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小佳
(西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129)
普鲁斯特的艺术哲学
——文学中的绘画与音乐
臧小佳
(西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129)
马塞尔·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的写作中,为艺术赋予了重要的角色,他试图通过一种艺术的哲学思考,将他所体会到的美好但转瞬即逝的瞬间、他的文学建构观念以及对真理的追寻,用绘画和音乐等艺术形式进行再现,将逝去的时光变为现实的时光,形成真正的绵延。在普鲁斯特的作品中,深刻地体现了文学、艺术和哲学三者的交汇与结晶。
《追忆似水年华》;马塞尔·普鲁斯特;艺术;哲学
艺术与哲学本处于对立的两端:艺术是现实而客观的,哲学则是理念而主观的。依据谢林的观点,艺术的哲学是“以理念物来呈现艺术中的现实之物”[1]。哲学无法呈现真实物体,只能以其理念进行投射;而艺术却能够再现自然和宇宙,具备穿越一切的潜力。例如音乐可以作为世界的原初图像式节奏,在模拟世界中迸发;图像则能再现并开启智识的世界。因而,艺术的哲学可以以其特殊的对立组合来反应世界与现实。
当《追忆似水年华》(以下简称《追忆》)的叙述者从一杯茶中体会到即刻和某个遥远时刻在他身上重叠所带来的至福,品味到生命中的此刻与过去某一天所具有的共同点,拥有了超乎时间之外的感受时,拥有作家理想的叙述者,渴望将这种瞬息之间的、处于纯净状态的时光,即“存在于现在,又存在于过去,现实而非现时,理想而不抽象”[2]的,逾越时间序列的瞬间,用文字进行再现。在叙述者生命中出现的转瞬即逝的、逃脱时间的这一“静观”是他唯一丰富而真实的快乐,然而这种事物本质的静观,他决心全力以赴追寻的真实,停留于一个不可见的内在世界,该如何将其固定呢?通过怎样的手段?
我们可以在《重现的时光》中找到普鲁斯特的答案,叙述者说道:“它是否就是奏鸣曲的那个短乐句……它是否就是那首七重奏的神秘的红色召唤……的那种幸福……这个乐句尽可以象征一声召唤……”[2]。同时,当这些瞬间像一幅幅图像般展开,“我们感觉到它向光明上溯的努力,感觉到重新找到现实的欢乐。这种感觉还是由同时代的印象构成的整幅画面的真实性的检验,这些同时代的印象,是以记忆或有意识的观察永远都不可能得知的,它们按光明和阴影,突出与疏漏,回忆与以往间的那种绝不会错的比例随它之后再现”[2]。普鲁斯特希望他所感受到的东西能走出半明半暗模糊不清的境地,试图找到一种“精神的相似性”。W.J.T.米歇尔曾说,“关于古代把形象视为精神‘相似性’的概念的简要叙述中,我们看到始终存在着一种感觉,事实上是一种原始感觉,即总是要把形象理解为内在的和看不见的世界”[3]。当普鲁斯特意识到,“需要表现的外表并不存在于主体的外表”[2],“相似性”的转换仿佛是一种窥见灵魂的方式。艺术在重新加工这些印象时,为天然而原始的材料赋予形式,它可以将印象所带来的材料转换成其他形式,例如展开的画幅或是乐句中的音符,让短暂的瞬间从时间的秩序中跃出。普鲁斯特在引领我们关注这个不可见的世界时,选择以艺术为媒介,因为不可见的恰恰是灵魂的本质,而艺术再现的正是这个灵魂的视界,这也是艺术神秘的关键所在。艺术将其内容赋予了《追忆》,在其中发展孕育,小说也借此进入了一个哲学的维度。
自然现象为科学认知给予养料的过程,就好似无意识形式的再现滋养着艺术作品。当普鲁斯特用自己的名字“马塞尔”进行叙述时,精神的处理过程类似于艺术作品;在从现实中所获取的材料基础上,创造出现实的精神等价物,用另一种语言或方式将其传译,在普鲁斯特看来,将那些瞬间感受解释成法则和思想,独一无二的方法,“除了制作一部艺术作品之外还能有什么呢?”[2]
绘画作品在忠实地表现艺术家自己的印象同时,保留了对象的主要特点,同时也带有一种人类记忆的夸张。作为观看者的想象力通常会接受这种记忆,洞察出实物在艺术家精神上留下的印象。作为观者的普鲁斯特,就是一位清晰而陶醉的观看记忆的表达者。
虽然,即使拥有最卓越的才智,“由于它并非再创造而来,便没有什么深度”[2]。而制作艺术作品的方式,可以将直觉感受与智力之间的对立化解:“艺术植根于自然,但艺术并不满足于记录由自然直接带给它的图像;艺术将这些图像变成符号,将它们重新加工,用使它们开口的方式重新创造它们”[4]。因而当叙述者第一次走进埃尔斯蒂尔的画室观察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他从中发现,每幅画的魅力都在于它所表现的事物有了某种变化,好像是画家重新创造了它们,就像上帝创造事物时,赋予了它们与我们理性中的概念相呼应的名称,但名称与真正的印象却格格不入。普鲁斯特在《追忆》中创造了画家埃尔斯蒂尔,并赋予了他一种特殊的绘画方式——按照我们感知的顺序展示事物。当埃尔斯蒂尔在画作中取消海与天之间的分界,或是对调了海水与陆地,仿佛海洋进入陆地,陆地有了海洋的性质。这种走出常规的印象倍加引人入胜,“同时也通过唤起我们的印象而让我们回归自己”[2]。画家埃尔斯蒂尔按照我们原始视觉所构成的光学幻觉呈现出自然的景物,这种方式阐明了视觉中的某种远景规律,也让我们发现,“正是艺术,首先揭示了这些规律”[2]。通过艺术,我们能够在现实面前脱去智力的所有先验观念。看过埃尔斯蒂尔的画后,叙述者因为喜欢画中所表达的东西,而极力在现实中重新寻找它们,在最常用的物件中,从“静物”的深沉的生命中,极力寻找美。因为这个画家也是普鲁斯特的再创造,我们可以想象,正是普鲁斯特在寻常的生活中发现了美,希望借用脱去寻常智力规律的方式再现现实,而创造了埃尔斯蒂尔以及他的绘画风格,将由现实到画面变为从画面到现实的倒置,完成了从文学世界到艺术世界与从艺术到文学的旅程。
因为由才智从现实中所引出的真实中,浸透了精神的材料,包含着过去与现在的印象,所以仍保有其养料。“在用两种感觉所共有的性质进行对照中,把这两种感觉汇合起来,用一个隐喻使它们摆脱时间的种种偶然,以引出它们共同的本质”[2]。镶嵌于过去和现时的感觉为他带来了宝贵的印象,“被我们称为‘现实’的东西正是同时围绕着我们的那些感觉和回忆间的某种关系”[2],作家的任务在于重新发现这种关系,并将其摄入优美的文笔,只有这样,才开始有真实的存在。由于“这些印象比较珍贵,也十分稀少,致使艺术作品不可能全部由它们构成。……我意识到艺术作品是找回似水年华的唯一手段的那个真实的灿烂辉煌……”[2]。在普鲁斯特看来,自然本身就是艺术,但自然往往让他在另一事物中才能认识到某事物的美,所以,“真正的艺术,其伟大便在于重新找到、重新把握现实,在于使我们认识这个离我们的所见所闻远远的现实”[2]。
当普鲁斯特创作他的小说时,试图用词语完成其“绘画”行为,就像在埃尔斯蒂尔的艺术中,有一种先决的理论指导着艺术家的绘画行为,这一方式间接地呼应了康德关于艺术的先验形式,即“将审美对象作为感觉”,而不是作为表象素材去进行“纯粹形式”的把握,通过艺术将现实思想升华为审美意识,把现实中的对象转化为审美对象,也就是康德的“审美意象”。普鲁斯特通过孔多赛中学的哲学老师阿尔封斯·达律已熟悉了康德的哲学,根据康德的理论,我们通常所感知的只是世界的表象,普鲁斯特又进一步意识到,如若进入深层的现实,必须借用文字,展示出声音的组合或是形象和色彩的排列,从而能够通过对客体的感觉,以艺术的方式去展现现实——另一种现象中的现实。
在普鲁斯特看来,任何印象都是双重的,一半在客体之中,另一半延伸到我们身上,我们可以用重新聆听一首交响乐,重赏一幅画作,让一棵山楂树或是一幅教堂的景象在我们心中耕耘过的小小犁沟暴露出来。艺术和文学,不是去获得它们的表象,而是去深入其中,让我们回归自己的印象,让它们呈现于表达,正如叙述者所说:“既然它已经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作家的职责和使命就是把它转译出来”[2]。艺术所肩负的责任是将真实现实化。而文学无论是转译,还是表达,在借用内心感受或印象时,需要将它们提升至理想的主观性层面。
音乐是普鲁斯特熟悉的美学领域,在普鲁斯特的文字中是一种无可争辩的艺术表达形式,基于他对内在的深入。他像叔本华一样,将音乐作为美学哲学中,人类活动的顶点。普鲁斯特在自己的作品中为音乐所赋予的地位,属于他的艺术等级的最高级,近似于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世界》中的系统。对叔本华来说,“除了音乐之外,所有的艺术都受到模仿(mimesis)的束缚;而音乐,可以通过其意志本质的结构去表达,也就是说感知,无需通过再现,提供一种富有生机而多样的相似”[5]。而普鲁斯特所说的真实的生活,是类似于叔本华的“超越表象的现实”。虽然普鲁斯特从未明确提起过叔本华的名字,但他却在《追忆》中对叔本华的哲学有诸多忠实的解述,包括生存的意志,心灵的间歇,以及爱情、性、睡眠等观念,这些观念均受到叔本华的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世界》的影响。被叔本华上升至哲学高度的音乐,也在普鲁斯特的小说中不断呈现,包括虚构的音乐家凡德伊的音乐情节,沙龙中的音乐会,以及真实的音乐家瓦格纳、德彪西、贝多芬等,他也会将音乐阐释为感觉的召唤,或是自然的场景。
普鲁斯特对音乐的叙述并不是通过音乐理论的分析方式,而是遵循着个人经验与感受:充满感情的聆听音乐。叔本华将音乐定义为“情感的共同本质的表达”,在《追忆》中,音乐也始终作为一种对世界的感知与召唤的表达。叔本华认为,音乐是本质——意志的本质——的表达。普鲁斯特在他的文字中,将音乐构思为一种作曲家“深层自我”的表达。继承了叔本华音乐观念的瓦格纳,也是普鲁斯特最喜爱的、并在《追忆》中提及最多的一位音乐家。如果说普鲁斯特用描绘音乐的文字阐释叔本华的哲学,瓦格纳则是用音符解读叔本华。瓦格纳对于普鲁斯特来说,始终是恒定的参照,他分析过瓦格纳的《特里斯坦和伊瑟尔德》,将战争中空袭的警报声比作瓦格纳的进行曲,他也曾和他的音乐家好友雷纳尔多·哈恩探讨过瓦格纳主义。
在写到虚构的音乐家凡德伊的七重奏时,叙述者从中听到了海边的上午(灵感源于德彪西的音乐作品《海》),时而又让他忆起贡布雷星期天的阳光,在舒缓的音乐段落中,他似乎回到了儿时的梦境,在韵律中,又传出了教堂敲响的钟声。在普鲁斯特的音乐主题中,这些作品的产生时而源于他的想象,时而受到叔本华音乐观念的影响,而音乐总是呼应着感知的环境或是自然的场景。当他每次听到“奏鸣曲”或是“七重奏”,或者每一场音乐会,都会为他带回一些回忆。包括音乐在《重现的时光》中最后一次响起,并不是作为一种兴趣或是艺术象征,而是一个永恒的真实。其实,言语无法解释音乐的本质,但它就像人类闪现的某种感知,能够用文字去记录,音乐与文字之间的相似性似乎是绝对的。甚至有人认为,《追忆》的结构也运用了瓦格纳音乐的结构。尽管音乐本身无法像语言或绘画那样表达,但音乐以它特有的手段和方式在表达。“在音乐中,如同在绘画中,甚至如同在文字中一样,虽然文字是一种最确实的艺术,总是有一种需要由听者的想象力加以补充的空白”[6]。瓦格纳的音乐便是如此——由若干种艺术进行集合和重合,是最综合也是最完美的艺术。
那么普鲁斯特借音乐意欲表达什么?起初,他受到叔本华的形而上学音乐观——作为意欲本质的表达影响。当他听过德彪西的音乐之后,普鲁斯特尝试借音乐表达事物的和谐。他曾说,音乐可以让灵魂中的不可见变得可见,这也是他所追寻的真实。音乐最重要的原理是重复,音乐家将音符置于空间中,用对位法将它们安放于局部空间,再通过节奏的切分去中止时光。同样,普鲁斯特将通过收集记忆和经验,将过去置于现在和真实,而当下并不是真正的当下。他的全部工作都与“过去”相关,通过过去,可以让他获得失去的时间和真正的快乐。借助音乐,普鲁斯特最终明白,他所体会到的快乐类似于圣歌所描绘的:“从时间秩序中所释放的每一分钟,都在我们身上产生了感受,人才能从时间秩序中解脱”。即使这种快乐是来自一块小玛德莱娜点心的味道,或来自一曲乐句。
当斯万夫人偶然为叙述者弹奏起凡德伊的奏鸣曲,他比较了记忆与聆听音乐的感悟之间的关系,奏鸣曲本身并没有给他带来新的启示,因为认同作品,如同认识在时间中实现的事物一样。当记忆中有了对音乐的感知,他便能在相继的时间中去感受奏鸣曲带给他的一切。当凡德伊奏鸣曲中最先被领略的,也是与人们的已知最接近的“美”远去之后,我们会开始爱上某个片段。音乐的任务在于,朝向足够有深度的地方,朝着真正的未来跑过去。因为这个未来的时间是一部杰作的真正远景。
通过像瓦格纳和凡德伊这样的伟大音乐家的音乐主题——个体的追寻——所引发的思考,叙述者没有在生活中找到的东西,却在艺术中、在音乐中找到了。因为每一部艺术作品的目的就是“连接起不同的个体”。用音乐的观念和音乐的隐喻进行写作,是为了让每个人物的特殊显现或是每一个思想的显露,都能借助于特别的声音形象:“音乐是感知中最为独立的部分,保留着它外部的现实并且完整而明确”[2]。
所谓真正的艺术,普鲁斯特说:“这个我们可能至死都不得认识的现实,其实正是我们的生活”[2]。艺术,可能是伦勃朗或埃尔斯蒂尔的画作,也可能是瓦格纳或凡德伊的音乐,或者是普鲁斯特渴望创造的文学艺术,它们的功用,都在于让我们认识我们真正的生活。如果没有艺术,一味地希冀从无意识的深层中挖掘宝藏,结果只能流于表面。
普鲁斯特在《重现的时光》中阐述了他关于生活和文学的观念:“真正的生活,最终得以揭示和见天日的生活,从而是唯一真正经历的生活,这也就是文学。这种生活就某种意义而言同样地每时每刻地存在在艺术家和每个人身上”[2]。“最终得以揭示的生活”,是存在的偶发事件从心灵的朦胧模糊中所提取出的精华,这也是文学所关注的、所要揭示的内容。即便我们没有察觉,无论我们如何思考或是谈论这种生活,它都真真切切、每时每刻存在,在“艺术家和每个人”身上。他在这里为何要将“艺术家”和“每个人”区分开来?在重新加工每个人生活中的偶发事件时,艺术家将自己的印象加工为一件作品,可以呈现给观者,这件作品便是进入真正生活的方式,这便是艺术的功用和魅力。不同的艺术家可以通过不同的视角,用以揭示“世界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所采用的方式中性质的不同”,因而画家的颜色,音乐家的旋律,作家的文笔,是这些艺术家走出自我的方式,借助于艺术,我们才能理解别人的世界,普鲁斯特在《追忆》最后一卷《重现的时光》中也写出了这样的话,可以作为其艺术哲学观的最高总结:“幸亏有了艺术,才使我们不只看到一个世界,才使我们看到世界倍增,而且,有多少个敢于标新立异的艺术家,我们就能拥有多少个世界”[2]。
在柏格森的绵延哲学观中(我们认为普鲁斯特受到过柏格森哲学的影响),绵延就如同音乐的韵律,从自我在绵延,到宇宙在绵延。当人感受外物之讯息时,感觉中枢就像“一个大音乐键盘”,会在同一时间唤起一连串的其他感觉。而从记忆到艺术,从出生到死亡——前者在内心的绵延中展开,后者在时间中呈现。时间在哲学理念中有两种形式:一去不返的社会性时间和内心绵延的时间。时间的主题在《追忆》中反复出现的目的仿佛就在于提醒我们:外在时光的流逝终将失落,无法寻回;而内心绵延的时间会幻化作回忆,那些转瞬即逝的场景、短暂的欢乐只有在记忆中才能重现,才是我们能重新获得的财富。任何可以与时间抵抗的方式普鲁斯特都视为珍宝,任何能勾起回忆的画面他都努力去捕捉。当绘画将过去拉进现时,音乐从现在朝向未来,在这两种艺术中,时间完成了它真正的绵延,因而,对绘画及音乐作品的参照,便成为普鲁斯特追寻时光的重要手段。“逝去的时光”通过艺术的哲学进入了“现实的时光”,《追忆》在艺术的哲学中被创造。
普鲁斯特曾将自己的创作称为“心灵的间歇”——一种重现时间的运动:由无意识主宰着的非自主记忆的间歇性,与他本人的生活经验,共同构成了这种间歇,“心灵的间歇”在《追忆》中“构成了来回摆动的偶然,心灵的间歇构成情节的间歇,情节的间歇形成艺术的间歇,这一间歇构成了艺术的时间特征”[7]。当普鲁斯特用记忆唤起无意识,而创造性的凝结却需要间歇性的完成,他只有借助艺术创作的方法,将生命与艺术合二为一,让小说成为一个被间歇控制的整体。
法国哲学家、符号学家吉尔·德勒兹在《普鲁斯特与符号》中,将普鲁斯特《追忆》中的写作解读为四个符号世界:社交界、爱的世界、印象或感觉属性世界以及艺术的世界。德勒兹认为,艺术作为精神本质的显现,其符号要优于其他符号,因为艺术符号不仅仅具有物质性,同时“具有非物质性”[8]。因为艺术具有呈现本质的哲学特点,它能让我们找到曾在生活中所追寻的东西。普鲁斯特在《追忆》的创作中,为艺术赋予了重要角色,包括对绘画、音乐,甚至是对服饰、戏剧等艺术的谈论,他也通过深刻的哲学思考,在艺术方面展开了无穷的隐喻,我们认为在其写作和美学思考中,渗透着深刻的艺术哲学观。通过这种艺术的哲学,我们可以跟随普鲁斯特从“逝去的时光”走向“重现的时光”,从由艺术的非物质符号所构成的时光中,走出自我,认识世界。
波德莱尔说:“过去之有趣,不仅仅是由于艺术家善于从中提取的美,对这些艺术家来说,过去就是现在”[6]。普鲁斯特,不仅仅是一位文学家,他同时也努力从绘画和音乐等艺术中提取美。美是存在的,普鲁斯特和伟大的艺术家已为我们证明了美与现实的密切关联;同时,时间的绵延和寻回也是可能的,普鲁斯特不仅仅通过文字,也通过他对艺术的哲学思考为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可以说,《追忆》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源于文学、艺术与哲学三者的交互淬砺。
[1]菲利普·拉库-拉巴尔特,让-吕克·南希.文学的绝对——德国浪漫派文学理论[M].张小鲁,李伯杰,李双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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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W.J.T.米歇尔.图像学:形象、文本、意识形态[M].陈永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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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Jean-Jacques Nattiez.Proust musician[M].Paris:Christian Bourgoiséditeur,1999.
[6]夏尔·波德莱尔.现代生活的画家[M].郭宏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7]臧小佳.经典的诞生——《追忆似水年华》文学批评研究[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1.
[8]Gilles Deleuze.Proustet les Signes[M].Paris:Presses Universitairesde France,1964.
I565.074
A
1009-2447(2015)02-0079-05
2014-11-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2CWW032)
臧小佳(1980-),女,四川成都人,西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