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最低工资制度的劳动供给效应分析

2015-02-25 06:01金喜在李盛基
关键词:最低工资劳动者供给

兰 岚,金喜在,李盛基

(东北师范大学 商学院,吉林 长春130117)

一、问题提出及相关文献综述

随着我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的同时,收入差距也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收入差距的扩大不仅不利于我国未来的经济发展,同时,还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因此,我国政府为了调整收入分配格局,使低收入劳动群体可以合理分享到经济增长成果,从1994年开始实施了最低工资制度。我国政府力图通过这一制度的实施提高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从而缓解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问题。但学术界有些学者认为该制度会造成大量的低收入群体的失业,使更多的人陷入贫困的境地,反而会扩大收入差距。也有些学者则认为最低工资制度可以保障劳动者合理分享经济增长成果,使低收入劳动者可以获得较高的收入。然而,除了最低工资就业效应以外,学术界还对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问题也是非常关心的。据此,本文认为有必要对我国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进行分析,从而能够更加全面地认知最低工资制度。

由于最低工资制度其本身的特殊性使得众多国内外学者关于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共识。

国外学者在研究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方面积累了较为丰富的成果。Linneman(1982)通过研究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和收入的影响发现,提高最低工资水平会使被最低工资制度覆盖的劳动者减少劳动供给,同时,工资水平刚好高于最低工资水平的劳动者其就业率会有所下降,而劳动供给将会增加,因此,他认为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具有负面影响[1]。之后,Brown(1999)研究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发现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对劳动供给具有负向影响[2]。Michl(2000)、Couch和Wittenburg(2001)、Stewart和Swaffield(2008)等学者研究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发现最低工资制度的实施对于劳动者的劳动供给具有反作用[3-5]。Neumark 等(2004)认为需要全面考察最低工资制度对低收入群体劳动供给的影响,并通过研究发现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对劳动者的劳动供给产生负面影响[6]。与之相反,Zavodny(2000)研究了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的影响,结果发现,最低工资制度并没有对劳动者劳动供给产生负面影响,相反,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会增加劳动者的劳动供给[7]。

近几年随着我国政府为了调整收入分配状况,在各省市自治区积极推动了最低工资制度的实施,至此,我国学者开始关注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但是,国内学者对于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的研究成果相比国外学者少之又少。韩兆洲和安宁宁(2007)基于VAR 模型分析方法,对深圳市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结果发现,当年的最低工资水平并没有造成失业,适当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同样也没有对失业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同时,适当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增加了劳动供给,据此,认为政府应以两年为周期,适当调整最低工资标准[8]。王琳玲(2011)以浙江省为研究对象,利用1994—2009年最低工资与劳动供给数据研究了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结果发现,适当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可以促进劳动供给的增加,同时,还有利于劳动者的长期就业[9]。周晋三(2012)通过比较低保制度和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者就业积极性的影响发现,适当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可以增加劳动供给[10]。同样,贾鹏和张世伟(2012)利用1997—2009年中国健康与营养微观调查数据,运用回归间断设计方法定量分析了最低工资水平对低收入劳动者劳动供给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并没有使男性和女性劳动者增加劳动供给,相反,使女性劳动者减少了劳动供给,据此,提出政府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时,需逐渐适度地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尽量减少最低工资对低收入劳动者的消极作用[11]。李盛基和吕康银(2013)通过定量分析的方法研究了最低工资对失业率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对异质的劳动者产生不同影响[12]。

综上所述,通过总结国内外学者关于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可知,学者们对于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并没有达成一致。国外研究表明,最低工资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负面影响的研究结果较多,而我国由于实施最低工资制度的年份较短且对最低工资制度的研究起步较晚的原因,导致国内学者对于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方面研究相比国外较为落后,不够丰富,因此,本文认为需要从定性和定量两个方面研究最低工资的劳动供给效应,以便能够获得更具说服力的结果。

二、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的经济学分析

最低工资制度在我国已经运行了21年,那么,这一制度的实施对于劳动供给具有什么影响呢?本文从经济学视角,理论分析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的影响,以考察最低工资制度的劳动供给效应。

图1 最低工资制度条件下劳动供给减少

如图1所示,纵轴Y表示收入水平,横轴H表示闲暇时间,其中,Y=W*L关系,W表示工资率,H=24-L的关系,L表示劳动者的劳动时间,U为W工资率的劳动者效用曲线。U1表示W1工资率水平下劳动者的效用曲线,U2表示W2工资率水平下劳动者的效用曲线,依此类推U3和U4。在没有实施最低工资制度的时候,劳动者为了获得Y1的收入,需要付出较大的劳动,即只能获得H1的闲暇时间。实施最低工资制度之后,劳动者付出了依法规定或合同规定的劳动时间的前提下,劳动者可以获得基本工资,因此,劳动者的收入水平会得到提高。劳动者可以获得W2工资率,获得Y2工资水平,这时,劳动者可能会放弃更多的劳动时间,转而享受闲暇时间,使得劳动者效用曲线由U2向右移动至U3。倘若最低工资标准处于较高水平时,劳动者可能完全放弃提供更多的劳动,转而选择更多的闲暇时间,这时,劳动者效用曲线从U3向右移动至U4,从而使劳动者减少劳动供给。

图2 最低工资制度条件下劳动供给增加

如图2所示,纵轴Y表示收入水平,横轴H表示闲暇时间,其中,Y=W*L关系,W表示工资率且W1<W2<W3,H=24-L的关系,L表示劳动者的劳动时间,U为W工资率的劳动者效用曲线。当没有实施最低工资制度时,劳动者在W1工资率水平下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不得不牺牲大量的闲暇时间才能换得Y1收入水平,因此,劳动者闲暇时间H1较少,而需要投入大量的L劳动。当实施最低工资制度之后,劳动者只要付出了依法规定或合同规定的劳动时间时,雇主或用人单位需支付给劳动者基本生活所需的报酬,使得劳动者的工资水平得到了一定的提高。这时,劳动者在W2工资率水平下可能会一如既往地付出H2劳动(H1=H2),获得Y2收入,同时,劳动者为了获得比最低工资水平高得多的收入,在W3工资率水平下会付出更多的劳动,即闲暇时间为H3(H3<H2=H1),劳动者投入较大的L劳动获得较高的Y2收入,因此,引入最低工资制度可以使劳动者的劳动供给增加。

(一)定义变量

综上所述,从理论分析可以看出,引入最低工资制度之后,可能会使一部分人由于过度依赖制度带给他们的福利而减少劳动供给,但也有一部分人为了更高的收入水平而牺牲更多的闲暇时间,投入更多的劳动,因此,实施最低工资制度对于劳动供给具有双向影响。那么,我国实施最低工资制度之后,制度运行是否促进了劳动供给?还是阻碍了劳动供给?

三、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的计量分析

本文在定性分析的基础上,为了验证最低工资制度的劳动供给效应,首先,定义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其次,构建计量模型;第三,利用1996—2012年30个省市自治区面板数据定量分析最低工资制度的劳动供给效应。

表1 定义变量

解释变量中,最低工资是劳动者在依法或合同签订的时间内付出应有的劳动时,雇主或用人单位支付给劳动者及其家属满足最低生活需要的基本收入保障制度。我国各省市自治区根据自身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制定了相应的最低工资标准,本文以最高档次标准为最低工资水平。最低工资数据来源于历年《劳动网》和《人保部》。经济增长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本文以16岁及以上从事劳动换取劳动报酬的总人口为被解释变量,其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劳动统计年鉴》。为了消除异方差对计量结果的影响,对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均对数。

(二)构建计量模型

本文总结国内外学者关于最低工资制度的劳动供给效应,认为劳动供给受到最低工资标准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同时,最低工资标准还受到价格因素的影响。据此,提出以下三个假设:

1.劳动供给受最低工资标准和经济增长的影响;

2.劳动供给受失业率的影响;

3.劳动供给受到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影响。

根据以上三个假设,本文提出表达式为:

(三)最低工资制度对劳动供给的定量分析

下面本文利用1997—2012年最低工资和劳动供给数据定量分析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如图3所示,1997年至2012年我国社会平均工资水平一直处于较高的增长水平,而最低工资的增长水平则处于相对稳定的水平。从最低工资占社会平均工资比重来看,最低工资占比显示出不断下降的趋势,2010年开始最低工资占比有所上升,但整体来看,最低工资占比还是处于较低水平,因此,最低工资作为收入保障制度并非能保障低收入劳动者的权益。

图3 最低工资占社会平均工资比重

如图4所示,从最低工资水平与劳动供给水平来看,随着最低工资水平的上升劳动供给量也表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2009年之后,最低工资水平上涨速度较快,但劳动供给量显示出平稳增长的态势。

图4 最低工资水平与劳动供给水平

本文可以运用spss13.0统计软件以快速聚类方法,将2012年31个省市自治区按照最低工资水平和就业人数进行聚类。如表2和表3所示,东部地区北京、上海、天津、福建等高最低工资水平的省份其就业人数却处于偏低的水平;中部地区内蒙古和吉林两省最低工资水平处于偏高和一般水平,但其就业人数却处于偏低水平;西部地区新疆实行高最低工资标准,但其就业人数处于偏低水平。

表2 2012年各省最低工资水平聚类的结果

表3 2012年各省就业人数聚类的结果

根据所得数据运用Eviews6.0 统计软件进行随机效应模型估计,结果显示,本文所构建的计量模型不适合使用随机效应模型估计,因此,再进行了豪斯曼检验,其结果表明,构建的计量模型需进行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如表4所示,最低工资和GDP 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失业率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CPI则并没有表现出显著性。因此,可以看出,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可以增加劳动者的劳动供给,同时,维持较好较快的经济增长则有利于劳动供给的增加。

表4 最低工资对劳动供给的计量结果

根据快速聚类方法,按照经济发展水平进行聚类。如表5所示,31个省市自治区可以划分为发达地区、较发达地区、欠发达地区等三大类别。

表5 2012年各省经济发展聚类的结果

表6 最低工资对区域劳动供给的计量结果

本文根据上述区域类别,分别对其进行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如表6所示,发达地区、较发达地区、欠发达地区等最低工资和GDP 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中,欠发达地区最低工资劳动供给效应最为突出,而失业率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CPI则并没有表现出显著性。因此,可以看出,适当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可以促进劳动供给的增加,但持续健康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是实现劳动供给增加的有效途径。

四、结论与建议

本文在三个假设条件下,构建了最低工资与劳动供给的计量模型,并通过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了估计,从而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从整体来看,最低工资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从区域来看,不管是发达地区还是较发达地区、欠发达地区,最低工资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因此,在经济社会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提高最低工资水平有利于增加劳动供给。

第二,经济增长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其中,欠发达地区经济增长对劳动供给的正向作用较为显著。因此,政府应保持欠发达地区经济增长拉动劳动供给的同时还需要提高较发达地区和发达地区经济增长对劳动供给的正向作用。

第三,失业率对劳动供给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是由于劳动供给增加时,在劳动力市场中,劳动者之间的竞争变得更加激烈,这必然会出现在竞争中落败而失业的劳动者。因此,不管从整体来看,还是从区域来看,失业率对劳动供给均具有负向作用。

本文在总结定量分析结果的基础上,对于目前我国实施的最低工资制度提出以下简单的建议:

1.提高立法层次,统一工资标准的内涵。政府应该尽快将保障劳动者生存权益的最低工资制度纳入宪法当中,制定《最低工资法》及相关的处罚制度。同时,各省市关于最低工资标准包含的内涵有所不同,因此,政府应统一规定最低工资标准包含职工社会保险费和住房公积金,确保劳动者及其家庭的基本生活。

2.统一最低工资调整时间,完善监督管理机制。目前我国各省市地方政府每两年要调整一次最低工资,但是并没有规定具体调整时间,因此,最低工资的调整时间比较混乱。同是一个省份的市级政府之间也存在不同的调整时间。政府为了更好落实最低工资标准,有必要统一各省市政府的最低工资调整时间,同时,应当对最低工资制度的实施过程定期检查其落实情况,严厉查处以各种名义压缩工资和变相违规行为,加强群众监督机制。

3.提高工会覆盖率,强化工会作用。2010年我国工会的覆盖率为50.9%,主要集中在国有企业及集体经济,民营企业、外商独资及合资企业等所占比重较小,所以,受雇于这些企业的劳动者并没有得到工会的保护,因此,我国应大力提高民营企业、外商独资及合资企业等非公经济中的工会覆盖率,大力发展工资协商制度,强化工会的作用,给予工会与生产者公平谈判的能力,从而保障劳动者的利益。

[1] Linneman,P.The Economic Impacts of Minimum Wage Laws:A New Look at an Old Question[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2,90(3):443-469.

[2] Brown C.Minimum wages,employment,and the distribution of income[J].Ideas Help Page,1999(3b):2101-2163.

[3] Michl,T.R.Can Rescheduling Explain the New Jersey Minimum Wage Studies? [J].Eastern Economic Journal,2000,26(3):265-276.

[4] Couch,K.A.,Wittenburg,D.C.The Response of Hours of Work to Increases in the Minimum Wage[J].Southern Economic Journal,2001,68(1):171-177.

[5] Stewart,M.B.,Swaffield,J.K.The Other Margin:Do Minimum Wages Cause Working Hours Adjustments for Low-Wage Workers?[J].Economica,2008,75(297):148-167.

[6] Neumark, D.,Schweitzer, M., Wascher, W.Minimum Wage Effects Throughout the Wage Distribution[J].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2004,39(2):425-450.

[7] Zavodny,M.The Effect of the Minimum Wage on Employment and Hours[J].Labour Economics,2000,7(6):729-750.

[8] 韩兆洲,安宁宁.最低工资、劳动力供给与失业——基于VAR模型的实证分析[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38-44.

[9] 王琳玲.失业率、劳动力供给与最低工资关系实证分析——以浙江省为例[J].黑龙江对外经贸,2011(11):142-144.

[10] 周晋三.低保与最低工资对劳动者就业积极性的影响[J].人口与经济,2012(S1):37-38.

[11] 贾朋,张世伟.最低工资标准提升的劳动供给效应——基于回归间断设计的经验研究[J].中国人口科学,2012(2):25-35+111.

[12] 李盛基,吕康银,徐雄彬.最低工资对劳动市场的影响及地区差距的分析[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5):39-44.

[13] 马双,张劼,朱喜.最低工资对中国就业和工资水平的影响[J].经济研究,2012(5):13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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