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老舍小说创作的平民意识

孟焕（西北大学文学院 陕西西安 710127）

老舍作品最鲜明的主题就是描写底层市民的生活和命运波折，同时老舍从自身生活体验出发，以一种虔诚的情怀再现底层平民生活景象，深入底层平民的心灵深处，体会他们的欢乐、悲伤、无奈，展现出老舍对底层市民的悲悯之情。

一、老舍小说创作平民意识的归因

1.自身生活经验的真实写照

文学作品创造来源于生活，很多作家都喜欢从生活中取材进行文学创作，老舍就是这类作家当中的典型代表。一个作家的生活经历会对其创作思想和创作风格的形成产生直接影响，童年时期的生活、记忆、感受都会对作家的创作产生潜在的制约和影响。老舍出生一个贫寒的普通家庭，父亲早逝，全家人生活完全依赖于母亲为人缝补勉强维持，贫寒的童年生活使老舍在创作初期便以社会底层为对象进行描述。贫寒的生活体验使老舍对生存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正是老舍本身的这种真实体验使其在创作中表现出对平民阶层的同情感和亲近感，描述的平民生活和人物都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相比于巴金、冰心这些来自于绅士、商人家庭的作家而言，老舍自身生活的经验对他创作题材选择产生了直接的影响，老舍将自身的真实生活体验带入到作品中，以平民阶层为主要写作对象，这为平民意识的创作打下了基础。老舍作品的平民意识和平民情怀是一种生命形式的表现，他与平民间的感情犹如兄弟姐妹间的感情，这使得老舍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情感力量，这种血肉相溶的创作感情全面的展现出作品的平民情怀。

2.时代精神的召唤

新文化运动、五四文化运动唤醒了老舍创作中的平民意识，为他的创作创造了思想条件，并指明了创作的方向，由此形成了新的创作语言和文学形式，使其在文学领域尽情的驰骋。新文化运动中，老舍明确了作品创作的平民意识，同时致力于深入的挖掘平民素材，在作品中真实的展现出对劳苦平民的情怀，并将其作为毕生创作的追求。五四文化运动使老舍受益很大，老舍生于北京并长在北京，加之五四运动倡导的白话文，这对老舍产生了很多正面的积极影响。在作品的创作中老舍诠释出北京口语的美感，同时北京口语也成为老舍创作的重要元素。

3.俗文化的浸染

什么是俗文化，俗文化泛指复杂的文化集合，具有享乐性、功利性的特点，其以实现物质利益为目标。老舍在俗文化的浸染下，其处事原则、人格素养都受到很大的影响，俗文化更是大众生活中最常用的一种文化，正是这种俗文化使老舍的文学作品展现出一种平民的趣味，平民趣味没有贵族趣味的精致和高雅，其作为一种文化心态和品位而存在于作品的创作中。平民趣味是一种世俗的文化品格，注重道德人伦，不善于进行创造性的革新，注重实际而轻理想，而老舍的人生理想并不是好高骛远，正是这种注重实际的脚踏实地、现实和朴素。

二、老舍小说创造平民意识的呈现

1.塑造平民形象

老舍小说中平民意识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平民人物的塑造，老舍运用生动、朴实的语言描写底层平民的真实生活状况，从人物角度出发刻画了人物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为广大读者展现出平民人物最真实、最亲切的一面。老派市民是老舍作品中塑造的最成功的形象，老派市民虽然在城市中生活，但是却仍然受到传统封建思想的束缚，其生活态度以及生活方式都非常的保守。这种对老派市民毫不掩饰的描写，展现出人性的本能以及对传统文化的批判，最具老派市民典型代表的人物就是《离婚》中张大哥人物的刻画，张大哥是一个墨守成规却又自以为是的人，他忙于为人做媒，并将可以帮助别人作为衡量自己社会生存能力的重要标准，他认为被人需要是自己的骄傲，时刻观看风向，自己不愿做出头之人，也绝不要落后于他人。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翼翼处事的人，在动荡的社会中儿子被抓走，张大哥没有办法只有无奈的呐喊，儿子在几个月后回到家中，张大哥发现自己在几个月的煎熬中竟然没有死，更认为自己是出众的，要宴请宾客。老舍通过朴实的语言深刻的批判了张大哥这种遇事顺应天命的心理。

2.对平民的关怀之情

在老舍的作品中经常会体现出矛盾、复杂的心理，而并没有直接的褒贬，会出现这种心态的原因是由于老舍受到对这些平民人物的关怀之情的影响，毕竟老舍本身与这个群里有着相同的生活体验。老舍笔下描述的平民世界总让我们感受到温和、宽厚之情，即便是嘲笑和讽刺的描述也能体现出平民的厚道之情。如二哥准备家宴时，为了省钱在酒中掺水，而当面不够吃时，小六儿提出加水，二哥则“呸”了一声说：“没钱可以在酒中掺水，但是不能让大家吃不饱”，二哥虽然是平民有自己的小私心，但是也有自己坚持的做事原则，在嘲笑的描写中老舍仍表现出对平民困苦生活的理解，并赞扬了他们的善良本性。老舍不仅对普通平民百姓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心，即便对反面人物也抱有同情心，如《四世同堂》中老舍描写的不知羞耻的冠招弟，即便是这种敌对阵营中的反面人物，老舍也为其找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是由于受到日本人侵害所造成的，这体现出老舍对平民的大爱之心和宽容。

3.大众化的平民叙事风格

老舍的作品主要以描写平民文化为主，其写作风格表现出强烈的平民意识，站在平民的角度以平民的审美眼光和平民可以接受的叙述方式进行描述，这一点是老舍与其他作家的明显不同之处。老舍的作品非常注重故事的完整性、情节性，将西方艺术融入到古典小说中，两者相结合创造了大众化的平民叙事风格。叙事小说风格包括三个层次即叙事时间、叙事角度和叙事结构。在叙事时间上老舍的小说一气呵成，具有我国古典小说的连贯叙事风格；在叙事角度上老舍小说以说书人的传播方式为主，体现出小说写作的趣味性；在叙事结构上老舍小说具有非常明显的故事性。从整体上来看，老舍小说的写作方式以我国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为主，但又并非完全照搬，借鉴其精华部分，融入自己独特的写作手法和内容，将现代小说的叙事方式与传统小说的叙述模式相融合，更加明确的体现出文学作品大众化的平民叙事风格。此外，老舍的作品为何深受平民阶层的喜爱，因为老舍在作品的描述上采用了民间语言，这种语言是平民阶层生活中常用的，他们感觉到非常的亲切，这也使得老舍被誉为当代语言大师。老舍晚期创作作品中民间语言的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如《正红旗下》，作品语言采用了北京口语、俗语，生动、活泼的口语，更体现出作品的特色，将读者与作品间的距离拉近了。

三、老舍小说平民意识的文学价值

1. 本体价值

从平民意识的角度出发深入剖析老舍创作的作品，对于体现出老舍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具有重要意义。从平民意识的角度看待老舍的作品，就更能够深切的体会到老舍创作的思想和其本人的心灵，我们感受到老舍的双重身份即未世旗人和五味杂陈的穷人的身份；体会到老舍作品展现出宽厚的外在修养，以及内在软而硬的品质，老舍本人倔强的品质。可以说正是这种平民意识将老舍的独特个性真实的展现出来。

2. 审美价值

老舍作品的审美价值，体现在其作品中突出表现了都市贫民的品质。在我国历史的变迁过程中，老舍创作的作品抓住了城市平民对其的适应性，在作品中部分市民的观念会受到时代精神的影响而发生巨大的改变，市民敢于打破传统旧观念束缚，追求自由、事业和幸福。传统文学作品如三言、二拍等以展现市民阶层的负面品格为主，如鸡鸣狗盗等，而老舍却不同，老舍的笔下弘扬了市民阶层的现代品格。从老舍作品的审美角度来看，我们不难发现老舍站在城市平民的角度进行创作，即便成为一名大作家，其仍然能够站在平民角度表现出他们的生活、思想和追求。在审美情感上，老舍与平民人物间的感情是深厚而又真挚的，这种血肉交融的感情使老舍创作的作品是真实的、富有感情的。他真实描述了生活在城市底层市民的艰难度日的实况，表现出底层市民的无奈，他们虽然好面子但是又摆脱不了当前残酷的现实，老舍在描写中没有犀利和冷峻，而更多展现出的是对底层市民的善意、同情和宽厚。

3. 文学价值

老舍作品创作的文学价值体现在其作品和写作风格的独特性。在五四文学革命中确立以人为本的文艺观，由此催生出一大批以人为对象的文学作品，在众多以人为本的文学作品中老舍以平民化创作角度出发创作的作品最具其独特性。老舍作品中对人物的描写是将人物放在历史的洪流中进行描述，而并非是从阶级、政治立场去描写刻画人物，设身处地的去描写人物的性格和遭遇。老舍对于平民阶层的特殊情感使其在创作时与创作主体能够产生精神上共鸣、相互交融，这种交融才能更逼真的体现出的人物的属性。老舍小说的文学价值还体现在开辟了平民题材，在上世纪20～30年代，乡土文学迅速发展，而都市文学的发展要落后于乡土文学，这一时期的现代都市文学代表作者只有老舍、矛盾，但这两位作者的写作题材是完全不同的，老舍注重平民阶层生活的描写，矛盾注重刻画有一定地位的知识分子和资本家的命运轨迹。

总之，老舍小说的创作注重从平民的角度去透视都市，以底层平民为创作主角，描绘底层平民为生活的奔波，为命运的挣扎。正是老舍小说创作中这种浓厚的平民意识，使老舍的作品具有独特的魅力，并被誉为我国的当代文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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