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影响研究探析
——论《〈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

2015-03-01 00:58孙玲玲
学语文 2015年3期
关键词:玄奘陈寅恪弟子

□孙玲玲

陈寅恪影响研究探析
——论《〈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

□孙玲玲

以陈寅恪的《〈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文本为中心,通过研究陈寅恪与法国学派的共同之处,分析文本中对玄奘弟子故事追本溯源的论证,探究文本对影响研究的实践和示范作用,体会陈寅恪宏观的比较视野和求真的风格,从而学习作者论证的严谨性和跨国家的文化视野。

《〈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陈寅恪;影响研究

关于《西游记》中人物故事的问题,在陈寅恪以前,鲁迅、胡适就分别写了《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西游记考证》,对孙悟空的原型进行了论说,并从不同的角度得出“国货说”和“进口说”两种不同的看法。陈寅恪结合自己研究所长,从佛经和历史的传播影响角度,也就是现今所说的影响研究角度,对玄奘三弟子的故事追根溯源,从而得出三弟子故事的成型,均受印度神话故事的影响的结论,并由此推出故事演变的公例。

本文从陈寅恪与法国学派的共同之处,影响研究在《〈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中的体现,以及从文本中所受到的启发三个方面,探讨陈寅恪对影响研究这一比较研究类型的运用。

一、《〈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对影响研究的实践

影响研究注重事实联系,是法国学派最重要的理论观点,主要可分为誉舆学、渊源学和媒介学。根据影响研究的理论,就写作这一文本的陈寅恪来说,他本人既是一个接受者,又是一个传播者,可以说陈寅恪及《〈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均实践了影响研究的理论。

首先,陈寅恪以及《〈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文本,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影响研究中渊源学的理论。渊源学主要是站在接受者的角度,他本人就是中印文化的接受者,他通过自身学者身份,发挥所长,将中印文化进行比较,形成自己的观点。从文本中看,中国小说文学属于被影响者,就玄奘三弟子故事来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是受印度故事中的顶升王升天因缘和工巧猿Nala造桥渡海两个故事影响,由两个故事合并而成;猪八戒高老庄招亲故事则是由大猪救沙门大神即牛卧苾刍演化而来,这一故事被人加以混淆,将牛卧指为猪精并由此形成我们如今看到的故事;沙和尚故事的起源是源于《慈恩法师传》卷一记载,仅就一故事演化而来。这些说明了影响的效果会受听者的影响从而产生变异,玄奘三弟子的故事便是经过演化而成的。

其次,从誉舆学角度分析,就《〈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文本而言,印度故事属于放送者。陈寅恪通过举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九《贤愚经》记载的一段话,说明《贤愚经》是一部“杂集印度故事之书”,引出常用故事阐述经义之风源于天竺并随后传及东方。并说“天台诸祖之书,则已支那化,固与印度释经之著作有异也”,说明印度故事不仅对我国佛经有影响,还对我国的小说故事有影响。如像《法句譬喻经》等的体制,实际上正宗的是印度人解释佛典。因此,印度佛经中的神话故事或者说佛教文化既对陈寅恪个人也对整个民族产生了影响,使得我国的文学作品中出现了许多可以在印度佛经中找到原型的人物。

最后,从媒介学角度分析,陈寅恪本人以及在文本中提及的一些翻译经书的译者等,都对《西游记》中玄奘弟子故事的形成以及研究有重要影响。一方面,从个人媒介看,正如孙彩霞在《陈寅恪先生的比较文学研究》中所说:“陈先生强调文化碰撞、砥砺和融会过程中出现的信息转移和变异,主动回到文化本原去追溯研究。”[1]陈寅恪本人对于追本溯源这件事情是主动去探寻的,因而在有形无形之中便成了传播印度佛经的媒介。除却他本人外,文本中翻译《仁王般若波罗蜜经》的鸠摩罗什、翻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护国品》的不空、翻译《顶生王故事经》的法炬、翻译《文陀竭王经》的昙无谶,以及翻译《顶生王因缘经》的施护等,都属于个人媒介,他们通过翻译使佛经得以在中国传播,从而使佛经中的神话故事也得以传播。另一方面,从文字媒介看,《西游记》中三弟子的形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体现了印度故事的流传演变的过程。

影响研究中除了分为誉舆学、渊源学和媒介学之外,始终贯穿其中备受重视的还有事实联系。《〈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这一文本中,陈寅恪在论述玄奘弟子三人故事时,均是举出故事出处进行论证,证明自己是言之有据。有书籍中这些例子佐证,便使得陈寅恪对玄奘三弟子故事演变的探究更具可信性,而他在举出书籍进行论证的同时,也对故事演变进行了分析。如在论述孙悟空的故事时,他首先根据鸠摩罗什翻译的《大庄严经论》卷三第十五个故事,认为难陀王所说的是由两个故事——顶生王升天因缘和猿猴故事合二为一,形成猿猴大闹天宫的故事。根据陈寅恪的看法,顶生王升天的故事在《六度集经》、《涅槃经·圣行品》、《顶生王因缘经》等经书中均可见到,陈寅恪通过节录《贤愚经》卷十三《顶生王缘品》第六十四个故事,说明了闹天宫故事的来源。又提出猿猴造桥渡海的故事来自印度叙事诗《罗摩延传》,并提出是由人们在讲说《大庄严经论》时,将两故事结合而对后世产生影响。通过分析,他指出当时我国社会君臣伦理等级森严,若不是受印度故事影响,当时人们恐怕不能联想到这些。正如蔡鸿生所说:“陈寅恪的出类拔萃处,显然就在于他完全是与‘史料派’和‘史论派’绝缘,善于在虚与实的统一中求真。”[3]因此他关于玄奘弟子故事演变的论证才具有真实性,具有价值,真正地体现了影响研究的关键——注重事实联系。

二、《〈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的启发意义

陈寅恪的《〈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被许多人认为是影响研究的典范之作,它对我们论证文学作品的影响具有启发意义。一方面启发我们注意行文的风格,另一方面启发我们具有宏观的文化视野和必要的学识储备。

在行文风格上,首先在文章结构上,陈寅恪在文章开始时并未直接论述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三人的故事演变,而是从佛教传入中国后,印度神话故事也随之输入说起,点明中国多受印度故事影响的这一大背景。结尾时,他在论述玄奘弟子故事演变之后,总结出故事演变的三个公例。无论是开头的说明还是结尾的总结,均让人感到清楚利落,显示出结构的精巧。另外,从文章重点对玄奘三弟子故事源流的论证中,我们也能获得一些写作方面的启发:一是论证要求真,注意写作内容的真实性,注重事实;二是论证要言之有据,注意论证与例证结合,不能空泛零散。

陈寅恪的文化视野和学识储备主要体现在《〈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的思想性上,他在探索玄奘弟子故事的源流时,依托于印度佛经研究的扎实基础,站在中印两国的文化视角上,以中国文化文本,从印度佛经中寻找中国文学中人物的源流,从而使整篇文章的比较具有跨国文化比较的宏观视野。

正如桑兵所说:“以影响法治比较研究,既要经过严格训练掌握多种具有相关联系的语言文字工具,又需要长期搜索积累各种史料,并具有高超的推理判断能力和综合贯通的眼界,未经训练或不耐烦者自然难以下手。”[4]陈寅恪的《〈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也是经过阅读大量佛经,动用文献资料进行细致分析与论证之后,才使得这篇文章具有宏观上的视野和行文的流畅性。这些都启发我们在对其进行客观评价的基础上,研究陈寅恪写作影响研究的体例并加以学习,将其运用到我们自身的写作中,提升论证水平,拓展文化视野。

[1]孙彩霞:《陈寅恪先生的比较文学研究》,《贵州大学学报》2008(1)。

[2]蔡鸿生:《仰望陈寅恪》,中华书局2004年,第73页。

[3]桑兵:《近代中外比较研究史管窥——陈寅恪〈与刘叔雅论国文试题书〉解析》,《中国社会科学》2003(1)。

(作者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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