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思想前提

2015-02-25 11:38郭艳君
学术交流 2015年11期
关键词: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对象性费尔巴哈

论《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思想前提

郭艳君

(哈尔滨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 150080)

[摘要]《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在马克思思想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既是马克思对旧哲学的终结,也是其原创性思想体系的开端。因此,《提纲》实质标志着一个转折点。通过对马克思思想发展进程中这一转折点思想前提的分析,不但可以更好地把握《提纲》与其前期思想之间的关系,以明确马克思思想发展的内在一致性;同时通过对《提纲》思想前提的分析,有利于阐明马克思思想体系的基本特质及哲学革命性变革的性质对于推进马克思思想的研究具有重要理论意义。

[关键词]思想前提;《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中图分类号]A811.1[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5-03-17

[基金项目]重庆市社科规划项目“存在论与辩证法视域中的资本逻辑”(2012BS05);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3M531931);重庆市博士后资助项目(Xm201369)

[作者简介]潘宇鹏(1978-),男,黑龙江巴彦人,副教授,博士,从事哲学基础理论研究。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这个“包含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份文件”(恩格斯语)在马克思思想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具有重要地位。它不仅仅是一个开端,同时也是一个终结;它既是马克思批判旧哲学的哲学革命的终结,同时也是马克思原创性思想体系的开始。因此,《提纲》实质上标志着一个转折点。通过对马克思思想发展进程中这一转折点的思想前提分析,不但可以更好地把握《提纲》与其前期思想之间的关系,以明确马克思思想发展的内在一致性,同时通过对《提纲》思想前提的分析,有利于阐明马克思思想体系的基本特质及哲学革命性变革的性质,对于推进马克思思想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一、《提纲》的核心思想

纵观《提纲》的全部内容,可以看出这不仅是一个新世界观的提纲,而且是马克思对其前期思想的一个总结,其核心是马克思对近代以来西方哲学基本建制的清理与新世界观基本原则的确立。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称其为“新世界观的萌芽”是十分准确的。概括地说,《提纲》的核心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对旧哲学基础的清理。正如任何新的大厦的建立都必须从清理已经倒塌的旧的地基开始一样,马克思新世界观的建立同样面临这样的工作。只是《提纲》并不是这一清理的开始,而是其总结。在《提纲》中涉及对旧哲学的批判主要包括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第十条和第十一条。这几条对旧哲学的批判主要集中在旧哲学对世界的错误理解上,即不是把事物、现实、感性当作人的感性活动,不能从人的实践活动出发去理解,因而无法理解世界的真正本质之所在。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旧唯物主义哲学不理解“革命的、批判的实践活动的意义”,不理解实践对于现实的感性世界存在的意义,不理解现实的世界与人的实践活动的统一性,因而把人与现实的世界割裂、对立起来。在认识的问题上,脱离开人的实践去寻求认识的真理性,在对现实世界的理解上,把社会分裂为相互对立的两部分,并在这种对立之中去寻求理解和把握世界的可能性。尽管唯心主义注意到了人的活动的能动方面,但只是片面地发展了这一方面。因为唯心主义同样是不理解人的实践活动的本质的——仅仅将其归结为纯粹的思维活动。因此,马克思说:“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

第二,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之所以把对费尔巴哈的批判单独列出来,而不是归入对原有哲学基础的清理,就在于费尔巴哈在马克思思想形成过程中的独特地位:费尔巴哈是马克思借以批判旧哲学的基础,同时也是马克思批判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费尔巴哈是马克思与德国古典哲学之间的一个过渡阶段。*参见俞吾金老师在考证《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对“终结”概念的分析。他认为,一方面,“德国古典哲学”这一概念是恩格斯最先在《自然辩证法》中使用的,而且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明确指出德国古典哲学家是指康德、费希特、谢林和黑格尔,并不包括费尔巴哈。另一方面,他认为“终结”这一概念在德文中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出路”,把恩格斯的这本书译为“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出路”是比较合适的。这与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评价是一致的。对费尔巴哈的批判是《提纲》的主体部分,主要包括第一条、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和第九条。这几条的核心内容表明费尔巴哈与旧唯物主义的差别,即“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他“不满意抽象的思维而喜欢直观”,但是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他所谓的直观仅仅停留于感性的直观,而不是感性的活动,因为他并不理解“实践的、人的感性活动的意义”。所以费尔巴哈“至多也只能达到对单个人和市民社会的直观”。也就是说,费尔巴哈并没有超越资产阶级思想家的视界,其对现实世界的理解依然是建立在分裂的市民社会的基础之上的。尽管费尔巴哈认识到宗教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并要求把宗教从人那里夺去的东西重新还给人。但是他仅仅把宗教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这还是停留在消除“人在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的近代西方哲学的基本建制之内,没有也不可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因为费尔巴哈没有看到,这个世俗基础本身就应受到批判并在革命实践中得到改造。之所以如此,不在于费尔巴哈不理解历史,而在于他抛开历史的进程,仅仅把人的本质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同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在一起的普遍性,这种所谓的“类”,不过是原子式个人的集合而已。也就是说,对于费尔巴哈来说,所谓的“自然人”,不过是市民社会中的原子式的个人。因此,费尔巴哈不能理解“宗教感情”本身是社会的产物,而他所分析的抽象的个人,也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是18世纪以来资产阶级革命的产物。

第三,对新世界观基本原则的阐释。所谓的新世界观,是建立在对人和世界的全新理解基础之上的。或者说对人、人的实践本质及其与现实世界关系的理解,构成了马克思全部世界观的基础。因为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并不是确定不变的,人的活动本身是“对象性的(gegenst-ndliche)活动”。只有理解了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意义,才能真正理解人与世界的关系,才能真正理解正是在人的革命性的实践活动之中,现实的环境与人自身、人的活动同步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本身就构成了现实世界的形成历程。因为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人与世界是通过人的对象性实践活动生成的,正是在人的现实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之中,才现实地生成着全部的感性世界,生成着现实的人。换言之,人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是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世界得以存在的根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1]501因为对现实的人及其对生活世界的认识、理解和把握,正是在人与世界的双向生成的过程中才得以实现,人的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然也就只有在人的实践之中才能表现出来。

不但如此,马克思还明确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01马克思这里所说的社会关系的总和,强调的是人总体性的社会存在,是一定社会的产物,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也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理解人与自然的统一性,才能理解人的自然的存在和自然的人的存在。这一点也正是马克思思想区别于旧哲学的根本之所在。因此,马克思说:“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第十条)而现实的人类社会(或者说马克思所面对的人类社会)是一个分裂的、二重化的世界,这种二重化,正是根源于世俗基础的自我矛盾和自我分裂。因此,“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也就是说,马克思通过从对人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实践本质的理解出发,重新阐明了世界得以存在的现实基础,并阐明了人与世界的关系,为新世界观的确立奠定了基本原则。这一系列思想的形成是有一个历史过程的,是建立在其前期思想发展的基础之上的。

二、对《提纲》思想前提的分析

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变革完成的标志正是《提纲》。因而,《提纲》既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

首先,对旧哲学——无论是对唯物主义还是对唯心主义的批判,是建立在马克思对哲学根本问题转换的基础之上的。近代西方哲学的根本问题是思-存关系,其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认识何以可能的问题。而对马克思来说,其所面对的根本问题是如何实现人的解放的问题。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通过分析政治解放完成之后现实的社会生活状况,揭示了政治解放完成之后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的生存状态,并将消除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消解现存的生存结构以实现“人的解放”作为自己面对的总问题。这也就意味着马克思与近代西方形而上学提出和解答问题的方式具有本质性的不同。如果说,近代西方形而上学是要追问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性,从而为人的认识寻求真理性的根据的话,那么马克思则是要分析现实的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得以产生的根源及其消解的途径。正是马克思实现了哲学根本问题的转换,使他将关注的目光指向现实的社会生活。通过对现实的社会生活的分析,马克思指出,在政治解放真正完成的国家里,各种宗教不仅存在,而且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那就说明宗教与现实的政治国家并不矛盾。因为正是这个国家、社会产生了宗教,宗教的存在不过是对现实生活中异化的一种反映。因此,不能停留于对宗教本身的批判,而是要批判宗教得以产生的那个现实的世界。因此,对神学的批判就必须转变成对现实世界的批判,转变成对国家、法和政治的批判。之所以如此,就在于这种批判是在德国展开的。一方面,由于当时德国的现实历史远远落后于欧洲,而德国的思想却是与整个欧洲同步的。因而批判就不停留于德国的现实,而是要指向德国的思想,只有通过批判德国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才能使批判保持在时代的高度。因此马克思说,“当我们不去批判我们现实历史的未完成的著作(uvres incomplètes),而来批判我们观念历史的遗著(uvres posthumes)——哲学的时候,我们的批判恰恰接触到了当代所谓的问题之所在(that is the question*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3幕第1场。——编者注)的那些问题的中心。”[1]9于是,宗教的批判就必然转向对国家哲学、法哲学的批判、进而发展到对黑格尔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直至对一般形而上学的批判。另一方面,“法的关系正像国家的形式一样,既不能从它们本身来理解,也不能从所谓人类精神的一般发展来理解,相反,它们根源于物质的生活关系,这种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黑格尔按照18世纪的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先例,概括为‘市民社会’,而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2]。这样,由宗教的批判就必然引申出对一般形而上学批判与政治经济学批判双重逻辑的统一,正是这种双重逻辑构成了马克思思想发展的逻辑主线。而双重批判的统一,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完成的。

其次,对旧哲学的批判是以《手稿》中对人的对象性实践本质的分析为根基的。在《手稿》中,马克思阐明了人的对象性实践本质,以及人与世界是如何在人的对象性实践活动之中相互生成的过程。在对象性的实践活动中,人通过感性的实践活动将自己的对象性本质赋予外在的对象,从而扬弃对象的外在性和给定性,使之成为“为我之物”;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人作为现实的人得以生成。因而对于马克思来说,整个感性的现实世界历史形成的过程,也就是现实的人通过自身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人通过自身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同时也就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这个现实感性世界生成的过程,与人类的历史过程是同一的。正是人在现实的世界中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实验和工业,为人通过自身而诞生、人的形成过程提供了最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因为正是在现实世界生成的过程中,人和自然界才获得其存在的实在性。也就是说,人作为自然的存在和自然作为人的存在的根基就是这一现实的生成过程。因此,对现实的人来说,这已经成为实际的、可以感觉的、直观的存在。正是在人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之中,彻底地消解了主观与客观、唯物与唯心、活动和受动的对立。一方面,阐明了现实的人的生活世界存在的根基,从而打破了旧哲学把人与世界对立起来的基本思维方式,从而为解答人与世界的关系、重新建立新的世界观提供了前提和基础;另一方面,在对人与人、人与世界的关系的阐述中,揭示了现实的人及现实的生活世界存在的历史性,从而使马克思的世界观从最初时起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对人之外的世界的理解和把握,而是对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世界的历史性的理解和把握。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的新世界观同时也就是马克思的历史观。我们认为这一点对于理解马克思的思想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对旧哲学的批判终止的地方,正是马克思新世界观开始之处。

再次,是关于费尔巴哈思想与马克思思想的关系。关于这个问题国内学术界曾展开过相当充分的讨论。从最初“马克思是费尔巴哈派吗”这个问题,后来转换为“马克思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批判费尔巴哈的”,最后的结论基本明确为1845年的《提纲》。但是如果追溯《提纲》中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的思想的前提,我们可以明确看到,甚至是从《德法年鉴》时期开始,马克思对一系列关键问题的理解就已经与费尔巴哈不同了。在《德法年鉴》中,马克思谈到“自然人”这一概念时,就明确指出这种脱离了公共生活的人,实际就是费尔巴哈的抽象的、孤立的个人。在《穆勒笔记》中马克思谈人的本质时则明确指出人是自己创造自己的本质的。人是自己创造自己的社会联系的,这种社会联系就是人的本质,并强调指出,“有没有这种社会联系不以人为转移”。对于马克思的这个判断传统上根据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将其解释为社会关系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存在,但实际上马克思的意思应该是人与社会联系是同在的,人就是这种社会联系,这种社会联系本身就是人的存在。这与《提纲》中所讲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等所要表达的含义是一致的。而在《手稿》中马克思更进一步深入细致地论述了人与人、人与世界的统一性等问题,都充分说明了在马克思思想发展的进程中马克思和费尔巴哈的思想是具有原则性区别的。尽管马克思大量使用了费尔巴哈的概念,并给予费尔巴哈高度的评价,但我们认为,那恰恰是因为费尔巴哈打破了黑格尔的体系,为新哲学的发展提供了可能的方向。正如马克思所说:“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以及整个实证的批判,全靠费尔巴哈的发现给它打下真正的基础。从费尔巴哈起才开始了实证的人道主义的和自然主义的批判。……费尔巴哈著作是继黑格尔的《现象学》和《逻辑学》之后包含着真正理论革命的唯一著作。”[1]112这一方面使其成为新世界观建构过程中不可绕过的环节;另一方面也表明,正是由于马克思清楚地认识到了费尔巴哈的意义之所在,才能使其不是简单地遵循费尔巴哈的立场并超越费尔巴哈。

最后,从《手稿》中马克思的思想来看,无论是完成对旧哲学的批判,还是清算费尔巴哈,以及新的世界观的奠基,《手稿》都具有基础性的意义。这里涉及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世界的存在论基础问题,即人的对象性实践活动对于世界存在的根基性意义;涉及马克思思想体系之中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一般形而上学批判和空想社会主义批判的统一问题;涉及马克思的辩证法的根本性质问题,等等。正是在《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完全经验的、对国民经济学进行的认真批判研究,在阐明异化劳动理论的同时揭示了人的对象性本质及其对于现实的人的生活世界存在的根基性,同时也为批判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奠定了现实的基础,并在此后的《神圣家庭》中彻底地清算了黑格尔,以及以黑格尔为代表的整个近代西方形而上学,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而对近代西方形而上学的批判则深化了政治经济学批判,使之成为一种社会历史批判。可以说,《提纲》中关于新世界观的原则性问题都是根源于《手稿》。

三、追溯《提纲》思想前提的意义

通过对《提纲》思想前提的追问,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是经历过一个连续的过程的。在这一过程之中既有对旧哲学思想的批判与摒弃,又有新世界观原则的萌生和发展。因此,对《提纲》思想前提的追问对理解和阐释马克思思想的形成过程及其本质都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第一,通过追溯《提纲》的思想前提,可以从思想发展史的视角理清马克思早期思想的总体状况和内在逻辑,从而能够从总体上理解马克思的思想变革,为理解和把握马克思思想的根本性质、体系结构等提供理论依据。通过对《提纲》思想前提的分析,我们可以明确马克思思想的根本性质既不是西方传统哲学本体论,也不是近代西方哲学的认识论,而是超越于二者之上的历史生成论。因为传统的本体论实际上是在构成的意义上去追寻世界的本原,即追问构成世界的最基本单位。尽管在这个问题的解答上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有所不同,但其实质是一致的。近代西方哲学的认识论转向的实质是以直面人与自然、思维与存在的二元分立为前提,以对思维与存在统一性的思维为根本目的。如果说传统的本体论要回答的是世界是什么的问题,那么近代的认识论则要回答认识如何可能的问题。与二者不同,马克思是从存在论的意义上去追寻本体的,即回答世界是何以可能的问题。与传统的本体论一致之处在于,马克思现实的世界的构成部分是物质的,但马克思更看重的是由物质性的存在构成的世界何以可能的,其根本就在于人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因此,马克思是从人的对象性实践活动出发阐明了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世界的现实的生成过程。这一过程“即它的经验存在的诞生活动,同时,对它的思维着的意识来说,又是它的被理解和被认识到的生成运动”。[1]186对于马克思来说,认识论本身就内在地包含在历史生成论之中。马克思的历史生成论是超越传统的本体论与认识论,实现了世界观与历史观相统一的全新的理论。

第二,通过追问《提纲》的思想前提,可以条分缕析地阐明马克思早期思想发展中几个相互并立的思想线索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从而形成对马克思早期思想发展脉络的总体理解和把握。如关于人的本质的问题。在《博士论文》《莱茵报》时期,马克思明确将人的本质理解为自由理性,并且强调人的自由理性具有最高的神性。但也正是在《莱茵报》时期遇到的“对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使马克思重新思考人的本质问题,并意识到了人的存在的现实基础。从《德法年鉴》时期的“人就是人的世界、国家、社会”和“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确立了从人自身出发理解人的本质,再到《手稿》和《提纲》对人的对象性实践本质的揭示以及在社会中总体性人的生成,马克思完成了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从而阐明马克思如何从抽象的人到现实的人的思想发展历程。再如关于哲学功能的理解,从《博士论文》时期的“哲学的世界化”与“世界的哲学化”,到《德法年鉴》时期的“实现哲学”和“消灭哲学”,再到《提纲》中的“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思想的演进。马克思的一般形而上学批判、政治经济学批判与空想社会主义批判等三大批判的关系的理解,等等。

第三,重新理解和把握《手稿》在马克思思想形成过程中的基础性地位。通过对《提纲》思想前提的分析我们可以明确地看到,马克思思想的真正变革开始于《德法年鉴》,总体性建构开始于《手稿》,形成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如果说马克思在《德法年鉴》时期通过分析政治解放与人类解放的关系,提出了其哲学的“总问题”——如何消解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以实现人的解放的问题,那么在《手稿》中马克思则通过对政治经济学、空想社会主义和黑格尔辩证法与整个哲学的批判为这一问题的解答提供了基本的理论基础。如果说在《手稿》中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是从现实社会历史进程的角度揭示了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的现实的生存状况,那么对黑格尔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则是从理论上揭示了人的自我分裂和对立,从而实现了对抽象的人的解蔽,发现了现实的历史进程中的人,并确立理解整个人类历史的基本前提和基础。正是以此为基础,才能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通过对现实的人及其活动的分析建构了全新的历史观。

因此,我们可以说,《手稿》在马克思思想形成的进程上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对《手稿》思想的不同解释,也就成为理解和阐释马克思思想的一个重要的出发点。无论是对经典西方马克思主义来说,还是对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来说,对《手稿》思想的阐释都构成了其思想发展的最重要的前提之一。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591.

〔责任编辑:余明全杜娟〕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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