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李冕
金融服务业是现代经济的核心,它在空间上似乎总是以集聚的形式呈现。伦敦、纽约、东京等国际大都市伴随着金融业集聚,最终形成国际金融中心,成为全球资本流动和资源配置的枢纽。经过三十多年改革开放,我国城市的金融集聚日趋明显,顺应这一客观趋势,优化金融资源的区域布局,必需对国际国内金融集聚理论进行系统梳理。本文主要从金融集聚的成因、演化和效应三个方面展开讨论。
金融机构的区位选择是金融集聚的微观基础和必要条件,区位理论为研究金融集聚提供了传统理论方法。杜能、韦伯等最早创立了区位理论,分别解释了农业生产和工业企业的区位选择,廖什则最早用区位理论分析了产业集聚现象。但现有区位理论主要针对依赖交通运输的传统产业,对服务业(特别是金融服务业)的解释力不强。一些学者则通过外部性来解释金融集聚,认为规模经济是金融集聚的本质。金融集聚区在特定地域范围聚集了银行、券商、保险、基金等专业机构,符合迈克尔·波特(1998)对集群的定义,这种距离的靠近有利于充分分享规模经济的好处。Davis(1990)通过调查发现,无论是大、中、小型的金融机构都倾向集聚,因为他们同样需要专业人才及相关领域的企业联系,如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等。这些关联配合与服务能够减少交易成本,并透过知识与信息的溢出开展创新。然而,随着近年来全球化和信息化的发展,这种强调外部性和溢出效应的似是而非的解释方法越来越具有局限性。
随着金融逐渐发展为一种高附加值的信息服务业,且地理空间的接近依然重要,将地理空间因素引入主流经济研究的经济地理学以及由此而来的基于信息视角的金融地理学逐渐成为研究金融集聚的理论基础。金融地理学是由经济地理学衍生而来的(劳拉詹南,2001)。新经济地理学通过假设地理空间上的规模报酬递增来解释集聚,构建了向心力(centripetal force)与离心力(centrifugal force)的分析框架,并将研究重点集中在“经济活动的空间集聚”和“区域增长集聚的动力分析”。在此基础上,金融地理学应运而生,强调信息流的关键作用。金融地理学者认为,信息流是金融集聚的先决条件,金融集聚区最基本的特征是具备收集、交换、处理和解译信息的能力,其中本地化的非标准化信息是金融中心形成的特定区位因素。Thrift(1994)指出,传递非标准化信息(如当地化信息、小道消息等)的损耗会引致信息失真从而影响决策,金融机构只有靠近信息中心地才能凭借“地方背景”看清市场信息,有效规避风险。Porteous(1995)发展了“信息腹地理论(informa⁃tion hinterland theory)”来解释金融集聚,信息腹地强调信息外部性(in⁃formation externalities)、信息不对称(asymmetric information)和路径依赖(Path-Dependence)的关键作用,进驻信息腹地能够分享信息溢出的正外部性,降低空间距离造成的信息不对称性,并通过路径依赖的累积效应推动金融集聚持续发展。
以克鲁格曼为代表的新经济地理学从动态的角度研究经济集聚的演化,认为集聚(agglomeration)就是经济活动的集群(cluster)过程,并通过某种循环逻辑创造并维持。新经济地理学指出,本地市场效应强的大城市向心力大于离心力,容易产生经济集聚。对金融服务业而言,金融中心就是金融集聚的必然结果,金融服务业几乎总是以聚集的形式出现并形成金融中心。Grote(2008)将产业集聚演化中“中心—外围”的“倒U型曲线”运用到了金融服务业的分析中,这种先集聚后分散的机制能够解释全球范围内国际金融中心和众多区域性金融中心并存的现象。
Storper和Walker(1989)在生命周期模型基础上,认为产业的演变要经历导入期、成长期、成熟期、饱和期和衰退期五个阶段,服务业会按照生命周期过程进行地域上的布局。Naresh等(2001)分析了英国金融业集聚的动态特征,指出进入生命周期成熟阶段时,集群内的竞争和拥挤加剧,达到发展的饱和状态,金融企业为降低布局成本,进入和成长速度降低,空间上的扩散成为必然选择。Pandit和Cook(2003)对英国金融集聚区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判断,大伦敦金融集聚区向周边扩散,西南部的布里斯托尔承接了伦敦金融集聚区大型金融企业的分支机构,形成外围的卫星型集群。
对于金融业未来的空间演化,目前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论点。一种是“距离死亡”,认为全球化和信息化带来地理终结,信息技术和金融创新的发展使地理空间在经济活动中变得越来越不重要,金融业最终走向分散。Gunther等(2009)指出,在城市层面,金融活动呈现郊区化;在区域和国家层面,金融活动呈现聚组化;在国际层面,金融中心出现了分散化趋势,随之而来的是金融中心的专业化趋势。另一种则依然强调“空间接近”的重要性,认为“面对面”是建立信用的最好方式,空间实体仍是金融系统的重要支点,金融业将强化集聚。尹来盛和冯邦彦(2012)指出,由于经济活动存在报酬递增,空间在提升竞争力中可能仍将发挥重要作用。未来金融业的空间演化是走向分散,或继续集聚,还是二者兼有?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和研究。
国内外的研究表明,金融集聚的效应众多(集群效应、溢出效应、涓滴效应、辐射效应等),这些效应或为金融集聚的应有之义,或内生于金融集聚对地区经济的影响,因此本文主要针对金融集聚对地区经济的增长效应和结构效应展开讨论。
大多数文献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金融集聚对经济增长有很强的促进作用。陈文锋和平瑛(2008)通过对上海的金融集聚程度与经济增长指标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发现金融产业集聚是经济增长的格兰杰原因。刘红(2008)通过LS模型发现,金融集聚对地区经济的增长效应包括需求关联效应和资本溢出效应。丁艺、李靖霞(2010)采用省级数据,通过区位商对全国31个省市的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的集聚程度进行度量,并发现金融集聚对各省市经济增长有较大的促进作用,其中银行业集聚对经济增长的弹性系数明显大于证券业和保险业。刘军、黄解宇等(2007)在理论上将金融集聚的增长效应归纳为金融集聚效应、金融扩散效应以及金融功能三条途径:金融集聚效应通过外部规模经济效益、网络效益、创新效益等机制促进增长;金融扩散效应通过涓滴效应和极化效应促进增长;金融功能通过金融的风险管理、信息揭示、公司治理等功能发挥作用。
大多数研究发现金融集聚能够推动地区经济转型和结构优化。黎平海、王雪(2009)利用因子分析法对广东省历年金融集聚水平进行测度,并对金融集聚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发现金融集聚提高了资金供给水平和配置效率,推动了地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杨义武、方大春(2013)基于长三角16市,运用面板向量自回归模型发现金融集聚、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三者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这种影响主要通过资本市场来实现。邓向荣、刘文强(2013)采用SLM、SEM模型分析了金融集聚对东、中、西部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发现都具有明显的作用,但差异较大,同时银行业对产业结构升级的贡献最大。以上研究均表明,深化金融集聚水平,提高金融集聚质量,不进能够促进经济增长,而且有利于推动地区经济转型和产业结构升级。
本文对国内外金融集聚理论进行梳理,认为:信息不对称、信息外部性、非标准信息等因素的作用产生“信息腹地”,进而形成金融集聚,并通过路径依赖累积强化;在向心力和离心力的相互作用下,未来金融服务业的空间布局呈现“集聚为主、分散并存”的态势,将形成专业化的多中心体系;金融集聚水平和质量的提升能够促进区域经济增长和结构调整。
目前国内对金融集聚的研究基本是以国外理论作为分析框架,结合国内数据,通过统计计量手段进行实证研究,但理论挖掘和创新工作仍显不足。未来应继续关注国外理论动态,并更加关注国内金融集聚的具体特点和规律,紧密结合国家的区域发展政策,发展我国的金融集聚理论。
[1]Grote M H.Foreign banks’attraction to the financial centre Frank⁃furt—an inverted‘U’-shaped relationship[J].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08,8(2):239-258
[2]Naresh RPanit,Gary A SCook,GMPeter Swann.The Dynamicsof Industrial Clustering in British Financial Services[J].The Service Indus⁃tries Journal,2001,21(4):31-61
[3]刘红.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的增长效应和辐射效应研究.上海金融,2008(6):14-19
[4]丁艺,李靖霞,李林.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增长——基于省际数据的实证分析[J].保险研究,2010(2):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