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也有大赛?绝对是新生事物,比赛规则非常简单,就是什么也不做,呆在那里。主办方表示,当今社会压力太大,希望大家放慢脚步,让大脑休息一下。
这项赛事,好像在韩国率先举办,国内随后跟进,成都、重庆、无锡以及上海等多地市民踊跃参与。不过,乡下人看到这些报道,估计会气不打一处来:城里人真的闲得没事了,比赛发呆。在笔者的老家,“发呆”也说“卖呆”,一般讽刺刚进城、没见过世面的人,都会骂上那句:乡下人上街,不是呆吃,就是卖呆。
这世界变化快,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人被裹挟在人流、物流、车流、资金流和信息流里,发呆的时间都没有了。环境的改善,条件的更新,人们自觉不自觉地融入了快速、高效的生活新常态。国人的常用词汇里,“发展”“发奋”已不足以解“内急”,“先发”“发力”等词汇取而代之,频频见诸客户端,当下的生活开始直逼“发烧”“发疯”的节奏。
创造力的诞生,需要三个条件:闲钱、闲人和闲时。过去,我们一直认为,闲则生非。其实,这个判断不适用于所有人、所有情况。闲,不只是容易生出是非,有时也会生出“非常”“非凡”“非一般”的鲜活创意。
忙着忙着,有人便忘了初心,再次印证造字者多么智慧。这时候,人真的需要主动按下暂停键,慢下来、闲下来直至停下来,发发呆、卖卖萌、打打坐,做点无用的事、扯点无聊的淡,或者,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一直回味那个钟表的故事。1536年,瑞士钟表大师布克因反对罗马教廷的刻板教规,被捕入狱。因为他曾经是钟表匠,入狱后就被安置制造钟表。不过身陷囹圄,他发现狱方无论采取什么高压手段,他都不能制作出日误差低于1/10秒的钟表。而入狱之前,在自己的作坊里,他的钟表误差低于1/100秒。起初,布克以为是制造环境的问题。后来,他们越狱逃往日内瓦,才发现真正影响钟表准确度的不是环境,而是心情。
笔者对此是有同感,并有通感的:人只有在自由、放松、闲适的状态下,才有从容自如的语态、姿态、心态,也才会有灵感迸发,创意溢出。李太白就说过一句理不糙的糙话:文从胡说起,诗由放屁来。
不过,几乎所有的现代管理制度,潜台词都是“闲则生非”,那些具体而微的规定常常将最有灵性、活性的人设定在形形色色的条条框框之中。笔者了解到的传媒机构历来都有“定岗、定员、定酬”的管理规定。“定岗、定员”,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定酬”,一般按人均薪酬水平、人头总数按月下拨,月结月清。这样的规定,或许适合生产(执行)团队,管理严格,运行高效,而对策划团队来说,这样的管理制度,就很可能成为制约创意的桎梏,因为用人上没有腾挪的空间,用钱上没有奖优的空间,人的积极性、创造性,必然要打折扣。
笔者在电视台节目生产部门做过一段时间的管理工作,显然,不可能成为称职的管理者,因为笔者的理念是“管理管理,‘管’要在‘理’”,所以,往往成了“反管理者”,反感人人按时打卡的考勤办法,应当尽可能以生产时序进度,而不是简单的上下班时间管人;反对按节目时长配备人头的定员准则,一个人到底最擅长干什么,只有在干的过程中不断磨合才会发现,现在的规定事实上堵住了人的多选机会,能干则干,不能干就撑,这样的不自由状态必然导致有限的活力也会逐渐流失;不赞同封顶保底的薪酬考核,事实上,在这样的考核体制下,大家都卖力和大家都不卖力,最后可能是一样的报酬水平,总盘子在那里嘛。而四五个人的栏目小组的考核,往往更是容易沿用平均主义,省事省心。节目这样做下去,观众当然也省得看了。
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1993年创办,迅速蹿红,一度成为最具影响力的新闻专题节目。白岩松在厦门大学的一次讲座上自问自答:创造力是从哪儿来的?就是三个“由于”。第一,由于进行了改革,大量的人可以进来,不合适的人可以走,每一个栏目的人都会有一点富余。这种富余就产生了强大的竞争力,同时也有了生存的压力,这就需要更有创造力和干得更好。第二,由于当时搞改革,制片人可以支配钱,干得好的人可以多给,干得不好的人可以少给,有一点闲钱。第三,由于不是满员,同时还可以吸纳社会的大脑,优秀的人云集在这里,就会有多余的时间和智慧,创造力就诞生了。这样的状态,使得《东方时空》永远是前面在播节目,后面就有人在研发新节目了,所以,很多新节目都不是领导指令的,而是自发推动的,像《实话实说》的诞生,中央电视台高层也没让做这个,最后一看还不错。
总结一下白岩松的观点,创造力的诞生,需要三个条件:闲钱、闲人和闲时。过去,我们一直认为,闲则生非。其实,这个判断不适用于所有人、所有情况。闲,不只是容易生出是非,有时也会生出“非常”“非凡”“非一般”的鲜活创意。“闲则生非”的“非”,也生出了个“孟非”。笔者没有看过孟非出的书《随遇而安》,但可以确信,他至少有过一段相当闲适的时间,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安静角落,可以身心放松地看人来人往,才会有他对社会、对人群独到的体会和解读。假如,他也按主持人那套课程、评价体系严格考试、考核,那么,等他走进演播室的时候,纵使揪光头发,恐怕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