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强
经济学 管理学
构建中国经济学范式:缘由和思路*
朱富强
经济学具有浓郁的人文性和强烈的本土性,经济研究也必须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这包括理论意识和现实意识两大方面。其中,理论意识要求经济理论的构建和发展必须嵌入具体的社会关系和行为机理之中,而现实意识要求经济研究关注特定时空的现实问题。显然,现代经济学诸流派几乎都具有明显的 “西方”性,它的行为假设和问题关注都根基于西方社会,这就产生了经济学本土化以及构建中国经济学范式的要求。基于现实国情和文化思维的双重考虑,中国经济学范式的构建就主要在于两个层次的契合:一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和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契合,它体现了现实意识的要求,有助于提高理论与事实之间的内在一致性;二是西方经济学理论和中国人行为机理的契合,它体现了理论意识的要求,有助于提高行为逻辑的内在一致性。
中国经济学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 现代主流经济学 范式 儒家文化
一个好的社会科学理论必须来自经验事实又高于经验事实,能够透过纷繁芜杂的现象揭示其本质,这就是冯友兰所谓的 “极高明而道中庸”。为此,经济理论研究必须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这包括现实问题意识和理论问题意识两大方面。其中,前者对现实经济问题的挖掘,注重理论的解释力;后者是对经济理论问题的反省,涉及理论的逻辑性。[1]显然,问题意识要求研究者具有广博的知识结构和高超的知性力,同时又具有包容性的学术态度和多元化的学术思维,从而能够跳出常规范式的桎梏,从熟视无睹的现象中反思既有理论。不幸的是,现代主流经济学的研究却具有强烈的方法导向特性,主要是在凯恩斯—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下作细枝末节的数理建模和计量实证,并形成了提出问题、文献综述、建立模型、理论推导或经验检验的八股格式。同时,方法导向式研究所提出的问题往往不是源于理论本身的逻辑或者见微知著的现实,而主要来自其他文献,这种基于单一思维体系所自我繁衍出来的问题往往只是个伪问题。[2]正因如此,尽管经济学在当前中国学术界貌似取得了空前的繁荣,但对中国经济的实质帮助却微乎其微,大量的现实问题都无法根据现代主流经济学理论和思维加以解决。
林毅夫指出,“发生在中国的现象,表面上看起来和西方一样,可是背后的原因可能不一样。”因
此,要真正解释中国社会的具体经济现象以及解决具体的现实问题,就不能简单地模仿 “西方化”的现代主流经济学,必须突破西方主流理论的分析框架和观念,必须契合中国人的心理意识和行为特征,并由此构建本土化的中国经济学范式。当然,这种本土化研究范式在短期内往往很难被主流杂志所接受,这就需要敢坐冷板凳的学术精神。林毅夫强调,“经济学家最重要职责不在于在主流杂志上发表文章,最重要的是提出的理论能否解释我们关注的现象,能否对经济学科的理论发展做出贡献。只要理论能解释现象,慢慢就会被接受。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外国经济学界对中国的问题越来越关注,他们发现现有的理论在解释中国问题上处处显得苍白无力,就会更多地接受根据中国现象提出的理论解释,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变现状。机会总是和困难并存的,中国经济现象是一个金矿,要挖金矿必须有心理准备付出比挖煤矿更大的代价。所以,关键的问题还不是提出新理论、新概念时能否被国内、国外学术界接受,而在于我们能否摆脱现有理论和概念话语霸权的束缚,根据中国的现象提出新的理论、新的概念。”[3]本文就构建中国经济学范式的逻辑基础和基本思路作一剖析。
一般地,以增进社会福利为根本目的的经济学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面对物时如何行为、如何最大化地使用自然物;二是面对人或社会时如何行为、如何充分运用理性以实现社会需求的最大化。同时,经济学必须关注内在于经济现象中 “人”这一因素,其原因在于:(1)任何人类行动都具有一定的社会性,都必然涉及后一方面内容;(2)随着社会性资源在生产中日益重要,后一方面内容的研究日益重要。[4]事实上,就本体论而言,经济学研究的本身就是人类行为及由此衍生出的社会经济现象。显然,这一研究对象具有这样两大基本特点:(1)浓郁的人文性,人类行为内含了文化的、心理的意识,对经济现象的改造也往往内涵了人的主观认知和社会理想;(2)强烈的本土性,不同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下的人类行为动机和行为机理是不同的,从而不同时空下产生了千姿百态的社会现象。这意味着,经济学科本身就具有浓郁的人文性和强烈的本土性,其理论构建必须嵌入于特定时空下的社会关系和行为机理之中,理论发展也必须与社会现实同步演化;不同社会关系和文化心理下的经济学理论是有差异的,经济学理论根本无法实现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化、客观化和通用化。[5]
现代主流经济学往往将逐利视为人类的本能,是不言而喻的,并依此来解释人类行为以及分析所衍生的社会经济现象。但实际上,人类的偏好以及偏好实现的方式都具有强烈的社会性,都受社会心理和文化道德等因素的影响。韦伯就写道:“利益 (物质的和理念的),而不是理念,直接控制着人的行动。但是,‘理念’创造的 ‘世界观’常常以扳道工的身份规定着轨道,在这些轨道上,利益的动力驱动着行动。”[6]相应地,作为一门研究具体社会经济问题的社会科学,构成经济学理论的前提条件和行为机理就应该体现出某种本土特性。经济学学说史就表明,经济学的本土化一直是经济学发展过程中非常突出的现象:英国和法国就因文化传统的差异而形成了不同的经济学风格,德国也因历史、文化的独特性而产生了影响深远的官房学派、历史学派和社会市场主义,[7]更不要说更具特色的奥地利学派、瑞典学派等。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些基于不同本土特质所形成的经济学流派,相互竞争和相互补充,共同推动了经济学科的发展和成熟。即使在形成了统一新古典分析范式的现代经济学界,随着研究领域不断拓宽,制度、文化、心理等社会性因素也重新被引入其中,从而导致了行为经济学、女性主义经济学等新学科的勃兴,并再次引发了对经济学本土化的重新探讨。[8]
当然,尽管各种经济学流派的存在表明了西方各国在文化和语言上所存在的差异,但它们的文明特质大体上却是相通的,其思维意识和行为机理也大致相似。究其原因,西方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文明而言,它发源于希腊理性和希伯来信仰,并经历了基督教文明和自然主义思维的长期洗炼。事实上,正是由于有相通的社会认知和思维方式,英、法两大经济学传统才可以统一于现代主流经济学下,德国学派的很多思想才会不断地被吸收进主流经济学中,从而最终为现代西方经济学夯实了文化心理这一微观基础。从这个角度上讲,现代经济学尤其是现代主流经济学是 “西方”的,不仅是因为它发源于西方社
会,而且,迄今还植根于西方社会的文化和心理,其理论假设和分析框架都是基于西方自然主义思维。[9]现代主流经济学所基于的文化心理和认知思维与儒家社会之间存在很大差别:尽管当今中国社会因受到西方文明的冲击而在很多领域的面貌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文化和心理结构却很难短期内被更换,儒家的传统文化和思维至今仍然深深地根植于中国土壤中。
然而,迄今为止,经济学的本土化发展在中国还没有真正起步。事实上,中国经济学界存在的两大分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和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它们无论在分析框架、研究思维、行为机理乃是研究内容上都体现了 “西方”特征,从而都存在明显的缺陷。就研究思维而言,它们都继承李嘉图的抽象分析而拓展了西方的自然主义思维,从而都在不同程度上难以剖析真实世界中人们的互动行为。正是基于这种倾向,由此所构建出的也只能是 “西方”经济学,而不会是真正的中国经济学;同时,由于两者都将研究对象局限在物质领域而忽视了人类福利的变化,这已滞后于当今社会,而无法对当今实践起到真正的理论指导作用。[10]这也意味着,无论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还是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都面临着一个中国化的过程,需要与中国的现实国情和文化思维结合起来。
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现代经济学本质上仅仅是 “西方”经济学,因而其理论的创新和发展基本上也都是由西方学者或者完全西方化的学者所推动,而中国经济学人在现代主流经济学领域则很难做出实质性贡献。林毅夫曾指出:“社会科学理论贡献的大小决定于被解释现象的重要性。进入近现代社会以后,各国的经济关联十分密切,发生在大国的经济活动不仅影响大国本身,而且会对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发生重大影响。因此,研究世界上最大、最强国家的经济现象,并将之总结成理论的经济学家,他们也就容易被认为是世界级经济学家。”[11]这也意味着,中国经济学人对经济学的贡献并不在于对源于西方社会的 “纯理论”的阐释和发展,而是在于是否能够将国内日常生活中的经济现象上升到理论层面,从而提高人们的认知能力。正因为儒家人性观、社会观等至今仍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政府决策,因此,如果不搞清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经济结构、文化结构、制度结构,就解决不了当前中国的社会、经济问题,也形成不了真正根植于中国社会的经济学理论和思维。[12]
当前,大部分经济学人热衷于用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基本思维和标准理论来分析中国社会的经济现象,解决具体的社会现实问题,但总体上,他们所推出的经济政策并无建树。究其原因,当前中西方社会所面临的现实国情和文化思维存在明显差异,而这些经济学人所接受的思维和理论往往注重普遍性而拒绝特殊性。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些特殊性产生了不同的社会经济现象,并规定了不同的政策需求。为说明这一点,这里以公共交通的定价原则为例作一比较分析。
第一,就现实国情而言。当前中西方社会对公共交通的投资方式是不同的,从而产生不同的定价机制。一般地,在西方社会,公共交通基本上都是由私人投资的,其定价以公司效益为原则,从而往往根据消费者的个人效用而作差别定价,早半个月或者10天前订票所付价格往往只有临时买票的几分之一甚至是1/10。相反,在中国社会,公共交通基本上都是政府投资的,其定价是以社会福利为原则,从而往往根据生产者的投资成本而作统一定价,无论是半个月或者10天前订票还是临时买票上车所付的价格几乎都是相同的。
第二,就文化思维而言。即使都是私人投资,文化上的差异也会产生不同的定价原则,并表现为不同的促销形态。由于西方社会的定价基础主要是基于社会需求和个人效用,因此,定票日期越早,能够获得的价格往往也就越低。究其原因,提前订票的消费者往往有更多的选择,从而价格需求弹性高。相反,由于中国社会的定价基础主要是基于成本分担和总收益,因此,最后时刻临时买票的消费者往往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低价优惠。究其原因,供给者考虑的是如何尽可能地使已经投入的沉淀成本发挥最大效益,而在票价高于可变成本的情况下新增一个顾客都是有利的。
上述差异的表现和认知以及由此衍生出的不同社会经济现象,还可以从不同巴士路线的票价差异来
获得更进一步理解。一般地,在中国社会,乘客稀少的那些路线往往票价较高,这是因为分摊到单人的运输成本较高;而在西方社会,乘客有固定需求的那些路线往往票价较高,这是因为此类乘客的选择机会较少。相应地,在西方社会,人越多、车越拥挤,票价相应地往往也会越高。这符合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弹性定价原则,也与二级定价的价格歧视原则相一致。然而,为西方社会广泛接受甚至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定价机制,在儒家思维里却并不必然是合理的。究其原因,在繁忙路线上,公司所付出的成本并没有增加,甚至分摊的人均成本反而更少了。因此,此时需要做的应该是增加班车的数量而不是涨价。事实上,中国各城市开往机场的单位里程价与其他长途巴士乃至城市公交的价格大致都差不多,很多城市都开设有机场的城市公交路线。而且,中国政府每每在节日要求加开车辆并坚持查处涨价行为,在 “十一”长假还实施所有的高速公路对7人以下轿车免费通行的政策。
正是由于中国社会的思维和认知与西方社会存在巨大差异,从而也就与根植于西方文化的现代主流经济学逻辑不符合,与最大化个人效用这一基本原则相背。为此,我们就需要进一步回答这样两大问题。
首先,我们该如何认识中西方社会所存在的这类思维和认知差异呢?在很大程度上,西方社会的定价制度主要基于需求定律:需求者的效用越大使得需求弹性越小,需求者越多使得个人的谈判能力越小,相应地,需求决定的单位价格就越高,消费者能够获得的消费者剩余也相应变小。相反,儒家社会的定价制度更主要基于供给成本:生产者的技术水平越高使得供给成本越低,需求者数量越多使得规模经济越大,相应地,供给决定的单位价格就越低,消费者能够获得的消费者剩余也相应变大。
其次,中国社会的认知思维和相应的制度安排是非理性的吗?其实,需求水平决定的定价机制基于效益原则,是供给方根据需求者的需求状况灵活定价,目的是实现个人收益的最大化;供给成本决定的定价机制基于效用原则,是需求方或社会根据生产者的成本投入规则定价,目的是实现消费者乃至社会整体的福利最大化。因此,供给成本决定的定价机制更能够体现社会公平和正义的要求,从而也容易为人们所接受和认可。例如,Kahneman、Knetsch和Thaler的调查表明,当价格上涨是源于成本的上升时,消费者往往认为这是正当的,但当价格上涨是源于需求冲击等市场条件的变化时,消费者就认为这是不正当的。[13]这意味着,中国社会的定价机制显得更公平,也更符合整体利益和社会发展的要求。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再看一个例子。可口可乐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伊韦斯特 (M.D. Ivester)就说,对冷饮的需求会随着温度的上升而上升,因而价格应该随着温度的上升而提高。其理由是,航空公司在需求增加时也会提高机票的价格。为此,当时可口可乐公司就测试了一种在热天自动提高价格的售货机,技术方面只要一个恒温器和一块电脑芯片就行了。然而,这种观点的公平性却遭到很多人质疑。例如,百事可乐公司的发言人就抨击说,在炎热天气提高价格剥削了那些居住在气候温暖地方的消费者。另一家饮料公司的高管则嘲讽说,如果这样,还可以设计一台机器对人们口袋进行X光扫描并根据他们的零钱数量而相应变动价格。[14]显然,这表明,基于需求的定价并不总是正确的,它不能完全脱离人们的感受,不能与人们内在价值观相悖,寻求利润的行为不能违背基本的道德准则。
“主流”经济学者往往认为,利用价格机制可以调节需求,从而可以使得资源配置优化和社会效用最大化。问题是,现实世界中的需求往往具有明显的刚性,那么价格又如何来引导需求呢?在根本意义上,此时的价格变动只会影响收益分配,而不是需求和资源配置。事实上,在面临利比亚等国的战乱和日本的大地震之突然爆发时,大多数国家的航班都没有趁需求飙升而涨价,最多只是导致打折机票难以获得。尤其是,公平正义观往往还深受社会文化的影响。例如,在当前中国社会中,往往只有那些深受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熏陶的人士才会大力倡导通过提价来缓解春运,并把这种行为看成是理性的;相反,几乎所有的社会大众和公共知识分子对此都持激烈反对的态度,并把这种人视为 “趁火打劫”的奸商、与民争利的政客或泯灭良心的学棍。
可见,要真正理解中西方社会在定价机制上的差异,我们不能简单地以理论来批判社会现实,尤其
是以标准经济理论来批判中国的社会现实,而是可以并应该从中西方社会的认知思维差异以及现实与理论的差异这两个维度来加以审视。就现实与理论的差异而言,绝大多数人类行为和社会经济现象都体现了特定时期人们对正义和公平的诉求,而不是仅仅表现为现代主流经济学所假设的那种只关心自身利益的经济人行为;相应地,“公平价格”一直都受到人们的关注,而不能像主流经济学那样弃之一旁。就中西方社会的认知思维差异而言,儒家社会比西方社会更注重公平性,更注重社会价值;相应地,儒家社会更倾向于将价格上涨的合理性与成本联系起来,更强调 “利中见义”、“以义生利”,注重基于移情和通感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基于现实国情和文化思维的双重特性,构建中国经济学范式具有明显的必要性;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经济学理论没有本土化,就没有根植性,也就没有创新性,当然也就没有现代性和世界性。[15]尽管构建中国经济学范式是重要的,也是必要的。不过,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认识它的重要性,而是要了解如何构建。实际上,这一问题也是很多新兴经济学流派和分支所面临的问题,Seiz在谈到女性主义经济学的发展时提出了两个基本目标:努力找出为现代主流经济学广泛宣扬的那些非真实的东西,产生一个更好的理论来帮助我们理解真实的社会关系。[16]显然,中国经济学范式也应该达到这两个基本目的,它必须能够抓住当前中国社会经济问题的症结,并由此展开对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反思。
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不是外在于认知主体的,主体的认知也不能脱离自身经验。因此,一门致用的经济学范式,一方面要来自经验,另一方面又要上升到超验层次,从而实现 “极高明而道中庸”。相应地,经济学理论应具有双重要求:内在逻辑一致性,它体现了理论意识问题;理论与经验一致性,它体现了现实意识问题。
首先,就内在逻辑一致性而言。它又可分为两方面的内容:形式逻辑的一致性,它体现了理论的普遍性;行为逻辑的一致性,它体现了理论的人文性。其中,形式逻辑的一致性注重数理推理的严格性,这在现代西方经济学中已获得较为充分的发展;行为逻辑的一致性则需要注重人类思维的社会性,这一直为注重 “体用不二”的儒家学说所重视。因此,按照内在逻辑一致性要求,中国经济学范式应该把西方经济学中的形式逻辑和儒家社会的行为逻辑契合起来,将以儒家社会的行为机理来修正和发展现代主流经济学的理论。
其次,就理论与经验一致性而言。它主要强调,理论必须来自经验事实,并且能够解决现实问题、指导日常生活。要实现这一点,就要防止现代经济学中假设的非现实性问题,要保持抽象假设的历史的、逻辑的一致性,将假设建立在特定时空环境之下。显然,理论与经验一致性可以从古典经济学中汲取营养:古典经济学关注具体的社会现实问题,其理论源于具体社会政策的需要;古典经济学所面临的问题与当前中国社会非常相似,都是社会制度的建设和完善问题。[17]因此,按照理论与经验一致性要求,中国经济学范式应该将现代主流经济学与源于古典经济学的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契合起来,以现代经济学的分析工具和相关理论来充实古典经济学的研究路线。
其实,早期古典经济学包含了两方面内容:涉及人与自然之间关系而探究稀缺性资源配置问题,即工程学内容;涉及人与人之间关系而关注具体社会互动行为,即伦理学内容。只不过古典经济学末期以来,这两方面内容逐渐割裂而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学科:一方面,主流的新古典经济学抛弃了制度反思和改进的思路,将研究对象收缩在私人领域,并主要侧重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工程学层面;另一方面,基于马克思传统的政治经济学逐渐把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生产关系领域,主要关注人与人关系的伦理学层面。显然,这两大流派分析的问题各有侧重且层次不同,因此,重新审视两者的互补关系,将之纳入统一分析框架就成为那些远见卓识的经济学人之共识。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在对经济学这两大内容进行沟通和架桥的基础上,才导致了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回归。[18]
同时,无论是现代主流经济学还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它们根本上都是西方的,都是基于西方社会
的文化和心理规则。现代主流经济学中根深蒂固的自然主义思维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哲学观固不待说,即使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也根基于西欧的思想传统,阿伦特就此做了系统的阐述。[19]因此,中国经济学的范式构建还需要将 “西方”经济学与中国国情结合起来。本土化的中国经济学范式必须包含这样两大基本要点:着眼于当前中国社会的主要问题和基本矛盾,它要求充分体现公共领域建设的要求,为和谐社会的建设提供理论基础;着眼于中国社会的文化背景和心理意识,把经济学理论建立在中国人的行为机理之上。事实上,儒家学说历来注重现实问题,关注社会运行之理,试图理顺社会的基本制度:重视理论对现实之指导作用的 “知行合一”本身就是儒家的基本理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则是儒家的基本诉求。显然,儒家关注现实问题的精神和注重社会制度的思维与古典经济学是相通的,古典经济学也注重于社会结构等问题,注重社会运行机理的剖析。相反,只是后来新古典经济学取得了支配地位,并主导了当前世界各国的经济政策,世界各国才以经济增长而非制度完善为政策考量的中心。
基于上述思维,中国经济学的范式构建就面临着两个层次的契合:把探究事物本质的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和实证事物现状的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契合起来,从而形成社会科学研究的一般路线,这主要涉及当前经济学界两大分支之间的关系定位问题;把现代西方经济学界发展的理论与中国人的行为机理、社会文化契合起来,从而为中国经济学范式夯实微观基础,这涉及更为广泛的社会科学契合。[20]
首先,通过政治经济学和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契合而形成从本质到现象的研究范式。探究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学范式必须考虑这样三个层次问题:(1)主要问题在私人领域还是公共领域;(2)公共领域问题的解决主要在于要素投入还是制度完善;(3)社会制度完善或设计主要是基于博弈均衡的效益原则还是基于文化伦理的正义原则。[21]显然,当前中国社会的主要问题在公共领域,核心是社会制度的完善问题,需要考虑社会文化伦理的因素。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照搬侧重于私人领域的新古典经济学:它基于伦理实证主义而将现实制度合理化了。相反,必须把基于 “是什么”的实证和基于 “应该是什么”的规范结合起来,而形成从本质到现象的研究路线:探究现象对本质的偏离及其原因,从而寻找改革的方向和途径。显然,西方主流经济学对现状分析及影响因素的实证工具已相对成熟,而马克思经济学则为探究事物本质提供了丰富的思维资源,因而应把两者契合起来。[22]
其次,通过西方经济理论与中国人行为机理的契合而促使经济学的本土化。中国的可持续发展和和谐社会的建设本质上是发展的合理化问题,这不仅指工具合理化,更是指交往合理化。前者是为后者服务的,交往合理化体现为人性圆满和社会和谐。显然,发展的合理化依赖于现世人之间以及代际之间的合作,前者反映了现世人之间的互惠关系,而后者则体现现世人的责任。因此,可持续发展观与一定社会的文化伦理有关,依赖于合作性伦理和文明,而这正是儒家文明的基本特质。相反,由于主流经济学承袭了自然主义思维,它在强调工具理性的同时却越来越偏离交往理性的合理化,并使得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得越来越不可持续。因此,构建中国经济学不仅要体现两大经济学分支的契合,更要将经济理论与中国文化传统契合起来。
同时,基于上述两大维度,为促进中国经济学的范式构建还需要展开一些具体研究。
首先,中国经济学界目前二分的政治经济学和西方经济学之契合。(1)梳理经济学研究内容和对象的演变轨迹,探究经济学中工程学和伦理学这两大内容间的关系,挖掘现代主流经济学逐渐抛弃伦理学内容的内在原因;(2)比较两大范式的研究内容和方法:内容上考察边际革命引起的争论以及变革时的社会背景,方法上探究历史归纳和抽象演绎、原子主义和整体主义、同质性均衡和异质性演化的差异和形成背景;(3)剖析两大经济学范式分野的背景、原因以及演化轨迹,并分析两者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和理论问题的挑战,特别结合主流经济学的危机来分析新政治经济学的复兴原因,并思考两种范式之间沟通和互补的内在机理;(4)契合古典经济学探究本质的思维和新古典经济学分析现状的工具以构建统一
经济学范式:一是从统一性出发探究人类行为机理,二是根据动态发展的逻辑将长期对立的方法吸纳进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
其次,源自西方的现代经济理论和中国人行为机理契合。(1)从中西方社会理性产生和拓展的路径探究其理性特质,比较两个社会的自然主义和经验主义这两大思维的差异;(2)从中西方社会的基本思维出发,分析两者对人性和社会认知上的差异,特别是把儒家的人性观与斯密的 “克己”结合起来,探究真实世界中的人类 “为己利他”行为机理;(3)从其长期社会结构、短期局势和即期事件三个角度来探究当前中国社会的经济结构、文化结构、制度结构,分析它们对中国经济发展的根本性影响,并基于“共有信念”来考察、比较中西方社会的治理模式和绩效差异;(4)探究儒家社会动态的、开放的和谐观与西方社会的自然主义或唯灵论的先验思维及其衍生的静态均衡之间的差异,分析儒家和谐观与科学发展观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基于 “为己利他”的行为机理为以和谐社会为目标的中国经济学奠定微观理论基础。
正是通过基于上述两个维度的梳理和剖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一些基本结论。(1)作为社会科学的经济学首先具有规范性,需对事物本质进行探究,并把本质视为改革方向的理想状态,这是以马克思经济学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的根本思维;相反,现代主流经济学蜕化为解释性学说,其所设立的假设主要是作为解释的参照系。(2)古典经济学关注公共领域的建设,关注财富的创造和制度变革,而新古典经济学侧重于私人领域,关注财富的配置和个体行为,因而古典经济学更适用于当前中国社会。(3)经济学必须把基于实证的 “是什么”和基于规范的 “应该是什么”结合起来,并由此形成从本质到现象的研究路线,从而有助于对现实的改造。显然,古典经济学不仅把应得权利和财富增长结合起来研究社会发展,并且努力把社会公平和市场经济学结合起来,这更值得为中国经济学所借鉴。(4)经济学具有极强的人文性和本土性,根基于西方的自然主义思维的主流经济学范式难以解释中国的社会行为及经济现象,因此,中国经济学必须关注传统文化伦理,经济理论要以中国人的行为机理为基础。(5)基于中国社会的 “为己利他”行为机理不仅可以把马克思经济学中的 “道德人”假定和西方主流经济学的 “经济人”假定结合起来,而且可以把经验的人与超验的人类理想结合起来。这种行为机理可以为中国经济学的范式构建奠定坚实的微观行为基础,使中国经济学具有 “极高明而道中庸”的特点,并与以建设和谐社会为诉求的当今社会理念相一致。
可见,基于上述两大基本维度来探索中国经济学范式,我们不仅将古典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基本理论与新古典经济学的表达工具和检验手段结合起来,夯实了中国经济学范式的内在逻辑一致性,而且将现代西方经济学基于工具理性的一般分析框架和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心理学、法学等基于价值理性的具体分析思维结合起来,夯实中国经济学范式的理论与现实一致性。其实,尽管现代主流经济学借鉴数学工具在表达上越来越精确了,但也因抛弃了伦理学内容而越来越与现实相脱节。因此,部分经济学家已经开始强调通过借鉴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以及政治学等方面的知识来充实经济学。事实上,迄今为止政治经济学和西方经济学相互排斥的二元结构在我国经济学界还依旧存在,而数理经济学的大肆深入又使得经济学与其他社会科学分支之间日益相分离。特别是,将现代经济理论嵌入中国人行为机理中的研究迄今还非常之少,西方经济理论与中国人思维及行为方式之间也存在严重脱节。
肖特曾指出,社会科学家的工作具有两类实用性需求:(1)对现实世界的直接理论化,他的工作可以直接应用于富有意义的经验性问题,这是外行人通常认为的 “实用性”社会科学研究;(2)对描述现实世界的现有理论的理论化,他的工作不是致力于直接改变现实世界,而是通过改变学者中主流的理论范式来改变我们看待现实世界的方式。[23]在很大程度上,那些热衷于计量实证和政策应用的绝大多数经济学人都在从事第一类的实用性工作,那些现代主流经济学也呈现明显的 “工具性”。加尔布雷斯写道:“经济学的特征之一,就是它每年都会通过学者和舆论之口,将实用性的经济理念灌输给千百万学生。
尽管这种灌输过程效率低下,然而,它仍然可以把一整套似然具有严重缺点却便于应用的理念灌输到许多人的头脑中,绝大多数人很容易受到这些观念的影响。他们会不知不觉地接受那些他们原本应当予以批判的思想;那种对于经济生活可能采取的质疑和挑战的态度,会被一种更加缓和的、不温不火的立场所取代。对于那些本应就经济问题发表意见或提供指导的人来说,这种灌输立刻就会对他们产生显著的影响。虽然这种被普遍接受的关于经济社会的意象并不是真正的现实,却成为人们可以信手拈来而且津津乐道的权威性结论。”[24]问题是,经济学的工具作用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正是由于环境和问题的变化,“那种曾被称为经济学而如今被认为是新古典经济学的事物及其相关术语,总是带有强烈的过时的意味。”[25]
与流行的做法不同,本文更接近于后一类理论性工作,它通过对经济学研究对象之特性的剖析来对主流理论范式进行反思,并由此寻找与当前中国问题相适应的研究思维。在很大程度上,这类工作更为重要,也更为紧迫。加尔布雷斯就写道,“在许多人看来,我目前所做的工作可能缺少实用性。但是,需要强调的是,它远离了经济学的 ‘工具的作用’,回归到更古老、更传统、更科学、旨在探索和诠释经济现象的本源这一崇高的目标之上。”[26]事实上,经济学本身是有关 “人”的学科,人类行为具有强烈的意向性和目的性。例如,斯密就强调,人类行为不能像棋子一样任人摆布。正因为人类行为与自然事件之间存在根本性的差异,因而两者的研究方法也应该有很大差异。相应地,如何剖析人类社会中真实行为以及衍生社会经济现象的基本特性,并由此形成一套有效的研究思维和分析框架,也就具有重要意义,也是社会科学研究者的重要工作。不幸的是,当前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尤其是中国经济学人都热衷于照搬主流范式、仓促地使用复杂的数学工具来 “医治”那些具体的 “病症”,而很少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来仔细梳理和辨析经济逻辑的基本特征,往往还把那种对基本概念和基础理论的思辨和澄清视为无关于具体应用。
事实上,自新古典经济学将其研究对象集中在市场和政府领域的经济活动并打造成一门有关自然资源之配置的学说以来,主流经济学就日益撇开了影响个体具体行为的心理和文化等因素。同时,在 “客观主义”和 “科学至上主义”的旗帜感召下,现代主流经济学努力打造一种没有 “人为因素”的客观而抽象的理论体系。正是由于深受自然主义思维的影响,现代主流经济学热衷于模仿自然科学的研究思维和分析工具,日益偏重于形式化、技术化和数学化的分析。布罗姆利曾指出,“经济学作为一个学科存在的时间相对较短,然而在它获得年轻的科学称号之后的短短几十年间,它已经显露出一种与它的认识方法所不相称的、无法支持的过分信心和自我肯定性。经济学之所以变得如此自信,部分原因是它把自己局限在有趣的经济问题中的一小部分——在这一部分中它似乎有提供答案的工具。而对那些它没有清晰意见的经济问题,主流经济学的标准回答是:他们是 ‘非经济学的’。”[27]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随着这种自信心的膨胀,经济学开始认为自己拥有比其他社会科学更为优越的研究方法,从而导致20世纪70年代以后经济学研究范围的急速扩张,并由此产生了经济学帝国主义的发展困境:经济学的理论分析与现实越来越相脱节,越来越难以解决现实问题。
以企业组织的治理为例,现代主流经济学发展出的委托—代理理论把代理人视为具有不同偏好且理性地追求这些偏好的最大化个体,由此衍生的机制设计理论就强调,委托人应该预测代理人的这种理性反应并设计出一套机理使得代理人采取符合其自身利益的行为也符合委托人利益。在这种思维下,管理就被等同于通过正确的奖惩制度来对下属进行规制,管理者的目标也就等同于一台组织 “机器”,其作用仅在于制定恰当的激励制度,而不需要发挥 “领导”作用,因为下属们会发现正确地行事恰好符合自身的利益。问题是,正如米勒指出的,“下属和上级的自利行为的内在逻辑不可能使科层像一部运行平稳、有效率的机器那样持久……人们不可能涉及一种机理——控制体系同时规约上级与下属的自利性行为。对于具有其他良好特征的各种激励制度而言,总有一些人有 ‘卸责’的机理——追求更狭隘的利益,从而导致在组织中每个人看来都觉得是无效率的那种均衡结果”,因此,“狭隘的、新古典的组织经
济学的观点是不能自我成立的”。[28]实际上,20世纪初巴纳德在 《经理人员的职能》中就强调,管理者的主要职责在于领导,体现为激发大家合作、冒险、创新的愿望,从而超越那种狭隘的、利己主义的激励分析所导向的努力水平。
显然,正是由于现代经济学抹杀了 “人”而试图构建没有 “人”的一般理论,从而就不可避免地存在根本缺陷。例如,就当前中国社会经济所面临的问题而言,现代主流经济学的思维往往基于交易成本和激励相容原则来构建一套最优制度,而且这些最优制度基本上都是建立在理性经济人的行为互动假设基础上,而几乎丝毫不涉及对应人的意向性、通感反馈等因素,从而往往与具体的国情相差很大。一般地,研究方法与研究对象是相对应的,科斯就特别强调这一点:“作为职业群体选择的基础,技术相对来说是并不重要的,而研究对象则是主导性的,理论和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研究对象决定,…… (基于这一理由)我预期他们 (经济学家)不会无限地高歌猛进,相反,他们可能会被迫从现在正在忙碌耕耘的那些 (其他社会科学)领域中退出。”[29]也即,当前经济学向其他社会科学扩张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运动如果是基于工具或方法,我们就不难预期经济学家会在他们赢得的新领域中逐渐被取代,而如果这种运动是基于研究对象所必需的,那么,我们可以预期:经济学家的研究领域会被永久性地拓宽”。[30]显然,基于经济学帝国主义的思维,将形式化的成本—收益分析和经济人分析引入到中国社会经济活动中,尤其是用来解决中国当前所面临的制度问题,那么也就会造成相似的问题。
总之,作为本质上是一门有关 “人”的社会科学,经济学不仅关注自然资源的配置,更关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从而其研究内容包含了工程学和伦理学这两大方面。相应地,经济学不仅涉及既定制度下的个体行为,也涉及社会制度本身,涉及社会结构和收入分配等,而后者又与社会文化、伦理价值等密切相关。基于这种研究对象,经济学根本上具有人文性和本土性这双重特性,相应地,中国经济学的发展则面临一个本土范式的构造问题。一般地,中国经济学的范式构建主要基于这样两大契合思维:(1)将目前处于分裂状态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契合起来;(2)将源于西方的经济分析框架与中国人的行为机理结合起来。在很大程度上,如何沟通两大经济学范式之间的内在联系,如何将社会、心理、政治、文化因素结合进经济学研究,如何唤起经济学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如何增强经济学在中国的根植性,对当前中国经济学的发展都非常重要。这有利于经济学成为一门更为完善、成熟的学科,从而有利于教学上的互补,也可使理论更好地为实践服务。我们相信,经过有志学人的共同努力,在不久的将来,目前占主流的新古典经济学分析范式将会从中国社会逐渐退出,一个更具本土性的新经济学范式将会诞生。
[1][5][17][21]朱富强:《新古典经济学在中国的应用审视:经济学的人文性反思》,《中山大学学报》2008年第3期。
[2]朱富强:《从方法导向到问题导向:现代经济学的范式转向》,《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
[3]《林毅夫访谈:中国经济学何处去?》,《21世纪经济报道》2005年9月3日。
[4]朱富强:《经济学的人文性及其对现代主流经济学教学之反思》,《云南财经大学学报》2010年第1期。
[6][德]韦伯:《儒教和道教》,王容芬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年,第19页。
[7]朱富强:《基于文化心理特征的经济学本土化研究:从经济学说史中的本土化现象谈起》,《学术研究》2008年第10期。
[8]朱富强:《现代经济学的男性化特征与女性经济学的反思:经济学队伍中性别结构失衡的社会建制探析》,《社会科学战线》2014年第3期。
[9]朱富强:《现代经济学的西方化与中国经济学人的边缘化:经济学队伍中地区结构失衡的文化因素探析》,《上海财经大学学报》2014年第3期。
[10][20]朱富强:《中国经济学范式思考:两个层次的契合》,《财经研究》2008年第5期。
[11]林毅夫:《经济学研究方法与中国经济学科发展》,《经济研究》2001年第4期。
[12][15]朱富强:《主流经济学的西方心理基础与中国经济学的思维本土化:经济人假设的特殊性和局限性探析》,《上海财经大学学报》2008年6期。
[13]Kahneman D.,Knetsch J.,Thaler R.,“Fairness as a Constraint on Profit Seeking:Entitlements in the Market”,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l.76,no.4,1986,pp.728-741.
[14]鲍尔斯等:《理解资本主义:竞争、统制与变革》,孟捷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4页。
[16]Seiz J.A.,“Episemology and the Task of Feminist Economics”,Feminist Economics,vol.1,no.3,1995,pp.110-118.
[18]朱富强:《新政治经济学的复兴与中国经济学的发展方向》,《改革与战略》2009年第6期。
[19][德]阿伦特:《马克思与西方政治思想传统》,孙传钊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
[22]朱富强:《从本质到现象:比较制度分析的基本路线》,《学术月刊》2009年第3期。
[23][美]肖特:《社会制度的经济理论》,陆铭等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02页。
[24][25][26][美]加尔布雷斯:《经济学与公共目标》,于海生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0年,第8、10、8页。
[27][美]布罗姆利:《充分理由:能动的实用主义和经济制度的含义》,简练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前言第3页。
[28][美]米勒:《管理困境:科层的政治经济学》,王勇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页。
[29][30][英]科斯:《经济学和相邻学科》,《论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罗君丽、茹玉骢译,上海: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51、47页。
责任编辑:张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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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7326(2015)04-0062-10
*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 “十二五”规划项目 “制度分析的方法论比较及其实践效应”(GD12CLJ02)和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 “新时期中国民生保障体系建设研究”(10zd&038)的阶段性成果。
朱富强,中山大学岭南学院、中山大学转型与开放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广东 广州,510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