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歌
记得曾收到过这样一条短信:住美国房,吃中国饭,娶日本妻,到澳洲转,这样的日子赛神仙。当时觉得好玩,又转发给几位朋友,权当笑料。可过后思忖,觉得这写短信之人也许去过许多地方,有了比较鉴别,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之后,才得出这种结论的吧!短信的内容有多少真实性,无法妄加评判,因本人孤陋寡闻,美国,想去看看,但没机会,只听说那里穷人住的都是楼房,富人全住别墅,那住房看来是比较宽裕的;对日本女人,从未接触过,当然更没研究,是不是比咱中国女人优秀,不得而知;澳洲,动物世界中的镜头,好像大都是那块土地上的,神奇,原始,天然,当然是很向往的地方,但目前也没机会去。这些地儿没去过,只好别人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了。但对中国吃的赞美,我倒认为还是比较忠恳的。因为生在中国,去过许多地方,吃过不同的饭菜,对吃,是有一点发言权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要吃出中国的花样来,恐怕还真不多见。
吃是一切动物的本能,亦是生存之必须,人类作为动物之一种,自然也不例外。“人生一世,吃穿二字”,吃排在第一位,“民以食为天”更是把吃列为天大的事。人七天不吃则有性命之忧。吃既然是生存的必要条件之一,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把吃中国饭作为赛神仙的生活之一,看来的确是对中国饮食的最大褒奖。的确,中国人自从老祖先发明用火烧烤食物,结束茹毛饮血的历史开始,对吃的研究可谓匠心独具,绞尽脑汁,花样百出,长盛不衰。如果说下里巴人对吃只讲究其口味是否鲜美可口,其数量是否能填饱肚皮的话,那些不为吃穿发愁的文人雅士们对吃的要求已不仅仅是填饱肚皮这么简单的事了,经他们妙笔生花一润色加工,再和一些颇懂诗文的厨师们强强联手,打造出的饮食就被赋予了一种文化内涵,于是这吃就变成食文化了。不信,你瞧,将两个炖蛋黄放在青瓷碗里,将蛋白切成丝,放在瓷盘里,排成一字队形,下面垫一片菜叶子,将一碟清炒蛋白放在盘中,一碗清汤,上面漂浮着几片蛋壳,便将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意境表露无遗,绝吧?这就是食文化。翻开古典名著,关于食的记载,更是洋洋大观。《酉阳杂记》、《随园食单》,皆详记各种名食的做法。要说最著名的莫过于《红楼梦》中王熙凤给刘姥姥介绍茄子的做法了,瞧她说的:你把才下来的茄子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爪子一拌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茄子,竟让贾府的人折腾出这般食法,不要说刘姥姥,就是一般富贵人家恐怕也做不出这等水平来,也难怪刘姥姥只有张大嘴巴,表示惊讶的份儿了。
中国人好吃,名不虚传。家里再穷,平时省吃俭用,逢年过节是要吃好的,哪怕一天花掉半年的积蓄,也乐意,为的就是那一点口福。中国人把吃看在第一位,从平常见面打招呼中就可看出来,“吃了吗?”也许是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处在物质匮乏的阴影笼罩之下,为了表达对一个人的感谢、欢迎、尊重、祝贺,大都以请客吃饭的方式进行,从达官贵人到凡夫走卒,概莫能外。于是,中国的宴会也就越来越多,什么喜宴、寿宴、婚宴、丧宴、接风宴、饯行宴、状元宴、欢迎宴、庆祝宴、工作宴、谢师宴等等,不一而足。就凭这种吃法,老外们恐怕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因为西方人的吃,自古至今大多都是老三篇:牛奶面包加鸡蛋。与中国“煎炸炙溜炒,烩烧煮蒸烤”这些五花八门的吃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自然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即使是东方邻居日本、韩国、朝鲜这些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较深的国度,在吃的方面要与中国比,充其量也只能扮演徒弟的角色而已。
要说在中国谁对吃吃出了最高境界,我认为当首推商朝的辅国宰相伊尹。堂堂一国宰相,居然在繁忙的公事之余能花大量心事研究厨艺,且水平之高已赢得“烹调之圣”的美誉,不得不让人佩服。然而更绝的是,伊尹竟然背着大锅和砧板,以论述美味佳肴及烹饪技艺为引子,从烹调的选料、火候的把握、调味的技巧,滔滔不绝的论述治国之策,游说商汤,力促他取得天下。也难怪伊尹被奉为中国厨师的鼻祖了。也许有伊尹这个位高权重的鼻祖在那里撑着,厨师这一行业也就愈千年而不衰,春秋有易牙、太和公,唐朝有膳祖,五代有梵正,南宋有刘娘子、宋五嫂,明朝有董小宛,清朝有萧美人、王小余等等,这只是有史记载的几位,难免挂一漏万,没有入史的恐怕更是多如牛毛了。即使是今天,厨师这一行业仍然十分兴旺,打开报纸、广播、电视,厨师培训班的广告时不时冲击着人们的视觉和听觉神经。厨师不但有培训机构,还有考核机构,若是考上了特级厨师,那更是香饽饽一个了,是不愁找不到好工作的。现在一个好的厨师比一般的大学生找工作要容易得多,收入也相当可观。据说在上海,已有年薪上百万的厨师。其实,厨师业的兴旺凸显的还是人们对吃的特殊嗜好。对饮食文化大加发掘和宣传的莫过于电视媒体了。从中央电视台和各省电视台,光吃的栏目就有“舌尖上的中国”“厨王争霸”“爽食行天下”“家政女皇”“顶级厨师”“型男大主厨”等不下十多个栏目,就这还不算地市级电视台的。看到一个个厨艺高手各显其能,做出的一道道美味珍馐,馋得人直流口水,真恨不能钻进屏幕与评委或编导们一道品尝品尝。
在中国的饮食文化中,吃与喝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有吃则必有喝,所以,中国人不但能吃,会吃,对喝也绝不含糊。自从杜康老先生发明了酒,中国人在吃的同时还时不时要来几盅,遇有宴会之类酒更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民间便有“无酒不成席”的说法。达官显贵,社会名流,更是对酒情有独钟,连皇帝老儿一高兴,也要宴请群臣,喝个一醉方休,甚至把酒赐给有功之臣,并美其名曰:御酒。诗仙李白便嗜酒如命,据说他留传下来的千余首诗歌中,仅吟酒的诗就有170多首,且能“斗酒诗百篇”,厉害不厉害?白居易在“晚来天欲雪”时,百无聊赖地围着“红泥小火炉”首先想到的是问友人刘十九“能饮一杯无”。《水浒传》中的鲁智深、李逵、武松等个个都是好酒量。《三国演义》中的曹孟德不仅能青梅煮酒吓刘备,还能“把酒当歌”,好不潇洒。连《红楼梦》中那些弱不禁风的娇小姐们高兴时也要吃几杯酒助兴取乐,还能把“吃头猪不抬头”的刘姥姥灌得晕乎乎的跑到宝哥哥的床上放几个臭屁睡上一觉。人之好酒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国人之能吃好饮,这吃与喝的文化便数千年绵延不衰,及至发展到今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这一吃一喝更是赋予了新的内涵,远不止填饱肚皮那么简单了。这其中有小年轻哥们聚会几串烤肉几瓶啤酒的潇洒,有一帮挚友周末开车到野外玩野炊、搞烧烤的浪漫,有亲朋故友到火锅店一聚的友情,有情人相约到大排档即便点两三个菜也吃得甜蜜的温馨,更有达官显贵、商贾巨富、社会名流到大酒店“一杯酒一头牛,一顿饭一栋楼”的奢华。官宴中更有和什么人去,到什么地方去,吃什么标准,喝什么酒的学问,一般人你是搞不懂的,套用一句歌词的话说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当然这其中就有了“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提,可以可以”的暗箱操作、背后交易,同时也就有了“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气死革命老前辈”的民间歌谣,有了平均每年有数以千计乃至数以万计的人被过度吃喝断送了卿卿性命的悲哀。遗憾的是人们并没引起高度重视,许多人仍重复着来路,前赴后继,乐此不疲。若问每年吃喝掉的钱有多少,2012年2月7日《人民日报》有报道说,1994年已突破1000亿大关,2005年达3000亿。若问每年吃喝掉的钱能干些啥,有权威人士作过测算,如果按90年代初每年1000亿元公款吃喝费算,当时的经济水平可救助3亿失学儿童上完初中;可盖50万所希望小学;可以修一条北京到广州的高速公路;可以完成南水北调东线、中线工程;可以建500多所设施一流的大学;可以武装三个航空母舰联合舰队。如今已过去20多年了,如果把每年的吃喝费加在一起的话,最保守的计算也有20000多亿元了。这20000多亿元能干多少事情呢,恐怕是我等想象不出来的,只有张大嘴巴震惊的份儿了!
现在吃也是得谨慎的,千万别被外表的漂亮所迷惑,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东西,很有可能含有各种化学元素,一不小心你就可能中招,有网友调侃他的一日三餐是:“早晨喝杯掺了三聚氰胺的牛奶,吃根柴油炸的洗衣粉油条,外加一个苏丹红咸蛋;中午在餐馆点一盘用地沟油炒的避孕药喂的黄膳,一盘敌敌畏喷过的白菜,一盘转基因西红柿炒鸡蛋,盛两碗毒大米煮的白米饭;晚上蒸一盘瘦肉精养大的猪肉做的腊肉,沾上点毛发勾兑的毒酱油,夹两片用福尔马林泡过的凉拌海蜇皮,抓两个添加了漂白粉和吊白块的大馒头,还喝上两杯富含甲醇的白酒。”有人说现在中国人自带元素周期表,所有化学成分一应俱全,还有人说再过百年,中国人百毒不侵,因为按照进化论的观点,中国人自小吃带毒的食品,基因在百年后一定会改变的,而且是适应能力最强的黄色人种。
调侃归调侃,每每想到这种现状,那种吃在中国的自豪感,立马荡然无存了!看来这吃喝一旦超过了某种限度,或者昧了良心,尽管为其披上了一层“文化”的外衣,恐怕也只能与“糟粕”二字联姻了。因为饮食文化一旦变味,就像有毒食品,必须立马倒掉,否则,不仅伤害身体,甚至有可能要人命的,绝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