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方言区女性对普通话的态度——以中学女生为例

陈春初

(1.海南省妇女性别研究与培训基地；2.琼州学院外国语学院，海南省 三亚市 572200)



临高方言区女性对普通话的态度
——以中学女生为例

陈春初1，2

(1.海南省妇女性别研究与培训基地；2.琼州学院外国语学院，海南省 三亚市 572200)

调查海南临高方言区女性使用普通话场合、交际对象及话题，认为普通话在临高女性中得到了相比男性更高的认同，这可以证明这个特定人群对普通话社区文化有更高接纳程度。意义在于，立足语言现象，揭示出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背景下临高女性观念逐渐与现代主流观念产生融合与交流。

语言态度；普通话；临高语；女性

一 引 言

性别语言学采用社会语言学统计方法，对男女两性在语言使用上的差异进行探究。普遍认为，男女两性语言上的差异存在于语音、词汇、语法、语义、会话模式、言语能力、语言习得、问题研究、课堂用语、语言代码以及语言普遍性等方面。

赵蓉辉(2002)指出，随着女性主义思潮产生与兴起，从上个世纪开始，语言学界就已经结合人类学和社会学理论与方法，将语言中表现出来的社会性别问题作为其研究的一个新方向。社会语言学把由于人的性别、年龄、职业、城乡等因素而导致不同言语现象看作是语言变异现象而逐个进行了研究，得出结论是性别因素以某种特定方式在影响着人们的言语行为。

对于性别语言学研究之所以能成为社会语言学研究一个热点问题，曹越明(2012)提出了一个理论解释。他认为，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必然有其社会根基。两性语言使用存在差异源自民族文化，而在众多民族特征中，最明显、最稳定的就是该民族文化。传统观念一旦形成，就会影响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包括语言。因而，从文化角度归纳出男女差异历史渊源就成为可能。

性别语言学研究课题中，语言态度是一个重要问题。语言态度是影响语言发展和变化的重要因素。王莉梅(2009)引用Coupland等(1999)观点认为：对语言态度研究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语言的维持和变化、语言的消亡和复活以及文化传承等问题，有助于对未来语言和文化面貌做出预测，也可为国家和政府制定语言政策提供参考依据。所以，在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方兴未艾时，对本岛居民接纳普通话态度进行研究，具有重要意义。由于外来人口大量移居海南，其人口、语言及社会结构呈现出多元特质。在这种多元化过程中，本地居民对海南方言的忠诚是否有变化？外来人口对当地方言认同程度多高？男女两性有无差异？海南现在、未来的语言面貌将呈现什么样特征？这些都是重要的社会语言学研究课题。

论文之所以选择海南方言区女性做为研究对象，是因为现有研究表明，“女性认为普通话是富亲切感的语言的比例，远较男性高，符合了社会语言学有关女性与语言的一般结论，认为女性对社会上具声望的语言评价比男性高。”(龙慧珠，1997)。尔克(Erkert,1989)及拉博夫(Labov,1990)都认为，女性是掀起语用转变的社会动力，而男性则倾向于使用本土语言。男性保守的语用行为变成了维护方言土语的基础。

二 相关研究概述

最先提出男女两性之间存在语言性别差异的语言学著作是《语言》(Jespersen,1922)，此书用一章篇幅讨论了女性语言与男性语言不同之处，引起语言学界注意。而20世纪60年代起的女权运动让语言学更进一步地探讨语言与性别问题。在此背景下，西方语言学界对性别问题研究的第一本书《语言与妇女地位》(RobinLakoff,1975)，运用语言学方法对语言性别差异提出了一系列假设。Lakoff认为，在语言所反映的世界图景中，男性居于中心地位，而女性形象却是残缺不全的，男女双方在语言使用上所反映出性别差异是两者社会地位不平等的体现。从此，语言与性别差异成为社会语言学一个重要研究内容。试图探究男女两性在语言使用上所存在的性别差异深层原因理论略述如下。第一种理论是缺陷论，认为男性掌握着语言标准形式，而女性语言则属于语言变体，女性语言比男性语言低级；从语言使用上可见，女性是被男性控制、支配的性别；第二种理论是支配论，认为男女两性在语言使用上存在着风格上差异，比如，男性可以使用非正式语言，而女性较多使用正式语言；男性更频繁地打断女性的话，更长地控制话轮；男性相较之下少使用提问，话语相对不礼貌，等等；第三种理论是差异论，运用心理学和人类学对性别差异的研究结论，基于实证研究，提出了男童女童在各自游戏中发出指令的方式不一样，导致孩童时期形成不同话语风格保留到成年期。在当代语言学研究中，社会建构论从性别建构角度阐释性别语言差异成因，比传统的社会差别说等二元论更全面更客观。社会建构论关注的不是自然性别，而是社会性别，认为社会性别形成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男女往往参与不同活动(男子参加足球运动、军队、董事会；女子做秘书、跳健身操等)，在各自实践社团中建构性别，并表现出相应行为特征，包括语言行为特征。因此，语言学研究领域中所探索性别差异并不是静态的，而是随着参与活动的不同而变化，随着实践中不断建构的社会范畴而变化。性别语言研究者必须注重人们在实践社团中如何积极建构性别，而不能满足于列举不同性别在社会化过程中出现性别差异现象。同时，还要关注性别建构如何与社会身份差异等其他因素相互作用。(王莉梅，2009)。在中国，随着《北京话“女国音”调查》(胡明扬，1987)《北京话语音里的性别差异》(曹耘)的发表，语言与性别研究开始引起学界注意。之后几十年间，国内语言学家从语言学各个方面对性别差异进行了探讨，如语音方面(胡明扬，1987)、词汇方面(钱进，2004；繁斌，2005)、语法方面(王志强，2000)、语用方面(方怡，2005；潘小燕,2004；戴庆厦,2004；杨信彰2010等)、语言教学(施姗姗&倪传斌，2009)。在语言态度研究方面，现有研究可以支持以下结论：男女两性对语言态度存在差异，女性更倾向于使用标准语言，而相比之下，男生对语言采用保守态度，倾向于使用当地方言(Coupland et al,1999；Lai,2005；龙惠珠，1997等)。临高语又称翁贝语，属于汉藏语系侗傣语族壮傣语支一种语言，使用人口约50-60万，主要分布于临高全境、琼山西部、澄迈北部和儋州东南部。梁敏(1957)认为，临高语具有包括天象、地理、农业、手工业和日常生活各方面在内的完整词汇，这套词汇体系与汉语有着明显质上区别，而跟侗泰语诸语言基本相同，只在文化生活、政治生活、经济和科技等方面有数量较多汉语借词。基于以上介绍，我们可以设想：通过探讨临高女性对普通话态度，我们可以测知临高人对内地文化认同程度，藉此了解应该如何让海南本土人士融入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过程中，向世界展示海南独特语言、文化魅力，进而为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软环境建设问题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三 研究发现及讨论

本文访谈对象主要为家庭住址位于临高县城内正在接受中学教育的初中、高中学生，男女比例接近(男51，女50)。这些学生父母大部分属于70年代出生的临高人，赶上了国家推广普通话时机，所以都具备一定普通话交流能力。同时，中学作为普通话交流比较频繁的地方(课堂上最主要的语言)，学生们对普通话态度可以作为整个临高方言地区群体对普通话态度一个重要体现。综合以上两个方面，家庭因素作为本论文的一个因素已经得到很好控制(父母都是同时代人)，而学校环境作为另一个因素也有相对较高代表性(课堂用语都统一为普通话)。

本文主要采用访谈方法。问题设计参考了王莉梅等(2008)的设计。访谈的第一部分包含以下内容：受试年龄、性别、出生地、母语(指方言)及父母文化程度等。第二部分包含以下内容：1.自从出生以来，父母对自己讲话时是否都是普通话？(注：临高一些年轻父母由于自身语文能力有限，只能以掺杂一定临高口音及临高词汇的“普通话”跟孩子交流，目的是希望从小培养孩子的普通话能力)。2.你自己偏好使用哪种语言，普通话还是临高话？3.能否具体谈谈普通话在你生活中得以使用的情景，以及临高话得以使用的情景？4.如果可以，你愿意只说普通话(或临高话)吗？5.你是否愿意根据情景选用其中一种语言？会根据什么因素进行语言选择？

访谈结果如下。第一，受试父母倾向于使用普通话与孩子交流(占55%)；第二，受试倾向于在日常生活中两种语言(普通话和临高话)轮换使用，根据不同情境决定使用一种语言(占90%)；第三，在课堂上，以及在学校里其他场合，如学校活动、与老师交流等，基本都会使用普通话(占80%)，很少使用临高话。而在家里跟爷爷奶奶辈(或亲戚)交流时，受试者倾向于使用临高话。在购物时，普通话与临高话使用频率相接近。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同学之间交流，他们也倾向于使用普通话(占60%)，这一点是笔者当年上中学时较为少见的现象。受试普遍认为，在适当时机选择不同语言是处于礼貌原则，能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尊重；普通话是官方语言，而临高话能让人感到亲近；当然，如果自己在一种语言中想不到一个意思，那么他们就会选用另一种语言里的词汇进行表达，这样就不会中断交流。

这些访谈结果并未显示出明显语言使用上的性别差异。但是，通过深入访谈，我们发现，在校内课余时间里，女生比男生更愿意用普通话与同学交流。与本地老师进行课余时间交流时，女生也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在校外，与朋友游戏、聊天、购物时，女生也更喜欢使用普通话，比例高于男生。至于其他场合(包括与父母、叔叔、伯伯辈交流时)女生也比男生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

基于以上实证调查，对于临高方言区男女生对普通话态度上的差异，我们做出如下分析：一方面，男女两性在普通话与临高话使用方面，存在着一定差异：女性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而男生倾向于使用临高话(应该指出的是，男生使用普通话比例较之前更大)。男生在与同性朋友、同学交流时，倾向于使用临高话，这主要是因为临高方言让他们觉得更亲切，更能表达一种团结凝聚的感情。 而普通话在男生看来是一种更应该在正式场合使用的语言，能表现一种礼貌与尊重，同时也可以表达一些现代性的用语，避免概念在两种语言中的转换，更加方便快捷。相比之下，女生使用普通话更频繁，这是因为女生家庭教育及父母期待也有差异。女生普遍比较安静，父母也希望女生能在学习上有所收获，长大后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同时，女生跟父母关系普遍更加和谐，与父母沟通更频繁、深入，父母与女生之间交流语言也会以普通话为主。

另一方面，男女生在日常活动方面差异也可以给我们探讨语言差异带来新解释。男生更喜欢群体活动，如打球、聚会等，在人群聚集时更喜欢用临高话互相交流，显示出一种亲切与朴实，他们觉得临高方言在情感表达上要比外来语言更有力量。而女生更喜欢接触各种影视作品，深受影视作品中广泛使用普通话影响，她们更乐意让自己的普通话发音更加标准，显出对普通话更加认同态度。同时，女生对潮流追求也让她们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因为普通话更能表达临高话里无法表达的概念、现象，如各种服饰样式、科技产品、生活习惯等。这表明普通话及其代表的现代文明已经与临高女性观念产生了融合，两者之间存在着良好互动。

四 结 语

在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过程中， 我们分析了男女两性在语言使用上的差异后可知，本土人士，尤其是女性，对外来文化持有更高认同态度，她们期望能融入更好的生活环境，期待获得更好生活品质，因此在不断提高自己普通话交流能力。另一方面，我们也注意到，虽然临高话在整个临高地区整体语言使用中与普通话一样具有重要意义，使用面也相当广泛，担负着相当多功能，但是，临高青少年学生中存在着典型的两种语言交替使用现象，普通话与临高话被赋予不同功能且互相补充。

临高女性比男性更高的对普通话接纳程度与先前研究相符合。这也说明普通话代表的现代观念正在与临高方言区观念进行良好融合、互动；而这种互动范畴与程度需要我们更细致地了解，以便掌握方言区独特而现代的文化图景，从而更好地向外界展示海南文化。

另外，我们注意到，普通话较广泛应用出现在课堂上、校园里及同学与朋友沟通中；而临高语依然是临高男女性在农村地区、与长辈交流、特定传统活动中的主要语言。这说明，临高文化依然具备其传统独立性，依然呈现出独特的文化图景，需要研究者更深入地探讨其面貌。同时，普通话及其代表的文化观念也在逐渐影响着临高文化进程，如何保护临高文化精粹，如何在外来文化语境中发扬光大临高文化，这些问题需要我们更深入地探讨。

[1]Robin Lakoff.Language and Women’s place [M].New York:Harperand Row,1975.

[2]Coupland,N.,A.Williams & P.Garrett.Welshness and English-ness as attitudinal dimensions of English language varietieis in Walse [C].D.K.Preston.The Handbook of Perceptual dialectology.Vol.1.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njamins，1999.

[3]Erkert,P.The Whole Woman:Sex and Gender Differences in Variation[M].Language Variation and Change1,1989.

[4]Labov,W.The Intersection of Sex And Social Class in the Course of Linguistic Change[M].Langauge Variation and Change2,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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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潘小燕.汉语道歉言语行为的性别差异研究[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

[19]戴庆厦.社会语言学概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20]杨信彰.语言与性别的多视角研究[J].当代外语研究，2010(1).

[21]施珊珊，倪传斌.基于荟萃分析的语言认知性别差异研究[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09(3).

(责任编辑：张玉秀)

On Local Women’s Attitudes towards Mandarin in Lingao County ——In the Case of Female Students in Middle Schools

CHEN Chun-chu

(Hainan Research and Training Base for Female and Gender;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Qiongzhou College,Sanya 572200，China)

This paper looks into the use of Mandarin (occasions,communication objects,and topics),and finds that compared to locale males,Lingao women hold a more positive attitude towards Mandarin.This supports the view that the specific people are more receptive to the culture of Mandarin.The significance of this paper is,by analyzing a linguistic phenomenon,it reveals the increasing integration and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 ideologies of Lingao’s local women and the mainstream ideologies of the modern society,in the contex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Hainan International Tourist Destination.

language attitude； Putonghua,Lingao dialect； female

2015-03-19

1，2.陈春初，男，汉族，海南临高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海南省妇女性别研究与培训基地教师；琼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教育语言学。

海南省妇女联合会2013年度委托研究项目“琼州学院《国际旅游岛建设背景下的海南女性发展研究》”阶段性成果之一。2015年第1期

H179

A

1009-9743(2015)01-0017-05

10.13803/j.cnki.issn1009-9743.2015.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