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知识青年支边口述史研究

2015-03-19 13:41张红彦,范培凌
昌吉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支边知识青年知青

摘要:知青群体是研究中国当代历史不能回避的主题之一,其中从1964年至1966年支边到新疆兵团的武汉市知识青年是个特殊人群,他们知识层次高,对新疆兵团建设发挥的作用大,但目前关注不多。本文在收集整理武汉知青访谈实录的基础上,分析武汉知识青年支边的过程,探讨武汉知识青年支边的多元动机,展开对国家政策及动员与个人际遇之间的密切关系的分析,并对这个群体到新疆兵团后所做的特殊历史贡献进行分析。这一研究丰富了兵团历史和文化,同时补充了知青研究的新疆个案。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469(2015)03-0029-08

收稿日期:2015-06-20

基金项目:新疆兵团社科规划项目“兵团妇女口述历史”(13YB12)阶段性成果

第一作者简介:张红彦(1971-),女,新疆兵团军垦博物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博物馆学和口述历史研究。

1963年下半年开始,国家开始考虑加快农村建设与安置城市知识青年相结合的问题。1963 年12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作出《关于动员和组织城市知识青年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提出在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有必要动员和组织大批城市知识青年下乡,使城乡青年结合在一起,既有利于稳定农村青年从事农业生产,也有利于更快形成一支有社会主义觉悟、有科学文化知识的新型农民队伍。同日,中央安置城市下乡青年领导小组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出组织动员内地城市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地区社会主义建设的建议,获得批准。在这样的背景下,支援边疆工作转入以城市知识青年为主的阶段。

据有关资料统计所载:“截至1966年,全国国营农场累计接收安置了25.7万名城市知识青年,其中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以下简称兵团)从1961年到1966年相继安置了上海、北京、天津、武汉、浙江、江苏等省(市)知识青年共计12.7万人。其中,上海市知青97048人,北京知青4400人,天津知青7900人,武汉知青7900人,江苏知青2900人,浙江知青4800人,其他知青1752人。 [1]

大批武汉知青支边到新疆的时间比上海知青推迟了一年,人数也不及上海知青的1/10,当时在媒体上的宣传报道也主要集中在上海知青上,对在新疆工作时的武汉知青典型人物、先进事迹的报道也很少。在社会上鲜有武汉知青的声音,他们被集体湮没在上海知青的光环下。笔者另辟蹊径,关注到武汉支边青年这个群体。

2008年,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纂的《湖北援疆史料选辑》出版发行,选载了11名武汉支边青年的回忆文章;2011年,武汉支边青年的回忆录文集《西眺烟云》自筹资金出版,填补了全国知青题材文艺作品没有武汉支边青年一席之地的空白,向世人展示了当年武汉支边青年在新疆兵团那段难忘的经历。2012年新疆兵团军垦博物馆文博工作者赴武汉,征集到大量的武汉知青的文物、图片、文史资料,采访了50多位知青,整理出25位有代表性的知青的访谈实录。笔者在近三年的时间里对武汉知青做了大量的基础研究工作,完成了《青春的选择》丛书的编著。该书50万字,收录了百篇回忆录、25万字访谈实录及报刊辑选等资料,是迄今为止公开发行的、资料最完整的有关武汉支边知识青年的书籍。本文在访谈资料的基础上,分析当时武汉知青支边的背景及个人支边的动机并探讨武汉知青在新疆兵团建设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一、武汉知青支边过程

从1964年至1966年共有7900名武汉市知识青年唱着“打起背包走天下,我们都听党的话,哪里需要我,哪里就是我的家……”这样的歌,满怀豪情地奔赴了新疆。

1964年10月,经中央批准,兵团在武汉招收2000名知识青年,其中高中生800名,初中生1200名 [2]。接到任务以后,武汉市委立即成立支疆工作领导小组。同年10月6日,武汉市人民委员会办公厅召开各区区长、各有关局长、市人口管理办公室、市团委会议,确定“全面动员,双管齐下,重点突出,自愿选择”的工作原则,决定分两批进行动员,第一批动员对象为应届毕业生,组织工作以学校为主,家庭为辅;第二批动员对象为城市社会青年,组织工作以街道为主,学校为辅。经过一个多月的宣传动员,这一年有2043名知识青年报名参加支疆建设。

1964年10月28日,武汉市第一批参加新疆建设的1124名知识青年启程,武汉各界人民两万多人热烈欢送。青年们在粤汉码头集合,身穿没有领章、帽徽的黄军装,胸前佩戴着黄底红边红字的“武汉市知识青年参加新疆建设队员证”和大红花,整齐地排着队行进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唱着:“到农村去,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高音喇叭不停地在播放《我们新疆好地方》和《边疆处处赛江南》等新疆歌曲,整个街道好象沸腾了。列车满载着一千多名充满无限浪漫和幻想的热血青年,驶离了汉口,向着祖国的西北边陲风驰电掣般地奔去。11月3日抵达乌鲁木齐。11月6日,第二批919名武汉青年启程赴新疆。在迁送期间,又有一些知识青年随队前往新疆,使得实际前往新疆的城市知识青年达到2459人 [3]。

1965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再次向武汉市计划招收4000名知识青年,要求高小以上文化程度3400人,应届高中毕业生600人。8月2日,武汉市对此作了规定:“招收对象为16到25周岁、在武汉有正式户口的非农业人口中的社会知识青年和本年应届毕业未能升入高、初中毕业生,男女比例原则上为男性45%、女性55%” [4]。到月底,共有4048名知识青年迁送到新疆。

1966年,中央安置城市下乡青年领导小组给武汉布置了7000名知识青年援疆的任务。根据武汉市城市人口管理办公室的安排,计划武汉市分两批,即上半年安排2000人,下半年安排5000人 [5]。上半年的2000人分别在6月30日和8月2日运送完成,下半年计划的5000名援疆人员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而流产,支疆工作至此被迫中止。

1976年从湖北各地来疆有59名武汉知青 [6]。这批青年都是自愿报名,坚决要求到边疆来扎根的。他们有的是独子,按政策可以留城。有的原来是干部,但坚决要求“不当干部当农民,不拿工资拿工分。”他们怀着满腔热忱从内地到边疆,从城市到农村,表示要像雷锋那样,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拧在边疆的土地上。

二、为什么来新疆:支边的动机

武汉城市知识青年对去新疆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热爱党、热爱祖国、为人民服务是上世纪五十—六十年代青年的精神风貌。

著名学者、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易中天,曾在兵团农八师一五○团工作学习过十年。当年的同事史汉光记录下了易中天1965年9月25日在一五○团十连召开的武汉知青欢迎会上的发言:

为什么我放弃到武昌师范学院进修当老师的机会来兵团?最近,我读了一本叫《勇敢》的苏联小说,作家薇娜·凯特斯琳卡描写一群年轻人到艰苦的西伯利亚建设“共青城”的壮举太感动人了,我希望自己像他们那样,在中国的西伯利亚也建一座“共青城”,将来写一本中国的《勇敢》。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选错行,今天,真不知自己的选择对不对?”说的全场人捧腹大笑。 [7]

文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在那个时代,青年们在理想主义的支配下,他们的价值观反映在服从祖国需要,把人生价值定向在社会的整体利益和社会的理想上,当个人利益、集体利益发生矛盾时,他们能为社会整体利益而不惜牺牲个人利益,甚至自己的生命。

杨松友,在兵团连队当上了铁姑娘班的班长,后被推荐去兵团农学院学习,1998年武汉防汛抗洪中被尊称为“杨排风”,退休前系武汉市江汉区民族街党委书记。她支边的动机,是简单而理想化的:

1966年,我们的初中课程已经上完,当时,正值学生停课闹革命,批斗“有问题”的老师,工作组已经进驻各个学校,这时我们学校出现了穿军装的学生,经了解才知道新疆兵团在武汉招兵。我们那个时代的青年是随着《学雷锋》和《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教育长大的,非常崇拜解放军,自己虽是女孩子,当兵的愿望并不亚于男孩。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于是我们背着家人报了名。当时正值文革初期,一些同学认为我们去新疆是为了逃避阶级斗争,工作组也找我们谈话,他们特地给我分析我的家庭状况,父母年迈,哥哥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希望我放弃去新疆的打算,但我并没有动摇,后来喜报送到家,父母虽然不情愿,他们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作为一个共青团员,我认为家庭困难再大也是小事,边疆需要我们,我们就应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离开武汉那天,我父母来到火车站,看到一些同学和父母抱头痛哭,母亲有些不解,问我你怎么不哭呢?我说去新疆是好事,哭什么?所以我们一路欢歌笑语到了兵团农四师高尔基农场。 [8]

(二)青年们为雷锋高尚的革命品德、革命精神所感动,所激励,所鼓舞。决心把自己要锻炼成为一个新型的、有文化的农民,要成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从1962年八届四中全会后,我党强调阶级斗争为纲,提出反和平演变的问题。那么怎样培养我们的青年做红色的接班人,这就是青年教育中的一个根本性的课题。

1964年10月28日《武汉晚报》发表社论《祝贺赴疆青年踏上革命征途》。从这篇社论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强烈的舆论导向:

每个青年,每个父母,都必须在一系列的的问题上,作出正确的抉择:是革命第一,以国为怀,高瞻远瞩;还是享受至上,个人第一,鼠目寸光?是经风雨,见世面,到艰苦的实际斗争中去锻炼;还是图舒服,贪安逸,做温室里的花朵?是热爱劳动,把它作为革命化的必由之路;还是轻视劳动,企图像剥削阶级那样骑在人民头上?是热爱农村,热爱边疆,背起背包走天下;还是留恋城市,留恋小家庭,不敢越家门一步?你们的正确选择,说明你们敢于同旧思想决裂,敢于向困难挑战;证明你们有积极参加革命的胸怀;反映了你们愿意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决心到三大革命运动中去,到实际斗争中去,和工农群众相结合,走革命化的道路,把自己锻炼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9]

1963年中央号召学雷锋,毛主席提出“向雷锋同志学习”,这在广大青年中间引起了非常强烈的反响。此时正逢党中央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引导广大青年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而“建设边疆,保卫边疆”这个口号,使得青年已经把支边到新疆这件事不仅仅看做是要找个活干,而是去干革命,做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于尚斌的支边动机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1965年8月,“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热潮席卷武汉,学校成立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支边青年招生办公室,我担任了主任。在一次初中毕业生的家长会上,我按上级部署要求在会上大讲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大讲革命需要,大讲新疆好,大讲青年人要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目的是动员家长支持孩子报名去新疆。我慷慨激昂地讲完后,一位家长站起来平静地说了一句:“老师,你讲得这么好,你也是青年人,比我们孩子大不了几岁,你为什么不报名去新疆呢?”这时,全场空气陡然凝固了,我站在讲台上愣住了,脸一下涨红了,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激怒了。稍停片刻,我冷静地向全场家长还有学生大声宣布:“我是共青团的书记,我肯定带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我现在就报名!”

我在这天的家长会上做出的重大的人生抉择,也不完全出自于一时冲动。早在几年前,当我着迷地阅读了前苏联一部著名小说《勇敢》时就已产生了这种冲动。《勇敢》写的是前苏联一批青年响应祖国召唤,成群结伴,远离家乡城市,支援西伯利亚大开发,让荒漠变农庄,让荒原变城市的浪漫故事。故事情节生动、曲折,深深地感染了我,加上近几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宣传热潮,我早已不安于留在城市,我憧憬着大西北、大西南、东北、海南这些广阔天地。

要知道,我是新中国一名走在时代前列的热血青年,我是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成长的少先队员,是一名戴着团徽在公交车上寻找老人主动让座的共青团员。我那时有一颗鲜红的心,对毛主席是无限的崇敬,无限的热爱,在关键时刻,那种纯洁、崇高的理想抱负的火焰,一下子被家长的质问点燃了,这就产生了冲动。这大概是六十年代的青年共有的一种精神吧。 [10]

(三)当年的报纸杂志也极力宣扬新疆兵团是锻炼青年人的大熔炉。年青人对以参加生产建设部队的组织形式,到边疆参加军垦充满了向往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一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和高度政治觉悟的队伍。兵团的干部40%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或解放战争。你们能参加这样一个集体,在这些老同志们的具体帮助下成长,这是很大的幸福!你们要学习老同志们对党对毛主席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坚决服从组织的分配,把革命的利益放在最前面。学习他们热爱祖国,热爱边疆、四海为家的胸怀,学习他们以钢铁般的意志向大自然搏斗的精神和本领,和把困难踩在脚下的英雄气概。学习他们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和三八作风。你们还要向勤劳勇敢的新疆各族人民学习。认真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 [11]

当时的青年,崇尚英雄,向往军旅。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是楷模。投身到绿色的军旅是青年追求进步的标志。虽然,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与完全意义的部队有一些区别,但它毕竟是准军事编制。在那个年代,凡是与军队沾边的东西,都有一层美丽的光环。特别是被批准去疆后,可以穿上军装(虽不戴领章,帽徽)去保卫边疆,对当时的青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我们可以看到如今已年过六旬的知识“青年”们,几乎每人都保存有当年身穿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的照片。他们总是在领到军装的第一时间与家人、同学合影留念,能够穿上军装让他们感到无比地自豪和光荣。

(四)到兵团做农场职工,要比当时另一种上山下乡的方式——下乡插队落户好得多,容易为城市青年所接受

在兵团生活有保障,前三年,实行供给制,每月还发给一定数量的零用金(第一年每月3元,第二年5元,第三年8元)。原农七师一二四团1965年武汉支边青年孙奇忠回忆:

凡年满18周岁,不分高中或初中毕业,从开始就定农工一级,每月工资38.92元(基本工资28元,加上39%的边疆津贴);凡实际年龄不满18周岁,不分高中或初中毕业,全部定为童工,工资34.75元。从进疆开始算起,年满3年有带薪探亲假,连路程共40天,可以报销来回路途车票。婚后10年一次带薪探亲假,亦可报销来回路费。

有固定工资,生活有保障;过的是集体生活,对青年也有吸引力。有人总结到兵团做农场职工有九大好处:是国营,前途大;是工人,不是农民;有固定工资;文娱生活好;领导强,进步快。这代表了当时青年的普遍想法。

(五)支援新疆建设是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们做出的自觉或不自觉的选择

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城市支边知识青年,家庭出身不好的占有一定的比例,这样的青年在那个时代的大城市是没有前途的。尤其是没有政治前途,招工、招干、参军对他们来说是很渺茫的,优先考虑的是根正苗红的对象。那么考大学似乎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文革前的高考是不公布考分的,而每个青年的档案上,都根据出身的不同注有“可去机密单位”、“一般”、“不宜录取”等字样。出身不好的青年,无论怎样品学兼优,也只有落榜一途。

田先瑶,1964年支边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分配到七十二团五连汽车连工作。后考入大学,调回武汉,高级记者、作家。他回忆:

我报名参加新疆兵团建设,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也有对未来前途的无限憧憬和梦想。1963年我在武汉市重点高中读高三,学习成绩优秀,但令人意外的是没考上大学。

母亲出身不好,因外公曾做过官,家中有庄园、有田地,被定为官僚地主,要从城市疏散到农村去。为了考大学,我决心复读再参加高考,一个人毅然留在了武汉。但苦读备战的结果仍是高榜无名,我困惑茫然了。一位善良的老师偷偷告诉我:“你成绩优秀,但家庭出身不好,身份审查没通过。别考了,成绩再好也上不了大学。”我这才意识到家庭关系给我的人生带来的重大影响。

正当一个年轻人考学无门、就业无路时,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来武汉招生了。看着武汉大街小巷贴满的“到新疆去,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标语,听着大喇叭广播里唱的革命歌曲,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革命氛围。我就幻想,革命时期无数的知识青年为了抗日救国,抛弃舒适享受的家庭,投奔革命圣地延安。我报名参加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出身问题不就解决了。于是瞒着母亲偷偷报了名,没成想很快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穿上黄军装的那一刻,我激情澎湃,满腔即将投身革命大熔炉的热情。 [12]类似田先瑶有这样支边的理由的知识青年在我们的采访中就遇到了不少。对于很多充满理想而不谙世事的青年来说,与其在城市从事那些既让人看不起,在政治上又看不到前途的工作,倒不如去兵团国营农场,也许更能有一番作为,生活也更富于新鲜感。

还有一些青年因家庭兄弟姐妹多,生活十分困难而主动要求去新疆以减轻家庭的经济负担。还有的青年因家庭关系紧张,而希望远远地离开家到新疆去。甚至,有一位女青年因为从没有见过火车而想要坐火车,就跟着小姐妹一起报名去了新疆。但总的来说,大多数青年都是抱着到边疆建功立业的宏伟抱负,义无返顾地踏上西进的征途的。

三、武汉知青支边的作用

武汉的支边知识青年进疆到兵团参加屯垦戍边大业,所起的作用是多方面的。

(一)减轻了兵团人力资源不足方面的矛盾

新疆是我国地域最大的省区,面积为160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1/6。20世纪50年代中期,地大物博的新疆人口仅有600万,平均每平方公里不到4人。劳动力短缺,一直是加速新疆少数民族地区建设的制约因素,特别是1956年进入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以后,这个问题日益突出。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多次请求中央从其他地区调派劳动力予以支援。

1954年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成立。从1954年到1960年的6年内,以农为主的兵团各项事业获得了快速发展,但兵团的人口增长、特别是劳动力的增长速度,则远远低于同期耕种面积增长的速度,劳动力不足的矛盾更加突出、凸现,兵团又一次出现更大人力资源的缺口,这引起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

兵团成立时的10多万职工,是来自新疆军区集体转业的生产部队。这支有着光荣历史的部队成员,一般都经历了解放战争、抗日战争,甚至少数还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因此,他们转业时的年龄普遍偏大。而且这批转业部队的绝大多数成员是从广大农村走出来的参军农民,他们的文化程度较低,文盲、半文盲所占的比重较大。

1958年8月29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动员青年前往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决定》指出:“为了使得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能够逐步同内地一样地获得迅速发展,齐头并进,中央决定自1958年到1962年五年内,从内地动员570万青年到这些地区去参加社会主义的开发和建设工作”。《决定》计划从湖北、湖南、安徽、江苏四省调派200万劳动力援建新疆。

尽管从内地来了很多农村青年劳动力,但这些农村来的支边青年(有些是壮年)也多属于举家迁来的农村移民,多数属于有家室的青壮年,文化程度也是比较低的。

知识青年支边进疆参加兵团屯垦戍边大业,改变了兵团职工队伍的年龄结构,促使队伍的年轻化;改变了兵团职工队伍的文化结构,提高了兵团职工队伍整体的文化水平;在全面提高兵团的素质,还对兵团的文化、教育、科技、卫生以及体育等各项社会事业和全面发展和进步起到了巨大的推进作用。

(二)减轻了武汉城市就业压力

1958年在全国开始的“大跃进”所造成的国民经济的巨大破坏,是后来不得不在城市进行精简人口,乃至让知识青年大规模上山下乡的主要原因,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从深度上和广度上都向前大大推进了一步。“大跃进”造成最直接、最严重的恶果,就是粮食的极端短缺。当时农村粮食奇缺,在一些大城市粮食几乎脱销,饥荒正在全国范围内严重蔓延。

为了解决极端严重的粮食问题,1960年8月10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全党动手、大办农业、大办粮食的指示》,同时还提出了“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主导”的口号,这标志着国家经济发展方针上的重大改变。而大办农业的“有力措施”就是大量减少城镇人口,坚决认真地清理劳动力,以加强农业第一线。陈云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强调说:“要解决摆在我们面前的粮食紧张问题,非动员城市人口下乡不可……要把精简职工队伍,下放城镇人口当作一件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头等大事来抓。”上海、武汉等大城市人口压力和就业压力都非常大,首当其冲地面临严重的挑战。

兵团成为大规模集中安置大城市知识青年的最有效途径,减轻了城市的就业压力,对缓解就业矛盾、稳定社会治安、稳定一部分人心都有好处。

(三)充实了兵团保卫祖国的戍边力量

1960年中苏两党关系破裂后,国际上的一些反华势力趁机掀起一股反华逆流,形势突然紧张,兵团的卫国戍边任务加重。不仅苏联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而且印度也趁机在中印边境不断制造事端,挑起流血冲突。

在中印边界冲突不断升级的1962年5月,苏联驻伊宁市领事馆经过长期策划、煽动,组织制造了伊宁、塔城、博乐地区“5.29”事件,煽动、蛊惑、胁迫我6万多边境居民,赶着牛羊逃往苏联,严重地破坏了我边境地区各族人民生产、生活的安全,对我边防的安全造成严重的威胁。随后又在裕民县等边界地区多次发生武装入侵的流血事件。而对上述地区边防线上的严峻形势,特别需要加强肩负屯垦戍边使命的兵团力量,才能保证国家的统一和边境的安全。

原共青团上海市委书记张浩波回忆: [13]

从大局来看,中苏关系越来越恶化,特别是1962年“伊塔事件”后,边民外逃。中央的高层领导,包括总理,他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已经不仅仅是一部分知识青年就业的问题。因此考虑怎么能够充实一些新的力量进去,这些力量应该是年轻的,有政治觉悟的,有文化的,有科技知识的,有高度的革命热情的。动员这样一些青年充实到建设兵团的队伍里去,这就带来新鲜的血液、新生力量,这是对于我们建设边疆、巩固边疆、保卫边疆都有战略意义的一个重要措施……

兵团党委根据当时国内外形势和任务的需要,组建了一批民兵武装队伍。兵团副政委张仲瀚要求建设一支“一旦有事,能够做到不分昼夜,不分山川,不用向导,运用自如,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民兵武装部队”。在新的兵团民兵武装队伍中,有不少来自上海、武汉等城市支边青年补充到民兵队伍之中,充实和加强了兵团戍边实力。

伊犁地区霍城县是此次事件中的重灾区。当地居民被骗外逃,农牧业生产无人管理,中苏边境有边无防。农四师奉自治区、兵团命令,立即组织“三代”工作队,为地方群众代耕土地,代牧牲畜,代管财物,并执行中央新指示,筹建边境农场。1962年到1966年,农四师在伊犁地区边境一线,新建农场7个。这7个农场与1965年兵团移交农四师管理的幸福农场、东风农场沿着420公里的国界线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国防屏障。这些新建起的边境农场里都有不少城市知青分布。

1961-1966年,新疆兵团农四师安置武汉支边青年1677人 [14]。其中1964年进疆的4048名武汉支边知识青年中,有1020人 [15],几乎是全年进疆青年总数的近1/4的知青,被分到了农四师。

结论

武汉支边知识青年来自鱼米水乡、生活相对比较优越的九省通衢之地,自身受教育程度也相对较高,但知识青年对去新疆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首先,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在极大的政治热情与建设国家的精神驱动下,武汉知识青年纷纷入疆参与边疆建设;其二,道德模范与精神榜样为热血青年们进行艰苦创业指引了方向,青年们为雷锋的高尚的革命品德、革命精神所感动、所激励、所鼓舞,决心把自己要锻炼成为一个新型的、有文化的农民,要成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其三,国家与社会的鼓励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年的报纸、杂志也极力宣扬新疆兵团是锻炼青年人的大熔炉,年青人对以参加生产建设部队的组织形式,到边疆参加军垦充满了向往;其四,到兵团做农场职工,要比当时另一种上山下乡的方式——下乡插队落户好得多,容易为城市青年所接受;其五,支援新疆建设是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们做出的自觉或不自觉的选择。但总的来说,大多数青年都是抱着到边疆建功立业的宏伟抱负,义无返顾地踏上西进的征途的。

武汉支边知识青年以参加生产建设部队的组织形式,到边疆参加军垦是出于国家劳动力调配工作的一部分,旨在为青年开辟新的就业道路,与当时国家的政治、经济、教育制度紧密相关。武汉的支边知识青年到兵团参加屯垦戍边大业,所起的作用是多方面的。首先解决兵团在各项事业发展中的人力资源不足方面的矛盾。其次,减轻了城市的就业压力。第三,国际形势严峻,支边知识青年充实了兵团保卫祖国的戍边力量等等。

这些曾经的“知识青年”们通过口述的方式,讲述他们的“青春选择”,这个群体的历史被点滴记录下来,将永载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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