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理性”?“理性”何为?
——完整理解“理性”内涵对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启示意义

2015-02-25 11:13
学习与探索 2015年3期
关键词:理性道德

李 成 旺

(清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4)

何谓“理性”?“理性”何为?
——完整理解“理性”内涵对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启示意义

李 成 旺

(清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4)

人是有理性的存在者,但在人类思想史上对“理性”的内涵及其意义的解读则呈现出如下多元视角:其一,把理性理解为对宗教思维方式的扬弃,以此强调对人的主体性的彰显;其二,从超越生物本能以及控制情感、意志等非理性活动层面来解读理性,从中试图彰显理智的作用;其三,在本体论或认识论意义上把理性理解为对感性、经验、现象的超越,进而强调其“本质探求”之要义;其四,认为理性更表现为实践理性,即伦理实践领域的意志自律和意志自由,旨在为道德奠定依据;其五,在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理性则体现为在人的自由实现过程中开辟出科学路径的历史唯物主义智慧。全面呈现“理性”内涵的启示意义在于:第一,只有培育完整人性自觉进而塑造健全人格,才能促进社会健康发展与真正进步;第二,应超越唯科学主义的育人理念而代之以通识教育理念;第三,要自觉意识到国家和民族的强大更体现在公民整体精神道德和制度建设层面;第四,在社会历史领域要时刻注重社会关系的合理化。

理性;人性;经验;先验;理论理性;实践理性;历史唯物主义;当代中国

一、 对“何谓理性”的自觉追问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哲学是通过对智慧的不懈探求来安顿普天之下人的心灵、通过对关乎人类自身生存命运的重大问题的反思进而彰明天下普遍之理来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学问,因此哲学思考始终离不开理性的力量(Rationality)。而能否在对“何谓理性”及其意义问题的追问中葆有理性自觉,无疑成为关涉人类社会健康发展与真正进步的重大课题,其原因或许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加以细致把握。

其一,按照恩格斯的说法,人类社会发展要真正实现自由与解放的目标诉求,首先,要处理好人与社会的关系,逐步摆脱不合理的社会关系所造成的人的异化状态,真正使人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其次,要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基于人与人关系的合理化通过深化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来摆脱自然对人的束缚,使人“成为自然界的主人”;再次,要处理好人与自身的关系,通过摆脱自身思想观念对自身的束缚,使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要处理好上述三个领域的关系,就必须诉诸对社会规律、自然规律以及心理规律的理性反思,而只有人类才具备反思上述规律的理性能力,自觉从理性出发思考上述重大问题,进而实现自身的不断觉醒、成熟并促使社会不断进步。

其二,西方哲学思考始自米利都学派对“始基”的追问,其原因也就在于它使人类从原始宗教和神话对自身与世界的理解中超拔出来,从而实现了人类从人与物不分到自我身份的确证,从神话世界到最初理性世界的自我跨越。康德进一步指出,人类历史的起源“是从单纯动物的野蛮状态过渡到人道状态,从本能的摇篮过渡到理性的指导……从大自然的保护过渡到自由状态”[2]70的过程。正是因为人类具有理性(Reason)自觉,能够保持“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并存的健全“人性”,即不仅能够把握经验—现象世界的必然规律从而确保自然科学的可能、也能够主动颁布并遵循道德—实践世界的自由规律[3],在社会历史领域使自身超越像动物那样始终处于外在自然必然规律所主宰的本能状态,进而才能够自觉净化与充实心灵、升华精神境界、规整社会道德航向,主动实现“社会进步”“历史发展”和“全面自由”等自身独具的价值诉求,促使社会历史进程“从坏逐步地发展到好”[2]81。

其三,作为在人类思想史上产生重大影响的马克思哲学,更是站在前人思考之上,一方面以积极的乐观进步主义肯定并寻求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鲜明地表明其对理性及其意义的肯定;另一方面又把对历史规律的寻求赋予“历史唯物主义”的理性内涵,从中彰显出其独特的理性智慧,从而为能够真正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的到来寻求出一条可行路径。

因此,追寻人类进步的历程也许不难发现,一方面,“理性的沉睡导致了人性的残暴”[4]190,如果忽视理性问题的重要性乃至理性自觉,会造成人类向本能、野蛮和愚昧回归等一系列社会发展的消极后果;但另一方面,人们并没有因为理性的重要而避免对其内涵进行多元视角的解读,并由此带来不同的理论和实践效应。如果在“何谓理性”问题上陷入单向度解读,也会影响人们对人的本性之丰富性的把握,进而导致教育、政治理念乃至政策制定的滞后,甚至在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探求上陷入先验观念论等误区,最终给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带来重大阻力。这种单向度解读有两种典型表现。第一种,停留在日常和经验思维水平,在与本能、欲望、情感、常识、感觉、经验以及信仰等把握世界的方式相区别的维度上,认为只要进入事物和现象的本质层面去把握世界就自然进入理性的探求,这种解读在凸显重理性所内含的“本质特征”这一要义的同时,并没有区分这种本质把握的不同方式及其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作用。第二种,在关注到理性的特质在于对本质规律的探求这一特征基础上,把能否揭示必然规律以及能否经过实验证实作为其可靠性的标准,进而把理性仅仅理解为科技理性,认为只有科学技术才揭示自然界中的普遍规律并能够被实验证实且可重复,而伦理道德、人格修养、德行操守、公平正义等社会领域的种种现象,由于构成该领域的各种因素(比如德与福、动机与效果、必然与自由等)之间似乎不存在绝对的必然联系,而只具有相对的、偶然的普遍性[5]168,属于不能证明的领域,因而把对该领域的探讨自觉溢出理性反思的范围。这种对理性的解读漠视了人的主体性和世界的复杂性,必然走向科技决定论和物质决定论,进而造成人文价值和人文精神的式微,以及社会发展付出惨痛代价等不良后果。

人们正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并在对“何谓理性”的哲学追问中自觉认识到,如果在对理性所做的解读中仅仅把握到其部分特征,而不能呈现其多重意蕴,则远远无法满足对完整人性的了解,更不能对关涉人类发展进步的重大问题做出有效回应。因此,只有形成对“理性”内涵的完整解读并以此化为人们的理性自觉,才能不断防范人性堕落、安顿自身惶惑心灵,实现自身的觉醒与进步,借此确保现实社会的健康前行。特别是,每当在历史进程出现重大转折进而社会矛盾凸显的关键时期,人们更是试图通过对完整“理性”内涵的重新反思来寻找化解社会矛盾并推动历史进步的有益滋养。

二、哲学史上解读“何谓理性”的五种视角及其实质

运用理性“克服那些引起迷信、偏见、固执和狂热的分裂性力量”[4]65,使人类不断告别愚昧和迷信进而更好地把握和感知世界,这构成了传统西方哲学发展的重要动力,并从中彰显出其哲学演进中“崇理智于上位”的态度。比如,自古希腊以降,哲学家们就已经认识到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源就在于人有理性、能思想,苏格拉底明确指出“知识就是德行”,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有理性的动物、其最高的生活境界乃是沉思。近代,笛卡尔把“我思故我在”作为哲学的出发点,认为“理性是使我们有别于禽兽的唯一的东西”;帕斯卡反复申说,人就是为思想而生的,人的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斯宾诺莎强调的至善就在于认识;康德的自律归根到底乃是一种内在的、超感的、个人的东西,是个人的觉醒。可见,传统西方哲学的理智至上特征就突出表现在哲学家们都认为个人生活本身即是自足的、至善的[6]168。进而言之,在传统西方哲学思考的理路中对“何谓理性”追问不断深化与拓展的基本脉络表现在,古希腊柏拉图把理性理解为在理念层面把握真实知识进而获得可靠性,初步开启了理性哲学范式;近代笛卡尔从“我思故我在”这一形而上学第一原理出发寻求知识客观性和确定性的方法探求,奠定了近代欧洲哲学的基石;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通过对以往哲学的批判,通过对“真善美”的理性探求,自觉汇集古希腊文化和希伯来文化的核心精神,试图克服经验论和唯理论的片面性,把包括宗教提出的问题在内的所有问题都纳入到理性的考量之中,确立了理性批判哲学的典范;黑格尔则从自为的绝对理念出发构建囊括一切的理性体系,完成了理性哲学的体系化建构。马克思恩格斯也正是在对传统西方哲学的扬弃中做出了对“理性”内涵的创新性理解。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思想史上对理性内涵的解读大致呈现出以下五种视角或维度。

其一,基于与宗教启示(这里主要指以基督教为代表的一神教)相区分的角度,把理性理解为对宗教思维方式的超越,即不从对神的信仰与盲目崇拜出发而是运用人类的理智来理解与把握世界的能力。众所周知,宗教曾长期作为人们理解与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其特点表现在诉诸启示和独断的方式,首先预设一个超验的、绝对的、至高无上的外在权威——神,认为这一超验实体具有全在、全知、全能、全善的永恒能力,始终以创世者和最终裁决者的身份主宰世界,由此出自神的话语即神的指示——宗教教义便成为不可怀疑的绝对真理,作为独断的信念它是解释、理解与把握世界的最终依据,同时宗教还辅之以感性表象的形式(如教堂氛围)帮助人们领悟普遍性问题。尽管宗教也试图借用理性的手段——分析推理、逻辑论证等为自己的合理性进行辩护,比如经院哲学家对上帝存在的系列证明以及自然神论以理性作为宗教的基础等等,但其根本特质则始终秉承信仰至上、信仰大于求真的基本信念,强调对超自然力量的绝对信仰,不容许对神持有任何怀疑,当遭遇到对现实世界中某些现象无法解释的时候,依然把诉诸信仰作为其最终依据,强调“诚则灵”,因此它既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而理性则始终从怀疑出发,不但不预设任何超自然的绝对存在,反而通过概念、判断、推理等反思与批判来追寻经验事实背后的本质和规律,甚至把宗教提出的问题比如上帝是否存在、有无来生、灵魂是否不朽等等也纳入自身考量之中,让其在理性法庭上接受审判,强调只有经过自身考量的知识体系,才具有解释世界、影响世界的力量,从中彰显自身的主体价值与改变世界的现实力量[7]。

因此,在如何看待现实中人的困境进而寻求人的自由的实现途径上,理性与宗教就呈现出迥异的理解图景。作为非理性信仰的宗教企图通过让这个世界变得可以理解从而获得心理慰藉来化解现实困境。“宗教就设定一个神,有了这个神的存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所有荒谬的和不合理的事情就都可以‘理解’,人们就都有一个安慰。可以理解就是可以忍受,也就是让你忍辱负重。……基督教讲原罪,说你在世界上受到的一切不公的待遇和悲惨不幸都是在赎罪。你做八分好事给你六分回报,那两分留在以后‘另一世界’里再补给你,虽然你没有得到公平的回报,但是神给你存着呢,神算得清清楚楚,不会差你一分一毫。你做好事不图名不图利,无人知晓,但神会知道。”[5]7-8而理性则显然不认同宗教化解现实困境的方式,反之,它或者像康德批判哲学那样通过对理性能力的分析考察、诉诸个体理性的自觉升华与自我制约来达到改变现实的目的,或者像马克思哲学那样通过对人类历史规律的研究,诉诸现实的力量推翻一种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进而实现现实社会关系的合理化来化解现实困境。因此理性解释、认识与了解这个世界的目的,恰恰是不再像宗教那样让人们忍辱负重、把神的存在当作安慰剂,而是试图通过人的理智能力来真正“改变”这个世界。

其二,从超越生物本能以及情感、意志、激情、欲望、直觉等非理性活动对世界加以把握的视角,把理性理解为人类所特有的、在劳动实践过程中形成的概念、判断、推理、归纳、演绎等抽象思维反思活动能力,以及创造拥有法律、道德准则、制度设施、组织机构等具有高度组织性的社会的能力。

一方面,“地球上物质的最高的精华是思维着的精神”[8]426,对盲目生物本能活动的超越往往被看作理性的首要功能和人之为人的重要表征。因为动物的世界仅仅是一个由自然必然规律主宰的世界,动物作为自然存在物只能靠生物本能来控制自身的活动,其个体之间只具有自身无意识的盲目的群体性联系,因而动物也只能作为这种联系的奴隶而存在;特别是,任何物种无论如何聪明,由于缺少语言文字等文明得以积累的有效载体,它们也不可能有知识的传承、积累和进步[6]32,因而只能靠性状变异的积累而导致生物进化意义上的缓慢演化。而人类行为虽然也有出自本能的一面,但人的自然本性在实践中也已经被社会化——理性化了。因为只有人类才在劳动实践过程中形成了相互之间的社会性以及语言文字这一文明积累的载体,具有了超越生物本能进而把理性作为主宰自身行为的机能。这表现在:第一,人类不仅具有知识积累的能力,更具有创造出拥有法律、道德准则、制度设施、组织机构等等内容的复杂的、具有高度组织性的社会[4]19的能力,这种人类活动的固定化、组织化,反过来进一步保证了人类知识能够得到有组织的积累与承续;第二,理性具有超越性的维度,人类不必仅仅满足于当下,而是具备以过去、现在、未来相统一的眼光把握当下的能力,人类社会也由此呈现出快速变化和进步发展的特点。

另一方面,理性不但能够超越生物本能,还表现为控制情感、意志、激情、欲望、直觉等非理性活动的能力。众所周知,知(认识)、情(情感)、意(意志)也均为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情感作为回应外部环境刺激而产生的复杂的主观体验或精神状态,通常表现为以喜怒哀乐等情绪性外在冲动为标志的身体特征变化。意志作为一种模糊的力量,通常指并非来自外部强制而是来自内心隐秘深处的追求某种目的的心理行为。动物当然也有本能欲望和自然需求这样的意志,但它永远处于受到本能强制的自然必然性之中而表现为不自觉的行为冲动。理性则表现为从理智上控制自身行为的能力,强调对情欲的控制,通过讲道理、揭示事物的本质达到人类理解与认识上的升华,从而避免从感情、感觉出发来认识与改造世界而使人成为“感情的奴隶”。

在对待理性与情感的关系上,有学者认为“人不仅受理性支配,而且受感情和偏见的支配”[4]20,指出情感作为心理反应不应受理性的评判,情感也是认识事物的一种方式,是理性的补充[9]。但我们通常把理性理解为从理智上控制行为的能力,实际上强调让理性作情感的主人,进而增强能够辨别是非和利害的能力,借以根据某种理性准则来引导人们的行为。比如在二战胜利前夕,同盟国内部针对如何处置犯下罄竹难书滔天暴行的纳粹分子则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不少人甚至有着悠久法治传统的部分英国人也出于感情和激愤,认为对纳粹无须审判直接处死即使活埋也不解恨,但众所周知最终还是理性取得了胜利。因为人们理智地认识到,以感情用事不经审判就处死一个人,将颠覆法庭和审判存在的必要性,会导致人们对法律丧失信仰和尊重,它的危害胜过处死罪犯以达到人们感情的满足。反之,通过公开公平公正的审判,通过法律让罪人服罪,才是真正能够培育正义、巩固和平效果的理性抉择,只有避免“以暴制暴”才真正有助于历史进步。而就理性与意志的关系而言,很多人认为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能力,但在康德哲学中,意志恰恰是人类先天具有的自我颁布道德律令并以此法则行动的自我决定能力,因为人处于自由必然性——实践理性中,能够超越经验层面个人情感的好恶,不把情感欲求和具体的经验需要作为行动的依据,人类就是通过意志才与单纯的按照自然给定的法则行动的自然存在物相区别[10]158。换言之,意志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天然的冲动,但其却是以自己颁布自由法则并遵循自由法则的能力为自身行动的依据的。而叔本华则认为世界是意志和表象,理性只是意志的外壳和工具,意志“统率知觉、记忆、想象、判断和推理”[11]。

其三,在本体论或认识论意义上把理性理解为对感性、经验、现象的超越,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抽象、概括、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能力。在超越宗教启示和生物本能的基础上诉诸经验的还是本质探求的方式来把握世界,也将呈现出不同的理论图景。寻找世界的可靠性无疑是西方哲学的主题,但在理性主义者看来,由于感性通常表现为类似于经验感觉、现象知觉等心理活动,因而其本身是不可靠的,它仅仅为理性提供应用和加工的材料,世界的可靠性应在经验现象的背后去寻找。而正是通过理性阶段的概念、判断、推理以及抽象、概括、归纳、演绎等思维活动,才能形成反映事物本质的、可以信赖的、可靠的必然性知识,因而理性才是世界可靠性的依据。但根据理性的思维方法是在实践经验中形成的还是先验固有的这两种认识,又区分出先验理性观和唯物主义理性观两种思考理路。从柏拉图到康德的传统西方哲学无疑属于先验理性哲学,而马克思主义理性观则强调实践在把握世界本质和规律中的基础意义。

柏拉图的“理念论”无疑是古希腊崇尚理性至上的典范,其原因就在于它认为现实经验世界是不完美的,而作为本体且先天固有的“理念世界”才是完美的,是现实经验世界的“根据”,因此“人应当通过理性,把纷然杂陈的感官知觉集纳成一个统一体,从而认识理念”[12]。在这里,理性就意味着少数智者在知识层面回忆人所固有的“理念”的内涵,并引领现实不断向其接近。

而批判哲学的奠基者康德正是通过强调理性对感性、经验、现象的超越,旨在为先天综合判断(纯粹数学和纯粹自然科学)何以可能寻求依据。他认为对经验现象世界的认识所形成的普遍必然性知识之所以是可能的,其依据并不在经验之中,而在于人类先验的思维能力。为此康德区分了知性(德文Verstand)和理性(德文Vernunft)作为认识的两种能力或阶段,指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开始于感官,由此前进到知性,而终止于理性,在理性之上我们再没有更高的能力来加工直观材料并将之纳入思维的最高统一性之下了”[13]261。在康德看来,“知性的全部能力在于思维,即在于把在直观中以别的方式给予它的那个杂多的综合带到统觉的统一上来的行动”[13]97。不可知的本体“自在之物”作用于我们的感官产生主观的感觉表象(现象),是基于先天感性直观纯形式(时间和空间)对感觉材料做出初步的位置和时间顺序等加工整理的结果。在此基础上知性是作为“借助于规则使诸现象统一的能力”[13]263,通过“12个不同的、相互界线严格分明的、相互按一定次序排列的纯粹知性主干概念”[10]81即12对先验范畴,对感性提供的分散的、孤零零的、无任何联系的经验材料加以“综合统一”,通过这种再加工才能形成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科学知识,并且“我们的知性只有借助于范畴、并恰好只通过这个种类和这个数目的范畴才能达到先天统觉的统一性”[13]97。因此,我们所谓的必然规律也是这些“先天形式”去思维经验对象而给其直观到的凌乱的经验材料颁布的,如果离开了这些“先天形式”,外部杂多的现象仅仅是孤零零的知识材料和感性直观,根本无规律可言,而知性自身的这种思维经验对象的“先天形式”则并不是从经验中来的。但康德着重指出,知性所固有的先天思维形式,只应用于可以经验的对象的事物——“现象世界”,它运用自身固有的先验范畴对经验现象世界加以把握所得到的知识,总是零散的、具体的、相对的、有条件的、不完整的和有限的,因为在经验世界中不存在绝对的完整性和无条件性。而理性本身的冲动恰恰体现在要超越经验的界限力图去探索“现象”后面的全部经验的绝对完整统一体——“物自体”(本体)世界,因为在这里才存在统一的、最终的、完善的、无限的知识,这种最高统一体有三个:“灵魂不灭”“世界整体”“上帝存有”。但由于“物自体”世界没有经验对象与之相对应,它虽然能引起我们的感性直观,但由于它不在经验世界中,因而不能进入认识的领域而成为知识的对象,只能成为我们思维的对象。理性自身认识完整统一体的工具也仅限于知性的12个“先验范畴”,其结果是,当理性运用知性的工具去认识“物自体”世界时,会出现这样一种先验幻相,即“把我们的概念为了知性作某种联结的主观必要性,看作了对自在之物本身进行规定的客观必然性”[13]260,也即把主观的东西看成了客观的东西,这不可避免地陷入难以自解的矛盾,也即两种互相矛盾的论断同样可以成立的“二律背反”困境。显然,康德这种对理性的解读造成的结果,就是造成了感性世界与本质世界的二元割裂并最终导致了不可知论。

黑格尔不认同康德对“现象”和“自在之物”的割裂,认为这种割裂实际上限制了人的认识的可能性从而贬低了理性的价值,并且康德的理性由于只是形式而不能开显出自己来[5]183,他认为康德的自在之物可以在绝对理念的矛盾运动、在精神的展开过程中显现出来进而加以认识。因为在黑格尔看来,绝对理念才是理论的和实践的理念的统一,是生命的理念和认识的理念的统一。“生命的缺陷即在于才只是自在存在着的理念,反之,知识也同样是片面的,而且只是自为存在着的理念。两者的统一和真理,就是自在自为存在着的理念,因而是绝对理念。”[14]绝对理念实际上不是一个有待认识的知识性本体,而是自在自为的精神实体,它在展现自己的过程中呈现出自身是无限的实在和无所不包的大全特征并最终实现了真理。可见,如果说诉诸理性进而真正追寻到世界的本源和依据,是自古希腊哲学以来西方哲学家的共同诉求的话,那么从柏拉图的自在的理念终于发展到了黑格尔的绝对理念,只不过黑格尔通过时间性、过程性的引入把自在的理念改造成了自在自为的绝对理念。

而马克思恩格斯唯物主义认识论则认为,人类对世界本质和规律的把握固然要超越感性经验层面,但这是一个不断深化的复杂的过程,其理性的把握方式并不在于先验的领域,它是在现实社会实践中形成并发展的,“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8]483,同时其认识是否具有真理性也须通过社会实践加以检验。因此,在认识论意义上马克思主义认为理性不是先验意义上的能力,而是在实践中历史地形成的认识能力。

其四,把理性理解为实践理性,即在伦理实践领域的意志自律和意志自由,进而把它作为道德的先天可靠依据和价值的来源。“理性的任务远非将自身局限于选择达到目的的手段之内,它还能够而且必须提供终极目标和基本原则。……人类将它归诸于对自身的思考,对自身的认识,以及合理地指导自身的行动,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能达到最高的人性状态。”[4]16-17西方理性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康德就明确指出,人之所以是伟大的、有尊严的,就因为人是理性存在者,这不仅仅表现在理论理性能够在知识领域为经验立法、进而把握自然现象界中存在的必然规律并形成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人还是自由存在者,因为如果人们始终生活在受自然必然性规定那样的程序式的世界中,任何行为已经成为外在注定而不是出于人的意志自由,人就退回到了纯粹自然存在物的状态,那么人的道德、责任、意义、价值问题都无从谈起了。而在社会道德实践领域人的理性恰恰就表现为实践理性,其特质就在于它能够不受神学、经验、幸福欲求和个人好恶等的制约,在道德实践领域自己主动为自身立法,在一个“自由世界”的开创中自主地颁布“道德律令”,由此确立人类道德、尊严、价值和意义的最后根据,并通过提供道德原则而指导人们将之付诸实践行动。这种超越物欲的实践理性是人性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的自由意志正是理性的力量源泉。因此,如果我们忽视或遮蔽了道德—实践理性而只剩下工具—科技理性的话,那么人类必将倒退回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丛林法则的动物状态。可见,实践理性实际上高于理论理性而成为理性的最高层面。

康德进一步指出,对“物自体”的追求不是知识的范围而只能成为实践理性领域的预设和希望,我们所遵守的道德律之所以来自实践理性本身的“意志自律”,是因为“善良意志,并不因它所促成的事物而善,并不因它期望的事物而善,也不因它善于达到预定的目标而善,而仅是由于意愿而善,它是自在的善”[15]。就是说,只有实践理性的“善良意志”才是绝对的、无条件的,由此出自它自身所颁布的“道德律令”才是道德实践的坚强依据。而虽然遵守道德律不是出自幸福的目的而是出自意志自律,但人在作为自由—理性存在者的同时也是一个自然存在者,因而在遵守道德律的同时也始终有着幸福欲求。况且“德行和幸福一起构成一个人对至善的占有”[16]152,只有遵守道德的人按精确比例分配得到并拥有相应的幸福,只有弥合“道德”和“幸福”的鸿沟保证“德福果报”,才能真正为道德的依据找到坚实的佐证。但康德认为这就必须进行三个悬设:第一,“灵魂不朽”,“至善在实践上只有以灵魂不朽为前提才有可能”[16]168,因为持续性要与道德律的完整性相适合;第二,“上帝存有”,“导致至善的第二个要素,即与那个德性相适合的幸福的可能性,亦即必定把上帝实存悬设为必然是属于至善的可能性的”[16]170,需要由上帝来主持奖善惩恶、均分善恶祸福; 第三,意志自由,即必须保证“对感官世界的独立性及按照理知世界的法则规定其意志的能力”[16]181,个人的意志不受必然因果律的支配而完全出自内心。可见,康德对“何谓理性”的重新思考,试图既完成对此前宗教神学把“上帝”看作现实世界的“立法者”和“最高权威”的超越,也实现了对18世纪机械唯物主义消极反映论的超越,但最终却依然离不开以基督教的上帝来作为理性的依据。

其五,理性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智慧。马克思哲学诞生之前的传统西方哲学的最高旨趣就在于探求最真实的存在,即通过彰显理性的力量来寻求世界的可靠性和最终根据。它认为理性既是知识的源泉,也是行动的依据,因此主张建立一个理性和永恒正义的王国。但这种探求却存在着如下局限:第一,它把世界进行了经验世界和超验世界的二元割裂,并在此基础上诉诸先验论来实现对真实存在的把握;第二,它诉诸先验逻辑范畴的自身推演,认为实现逻辑自身的演绎与自洽从而呈现理性的能力,就可以化解必然与自由的对立;第三,它诉诸“是”向“应该”回归的思维方式来实现人的自由,最终把上帝作为世界可靠性的最后依托[17]。因此,它在彰显理性的力量的同时也陷入了诸多理论或实践困境。马克思哲学的最高价值诉求是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形态,为此它在继承整个西方哲学传统的基础上,始终强调对那种无人身的纯粹逻辑演绎意义上的理性探讨以及诉诸神学、经验表象及单纯思辨逻辑来研究历史规律的哲学流派的超越,而把理性理解为对现实历史本质规律探求的能力,在此基础上主张以现实的力量来改变现实世界进而实现全人类的解放。马克思哲学实际上把对理性的解读赋予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内涵,由此开启了崭新的哲学视域。因此,在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理性主要是指在社会历史规律探讨中形成的历史唯物主义智慧,它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把现实和对象当作实践去理解,指出“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18];第二,指出人的异化的根源不在先验的精神性过程之中,而是源自现实物质生产过程中出现的社会内在矛盾,历史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理论批判[19];第三,认为历史目标的最终实现,必须诉诸改变不合理的所有制形式的社会革命来完成。由此,历史唯物主义便能真正改变人类把握历史、改变历史的图景。

三、多维度考察“理性”内涵的当代启示

尽管马克思哲学诞生之前的传统西方哲学对理性的解读存在某些误区,但哲学史上对“何谓理性”的追问使人类对人的本性的丰富性和完整性的认识不断深化,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站在当代视角着重从多维度历史性地重新考察“理性”的内涵,特别是把握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的“理性”智慧,其深层旨趣一方面在于使我们在人的本性的丰富性和完整性上进一步形成科学认知自觉,纠正在人的本性和“何为幸福”等问题上的片面理解,为我们真正理解并实现公民幸福与自由确立科学的维度;另一方面更在于使我们在把握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时形成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自觉,从而为实现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提供正确的实践指引。

特别是,当前中国社会仍面临着从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从传统农业社会向新型工业社会、从乡村社会向城镇社会、从封闭半封闭社会向全方位开放社会、从同质性社会向多样性社会以及从伦理型社会向法治社会改革转型的复杂历史发展时期,从中呈现出“历时性问题的共时性承受”的现实境遇,由此我们便面临着资本逻辑彰显、功利主义思潮兴起、个人主义抬头、价值选择多元、信仰失落与道德式微等一系列社会挑战。这突出表现在价值体系上出现了蕴含正面价值和负面价值并存的三大价值体系:一是蕴含着天人一体、正道直行、自强不息等正面价值与王权至上、等级观念、迷信盲从等负面价值的前现代的、即传统的价值体系;二是蕴含着尊重人权、倡导平等、追求自由等正面价值与自我中心、利己主义、霸权意识等负面价值的、以追求现代化的实现为核心目标的现代性价值体系;三是蕴含着去中心化、注重差异、公平正义、生态意识等正面价值与我行我素、急功近利、弱化共识、相对主义等负面价值的、以反思、修正甚至拒斥现代性价值观念为宗旨的后现代价值体系[20]。在此背景下,多维度历史性地重新考察“理性”的内涵,无疑也将对我们积极应对当前中国社会面临的挑战、进而促进社会的健康发展具有诸多有益的启示意义。

第一,只有培育完整人性自觉进而塑造健全人格,才能促进社会健康发展与真正进步。我们通常说,人是有理性的存在者,理性是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志,这里的理性既包括科技理性(理论理性)、更包括道德理性(实践理性),这就意味着只有同时高扬科技理性和道德理性才能真正彰显完整人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完整的人,因此只有做到科技理性和道德理性并重才能为社会健康发展提供动力。但在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人们不自觉地容易受功利至上、欲望至上的影响,对理性往往会做某种片面理解,表现在不自觉地去着重强调科技理性,相对而言却忽视了道德理性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意义。但如前所述,科技理性仅仅是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上取得进步的重要标志,主要为人类实现自身幸福提供物质保证和感官享受。而道德理性自觉则是人类在处理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身关系上取得进步的直接反映,它为人的自由、尊严、价值、意义等确立坚实的依据,并决定着社会是否能够拥有公平正义和良好的道德环境。因此,忽视道德理性的培育则不可能培养健全的人格,更不可能促进社会的和谐与繁荣。因为科学仅仅使我们明了自然界的必然规律,它本身再发达也解决不了信仰和道德问题,单纯的科技进步并不必然能够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现实中的每一个人不仅是一个自然存在物,更是一个自由存在者,我们不仅需要了解自然界的奥秘进而提高科学素养,更需要道德人格的升华。人类社会的发展更是一项自由人的自由的事业,时刻需要通过道德理性的提升来促进道德现状的改善和正确信仰的建构。因此,只有完整彰显理性的内涵并揭示出人性的全部维度,才能搞好人性教育进而促进社会的发展进步。

第二,应超越唯科学主义的育人理念,培养全面发展的合格公民。众所周知,民族的振兴靠公民素质的提升,公民素质的提升靠成功的教育,而教育的成功则要靠教育理念的进步。传统理性观对理性进行片面理解的另外一种表现,就是在教育理念和管理上过多地强调了科学教育,相对而言却忽略了人文教育,陷入了唯科学主义的泥淖。唯科学主义认为,只有运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才能获取真正可靠的知识,并解决人类面临的一切问题,自然科学的方法是任何哲学或其他学科研究能够摒弃自身非科学形态的唯一恰当的方法。尽管早在近代就有西方哲学家对其进行了批评,而在1923年由张君劢在清华大学作题为《人生观》的演讲而引起的“科玄论战”也对“科技万能论”提出了反思与批评,但时至今日它仍然存在于一些人的意识之中并占据一些决策者的思维深处。如前所述,科学本身再发达也解决不了信仰问题和道德问题,但鄙视科学技术是反理性的表现;而把人们的一切思想活动都看作是科学的奴婢,把人生的全部意义置于科学的绝对权威之下,同样是对理性的误读,包含着对思想与人性的一种扭曲[6]104。前两年在大学校园内发生的科研业务十分优秀的复旦医学研究生投毒致室友身亡等多起悲剧事件,或许就是长期以来人们对理性的片面理解所导致的教育理念偏颇在现实实践中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它再次表明,仅仅注重科学素质的提升并不能直接带来包含道德素养的综合素质的必然提升,单纯的科技进步并不必然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单纯强调科学的腾飞容易加深物质文明与人文价值的分裂,如果忽视了道德教育、人文教育,无论其学业成绩多么优秀,亦已背离了育人与国家建设的根本。早在20世纪40年代,著名教育家梁思成也曾强调指出,过分注重科学技术而忽视人文教育,就会出现道德沦丧的现象,只有科学技术而没有辉煌的人文思想,世界就要走入歧途。大学教育一定要避免功利教育、应试教育的误区,做到通识教育与个性化培养的结合、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结合、学业教育和素质教育的结合。全社会要养成科学精神教育、学业教育与素质教育、文化教育有机结合的自觉,大力重视哲学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发展,这才是真正提高人文素养的重要举措。注重价值观、道德观的重塑,培养心智健全、人格健全、品格高尚的合格公民,而不是把教育变成为了学生谋取一技之长的知识技能灌输,这才是新时期的正确育人理念。

第三,要自觉意识到国家和民族的强大不仅表现在物质层面,更体现在公民整体精神道德和制度建设层面。理性自觉是社会进步的表征,而要支撑起一个强大的现代化国家,除了作为物质层面表征的经济、科技力量等“硬实力”之外,还需要先进的、强有力的文化力量这一“软实力”,这主要体现在公民整体精神道德水平和先进的制度建设等方面。良好的道德氛围,公平公正的法治环境,确保思想持续创新的制度保障,在科学腾飞的同时保持物质文明与人文价值的良性互动,这才是社会和谐稳定、人民幸福安康、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因此,我们不能仅仅把经济和科技等硬实力方面的强大与否作为国家和民族强大与否的标志,更要时刻关注公民道德素养、思想文化繁荣、教育进步、公平正义、民主法制等“软实力”对于国家和民族发展的重要意义。只有科学发达,经济繁荣,文化先进,价值观建设、道德建设方面成就斐然,人民心态健康,葆有崇高信仰、人文关怀并心存敬畏,社会公平公正、民主和谐、真正做到“以人为本”,一个民族才能成为真正强大的民族。更何况随着社会各项建设的推进,人们已经意识到如果没有政治民主制度、自由创新氛围的保驾护航,科技力量的发达也只能是一句空话。

同理,公民幸福的实现更不能仅仅以物质条件为指标来加以衡量,或把经济腾飞、生活改善、物质进步与环境提升等物质层面的进步,或把拥有金钱、财富、权力和享乐作为我们追求的全部目标,而是应致力于使每个人拥有丰富的道德精神财富和高尚的道德精神境界,以及前述提到的文化繁荣、教育进步、公平正义以及民主法治等环境的营造。只有在倡导发展经济的同时着力于公民道德素养的提升与道德自觉的培育,才会为国家繁荣昌盛和人民的真正幸福的实现提供重要的思想理论资源支撑,进而实现对工具理性的超越与人的全面发展。

第四,在社会历史领域要时刻注重社会关系的合理化。致力于社会关系合理化而实现人的自由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要义。只有彻底解决收入差距过大问题,促进社会关系的进一步合理化,才能真正体现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本身的价值诉求。我们要看到,在尚未能实现按需分配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适当的收入差距是人的能力差异的自然结果,也有利于形成竞争意识进而提高社会发展的活力,但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及改革开放取得较大成就之时,我们的工作重点恰恰应放到及时消除贫富差距过大问题上,这种对生产关系的自觉调整,其目的恰恰是为了马克思主义价值目标的实现,这也是把握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的理性内涵的必然结果。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66.

[2] 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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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叶秀山.哲学要义[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

[6] 何兆武.西方哲学精神[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

[7] 李成旺.把握世界四种基本方式的自觉整合与人的全面发展[J].河北学刊,2014,(3).

[8]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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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91.

[1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44.

[20] 俞吾金.价值四论[J].哲学分析,2010,(2).

[责任编辑:高云涌]

2014-09-0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路径及其当代启示研究”(12BKS011);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项目“马克思哲学与德国古典哲学关系研究”(NCET-13-0316)

李成旺(1970—),男,副教授,哲学博士,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马克思与传统西方哲学等领域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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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462X(2015)03-003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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