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林波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社会科学评价中心,北京 100732)
信息技术时代: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面临的挑战及其应对措施
荆林波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社会科学评价中心,北京 100732)
本文从信息时代的来临入手,分析了信息时代对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挑战,最后,思考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如何应对信息的挑战。
信息技术;大数据;哲学社会科学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经历了数次技术变革。我们把这些巨大的技术变革,归纳为五次,如下表1所示:
表1 巨大的技术变革
资料来源:荆林波:《技术变革与模式创新》,2010年电子商务高峰论坛演讲稿。
我们目前处于信息技术的变革时期,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和移动网络的普及,打破了传统的人际交互模式,催生了各类新型的模式,如表2所示,特别是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飞跃发展,进一步推动电子商务与实体经济日益融合,对人们的生产、消费和生活乃至社会交往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表2 互联网的技术发展
资料来源:荆林波:《技术变革与电子商务在中国的发展》,《价格理论与实践》2013年第3期。
说明:这里截取五年一个周期,一方面是由于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摩尔定律日益缩短,另一方面,恰好每个五年中都诞生了具有标志性的公司,或者推出创新型产品与服务。当然,在未来有可能随着技术创新日益深化与加速,五年分阶段可能让位于三年分阶段甚至每年一个阶段。
作为一种创新,信息技术通过提供新的服务、新的市场和新的经济组织方式,撬动着传统经济的转型升级。[1]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一种新的生产力,它必将对我国经济社会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2]
(一)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对象的变化
哲学社会科学是以人类的社会经济活动为对象的。人类社会沿着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的路径发展,这种社会变迁带来的冲击,使得我们的研究对象发生了“巨大的裂变”,同时,伴随着鲜明的“碎片化”特征,尤其是其间众多产业融合的话题,这是信息社会区别于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现象,需要我们引起高度的重视!
(二)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过程的变化
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活动离不开信息的接受、存储、处理与生产,并通过传播扩大其社会、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影响力,同时,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过程又受到各类信息的干扰,即信息传播中的一个要素——“噪音”。比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的指导思想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而我们的研究过程,往往受到各种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干扰,可以说,这种干扰在互联网时代达到了顶峰:体现出随时随地、跨越疆域、虚无缥缈、真伪难辨、无限放大等特征。
由于互联网尤其是移动手机的普及,导致研究机构独占信息的优势丧失,研究机构如何满足顾客的多元化的知识需要。以图书馆为例,根据《辞海》的解释,图书馆是“收集、整理、保管、传递和交流人类知识和信息,以供读者参考、利用的文化机构或服务体系”。[3](P1899)图书馆的业务工作一般包括文献的收集、整理、典藏和服务4个部分。而很显然,数字化的时代,文献的收集、整理与典藏都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而图书馆的服务——除了借阅以外的文献资讯、知识服务、个性定制等成为当今乃至未来的竞争焦点。也就是说,图书馆必须告别传统的被动接待读者上门借阅,而要主动走出去,了解读者的需求,不仅仅是订阅图书报刊的需求,还是基于顾客为中心的需求导向的各类知识服务。①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在2014年创办了知识定制研究部,探索开展知识定制服务。同时,传统的图书情报服务机构的服务基本上是标准化的服务,而在信息时代由于顾客的需求是不同的,因此,必须把传统的标准化服务向个性化知识服务进行变革。
(三)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主体的变化
作为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同样地,受到互联网带来的强烈影响,尤其是与信息社会同步成长的青年研究人员!特别是,大数据时代带来的角色变化,研究机构由传统的物理藏书优势地位逐步变化为数字存储的劣势地位。国际数据公司定义了大数据的四大特征:海量的数据规模(vast)、快速的数据流转和动态的数据体系(velocity)、多样的数据类型(variety)和数据价值(value)的低密度化。仅从海量的数据规模来看,全球IP流量达到1EB所需的时间,在2001年需要1年,在2013年仅需1天,到2016年预计仅需半天。全球新产生的数据年增40%,全球信息总量每两年就可翻番。2011年全球数据总量已达到1.87ZB(1ZB=十万亿亿字节),如果把这些数据刻成DVD,排起来的长度相当于从地球到月亮之间一个来回的距离,并且数据以每两年翻一番的速度飞快增长。预计到2020年,全球数据总量将达到35~40ZB,10年间将增长20倍以上。[4]
在大数据的冲击下,研究机构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基础设施能否与时俱进,提供与大数据相匹配的大规模分布式的计算机集群,[5]特别是与日俱增的存储能力的提升。同样,图书情报机构要思考如何从过去的纸质图书期刊报纸的存储优势,扩展到保持大数据存储的优势。在某种程度上说,今天的图书馆已经不能简单地按照藏书量大小来说明自己的优势地位,而要兼顾其数据存储能力是TB级还是PB级。[6]
对于研究者自身的挑战在于:研究方式乃至生活方式能否跟随信息社会的潮流?研究者能否与时俱进,打破常规?研究者能否敏锐地发现问题、提出对策?这种影响明显地给研究者的研究带来双重效应:
(1)“积极效应”在于:研究者真正实现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以快速地、及时地、全天候、跨疆域地进行信息交流。
(2)“消极效应”在于:研究者面临着海量的信息,根本无法做到“通晓天下”。换言之,研究者面临着众多困惑——如何处理海量数据?如何过滤多余的信息?如何快速地挖掘数据?如何改进我们的研究方法?如何针对80后成长起来的“互联网一代”进行思想教育?如何传承中国文化?如何应对外来敌对势力对我的意识渗透?
正如国家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十二五”规划所指出的:“我国意识形态领域继续保持积极健康向上的良好态势,但世界范围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日益频繁,国内社会思想多元多样多变特征更加明显,迫切需要哲学社会科学积极探索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国内社会思潮的有效途径,不断巩固壮大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
由于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研究过程与研究主体都发生了巨大的裂变,我们归纳出哲学社会科学有如下特点。
(一)知识
在农业社会,知识往往体现为经验,经常的表现形式是“我爷爷说”“我奶奶说”“我爸爸说”和“我妈妈说”等等,而这种知识的积累是非常缓慢的,进入工业社会,人类通过科学规律的发现来积累知识,并且,进入信息社会,知识的内涵与外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知识的产生规律与传播规律都发生了变化,难以找到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
(二)知识体系
农业社会的知识体系是“点点滴滴”逐步连成“线条”,而工业社会的知识体系可以表述为“块状结构”,它以某个学科领域来确立各自的定位,而信息社会的知识体系呈现为“碎片化”。这种“碎片化”的知识体系,呈现出发散现象,表面上看毫不相关的知识或者事物,但是会在某个节点上相连接,结果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三)知识占有程度
一般而言,农村社会对于知识的占有程度基本上是独享的,而到了工业社会,知识占有程度逐步转变为分享,而到了信息社会则是完全共享。当然,这种知识共享仍然是要受到知识产权保护的。
(四)知识传播途径
在农业社会,知识传播途径基本上是靠口述,到了工业社会,书本和大众媒体成为信息的主要载体。进入信息社会,知识通过互联网快速地传播。在农业社会的封闭环境下,知识传播速度慢,知识复制成本很高,但在信息社会的互联互通的环境下,所有互联网用户都成为知识系统的贡献者,形成庞大的动态知识库,并且可以低成本复制与快速传播,进而使得所有互联网用户都能分享这些知识,创造更多新知识。
(五)知识传播范围
农业社会的知识传播范围非常有限,受制于当时人们生活与交往的地理范围,代表的交通工具是靠人走路与马车。随着火车与飞机等交通工具的布网,尤其是汽车进入个人家庭,工业社会使得人们的交往半径大大地扩大了,而互联网的引入与普及,信息社会的知识可以无疆界地传播。
(六)系统开放程度
农业社会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系统,到了工业社会则过渡到一个由封闭到半封闭、半开放的系统,最后进入了信息社会——一个完全开放的系统。在这样一个开放的系统下,意味着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就必须保持相对开放的心态,以积极的态度,应对变革,特别要避免固步自封、裹足不前。这一点对于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而言,显得尤为重要,知识分子千万不要抱残守缺,总是以过去的思维、历史的知识积淀和传统的价值评价来审视信息社会的新生事物。
(七)信息数量
农业社会的信息数量非常有限,工业社会的信息数量比较丰富,而进入信息社会,信息量可以说是“海量”!
(八)信息变化状态
从农业社会的静态状况,逐步地发展到工业社会的动态状况,进而到信息社会的全天候——实时状态,7×24小时的实时“全天候”运转状况。
(九)政府控制程度
在农业社会,政府可以依靠强势政府力量来控制社会运行,到了工业社会这种政府的控制力逐步下降,民主的力量与政府控制的力量趋于平衡,而进入信息社会,政府已经陷入了互联网的汪洋大海之中,要做到无缝控制已经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微博和国外流行的FACEBOOK等就是最好的实例。
(十)政府控制成本
如上所述,在农业社会,要控制一个有限的区域和相对明确的管理对象,政府投入的资金与人力相对比较低,随着工业化的到来,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政府的控制成本越来越高。而到了信息社会,这种控制成本达到了人们难以理解的高度。而且,即使投入再多的资金与人力,政府仍然感觉到“千疮百孔”,监管“漏洞”到处都是。
(十一)社会组织
农业社会的社会组织很少,处于松散和不健全的状况,社会组织在工业社会中逐步增多,社会组织的组织化程度不断提高,相关法律法规也逐步健全,伴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发展,社会组织呈现出多样化的景象。而在信息社会,网络结社出现了随意性的现象,任何一个网民都可以成为一个虚拟组织的发起人,而且,这种社会组织的影响力十分强大,成员的忠诚度非常高,一旦出现不利的状况,对社会的危险也最大。
表3 哲学社会科学的新特点
综上所述,由于哲学社会科学涌现出如此多的新特点,这就要求我们哲学社会科学的工作者不断加强学习,更新自己的知识;以开放的心态迎接挑战,避免夜郎自大;向同辈学习而更重要的是向下一辈学习新知识;学会分享知识,避免重复生产,提高知识的使用效率。而作为各级政府则必须关注社会团体的发展,对各类虚拟组织要加以引导,注重利用新媒体,培养意见领袖者,发挥他们的积极作用。
(一)数据将成为各类机构和组织乃至国家层面重要的战略资源
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大数据将不断成为各类机构,尤其是企业的重要资产,成为提升机构和公司竞争力的有力武器。从某种层面来讲,企业与企业的竞争已经演变为数据的竞争,工业时代引以为自豪的厂房与流水线,变成了信息时代的服务器。阿里巴巴集团的服务器多达数万台,而谷歌的服务器在数十万台。重视数据资源的搜集、挖掘、分享与利用,成为各机构的当务之急。
我们要厘清信息时代的变革,就像电力技术的应用不仅仅是发电、输电那么简单,而是引发了整个生产模式的变革一样,基于互联网技术而发展起来的“大数据”应用将会对人们的生产过程和商品交换过程产生颠覆性影响,数据的挖掘和分析只是整个变革过程中的一个技术手段,而远非变革的全部。“大数据”的本质其实是基于互联网基础上的信息化应用,其真正的“魔力”在于信息化与工业化的融合,使工业制造的生产效率得到大规模提升。简而言之,“大数据”并不能生产出新的物质产品,也不能创造出新的市场需求,但能够让生产力大幅提升。①正如《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作者肯尼思·库克耶和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指出:数据的方式出现了三个变化:第一,人们处理的数据从样本数据变成全部数据;第二,由于是全样本数据,人们不得不接受数据的混杂性,而放弃对精确性的追求;第三,人类通过对大数据的处理,放弃对因果关系的渴求,转而关注相互联系。这一切代表着人类告别总是试图了解世界运转方式背后深层原因的态度,而走向仅仅需要弄清现象之间的联系以及利用这些信息来解决问题。[7]
这种传统的图书馆与现代的图书情报服务机构对比,参见表4。
表4 传统的图书馆与现代的图书情报服务机构之间的对比
(二)数据的公开与分享成为大势所趋,而政府部门必须身先士卒
2013年6月17日到18日在英国北爱尔兰召开G8会议,签署了“开放数据宪章”,要求各国政府对数据分类,并且公开14类核心数据,包括:公司、犯罪与司法、地球观测、教育、能源与环境、财政与合同、地理空间、全球发展、治理问责与民主、保健、科学与研究、统计、社会流动性与福利和交通运输与基础设施。2013年7月,国务院就要求重点推进九个重点领域信息公开重点工作。正如李克强总理所强调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包括政务诚信、商务诚信、社会诚信的建设,而政务诚信是“三大诚信”体系建设的核心,政府言而有信,才能为企业经营做出良好示范,更有利于推进社会诚信提高。作为市场监督和管理者,政府应首当其冲推进政务公开,建设诚信政府。为此,国务院通过《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2014—2020年)》,要求依法公开在行政管理中掌握的信用信息,提高决策透明度,以政务诚信示范引领全社会诚信建设。
(三)研究机构组织的变革与全球治理成为必然的选择
在工业时代,以高度的专业分工形成的韦伯式官僚制组织形态,确实具有较高的效率。然而,这种专业化分工一旦走向极致,就容易出现分工过细、庞大臃肿、陈旧僵化、条块分割等弊端,无法有效应对新管理问题提出的挑战。大数据技术及其管理模式提供了一种解困之道:在管理的流程中,由管理对象和事务产生的数据流只遵循数据本身性质和管理的要求,而不考虑专业分工上的区隔,特别是顺应了全球治理的需要。1990年,德国社会党国际前主席、国际发展委员会主席勃兰特首次提出“全球治理”的概念。所谓全球治理,指的是通过具有约束力的国际规制(regimes)和有效的国际合作,解决全球性的政治、经济、生态和安全问题(包括全球性的冲突、人权、移民、毒品、走私、传染病等问题),以维持正常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为了顺应全球治理的浪潮,我国应当构建我国自己的全球治理理论。深化对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研究,正确认识全球治理的实质和规律,根据我国的特点和国家利益,形成中国自己的全球化理论和全球治理观,为世界贡献中国人民对全球治理的先进理念。当然,构建我国最近的全球治理理论,当务之急是构建我国的国家治理理论,夯实基础。《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充分体现了与时俱进的治理理念,切中了我国国家运行中的核心问题。
(四)哲学社会科学的对象碎片化融合化、研究过程的复杂化导致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必须加强新兴领域、交叉学科的研究,必须注重跨学科的交流与整合
总之,大数据时代的来临,带给我们众多的冲击,每个人都应当放弃残缺的守旧思想,大胆接受新的挑战,与时俱进、不断提升,才能占领学术研究的制高点,与社会发展与经济建设保持相对的统一。
[1]荆林波.电子商务:中国经济新引擎[J].求是,2013,(11).
[2]荆林波.电子商务:新的生产力[J].赢周刊,2013-08-09.
[3]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M].第六版缩印本.上海: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和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4]国际数据公司.数字宇宙2020年[Z].2012.
[5]樊伟红,等.图书馆需要怎样的“大数据”[J].图书馆杂志,2012,(11).
[6]荆林波,马源,冯永晟,等.ICT基础设施:投资方式与最优政策工具[J].经济研究,2013,(5).
[7]肯尼思·库克耶,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J].外交,2013,(5/6).
[8]迈尔-舍恩伯格,库克耶.大数据时代[M].盛杨燕,周涛,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
[9]黄长著.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诸语言:使用及分布格局的变化[J].国外社会科学,2009,(6).
[10]葛娟,周炜.浅析现代信息网络环境下图书资料管理员的素质建设[EB/OL].中国经济网,2013-12-20.
[11]荆林波.哲学社会科学的新变化新特点[N].人民日报,2012 -03-15.
[12]荆林波.技术变革与电子商务在中国的发展[J].价格理论与实践,2013,(3)
[13]荆林波.技术变革与模式创新[R].2010年电子商务高峰论坛演讲稿.
[14]荆林波.解读电子商务[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1.
[15]周和平.图书馆需要“二次革命”[N].人民日报,2010-11-11.
The Information Technology Era:Challenges of the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and Its Countermeasures
JING Lin-bo
(Chinese Social Science Evaluation Center,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100732,China)
Starting with the advent of the information age,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challenges facing the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research,and then reflects on how the research institutes could dealwith them.
information technology;large data;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B026
:A
:1006-723X(2015)01-0001-06
〔责任编辑:左安嵩〕
中国社科院创新工程“社科评价创新”和国家社科重点项目“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研究”(12AZD019)的阶段成果;同时得到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流通体系建设协同创新中心课题“流通模式转型与创新”的支持。
荆林波,男,中国社会科学评价中心副主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哲学社会科学评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