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萍
论对外汉语教师的中华文化素养
□陆昌萍
较高的中华文化素养是对外汉语教师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对外汉语教师应该掌握各种文化形式所展现的内容,深刻理解并内化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做到“文化自觉”,从而有效传递汉语言中蕴含的深刻的文化意义。
对外汉语教师;中华文化素养;中华文化基本精神;文化传播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综合实力的不断增强,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对外汉语教育从业人员和以培养对外汉语教育人才为目标的对外汉语本科专业急剧增长。有关对外汉语教师的素质、能力方面的探讨和研究也相应地受到学界的重视,相关理论文章也不时见诸刊面、报端。不过,我们注意到,现有的理论成果中,学者较多地作综合性讨论,诚如张和生先生指出的:“对外汉语教师的基本素质研究主要论述教师应具备的意识,应拥有的知识结构与能力结构,以及应掌握的教学基本功。”而就某方面素质的深入研究则相对较弱。关于对外汉语教师的文化素养的论述,虽有如周毅《简论对外汉语专业学生的中国文化素养培育》这样的专论,但大多关于对外汉语教师文化素养问题的讨论都淹没在综合性讨论之中。本文试就对外汉语教师的中华文化素养问题进行探讨,以就教于方家。
邢福义先生曾经这样描述语言与文化的关系:“语言与文化关系之密切,也许可以用“水乳交融”来形容。”“语言是文化的符号,文化是语言的管轨。”
其实,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水”与“乳”、“符号”与“管轨”的关系。因为语言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现象。诚如张公瑾先生所指出的:“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包含语言的文化性质和语言的文化价值两方面的内容。语言的文化性质指语言本身就是文化,是一种文化现象;语言的文化价值指语言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内容,是体现文化和认识文化的一个信息系统。”因此,我们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认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其一,语言本身是一种文化形式。人类独有的意识能力是通过语言实现的。语言是人类的创造物,因为有了语言,才有了概念,才能界定客观事物;因为有了语言规则,才有了判断和推理,才有了对客观事物清晰、明确并逐步深刻的认识。作为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语言不仅具有标记性、统一性、任意性和强制性特征,而且具有第一性、广泛性、发展性、复杂性特征。在任意基础上的约定俗成,形成了语言区域性、民族性,使得语言系统和其他文化样态一样多姿多彩。其二,语言是其他文化样态的基础与载体。有些文化样态,如视听艺术,以自身的符号展现,也应以其自身符号去解读,但这些符号所包含的意义都离不开语言这种“第一性”的符号;而有些文化样态,如哲学、文学,则直接以语言符号为载体。离开语言符号,其他文化将无从产生。其三,其他文化赋予语言以内涵、促进语言的发展。语言中虽然有些是纯粹记录客观自然事物,但绝大部分是人类活动的反映,或者说是其他文化的内容。离开了其他文化,语言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同时,随着其他文化的发展,语言也不断地丰富和发展。由此可见,没有不具有文化意义的空洞洞的语言,也没有不由语言记载和反映的赤裸裸的文化。
正因为如此,语言的学习,实质上是文化的学习;语言的教学,实质上是文化的传播。对外汉语教师不仅仅向母语非汉语的人士传授语言知识,更是在传播中华文化。
“对外汉语教学或世界汉语教学培养汉语人材的最高境界来说,至少应为培养新时代汉学家打下汉语文基础,乃至成为哺育未来汉学家成长的摇篮。”(张德鑫,2000)尽管汉学家的成长有其自身的条件和规律,但当其最初接触中华文化、学习中华文化时,对外汉语教师身上所展现的中华文化的魅力,无疑是活生生的教材,有着真实可感的说服力。因此,具有较高的中华文化素养,无疑是对外汉语教师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五千年的演进历程中,经历历史潮流一次次的冲击、荡涤和淘汰,生生不息,世代传承,以其独具的民族特质,与时俱进,自立于世界文化之林。”(陈祖武,2009)面对这样一个厚重的文化宝库,对外汉语教师究竟应该具备怎样的中华文化素养?学界大多从知识结构的角度认为对外汉语教师应具备中国哲学、历史、文学艺术、民风民俗等方面的知识。如,毕艳莉将“文学和文化知识”作为对外汉语教师智能结构的一部分,认为“一个合格的对外汉语教师,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学知识和文学修养,了解中国古代、现代、当代文学的发展脉络,对代表性作家作品有一定的了解”。前述周毅的文章认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中国文化知识,二是汉语言中蕴含的文化因素。中国文化知识包罗万象,中国的哲学、历史、文学、艺术、风俗等;汉语言中蕴含的文化因素也极为丰厚”。
诚然,从知识层面上说,对外汉语教师掌握丰富的中国哲学、历史、文学艺术、民风民俗等方面的文化知识十分必要。但是,中华文化不是各种文化样态、文化形式的堆砌,而是以中华文化基本精神为内核所组成的宏大的有机整体。“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中华民族特定价值系统、思维方式、社会心理、伦理观念、审美情趣等精神特质的基本风貌的反映。它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的,是中华各民族在实践中创造和总结出来的,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陆玉才,1995)它是中华文化各种文化样态的核心和灵魂,也是准确理解包括汉语言在内的各种文化的总钥匙。
关于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学者们的归纳和表述存在一定差异。综合学界大多认同的,主要是:(1)天人合一,即“强调天地自然有至善至美的道德价值,而人的善性是由天地自然的至善至美的道德价值所给予和规定的,因此人与自然应和谐相处,才能‘上下与天地同流’、‘参天地之化育’。”(李道湘,2007)(2)中华一统。作为一种国家观念,“大一统”很早就成为中国人的政治意识,不仅在政治上追求统一、消除分裂割据,而且在思想上谋求一致,民族上力图融合。(3)以人为本。中华文化重视人,重视作为群体的“人”,强调以家庭为本位,以人伦为中心,天地之间人为尊,神人之间人为本,君民之间乃“舟水”之谊。个人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应当尊重他人自我实现的意愿。(4)重义轻利。在儒家主流意识形态影响下,中华文化历来在公共道德(义)和个人私利(利)之间,倡导公德优于私利,“重义轻利”、“德本财末”,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主流价值准则。(于铭松,2006)(5)贵和持中。在承认人和事物差异的基础上求得和合,追求和谐,最终达至普遍和谐的大同社会,是中华文化的最高理想境界。(6)自强不息。《易传》里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直激励着中华民族刚健自强,积极有为。
数千年来,中华文化这些基本精神一直是中华文化各种文化样态的主旋律,无论是先秦诸子的著作,还是司马迁、班固等的史书;无论是《诗经》、《离骚》,还是唐诗宋词乃至元曲明传奇;无论是对关羽的膜拜还是对杨家将的传颂,无论是张衡浑天仪的创造还是中医五行学说……其间虽然难免杂陈一些糟粕,但都体现、传承和弘扬了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
作为中华文化的传播者,对外汉语教师只有深刻理解并内化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才能切实掌握各种文化形式所展现的内容,才能做到“文化自觉”,才能有效地传递蕴含于汉语言中的深刻的文化意义。
中华文化的丰富性、厚实性决定了培育中华文化素养应该采取多种形式,通过多种途径。考虑到高校对外汉语专业毕业生将是对外汉语教师的主要来源,我们把视角集中于对外汉语专业学生的中华文化素养的培育。高校培育学生的中华文化素养,主要依靠课堂教学和第二课堂活动。
课堂教学应该是培育中华文化素养的主要途径,应该设置相关的课程、保有必要的教学时间。教育部1998年发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介绍》中,关于对外汉语专业主要课程中,涉及中华文化的课程包括现代汉语、古代汉语、中国文学、中国文化通论等。各高校有关对外汉语专业课程设置,也基本遵循教育部的要求。如果仅仅从“受到中国文学、比较文学、英语语言文学、中西比较文化等方面的基本训练”的“业务培养要求”看,这样的课程设置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方面,由于中华文化除文学、语言外,哲学、宗教、政治、科技、艺术、民俗等范围广阔,积淀深厚,远非一门“中国文化通论”所能包含。尤其是中国古代哲学,不仅博大精深,而且“(中国)哲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历来被看为可以和宗教在其他文化中的地位相比拟”(冯友兰,2007)。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也在其中得到提炼、概括和升华。另一方面,因为仅仅一门课程,其学分一般远少于中国文学的总学分,一定程度上影响学生的重视程度和学习积极性,从而影响教学效果。更为重要的是,作为教材的“中国文化概论”或“中国文化通论”,有的没有对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作出概括,有的虽然作出概括,也往往作为总结性的论述置于全书后面,不利于学生理解和掌握。因此,笔者认为,中国哲学应像中国文学一样从“中国文化通论”中分离出来,独立开设;“中国文化通论”应凸现中华文化基本精神,将之作为统领该课程的要旨,引导学生在把握基本精神中学习中华文化知识,在学习中华文化知识中领会其基本精神。
所谓第二课堂,是指学校在教学计划所规定的班级课堂教学(即“第一课堂”)之外,组织和引导学生开展的具有教育意义的相关活动。它既是第一课堂的延伸,又贴近学生、贴近社会、贴近实际,具有开放性、包容性、自主性、灵活性、多样性等特点。充分发挥第二课堂的教育功能,是培育学生中华文化素养不可或缺的重要途径。首先,有利于学生内化中华文化。素养的形成过程是一个不断实践的过程,需要一定的实践平台和实践环境。如果说第一课堂重在“知”,第二课堂恰恰就重在“行”,第一课堂与第二课堂的结合,即通过将第一课堂所学习的中华文化知识在第二课堂运用和实践,可以使学生在知行统一中,加深对中华文化的理解和掌握,加快其内化与外化的进程,养成有内心确定指导的行为习惯。其次,有利于学生习得更丰富的中华文化内容。第二课堂的巨大包容性可以承载更为丰富的中华文化内容,使学生可以获得更多的文化信息,受到更多的文化滋养。再次,有利于学生形成符合中华文化精神的个性特征。中华文化是蕴含着基本精神的多样化呈现,第二课堂的自主性、多样性,使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习得适合自身的文化形式,形成既具有中华风骨又是鲜明的“这一个”的个性特征。
因此,学校特别是相关院系应建立第一课堂和第二课堂的联动机制,构建培育对外汉语专业学生中华文化素养的科学体系。首先,高度重视第二课堂在培育中华文化素养方面的独特作用,把第二课堂作为一个重要的教育教学环节,与第一课堂一起整体谋划,通盘考虑,并予以人员、经费、场所等方面的条件保障。其次,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引导学生参加相关活动,在活动中进行中华文化的自我培养:一方面,将作为第一课堂直接延伸的第二课堂活动,纳入第一课堂的考核范围,促进学生在初步掌握中华文化相关理论和知识的基础上自觉消化和运用,也引导相关教师积极指导学生的第二课堂活动;另一方面,适当提高具有中华文化因素的第二课堂活动的学分在学生应修学分中的权重,鼓励和引导学生自主参加相关活动。再次,精心设计、科学安排,建构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梯度清晰、衔接科学、学生自主性强、可选择度高的第二课堂体系。
当然,中华文化素养的形成绝非一日之功,也不是大学四年左右的时间所能完成的。就全社会而言,在海纳百川、积极学习和接受一切人类文明成果的同时,大力弘扬中华文化,乃是传承民族性格、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不二选择;就对外汉语教师个人而言,要树立终生学习、终生实践中华文化的观念,教-学-行相互促进,相得益彰。惟其如此,才无愧于“中华文化传播者”的称号。
(本文为2011年安徽省省级质量工程对外汉语特色专业建设项目成果之一)
[1]毕艳莉:《谈对外汉语教师的基本素质》,《辽宁工学院学报》2002(3)。
[2]陈祖武:《弘扬中华文化与当代中国历史学的责任》,《中国社会科学》2009(2)。
[3]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英汉对照),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
[4]李道湘:《中华文化与民族凝聚力》,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年。
[5]陆玉才:《中华文化基本精神概说》,辽宁大学出版社1995年。
[6]邢福义:《文化语言学》(增订本),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
[7]于铭松:《论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及凝聚功能》,《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6(5)。
[8]张德鑫:《对外汉语教学五十年——世纪之交的回眸与思考》,《语言文字应用》2000(1)。
[9]张公瑾、丁石庆:《文化语言学教程》,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年。
[10]张和生:《对外汉语教师素质与培训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北京师范大学学报》2006(3)。
[11]周毅:《简论对外汉语专业学生的中国文化素养培育》,《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08(6)。
(作者单位: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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