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马艳芳
(1.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重庆北碚400715;2.延安市宝塔区第四中学,陕西延安716000)
纳西东巴文同形字研究述评
马跃1,马艳芳2
(1.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重庆北碚400715;2.延安市宝塔区第四中学,陕西延安716000)
同形字是早期文字系统中比较普遍的用字现象,云南省纳西族使用的东巴文就是一个典型代表。由于这一文字系统的特殊性,使得同形字的数量更多,使用情况更为复杂灵活。学者们已经注意到这一现象而且作了一些开拓性的研究,在此对前人的研究概况和所取得的成绩进行归纳总结,同时指出研究中尚且存在的不足,试图在此基础上探索同形字今后的研究方向。
“同形”这一文字学术语的明确提出始于王力先生,王力先生在他的《字的形音义》一书中指出“但也有两个意义偶然同行的,例如疑问代词的‘哪’和语气词的‘哪’,‘咳嗽’的‘咳’和‘咳呦’的‘咳’,它们在意义上是没有联系的”。[1]同形字即外形相同的不同的字,其实古人已经注意到这种文字现象的存在,只是没有提出明确的术语而已,现代学者继王力之后对这一现象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同形这一术语最初是针对汉字提出来的,其实这是不少早期文字系统中常见的现象,尤其是我国云南丽江地区纳西族所使用的东巴文,由于其文字较为原始,与汉字相比,其中的同形字数量更多,使用情况更为复杂与灵活,近年随着对东巴文研究的深入,已经有不少学者注意到东巴文中的这一现象,并对其作了一些尝试性的工作,使我们对东巴经中的同形字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本文试图对前人对同形字的研究状况和所取得的成果进行分析与归纳,同时指出研究中仍存在的一些问题,在此基础上去进一步探索今后的研究方向。
古今学者均接触到了这一文字现象,并作出了各种解释,下面将一一介绍各位专家学者的研究概况。
1.古代学者的研究。
古人尽管没有明确提出同形字这一术语,但是有些人已经注意到这一文字现象。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要》中对古人对同形字的研究状况做了穷尽性的罗列和详细的分析。如“《汉书·武帝纪》‘怵于邪说’句颜师古注说:‘……怵,或体訹字耳。訹者,诱也,音如戌亥之戌。’”[2]颜师古指出当“诱”讲的“怵”是“訹”的或体,在语音与意义上都与怵惕之“怵”无关,在此,颜师古已经把这两个字视为同形字了。“郑樵《六书略》按六书给文字分类,在假借字之末别列‘双音并列不为假借’一类”,[2]段玉裁也注意到了同形字的现象,“……汰即‘泰’之隶省隶变,而与淅米的‘汰’同行,作‘汰’者误字。”[3]“朱骏声在《定声》里,把本义之外的字义分成转注(相当于一般所谓的引申),假借和别义三类。列入别义类的字义大都可以同形字来解释。”[2]可见段玉裁和朱骏声也意识到汉字中同形字的存在。
古人注意到同形字这一现象的存在,但由于认识的局限还没有给出一个恰当的术语。如颜师古和段玉裁都停留在揭示现象的层面,郑樵把其归入“双音并义不为假借”之下,朱骏声则归入“别义”一类,而且对同形字的认识还不是很明确,有时候归类不是很合理。裘锡圭先生对这几个人的观点作了详细地分析。
2.现代学者的研究。
现代学者中王力、李荣、裘锡圭、詹鄞鑫等先生也都注意到这一现象。王力先生在《字的形音义》一书中明确提出同形字的问题,并列举了很具有代表性的语例,李荣先生在《汉字演变的几个趋势》一文中也举了丰富的例子加以说明。而裘锡圭先生是研究同形字的集大成者,他在前人的基础上,作了更为深入、更为全面的研究。他首先给同形字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同时对同形字的范围进行了广义、狭义上的区分和界定,接着详细地分析了古人和现代人的一些研究成果,最后从结构或形体上的特点把同形字分成四类,同时罗列了丰富的语例予以分析,他的研究让我们对同形字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与把握,詹鄞鑫先生在裘
锡圭先生的基础上从同形字形成的不同原因这一角度把同形字分为四类,[4]他从动态的角度考察同形字的产生。
同形字是不同文字系统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尤其是一个文字系统的早期阶段。不少研究纳西东巴文的学者便开始探究纳西东巴文中的同形字现象,先后分别有郑飞洲、喻遂生、邓章应、刘悦、白小丽等纳西学者对这一现象进行了研究。
郑飞洲先生在他的博士论文《纳西东巴文字素研究》一文中专门有一节探讨了字素同形的现象。他给字素同形现象下了定义,同时举例分析了同形字素产生的四个原因,[5]他还提出了解决同形字素的途径,即变形字素的产生。郑飞洲先生作为探讨东巴文同形字现象的第一人,具有开辟性的意义,但有些观点值得我们进一步商榷。首先是在同形字概念的界定上,他把形近字也包含在内。再者,可能由于当时可利用的材料有限,他所举的例子全来自字典辞书。
喻遂生先生在《纳西东巴文形近字、同形字释例》一文中,他以尚未刊布的东巴文应用性文献为材料,为我们例举了多不见载于字典的形近字、同形字共10例,同时简单论述了东巴文中形近字、同形字产生的原因,进一步强调了收集整理异体字、同形字、形近字,编纂相应的工具书的重要性。
邓章应先生在《西南少数民族原始文字的产生与发展》一书中很简略地谈了同形字现象,并指出同形字的发展方向之一,即“加声旁进行分化”。[6]尽管邓章应先生的研究略显粗疏,语例也都取自字典辞书,有些例子有失偏颇,但值得肯定的是他把形近字从同形字中抽离了出来。
刘悦博士在她的《基于异体现象描述的东巴文字发展的研究》一文中分别从东巴文同形字的类型、同形字的结构关系类型、东巴文同形字的发展三个大方面为我们全方位地介绍了东巴文中同形字的状况,但我们需要指出的是她对同形字范围的界定以及部分结论的得出需要进一步讨论。
白小丽博士在她的博士论文《纳西东巴文文字单位与语言单位对应关系演变研究》一文中用一小节专门论述了“单字符号之融合途径三——同形字的产生”。[7]她从经书原典中搜集了大量的例证探讨了同形字的类型和同形字分化的途径。
自王力先生明确指出同形这一问题之后,不断有学者继续进行深入地研究,并试图以此来解析东巴文中的一些类似的语言现象。在汉字同形字的研究中,研究最为深入的是裘锡圭先生。他首先比照同音词给同形字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同时对同形字的范围进行了广义、狭义上的区分和界定,分析了古人和现代人的一些研究成果,最后从结构或形体上的特点把同形字分成四类,罗列了丰富的语例予以分析,同时精辟地指出了汉字同形字的特点:“在早期汉字里,一形多用曾经是相当普遍的现象,而且这种现象通常是存在于同时同地的文字里。在晚期汉字里,表意字同形的现象是罕见的,而且这种同形字极少在同时同地的文字里一起使用。”[1]后辈学者在研究东巴文的同形字时皆以汉字为参照,使得东巴文同形字的研究已经形成了一套理论体系,以白小丽和刘悦两位的研究为代表。他们认识到同形字产生的主要原因是客观事物的相似性,这与东巴文这一文字系统的性质、字形的发展演变、字符简化等密切相关。至于同形字的发展趋向她们认为是附加表意或表音成分,或者完全用表音符号,或者改换构字部件等加以区别。尤其是白小丽的研究,她的研究材料以字词典释义与文献用例相结合,并依据字符的分层造字机制的理论,在研究方法上做了一个很好的尝试。喻遂生先生呼吁通过收集整理东巴文中的异体字、同形字、形近字,进而探索东巴文字构形和演变的规律,为东巴文的研究和普通文字学的研究提供有力的帮助,我们可以看出学者们对这一文字现象的重视。
尽管在同形字的研究中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绩,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下面我们从概念的界定和材料的使用两个方面进行简单说明。
1.概念的界定方面。
裘锡圭先生对同形字的范围进行了界定,他的同形字包括狭义的同形字、形借字和本来不同形的字,由于字形演变、简化或讹变等原因,后来变得同形的字。他的同形字从形体上讲是完全同形的。有些学者所说的同形字包含形近字,如郑飞洲、刘悦、喻遂生将二者并提,邓章应和白小丽则是将形近字抽离了出来单独讨论,其实在具体字形的探讨中我们会很难抉择,因为东巴文作为一种早期文字系统,没有经过“书同文”阶段,文献以手写本传世,地区差异、书写者的个体差异较大,字体很是灵活,具体的运用复杂多变,所以这一同形字的范围的界定有待我们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去探讨。但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刘悦博士的论文中东巴文同形字类型包括“义借造成的同形字”。[8]我们认为“义借”作为文字系统中一种普遍的造字法,没必要在这里再做专门的讨论,应当把它和由假借这一造字法产生的同形字一样都排除出去。
2.材料的使用方面。
不少学者们在研究东巴文同形字时,在材料的使用方面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郑飞洲、邓章应、刘悦的研究成果主要以几本字典辞书为研究材料,有限的材料往往会使得研究结论的得出有失偏颇。这就需要我们有效利用现有的经书典籍和一些“应用性文献”,在东巴文的使用中去掌握它的动态变化。
基于目前的研究状况,我们认为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今后的研究工作。
1.厘清同形字和相关理论的界限。
明确概念是我们研究的基础和前提,有些学者把形近字也包含在内一起讨论,有些学者则把两者分离开来,如白小丽博士,她在刘钊先生的“讹混”[9]的基础上提出了“字符的混用”概念,以此来探讨东巴文中形近字的演变与发展,我们会发现有时候形近字、同形字有相承的关系,而且鉴于东巴文的文字自身的特点我们很难去把握那个形近度。喻遂生先生也认为东巴文中形近字、同形字情况比较复杂,有些是字符的混用,[10]因为它们的区别是很明显的。我们在研究中究竟如何去界定范围,这需要我们进一步去摸索。
2.利用同形的相关理论为普通文字学的研究提供帮助。
裘锡圭先生在他的《文字学概论》中指出了汉字中同形字的分布特点,即多数不是同时并行的,通过对比,我们会发现东巴文中同形字的分布更为复杂多变,这与东巴文作为目前世界上迄今为止唯一活着的象形文字的这一文字特性密切相关,这需要我们分别从地域、时代、体裁、书写者等因素去考察同形字的分布,进而去窥探它们的发展趋向,进而总结同形字构形的发展演变规律,进一步推动东巴文乃至普通文字学的发展。
[1]王力.字的形音义[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53:27.
[2]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02-203.
[3]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565.
[4]詹鄞鑫.汉字说略[M].辽宁: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294-298.
[5]郑飞洲.纳西东巴文字素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3:21-23.
[6]邓章应.西南少数民族语言的产生与发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52.
[7])白小丽.纳西东巴文文字单位与语言单位对应关系演变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3:238.
[8]刘悦.东巴文同形字初探[J].兰州学刊,2011 (12):129.
[9]刘钊.古文字构形学[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139.
[10]喻遂生.纳西东巴文研究丛稿(第二辑)[M].四川:巴蜀书社,2008:56.
Review of Study of Homograph in Naxi Dongba Characters
Ma Yue1,Ma Yanfang2
(1.Research Institution of Chinese Language Documents,Southwest University,Beibei,Chongqing 400715,China; 2.Fourth Middle School of Baota District,Yan’an,Shaanxi 716000,China)
Homograph is a common phenomenon for human primitive languages,such as the Dongba Characters of Naxi nationality in Yunnan province.Because of particularity of this language,the quantity of homograph words in this language is larger and the uses of the words are more complicated and flexible.Some scholars have already noticed this phenomenon and made some pioneer studies on it.This article is to make a summary of the study to discuss further the trend of this subject.
Naxi;Dognba characters;homograph
1672-6758(2015)04-0133-3
(责任编辑:宋瑞斌)
马跃,硕士,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研究方向:比较文字学。马艳芳,中教二级,延安市宝塔区第四中学教师。
重庆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纳西东巴经称谓词用字研究”(编号:CYS14072)
Class No.:H257 Document Mar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