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 徐振忠
半路出家成教授
特约撰稿 徐振忠
写在前面
《福建人》编辑同志要我谈谈如何从大学主修历史而毕业后转行教英语,克服“跨学科,跨专业”面临的种种困难,成为一名高校的英语教授、外语系的系主任。这是一条漫长、艰辛但又快乐的道路。
我曾写过一首《自题》诗:“刺股悬梁学无涯,卧薪尝胆卅一年。半路出家成教授,腹书五车乐奉献。”从大学毕业到评为正教授历经31年,这一过程我尝尽苦辣酸甜。感谢《福建人》编辑同志对我的厚爱,我乐意把自己的这份感受谈一谈,与同胞们分享。
我从小学习都非常勤奋。高考报志愿时,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为祖国建设培养人才,我选择了师范类院校,后来上了位于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大学毕业后,我响应党的号召,主动要求到祖国西部支援建设。
我被安排到四川省宜宾市第三中学当老师。报到后校长找我谈话,说这里最缺乏的是英语教师,他希望我转行教英语。
这可真是为难了我。我大学主修的是历史专业,从中学到大学,学的外语都是俄语,只是课外时间自学了一点英语,教英语我实在没有把握。
校长看我犹豫,便鼓励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各科成绩都很好,尤其是俄语最优秀。你又是华侨家庭出身,从小就接触过英语。学外语有许多共通的方法,只要学过一门,再学第二门也就比较容易了。50年代初,苏联派许多专家援华,当时我国学过俄语的人很少,俄汉翻译人才奇缺,只好调来许多学过英语的人突击培训,结果只学了6到8个月就可以任用了。你可以边教边学,以后若有机会还可以送你去进修。”
校长的这番话大大鼓舞了我,使我信心百倍。我想,我应该搞一行爱一行,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从此,我与历史专业分道扬镳,而在英语教学与研究的道路上一路走来,长达50年之久!
然而,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要真正掌握一门外语并非易事,因为半路出家的人比科班出身的人要多花数倍的努力。
我从小喜欢读名人传记,大学读的是历史专业,期间研究过中外许多名人成才的历史,发现一个人成才的基本条件是“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而一个人事业成功的保证是“勤奋、掌握适用的方法、持之以恒”。我坚信,只要学习他们这些成功的经验,我就能在英语教学和研究中赶上甚至超过一部分英语科班出身的同行。
由于我学过8年的俄语,因此,对于掌握一门外语,我有自己的心得。我夜以继日地进行学习和训练,在不同的阶段选择不同的教材,从初级、中级到高级,一步步地提高。
在四川任教数年后,我调回故乡福建泉州工作,从中学调到市教师进修学校任教,后又调入黎明大学筹办外语系,仍任教英语并任外语系系主任15年;其间,华侨大学外语系要商调我到华大任教,但黎大校领导不肯放我走,后来华大就聘我到他们那里任兼职教授。
我被评审为教授时,是当时泉州地区所有高等学校仅有的3位英语正教授之一(其他两位是华侨大学外语系的杨格和李国南),也是当时福建省9所高等职业学校所有学科的第二位正教授。
徐振忠,1940年出生于泉州,黎明大学教授,曾出版多部专著和个人文集,与他人合编出版英文词典及英语教学参考书5部;其个人简历与业绩被分别载入中、英、美等国家编撰出版的《当代高校教授大典》《世界名人录》和《世界名人传记词典》。
知识和技能都是靠不断积累起来的,但也必须重视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比如记单词,如果仅靠死记硬背,效果就很差,必须要用构词法和采用词根与词缀的说文解字。这就是比较灵活和科学的方法,可大大提高效率。
我岳父是一位曾在海外留学的资深英语教师,每当我遇到难题就去请教他。但我清醒地认识到,正如英国一位语言学家所说的:“语言是靠自己学而不是靠别人教可以学好的。”
以我自学英语的体会,要培养出优秀的英语人才,首先必须培养学生的自学英语的能力;而要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又必须先教他们能熟练地使用英文词典。一部优秀的英文词典,就是我们“无声的老师”(现在一些电子词典也能发音)。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者,工具也。许多精通外语的专家都善于利用词典,鲁迅也说他“字典不离手”。当时国内外尚无一部系统地介绍各类英文词典及如何应用的专著,于是我萌发了自己来编写的想法。
我搜集了50多部英文词典进行详细研究,然后从1985年开始动笔,历经3年脱稿,全书25万字,先后在台湾、香港、大陆出版,被许多高校采用作为英语专业的教材,其中厦门大学和辽宁大学的外文系采用作为硕士研究生教材的时间最长,我自己也以此书为教材,在黎明大学外语系开设“英文词典应用”课程。福建师范大学黄修齐教授曾说:“(此书)可谓融知识性、学术性和实用性为一体,是国内少见的一部专述各种英文词典及其使用方法的好书。”上海辞书出版公司编审徐文堪先生也对这本书给予高度评价。
在教与学的过程中,我还特别注意把英语与汉语、俄语作比较。我一生学过五种语言:汉语、俄语、英语、日语、世界语。我发现每种语言都有许多规则,也有一些例外,要掌握好,不能靠死记,而要运用创造性的思维。
英语的口头表述(比如讲口语、做演讲)比俄语要容易得多。许多夫妻都是英语工作者,日常相处常讲英语,而夫妻都是俄语工作者的,日常相处则多讲汉语,因为俄语难讲。由此可见,学英语对我们来说,比学俄语要容易得多。
我在初学英语的时候,很重视发音,经常请我岳父为我正音,规范我的语音语调。1985年福建省政府与联合国经济发展组织联合举办的投资洽谈会、1986年卢旺达驻华大使来泉访问,我都被聘为口译员。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泉州市一些行政部门的外事机构与经贸部门也经常聘请我为外宾和商务谈判当翻译。
徐振忠旧照,2003年摄于黎明大学外语系办公室。
1992年初,我受邀到美国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诺斯利奇分校作高级访问学者,交流的项目是历史语言学。
我特别注意在美国研究欧美历史文化背景对英语的影响。身临那充满英语广告和70%以上的人信奉基督教的社会,一般人熟视无睹,我却发现这种文化背景对英语语言影响大而深远。
通过一番研究,我在美国用英文写了3篇学术论文,与美国学者进行交流。在美期间,我还应邀向加州大学历史系师生用英语作了《泉州和海上丝绸之路》的演说,向美国人传播中华文化的悠久海外交通历史。听了我的演说后,泉州的魅力让美国学子无限陶醉。他们都争着向我表示,希望到我的故乡泉州,学习华夏文化。
我在英汉演说辞对比的探析和英语演讲技巧方面花了很大心血。这一领域原本在国内学术界几乎无人涉猎。但我发现,研究英汉演说辞对比很有实用价值与学术价值。
1990年,我发表《英语演说辞文体刍议》,这是一篇开拓性学术论文。这篇文章发表后,国内才逐渐有专家陆续发表这一领域的学术论文,并都注明了以我的论文为主要参考文献。
接着,我又发表了这一系列的学术论文10篇,并撰写了一部25万字的专著《英汉演说辞对比与探析》。著名英语语言学家、北京大学英语系原系主任胡壮麟教授曾在他发表的学术论文中引用了我论文中的内容,并列其为参考文献,他还来电对我著述的发表与出版表示祝贺。
其实,我在英语领域学术研究取得成果,倒应该感谢母校华东师大历史系的老师。因为他们教我怎样研究历史、撰写学术论文和专著,而学科之间的科学研究有着共同的方法,我把研究历史的方法与技巧转用在研究英语语言文学方面,同样奏效。后来,我还撰写了一部专著《英语专业学术论文写作导论》。
近30年来,我在中国大陆与港台地区的一些知名出版公司正式出版专著和个人文集7部,发表有关英语语言、文学、英汉翻译、英汉诗歌比较、英语教学研究等内容的学术论文和语言教学文章100多篇,与他人合编出版英文词典及英语教学参考书5部。
退休后,我继续受华大与黎大返聘12年,退而不休,直到去年才停止教学,这时我已75岁了。长期的超负荷与熬夜使我的身体在晚年虚弱多病,但我并不后悔。如今虽已年过古稀,但我仍然牢记信念,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1986年,卢旺达驻华大使马基拉到泉州访问,徐振忠(左二)为其翻译。
编辑手记
约稿一星期后,徐振忠教授的手稿就从泉州寄到了福州。
他有着那个年纪的人独有的谦虚和认真。一手好字,写的极为工整,怕编辑看不清,还特地挑了300格的稿纸来写。
得知我们需要配图,老先生把珍藏的老照片原件一起寄了过来,在信中叮嘱我们用完再寄还给他。
在习惯接收电子邮件的现代社会,这样一封挂号信,寄托的是沉甸甸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