后一部小说《梅格雷和夏尔先生》,并且宣布停止创作。这时他的作品已经在世界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被译成各国文字和搬上银幕,从意大利到东京的各大电视台,几乎都上演过关于梅格雷探长的电视剧。小说里的梅格雷出生在荷兰的戴尔菲西村,由于西默农小说的巨大影响,该村的人在1966年还的为这位并不存在的
探长竖立了一座雕像。从1945年到1955年,他到美国和加拿大生活了10年,后来回到法国,从1959年开始定居于瑞士洛桑。这时的西默农已今非昔比,他建造了一座豪华的住宅,共有26个房间,有11个仆人、5辆高级轿车、两个司机。但是从他后来发表的20卷回忆录式的作品里,似乎可以看出他的家庭生活并不非常幸福。
西默农一生用过17个笔名,写过200多部小说。他不慕虚名,认为自己永远是比利时人,所以没有加入美国或法国国籍。但纪德早在1939年就说过:“我把西默农视为一个伟大的小说家:也许是今天的法国文学中我们确实拥有的最伟大的小说家。”
4.作家故事之四:作家和他们的孩子
法国作家大仲马曾说他的私生子小仲马就是他最好的作品,这种说法颇有道理。从事创作和抚养孩子,都需要付出艰苦的劳动,所以人们往往把两者相提并论,例如说把作品的失败说成流产,把作品的问世比作诞生等等。
作家和常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当然也喜爱自己的孩子。不过对于作家来说,他们创作的作品也许和他们的孩子同样珍贵,两者孰轻孰重,作家们的看法并不一致。有些作家认为生儿育女比创作更重要,有的为了养家糊口,竟不得不放下笔去勉强从事体力劳动。也有不少人把创作放在第一位,为了谋求发展而离妻别子,外出求学。
难得的是有些作家能够两全其美,既是模范父亲,又是高产作家,他们认为生孩子不但不会影响创作,反而会激发他们的灵感,成为他们创作的动力。埃韦尔·巴赞是法国龚古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幼年时他最痛恨自己的母亲,把她说成是“疯猪婆”,曾发表过《毒蛇在握》等一系列小说来控诉他的家庭。可是他自己却结婚4次,生了7个孩子,75岁时生了小儿子尼古拉之后,他感到精神焕发,后来在80寿辰时还发表了小说《父亲的学校》,大谈如何做一个好父亲。巴赞在安享天伦之乐的同时,写作和出版了23部小说,因而被誉为“解决家庭难题的专家”。
(选自《深圳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