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
午后的太阳于雾霾之中穿行,一点不耀眼,圆轮廓清,色泽浅白。我于崇文门下车自东而西行在东交民巷的路上,一路东张西望,目光漂流,而心却伴着历史的节拍,忽而沉重,忽而豪情。搁谁也一样,东交民巷,北京城最狭长的小街,近800年的历史,近代史斑斑点点洒落着太多太多的屈辱,镌刻着太多太多的悲情,也记录着中国人民抗击西方列强的英勇无畏和解放军战士建国日通过时足下留下的铿锵与豪迈。现而今,东交民巷早已听不到满大街的洋腔洋调,转瞬而来的是盛世的静谧与和谐。但尘封在这里的一段中华民族的历史悲剧和黎民百姓的屈辱故事却如晨钟暮鼓,时时敲击着每一名中国人的耳膜。
东交民巷,缘起于元代,那时,江南的糯米通过京杭大运河运抵这里卸放,因北方人习惯称南方的糯米为江米,故这里便取名江米巷。明永乐年间,朝廷拓展北京南城,将江米巷划入内城。后来,正阳门建棋盘街,又将江米巷划分为东江米巷和西江米巷。当年东江米巷西口有座敷文牌坊,西江米巷东口有座振武牌坊,一文一武,遥遥呼应,象征着中国人崇文尚武之寓意。再后来,这里渐次成为各国使节、商务机构的下榻之所和暂驻之地,并循意更名为东交民巷。明永乐五年,朝廷在玉河桥西设四夷馆,负责与少数民族往来及相互间的贸易。清顺治帝入主紫禁城后,将四夷馆改为四译馆。乾隆十三年(1748),又将四译馆并入礼部会同馆,称会同四译馆,负责接待国内少数民族及外国来朝使节,同时成为语言文书翻译事务的处所。
明清两代,东交民巷是朝廷“五朝六部”所在地,衙署、府第、祠庙甚多,设有吏、户、礼、兵、工各部,宗人府、鸿胪寺、钦天监和太医院、鉴驾库、翰林院、王府、达子馆、会同四译馆、贤亲王祠、庶常馆、高丽馆、高墙和太仆寺,肃王府、詹事馆、纯公府、堂子、荣公府、户部银库、经板库和昭忠祠等等。那时,中华民族威仪四方,名震海外,这里车水马龙,又井然有序。然而,闭关锁国的大清皇帝自诩强大,虽为礼仪之邦之君,却目中无人,整天沉醉于天国大梦之中。据史书记载,1793年,英国使节马戛尔尼率领庞大使团来到北京,他们希望同清政府谈判以改善两国贸易,进而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但乾隆皇帝倚仗国威,竟傲慢要求马戛尔尼觐见时下跪,马戛尔尼怏怏而去。不可预知的是,晚清中国国力衰微,自鸦片战争后,横遭列强欺凌,东交民巷的一些地段渐渐成了西方侵略者的专属区。尤其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巷内的户部银库就被日本侵略军抢走白银三百万两;翰林院内的《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等珍本也被毁劫殆尽。次年签订《辛丑条约》后,东交民巷左右,东长安街以南、崇文门内大街以西、前门东城根以北、正阳门至棋盘街以东的大片地区,无论衙署民居还是祠堂庙宇,均被西方列强强行列入使馆区。他们在使馆区内设铁栅,筑炮垒,置警署,东交民巷成了“国中之国”,凡是中国人均不准入内。美国、法国、英国、日本、奥地利、比利时、意大利、荷兰等列强各使署分地而居,他们建兵营附于左右,银行、商店林立,清政府根本无权过问,昔日大清王朝中央机关的办公地,沦入列强之手。难怪居住在东交民巷附近的清末大学士徐桐在1900年上吊殉国之前,就在自家大门的对联上写道:“望洋兴叹,与鬼为邻。”又有诗曰:“长安门外御河桥,轿马纷纷事早朝;不料皇宫居冠地,炮台高筑欲凌宵。”这首诗,是对当年东交民巷的实景描述。
呜呼!天子之脚下,罕见之异观!中国近代史之奇耻!
斑斑点点记录着中国近代屈辱史的东交民巷,同时也镌刻着中国人民抗击外国列强的英雄史。1900年,义和团攻打东交民巷使馆区,将使馆区改名“鸡鸣街”,意为“金鸡啼后鬼生愁”,表现了蔑视西方列强的英雄气概。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毛泽东主席指示解放军的入城式一定要从东交民巷经过。2月3日这一天,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雄赳赳、气昂昂通过了东交民巷,中国人不得入内的历史宣告彻底结束,也从此洗刷了积郁在中国人民心中100多年的耻辱。1959年,建在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陆续迁出,“国中之国”化为乌有,国耻自此彻底灰飞烟灭。
脚步渐行渐近至东交民巷西端,回望鳞次栉比的使馆建筑,仿若历史的碎片依然于眼前若隐若现地晃动。我想,每一名中国人走到这里,都应该重拾起近代史这段屈辱的记忆,以审视我们的过去,镜鉴我们的现在,告诉我们的将来……
下午3点,转眼便走进了国庆65周年假期的天安门广场,看到广场上快乐的人群和吉祥的大红灯笼,心中倏然平添了无限喜庆。远远北望,天安门城楼巍峨屹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九个大字熠熠生辉。我心想“共和”二字真好!和则中华兴,和则国运盛,如此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多好!细细思忖,脸上的笑容绽出灿烂。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