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帅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西周金文字形书体与铜器断代研究
王 帅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本文试图从理论角度探讨西周金文字形书体研究及其断代应用的可行性。提出可以利用类型学原理,结合商周金文字形书体自身特点,依据标准器铭的文字形态,重点选取一批在某个历史阶段出现频率较高,文字形体结构有着明显时代特征或者偏旁结构较为复杂的单字,先分类、后分期,以此厘清西周金文字形书体的发展规律和进程。此研究不仅是出于古文字自身学科发展的内在需要,更是为了进一步服务于西周铜器断代体系的完善。
西周金文;字形书体;类型学;铜器断代
迄今为止,古文字研究中“类型学”应用最充分的领域在于殷墟甲骨文的分期断代。这实际上是将考古类型学“先分类、后断代”的理论思维运用于甲骨字形、字排的梳理工作,亦从理论方法上拓展和深化了甲骨文的综合探索。
众所周知,殷墟卜辞的“分类”或“分组”①黄天树先生为了将“字体和贞人这两个不同的分类标准区别开来”,把依据字体系联而得到的一类卜辞称为“类”,把依据贞人系联而得到的贞人组仍称为“组”。,主要是指根据书体风格、字形结构、用字习惯三个特征[1](P102)将卜辞分成不同的类型,之所以先将甲骨文“分类”或“分组”,正是为了甲骨文的“断代”。
殷墟卜辞“先分类、后断代”的思想,有一个发展过程。早期如董作宾“五期十标准”及其以后一段时间的甲骨断代研究,实际上都是不恰当地将这两个步骤混同了起来。陈剑先生对这段历史已做过很好的梳理:“明义士《殷墟卜辞后编序》中,讨论大批小屯村中所出甲骨的年代,已经从字体方面将其联系成若干群,可以看作卜辞分类的初步尝试。贝冢茂树在《中国古代史学的发展》中分析了‘五贞人集团’和‘子卜贞卜辞’两个‘贞人集团’。这是较早从贞人系联的角度给卜辞分出的类别。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陈梦家创立了宾组、组、子组、午组、出组、何组等甲骨类别方面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他虽然主要也是通过贞人(他称为‘卜人’)系联来给甲骨分组的,但在分出‘午组’卜辞时,已经注意到了先按字体等标准来给卜辞分类。他认为在字体等方面各具特点的不同卜人组的卜辞可以属于同一时代,如宾组、组、子组、午组都属于武丁时代。这实际上就已经把卜辞的分类和断代分成两步来进行了。其后李学勤先生明确提出:‘卜辞的分类与断代是两个不同的步骤,我们应先根据字体、字形等特征分卜辞为若干类,然后分别判定各类所属时代。同一王世不见得只有一类卜辞,同一类卜辞也不见得属于一个王世。’”[2](P323~325)
反观金文字形书体多年来的研究工作,无论是基础理论与谱系构建,还是利用相关规律科学指导铜器断代的应用研究,至今都未能有重大突破,一些初步研究在学界内部还颇有争议。很多学者仍认为相比殷墟甲骨文,我们对西周青铜器的铸造流转制度、器铭的铸刻方式以及工坊技匠集团均不很了解,因此西周金文字形书体的断代功能值得怀疑。
形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很多,主要有两个:其一,与甲骨卜辞分期断代极其重视字体书风相比,青铜器的分期断代工作可依赖的形制、纹饰等要素比较丰富,这就间接导致了金文字体研究的薄弱。其二,运用何种方法怎样合理地分析金文单字的笔画、结构及形态也一直困扰着研究者。很多研究要么笼统概括,要么偏重书风,这样不仅无法形成科学体系,也极容易将方向引入书法艺术的范畴。
正如张懋镕所说:“长期以来,这方面的类型学研究一直没有形成共识,与铜器其他要素如形制、纹饰相比,类型学这类科学的研究方法尚未在字体分析中充分应用。”[3](P192)因此将类型学方法引入金文字体分析工作已势在必行。
虽然甲骨卜辞的分类分期与金文字体演变规律的总结及文字谱系的排比不尽相同,《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4]等研究成果亦不单纯是文字形体的分类和分期,但是关于类型学方法的探索,于两者之间却是异曲同工。
当前急迫的任务,就是利用类型学原理,结合商周金文字形书体自身特点,依据标准器铭的文字形态,重点选取一批在某个历史阶段出现频率较高,文字形体结构有着明显时代特征或者偏旁结构较为复杂的单字,先分类后分期,先个案研究进而过渡到更大范围的器铭梳理。
在考察西周金文字形书体演变规律时,应注意选取时代可确定的西周时期所有清晰的器铭拓片,摹本仅供参考而不作为研究对象。对于时代不明确的商末周初或春秋早期铜器一般也适当列入研究范围,以便更完整地反映西周金文字形书体的演变过程。
(一)在梳理西周金文资料时,研究对象和范围可以划分为以下四个层次
1.字形特征
字体结构和形体笔势会随着文字系统的成熟、书写载体的进步、书手契匠的风格以及文化意识与政治背景的转变等因素发生一系列的变化,西周时期金文笔势的线条化、规格化的前后发展程度是其他时代所不及的。西周金文的单字演变规律考察,主要从三个角度进行:(1)字体结构的变化;(2)形体笔势的变化;(3)笔画形态的变化。
2.高频单字
可以遵循两个标准选取研究对象:(1)同一单字在不同器铭中出现频率高的字;(2)同一单字在不同器铭前后字形差异大的字。
3.代表偏旁
结构层次复杂化是指随着文字系统的发展,单字的构成层次愈来愈多的趋向,如西周金文的“”字,对其进行结构分析,是由“阜”“尊”和“廾”“酉”两个层次构成的,这是由于随着语言系统的发展,人们需要通过用独体字(偏旁)组成不同层次的合体字以增加不同独体字(偏旁)的效用。有学者据《金文编》的字形统计发现,西周金文中两个以上层次的字共计636个,占合体字形总量的34.6%,据《甲骨文编》的统计,这一比例则降至14%。[5](P41)偏旁的产生和消失与文字本身的演进发展关系十分密切,通过分析一个时代偏旁的变化就能够看出这一时代文字发展的程度。[6]
西周是古汉字发展史中偏旁急剧变化的时代。大约三百年的时间里,金文文字系统经历了一个偏旁类化程度提高、字形分化速度加快的过程,而且西周金文的这一变化是大篆文字系统中最为显著的,这也足以说明进一步研究西周金文书体演变内部规律的重要意义。
4.书体特征
西周器铭的书体演变规律考察,主要从四个角度进行:(1)字排行间布局;(2)单字轮廓体势;(3)字体偏旁架构;(4)笔道粗细曲直。
(二)在厘清研究对象和范围的基础上,我们拟从字形和书体两个系统,采取以下步骤探索金文字形书体的发展演变进程
1.字形系统
(1)分析角度。根据古文字演变规律的相关理论以及金文字形演变分型分式的研究结果,主要从以下两个层次入手:
一是西周金文的字形演变规律考察,主要从三个角度进行:①字体结构的变化;②形体笔势的变化;③笔画形态的变化。
二是综合考察及分期。铜器器形与纹饰变化并非等速发展,同样的道理,器铭书体和金文字形的演变也不是完全同步的。书体演变的原因比较复杂,可能与社会政治、文化、礼制以及铸造技术的变化均有联系,而字形的演变除了以上原因外,还与语言文字本身的发展密切相关。两者的演进既有一致性,往往又互相交叉,这就需要将器铭书体分析和金文字形研究结合起来,二者相辅相成,以避免仅据某一方面进行断代的偏差。
(2)选字标准
其一,同一单字在不同器铭中出现频率高的字。现代汉语文字研究中字频的统计分析已十分普遍,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和国家标准局在20世纪九十年代初即已颁布《现代汉语字频统计表》。字频研究对我们深入认识古文字演变规律十分重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同样的字在不同时代的文字系统中,对其频率变化的研究能够反映这个时代的语言特征,同时也能反映这个文字系统所处时代的历史文化特色;而对同一个文字系统中的字频研究,亦能帮助我们深入了解不同单字在整个文字系统中的应用状况。西周金文铸刻于不同王世的不同类型的铜器上,根据有关学者对西周金文高频单字覆盖率的研究表明,排在西周金文字频率(按降频次序)的前473个字就足以覆盖全部铜器的90%。[5](P6)尽可能多的选取见于各时期各类型器铭的高频单字是利用字体进行铜器断代的必然要求。
其二,同一单字在不同器铭前后字形差异大的字。本文的研究目的就是通过分析西周金文单字在不同时期的字形和笔势的变化,进一步了解西周器铭发展过程中的某些规律。
鉴于西周金文的形体书写和用字状况十分复杂,我们在选字过程中还注意到以下几点:①文字同义异形可合为一组分别研究,如“唯”“隹”两字;②文字同字异用作为同一个字,如“使”“史”“吏”则按一字研究;③鉴于自身独特性,本文在进行单字演变规律考察时暂不收入合文、重文和族徽。
这一方法主要用于对金文字形演变研究,在前辈学者的研究基础上,把古文字学特别是西周金文文字学的字频、结构、异体及偏旁系统的理论与铜器类型学方法论互为整合。
同一个字在不同时代、不同器铭出现的频率越高,就越能反映出每一阶段的时代特征和演变规律。有学者曾统计西周一朝器铭共涉及2837个字头68937个不同字形[5](P7),而我们统计的西周器铭共计6542例(包含器、盖同铭者),这些器铭中出现30次以上的单字有430个,可以覆盖6542例的90%左右。
通过海量观察以上器铭及430个高频单字,排除摹本、漫漶残泐、族徽文字①族徽文字尽管也有时代特征,但在西周一朝,因其自身具有的较强的象形图案属性,形态演变极易混淆,不适合与其他单字并举。及自名或字数过少者约2800例,从余下能够利用的3742例标本中,可搜集到出现频率30次以上、平均分布于西周全时期及字形变化多样且具有一定时代特征的字头共计27个,分别是“寶”(1619例,出现2723次)、“”(1139例,出现1419次)、“彝”(464例,出现1433次)、“公”(264例,出现468次)、“于”(312例,出现624次)、“令”(303例,出现535次)、“唯”(87例,出现111次)、“隹”(438例,出现516次)、“正”(64例,出现126次)、“征”(32例,出现49次)、“蔑”(50例,出现55次)、“敢”(151例,出现286次)、“考”(235例,出现571次)、“女”(165例,出现335次)、“既”(133例,出现204次)、“兄”(27例,出现40次)、“见”(17例,出现37次)、“子”(586例,出现1541次)、“马”(80例,出现135次)、“史”(173例,出现233次)、“王”(365例,出现1344次)、“易”(254例,出现472次)、“永”(595例,出现1286次)、“盉”(25例,出现37次)、“鼎”(241例,出现380次)、“旂”(49例,出现78次)、“揚”(190例,出现303次)等。通过进一步分析,这27个单字中,出现频率最低的是“盉”(25例,出现37次)、“见”(17例,出现37次),频率最高者“寶”(1619例,出现2723次),这27个单字共涉及不重复的铜器约2800例,覆盖了我们3742例标本的75%,应该说达到了研究的基本标准。
(3)分型分式
具体而言,首先按照前期不同的字体结构逐个进行详细的分型;再根据各型形体笔势的差异进行分式,如“寶”字,按该字主体部分偏旁结构的形态特征,可分为甲、乙、丙三大类,每一类又按照“贝”旁的字体风格和笔画形态的变化分为若干型,每一型再按照“宀”旁的形态细分为前后相继的若干式;然后逐式介绍字体结构和形体笔势的特点并排比其前后次序;参照时代明确的标准器的字形特点,参照器铭书体演变做出的分期对各型式的大体年限进行界定。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所谓“型式分析”仅是借用考古类型学的说法,是指对单字结构层次的分析。文字的结构分析无法像考古类型学对不同器物按口沿、腹部或底部等一个标准进行分型分式,这里的“某型、某式”仅是为表述方便所采用的代号:就合体字而言,是按偏旁将其划分为几个层次,并用A型、B型等标识;就独体字或不便按偏旁分析的字而言,则是按主体部分形体笔势的差异进行分析,并用Ⅰ式、Ⅱ式等标识其时代前后的差异。
(4)个案分析
可选取“寶”字对本研究的具体方法进行说明。
首先,排除摹本及残泐不清的器铭,我们共选取商周时期1619例“寶”字,共出现2723次。
其次,我们利用类型学原理从“寶”字的偏旁结构、字体风格和笔画形态等方面,描述其自商末周初至西周晚期、春秋之交字形书体的演进谱系。遵循类型学“先分型后分期”的原则,在“类”这一层面上,互相之间实际是没有时代先后的,在分类分型的基础上,参照一些时代明确的标准器铭,如利簋、大盂鼎、盠驹尊、史颂器等再进行分期,同时结合形制、纹饰等要素,进而划定各小类、各型式的时代上下限,并找出它们之间的存在关系。
在观察“寶”字的形体演变当中,还需要注意金文字体的分析应遵循古文字构形学的基本规律。古文字构形学正是研究古文字产生、构成及发展演变的学问,对金文字体形态特点的分析,本质上归属于古文字构形学的范畴。刘钊先生在《古文字构形学》中即已提出:“要在充分占有字形演变素材的基础上梳理每个字发展演变的脉络……将所有古文字基本形体按其发展脉络进行排谱,描写并分析其发展变化的过程、规律。一个基本形体不光要看其自身的发展变化,还要观察它与其他基本形体组合成复合形体后的发展变化。注重形体演进中的特殊现象和规律,努力发掘古人的造字理念和构形方式,力求对每一个基本形体都描绘出一个清晰确切的发展演化的方式和路径。”[7](P8)
此外,一些学者在做“寶”字的金文字体分析时,会侧重形符“贝”字的单独研究,或者认为“贝”字的研究结果就足以说明“寶”字的演进过程。[8]其实,古文字中一个单独形体的发展演变往往与其作为偏旁时的发展演变具有不同的速率,单纯的研究任何一个都是不妥的,有时即使在同一篇器铭中,单字“贝”与“寶”字中做形符的“贝”字其写法都不会一样,因此,分析“寶”字这类结构复杂、频繁出现的常用字时,更要将偏旁和单字整合起来。
2.书体系统
(1)西周器铭的书体演变规律考察,主要从四个角度进行分型分式:①字距及行距情况;②单字轮廓体势及形体大小;③字体偏旁架构情况;④笔道粗细、曲直、波磔情况。
(2)书体研究需要注意的问题:①细化标准,依据不同标准分型分式;②分行数研究;③分器类研究。
金文字形书体演变,既指金文单字点画结构和书写笔势的演变差异,亦包括铭文的行款布局及书风特征。字形系统与书体系统还需要互相对比,关注两者之间的演进关系。此外,对于器、盖同铭的一类器铭中字形与书体的异同关系,亦需要关注。
必须承认,建立在古文字构形学基础上的金文字形书体类型学分析工作,不仅是出于古文字自身学科发展的内在需要,更是为了进一步服务于铜器断代研究。
从铭文的内容出发对照历史文献找出可做铜器断代依据的标准器,在铜器断代工作中无疑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具备直接证据的铜器并不多,因此常使用间接取证的方法来判断青铜器年代。这种方法是选择一批铭文内容有关联的铜器,把记载的事件、人名和地点作为纽带连接为或大或小的群体,这个群体中至少应该有一件时间明确的“标准器”,然后对有关要素进行分析。结果若属横向关系,则有关联的铜器应该与“标准器”同一时代;如果关联的器与“标准器”属于纵向的相承关系,那么彼此的时代就属于相关联的王世。这种间接取证的方法,如果分析正确,亦能最大限度地缩小铜器断代的误差。学者通常也会因为铭文内容无法确定属于某一个王世,而需将铜器置于相邻两个王世的两可之间,习惯上可标两个王世,如“成康”“昭穆”等①可参见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中华书局,2004年;马承源等:《商周青铜器铭文选》,文物出版社,1987年。。但如果从文字学角度看,这只是利用了文字的意义部分,而铭文表达意义是通过一定的文字形体实现的,能否利用文字的形体和铭文的表现形式找出铜器的断代标志来,这是使用文字学方法给铜器断代的另一方面。“在利用文字的形体和表现形式方面曾有许多专著和论文报告谈到过如下一些特点:殷商铜器上的族氏铭文象形意味很浓,商末周初多用肥笔,吴、越、楚、蔡喜用‘错金鸟书’,春秋钟铭字多细长,而不少文章在试图判断个别铜器的年代时也零散提到书体风格或某些字的点画结构或某些语词文例与某些标准器相似。”[9](P52)但是迄今为止还未见比较系统的关于文字形体和铭辞表现形式的分期断代材料公布。
我们相信通过找出金文文字在不同时期演变的轨迹,进而对有铭铜器的相对年代加以判断是完全可行的,其理由有三。
第一,任何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铜器铭文也一样。尽管文字的结构和书写形式是渐变的,旧因素的继承总是多于新因素的产生,大多数的字经历很长时间改变并不显著,但从整体上还是可以找出阶段性的时代特征,如西周早期至中期许多字的圆点改成横划,肥笔撇捺改成均匀的细线;又由于文字内部发展的不平衡性,不同时期总是有一些变化较大的字或变化较大的偏旁,其为数不会很多,但却可以造成不同时期的文字风格,将所有这些变化收集起来,排除掉一些偶然因素(错别字或偏旁未发展成熟期间的试用字等)就可以找出带时代特征的标志来。
第二,字形书体的演进,除了语言文字系统自身的变化外,作为祭祀礼器的重要组成部分,器铭形式上的更迭还与不同时代、不同社会群体的政治、文化、礼制及铸造工艺有着某种联系。西周之初政治尚稳到中期礼制开始完备,金文的字体结构、形体笔势、书风特征、行款布局及字体架构等亦随之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这就为我们利用金文字形书体的演变规律推断铜器所属王世提供了便利。
第三,学界已做了大量铜器铭文分期断代的工作,虽然各自对某些具体器物的断代意见有分歧,但是某一器物属于某一年代范围的意见则基本一致,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在求大同存小异的基础上利用前辈铭文断代的成果,综合归纳各个时期有代表性的文字点画结构、书体风格、字词文辞格式等方面的特征,反过来我们也可以用这些特征作为判别新发现青铜器和以往多有争议铜器年代的参考尺度。
基于以上论述,我们提出“字体类型学断代法”。此方法就是在分析西周金文字形书体演变规律的基础之上,综合铜器器形、纹饰、铭文内容、器类组合及其出土的地点、地层、埋藏方式等因素讨论铜器的所属时代。“金文字形书体演变断代法”主要基于古汉字学关于金文字频、结构、异体、字素的相关理论成果,在继承传统的金文字体研究之外,还应注重定量分析法、系统论证法及历史比较法的引入。
对于此方法,还需要略做几点说明。
第一,关于“研究步骤”。应用“字体类型学断代法”时,遵循如下步骤进行:第一步,确定所讨论的铜器范围。第二步,首先结合器铭的书风特征、行款布局及字体架构等因素进行综合分析并加以分期;其次通过字频统计和字体变化选取所研究的单字,从字体结构和形体笔势两个方面详细分析这一单字字形发展的时代差异,并联系该字所在铜器进行分类比较;在此基础上将两次分期的结果进行叠加对比并得出最终的分期结果。第三步,参照以上的字形书体分期并结合器形、纹饰、铭文内容、器类组合及其出土的地点、地层、埋藏方式等因素讨论铜器的所属时代。
第二,关于“应用原则”。由上可知,使用“字体类型学断代法”进行铜器断代时应遵循两个原则:其一,单字的形体结构演变应与器铭的书风行款相结合;其二,“字体类型学断代法”应与其他铜器断代法相结合进行综合研究。
第三,关于“时代确定”。在青铜器研究过程中,断代的时间幅度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具体标明年月或日期,另一种则是标明所属王世,能断定具体年、月、日的铜器需要要素齐全的铭文记载。具备直接证据的铜器并不多,因此经常使用与它器系联推定时代等间接取证的方法来判断青铜器年代。利用该方法进行金文分期或铜器断代,划分的是一种相对年代,在此基础上推定的王世,仅指相当于某王前后,上下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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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rimary Discussion on Font Chirography of Bronze Inscription of the W estern Zhou Dynasty and Cohort Study of Bronze W are
WANG Shuai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Shaanxi Normal Unierisity,Xi'an,710119,Shaanxi,China)
This paper attempts to discuss the study of font chirography of bronze inscription of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and the feasibility of cohortapplication from a theoretical perspective.We believe that it is feasible to concentrate on a batch of individual characterswhich are featured by high frequency of occurrence in some historical period,obvious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or complicated radical structure,do classification and then identify the periods,in order to clarify the development rule and process of font chirography of bronze inscription of theWestern Zhou Dynasty.This study notonly addresses the internal requirement of subject development of ancientwriting,but also further serves the perfection of cohort system of bronze ware ofWestern Zhou Dynasty.
bronze inscription of theWestern Zhou Dynasty;font chirography;typology;bronze ware cohort
K224
:A
:1006-723X(2015)01-0073-06
〔责任编辑:李 官〕
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第三批)(12&ZD138);2010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2010ZYGX008)
王 帅,男,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青铜器、古汉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