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红艳
(黑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 150080)
《资本论》逻辑的解析与社会主义现实的反思
——一种新马克思主义角度的社会主义解读
杜红艳
(黑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 150080)
瓦伊达在《国家与社会主义》中,通过对《资本论》的逻辑与马克思思想的逻辑之间的张力的分析,批判了马克思主义演进中的经济决定论倾向,并提出应该回归到马克思早期的人道主义思想。以人道主义的视野来看,瓦伊达认为以苏联模式为代表的现存的国家社会主义并非真正的社会主义,真正的社会主义的要点是每个个体和特殊的群体应该有平等的机会表达自己的利益和需要,所以只有将民主补充到社会主义中去才能促进社会主义的人道化。
《资本论》;阶级;经济决定论;人道主义;社会主义
瓦伊达(Mihaly Vajda)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东欧产生重大影响的“布达佩斯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瓦伊达是卢卡奇的学生,也是赫勒的学生,与其他布达佩斯学派成员一样深受卢卡奇“马克思主义的复兴”的影响,试图在马克思早期思想中吸取理论资源,对东欧现存的社会主义进行批判以促进社会主义的人道化。从“匈牙利事件”开始,布达佩斯学派的成员们在政治上几经压制和排挤,后来赫勒、费赫尔和马尔库什流亡国外,只有瓦伊达一直生活在匈牙利,因此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不如其他人,但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理论的深度以及他在布达佩斯学派中的重要性。瓦伊达的理论贡献之一就是他从政治哲学角度对现存的社会主义的批判和对人道主义社会主义的分析。瓦伊达的思想经历了从在理论上帮助东欧改良向放弃改良东欧制度信念的转变。然而,无论作者的思想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正像作者自己所说的那样:“重要的是,我从未放弃我最初的价值观念,或者是价值选择。”[1]2这种价值信念就是促进社会主义的人道化。基于这一理论目标,他运用马克思的思想对现存的社会主义进行了批判,并分析了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才可以被称作真正的社会主义。瓦伊达对东欧社会的权力结构和为其合理性服务的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旨在为获取人的自由而努力。因为在当时的东欧社会,在斯大林主义理论和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束缚下,人并没能获得比资本主义社会更多的自由,反而更加缺少自由。瓦伊达的《国家与社会主义》试图从马克思那里找寻理论原因来解释这一问题。瓦伊达认为,《资本论》所反映的马克思的思想解释不了现存的社会主义,现存的社会主义并非人道主义的社会主义。通过对社会主义的异化和物化现象的批判,他对社会主义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一
《资本论》通常被看作马克思成熟时期的作品,能够代表马克思的思想精髓。然而,也有相反意见,认为《资本论》之前的早期思想才是真正能够代表马克思思想的部分。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大多反对将马克思前后期的思想对立起来的做法,但是他们大都看重马克思早年的作品,认为早期作品包含的人道主义思想才是马克思思想的精髓。瓦伊达从《资本论》出发,分析了马克思思想的逻辑与《资本论》的逻辑的内在张力,认为其在写作《资本论》第一卷之后就中止了这种写作并非偶然。事实上,马克思生前只出版了《资本论》的第一卷,第一卷写完之后就转向了晚年人类学笔记的写作,第二卷、第三卷的手稿是之后写作的。针对马克思中间为何中断了《资本论》的写作这一问题学界也一直存在着争议:有人认为马克思在完成第一卷时认为这里面已经能够涵盖自己计划写作的全部内容,因而中断写作;有人认为马克思晚年是由于从共产主义向人道主义复归而放弃了《资本论》的写作;等等。各种观点都提出了自己的理由,瓦伊达的理由是《资本论》的逻辑与马克思思想的逻辑有所矛盾,马克思在分析阶级问题时遇到了这种矛盾,故而终止了写作。
瓦伊达认为,在马克思的理论中存在着两个阶级:自在阶级和自为阶级,按照时间发展顺序,自在阶级应该先于自为阶级存在;然而在理论逻辑上讲,自为阶级却先于自在阶级存在。马克思思想的逻辑是从具体的人的生存境遇开始的,具体的人指资本主义社会的无产阶级,这里的无产阶级已经是一个自为的阶级了。正是因为工人阶级贫穷,他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状况,进而对这种状况进行改进,为了生存去改进社会关系。然而,《资本论》的逻辑却与马克思思想的逻辑不相符。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资本开始推理,推出资本主义社会起决定性作用的关系是作为人的关系的资本。这里的无产阶级是一个自在的阶级,只有市场规律被完全发现,无产阶级才能从一个自在的阶级转变为自为的阶级。但这是不能实现的,当时匈牙利的哲学家、政治经济学家波兰尼已经揭露出自我调节的市场的普遍规律只是资本主义社会一个短暂的过渡时期,马克思推导的自在阶级向自为阶级的转变根本不能实现。然而,这也不能说马克思所揭露的隐藏在资本背后的作为一种“物”的人的关系不具有有效性,只是这不能必然揭露出资本主义社会存在两个阶级,自为阶级必然消灭自在阶级。因而,瓦伊达认为《资本论》的逻辑与马克思早期思想的逻辑存在着矛盾,这种矛盾就表现在阶级问题上,马克思在论述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正是因为遇到了逻辑上的矛盾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写作计划。
二
对《资本论》,瓦伊达除了分析其逻辑的矛盾外,还批判了经济决定论。《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的序言中说到“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历史过程”[2]101-102,但是这一思想被后来许多的马克思主义者解读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很多第二国际理论家据此把马克思的学说片面地解读为“经济决定论”或“经济唯物主义”。他们认为,根据《资本论》,全部的社会关系可以归结为一种生产关系,而生产关系又是由生产力决定的,所以社会的发展可以说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历史过程。在某种意义上,瓦伊达也倾向于这样来理解《资本论》。基于这种理解,他对《资本论》进行了批判:事实上,从经济理论出发无法解释整个社会的运转,因为除了经济关系,社会还存在着其他类型的关系,《资本论》却只把这些关系解释为经济关系的上层建筑,认为一切关系都是由经济关系决定的。通过分析,瓦伊达得出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在本质上就是“还原论”:“把权力关系即主从关系还原为经济剥削关系,把社会形态还原为表达经济依存关系的社会经济形态,把社会群体构成还原为阶级,并把相应的社会冲突还原为阶级冲突。”[1]6这种还原论导致的结果就是:分析并希望只改变生产领域的决策机制,“它的起点是,生产决策特权的废除必然导致各种决策特权的废除”[1]8,这是一种基于生产对社会的定位,但是问题恰恰不是如此简单,在生产领域之外存在着其他更重要的方面,在瓦伊达看来即是文化方面,这也是众多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者的一个理论共识。瓦伊达认为,马克思主义将社会关系还原为资本的关系、经济的关系并试图通过终结这种资本的关系与经济的关系,即通过终结生产资料的私有制来结束异化的社会。立足于这种解读,瓦伊达提出社会的异化因经济关系的变革而结束是不可能的,因为社会关系是复杂的,从经济关系中不能推导出一切。所以,在瓦伊达看来,基于马克思主义的这种理论建立的社会主义并非真正的社会主义。就社会决策来说,在个体总体的社会(这是瓦伊达所认为的理想的社会),即真正的社会主义社会,个体参与社会决策是通过社会群体来实现的。“我坚信,更多的社会主义只能通过更多的民主才可能实现,财产只是一个决策领域。”[1]10一些马克思主义者从《资本论》中归结出的经济决定论也影响了整个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使这种理论在马克思主义中长期居于一种主导型地位。甚至卢卡奇也受到了这种观点的影响,瓦伊达说:“事实上,卢卡奇的历史概念通常纯粹是一种经济决定论。关于资产阶级世界的历史,他接受了一种经济决定的决定论,即使他这样做是通过假设的阶级意识这个中介完成的,这种假设的阶级意识的演变——等于革命自身——是必要的。无产阶级不能逃脱他的使命。”[1]49所以,瓦伊达提出,应当从方法上避免进入马克思主义的魔力圈,要超越现存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必须走出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的范畴,只有超越了这种总体性的范畴才能脱离政治、经济这一主导性逻辑,从而在文化层面复活启蒙对个人自由和民主价值的强调。瓦伊达批判马克思的《资本论》针对的就是其将权力的政治形式还原为财产关系,没能理清“政治权力关系尽管以多种方式与经济关系交织在一起,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仍然与经济关系不一致,不能从经济关系中获得,也不能构成经济关系的上层建筑”[1]68-69。
瓦伊达对马克思《资本论》中所存在问题的分析,目的并非就理论谈理论,而是要否定那种认为《资本论》是马克思最成熟的理论的观点。他从阶级分析出发,对《资本论》的理论逻辑提出质疑,进而否定了当代一些马克思主义者依据《资本论》而归结出来的经济决定论思想,在理论上为回到马克思早期人道主义思想作了铺垫。
三
二战后,东欧各国在苏联的帮助下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然而并不是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是完全按照苏联模式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国家。因此,这种社会主义对政治、经济的控制与东欧人长期对独立自主的渴望存在着矛盾。尽管在苏联的帮助下,东欧各国经济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和发展,然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虽然使经济数字不断增长,却使人民群众的生活处处受到压制;国家社会主义在政治管理中采取的专政方式,导致了以计划经济为基础的高度集中的政治权力。这种社会主义逐渐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理论质疑,这是马克思所说的那个美好的共产主义吗?社会主义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社会主义一定是压抑个性和多样性的吗?这一系列的疑问都需要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予以说明,瓦伊达正是从马克思的思想出发,对社会主义问题进行了探索。
瓦伊达认为,社会主义理论的任务是要澄清国家问题,因为,“如果社会主义到现在只能以一种极权国家的形式历史地实现其自身,而不是通过自由生产者的自由联合的形式来实现,那么,掌握国家的问题就是每个社会主义者的职责。”[1]63以斯大林主义为基本精神的现存的社会主义国家对民主和自由的压制虽然不是马克思的理论造成的,但是瓦伊达认为,我们也必须看到这种思想的有限性,它只是部分的真理。根据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问题的理解思路,国家不过是资产阶级压迫的工具而已,政治力量也只是工具,而政治权力又来源于经济权力,是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政治权力无疑具有工具性的特征,私有财产决定政治国家,所以要想改变政治权力只能推翻私有财产。瓦伊达认为,只有在试图理解真正现存的社会主义的时候,才会发现马克思的这种社会分析方法是片面的,因为财产关系无法阐明社会结构,瓦伊达认为自己正面临着一个财产关系被政治权力关系创造的社会;而且马克思始终未能解释出在现代生产过程中,怎样才能够废除工作的强迫特征。所以,根据马克思的概念框架理解现存社会主义是失败的。在当今世界,不存在经济关系独立于其他社会关系的社会。在东欧国家,虽然废除了生产资料私有制,但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的终结。东欧国家的现存社会主义是一种新型的社会形态,既不同于资本主义也不同于马克思所说的真正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因为还存在着剥削和压迫。当时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废除了生产资料私有制却产生了特殊政治派系,统治精英从所有权中获利并剥削工人阶级;以计划经济取代市场经济却使生产变为目的本身,不能维持生产和消费间的平衡,逐渐导致了专制权力和腐败;经济、政治以及意识形态权力彼此相辅相成,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不再分离,私人空间的利己主义却并未被废除,完整的权力结构控制了所有公共领域,经济成为政治意识形态的附属品;制度的总体性特征形成,制度虽然通过经济改革来调节经济,却使得市场机制走向了倒退,因为没有政治重组的经济改革必然失败;权力结构试图寻找武力之外的镇压方式,官方意识形态的方式却失败了。所以,当时东欧共和国的无产阶级专政对私有制的废除意味的只是政治权力的转变而非人类关系的变革。然而,只有人类关系的变革才真正意味着利益世界的改变。当时东欧共和国的无产阶级专政并未改变利益关系,所以现存的社会主义并非真正的社会主义。
四
通过对马克思思想的分析,瓦伊达认为“真的”马克思保留下来的非常少,“因为事实上不管马克思的思想怎样发展,理论的出发点却不是对资本主义关系的社会批判,而是面对无产阶级运动发动的实践现实对资产阶级世界秩序的哲学批判。”[1]80瓦伊达通过异化批判的三个环节,即哲学人类学的、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异化批判,来检验马克思的这种哲学批判。瓦伊达认为,从三个环节来检验对异化的批判证明,马克思对异化的废除和对个体自由的取消是同步的,所以马克思所描绘的乌托邦也只能是不自由的民主。事实上,共产主义是民主的社会主义,但是现存社会主义却演变为一种国家社会主义,缺乏民主,所以国家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的一个变种。在国家社会主义的政治管理模式之下,社会主义并未达到那个时代人们对社会主义的期望,因为人在这种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获得更多的自由,反而更少。“人们已经意识到,工人不能再为资本家工作,而在国有企业中,也没有拥有比以前更多的自由,去决定生产什么和怎样生产(一些理论声明宣布,削减自由权利就可以达到拥有更多而不是更少自由的状态。即使在这些声明中,这种自由也是社会主义的一种特殊许诺)。而且,正是由于自由权利被收回,工人更加缺少自由:自由工会也不是被设计用来限制财产权的,或者去干预生产什么和怎样生产的问题,但是没有自由工会,工人的自由就更加受限了。社会主义国家的相互依存意味着对这些国家的自由的严重限制(保守地说,尤其是在1956年以后)”[1]4。当时东欧的国家社会主义一直在试图统一社会,使那些出于自身利益给政治权力施加压力或影响政治权力的特殊群体不可能存在,行使权力的是名义上代表大家利益的特殊群体。瓦伊达认为这是不正义的,“一个正义的社会确保所有个体都享有平等的可能性和自由,必须以其相互交织的特定群体之间的对抗为基础(每个个体都属于许多不同的群体),而不是以对特殊性的取消为基础,不是以社会的完全整齐划一为基础”[1]9-10。在正义的社会中,每个个体和特殊的群体应该有平等的机会表达自己的利益和需要,而在当时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根本不允许特殊群体的存在。
通过对国家社会主义的批判,瓦伊达说明了国家社会主义事实上只展现了政治国家,以政治国家吞噬了市民社会,在这个政治国家中人们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利益和需要。民主的缺乏导致了各种社会问题的产生,在某种程度上激化了现代性的危机。然而,实践证明政治民主恰恰是社会主义最需要的,社会主义只有在民主的框架中才可能实现。事实上社会主义不是通过压抑特性来实现的,恰恰相反只能通过鼓励特性来实现。瓦伊达认为,如果要在现存的制度框架内进行真正的改革,就需要为民主政治而战,这是必需的一步。国家社会主义过分集中的权力结构正是民主缺乏的表现,所以只有将民主补充到社会主义中去才能促进社会主义的人道化。
在《国家与社会主义》这个文集中,瓦伊达主要阐释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分析了《资本论》的逻辑,批判了一些马克思主义者依据《资本论》而形成的经济决定论立场,以此作为恢复马克思人道主义思想的理论根基;另一个是对社会主义问题进行阐发,在理论上对国家社会主义进行批判,对什么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进行说明。在整个过程中,瓦伊达注重从政治层面阐释现代性危机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表现,并以民主为突破口,认为民主才是东欧社会主义的出路。瓦伊达的解读具有时代性,他对国家与社会主义问题的解读完全是以现实为出发点的,完全反映了时代的现实状况,并提出了解决现实社会问题的思路。可以说,瓦伊达在政治层面对国家和社会主义问题的分析与理解确证了整个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宗旨,他运用马克思的思想对政治国家和社会主义都进行了独到的分析,看到了马克思思想的理论限度,也在某种程度上照应了卢卡奇“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在于方法”的观点。
然而,我们同时也应该看到瓦伊达对社会主义的这种分析存在的局限性:
首先,瓦伊达在《国家与社会主义》中简单地把《资本论》等同于经济决定论,这是对马克思思想的误解。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都明确拒斥和批判过经济决定论倾向,马克思在致帕·瓦·安年科夫的信中批判蒲鲁东的时候就说到:“经济范畴只是这些现实关系的抽象,它们仅仅在这些关系存在的时候才是真实的。”[2]536特别是恩格斯在给布洛赫的信中说:“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2]696所以不能把马克思的思想等同于经济决定论。对于这一点伊格尔顿已经进行了说明:“那种认为马克思将所有事物都归因于经济的说法是一种可笑的过度简化。在马克思的理论中,是阶级斗争塑造了历史进程,而阶级并非单纯的经济因素所能概括的。诚然,马克思一般将阶级视为一种生产方式内占据同一场所的一群人。但我们说的是社会阶级,而不是经济上的阶级,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马克思所写的,是‘社会’的生产关系和‘社会’革命。如果社会生产关系优先于社会生产力,那么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些明目张胆地贴着‘经济’标签的东西会是历史前进的主要动力。”[3]实际上,对《资本论》进行一种经济决定论的解读是第二国际理论家和苏联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所做的事,他们片面地对马克思的思想进行了一种经济决定论的解读,认为马克思把经济发展当成社会历史进程中唯一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所以只需要依据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就能实现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瓦伊达在批判经济决定论的时候实际上是把第二国际理论家和苏联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思想等同于马克思本人的思想,认为马克思将经济关系视为影响社会发展的唯一因素,而实质上马克思哲学恰恰是对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规律当作“永恒的自然规律”的经济决定论的批判。《资本论》反映的并非一种经济决定论,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位思想家沙夫就揭示了《资本论》中所包含的异化理论和人道主义思想。沙夫说:“异化劳动削弱了人的个性,使他屈服于劳动分工,甚至将他转变成机器的一个附属物。(这个观点在《资本论》中不断出现。)”[4]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确实表达了这种思想,“正像人在宗教中受他自己头脑的产物的支配一样,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受他自己双手的产物的支配。”[5]异化问题在《资本论》中以商品拜物教的形式出现,《资本论》正是对异化问题所作的实践分析。如果把《资本论》单纯地理解为一种经济决定论,就不能揭示出《资本论》中所蕴含的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思想了。
其次,现存的社会主义之所以采取高度集中的国家社会主义政治管理模式,一方面与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发生在苏联和东欧等相对落后的国家的客观制约条件有关,由于新建立的政权的巩固需要整个国家把力量集中起来应对生死攸关的任务,而集中就需要国家的干预,这就为国家社会主义过分集中的权力结构埋下了隐患;另一方面与斯大林主义和苏联社会主义对社会主义的僵化理解有关,“斯大林把这样的国家宣布为工人的国家,把国家集中全部权力的思想看作是实现了被奴役人民的希望和愿望的社会主义,于是斯大林便用自己典型的苍白乏力的意识形态赋予这个国家以另一些标签和特征,而这些标签和特征也是完全背离马克思主义思想的。”[6]瓦伊达错误地脱离了这些历史条件,把现存社会主义的问题简单地同《资本论》的逻辑联系起来。所以,对瓦伊达的思想也要辩证地看待。用批判的眼光来审视思想才能更好地理解思想。
[1]Mihaly Vajda.The State and Socialism:Political Essays[M].London:Allison &Busby,1981.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英]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李杨,任文科,郑义,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123-124.
[4]Adam Schaff.Marxism and the Human Individual[M].McGraw-Hill Book Company,1970:126.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717.
[6]Predrag Vranicki.Marksizam i socijalizam[M].Zagreb:Sveuilišna naklada Liber,1979:105.
〔责任编辑:余明全 杜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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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2-16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10AKS005);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布达佩斯学派文化理论研究”(1254b019)
杜红艳(1983-),女,黑龙江林甸人,讲师,博士,从事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